我还受日本学者启发,写过文章。
日本学者认为“中国最上乘的文学史上是由传统上被士大夫官僚知识分子支撑着”,是种“官本体文学”。我重翻中国文学史,真的发现中国诗人作官的是多如牛毛,而在西方是凤毛麟角。东西方有很大差异。
在中国,读书人受儒家“入仕”思想的影响,都想“学而优则仕”。这在启蒙读物《三字经》就有教诲:“若梁灏,八十二。对大廷,魁多士。”
“对对,他生于五代,从后周天福三年开始应试,经历后汉、后周,不中状元,誓不甘心。到了82岁,宋太宗雍熙2年,才状元及第。在金殿对策,独占鳌头。”黄文清急忙插话说。
“是啊。”我接着说,“紧接着《三字经》就训导孩子们:‘尔小生,宜立志。’
“为了考上,在唐宋还形成一种‘温卷文化’。”
“什么是温卷文化?”黄文清问道。
“就是唐宋举人入京参加科举考试前,先将自己诗作,拜见前辈显官,为自己日后考中所造的舆论。这方面莫过于朱庆馀《闺意献张水部》。”
黄文清马上背道: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张水部是指水部郎中张籍,他当时以擅长文学又乐于提拔后生,与韩愈齐名。科考前,朱庆馀拿着这首诗,敬献张水部。诗中,以新妇自比,以新郎比张,以公婆比主考。征求意见。巧妙新颖深沉。一下打动了张。张籍专门回酬了一首诗,‘由是朱之诗名,流于海内外’,‘遂登科’。”他接着补充说。
“考试入仕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如孟郊的《登科后》:
昔日龌龊不足夸, 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那时他已考到四十六岁了。其欣喜之情,不亚于范进中举。”黄文清又补充说。
“他们入仕后,秉承“民惟邦本”的传统思想尽心尽职。
“如白居易主张赋诗意在“救济人病,裨补时阙”,所写大量讽喻诗,如《新乐府》,《秦中吟》,《卖炭翁》,常使权贵侧目。
“又曹邺,唐大中进士,官祠部郎中、洋州刺史,写有一首诗:
官仓鼠
官仓老鼠大如斗, 见人开仓亦不走。
无粮健儿百姓饥, 谁遣朝朝入君口?
“这首诗发扬了《诗经?硕鼠》的思想,对官场的黑暗进行了强有力的谴责。
“再如杜旬鶴,晚唐进士,梁朝翰林学生,他的诗以“救物”为宗旨,写了不少揭露黑暗政治,讽刺时世,同情人民苦难的诗,如《再经胡城县》:
去岁曾经此县城, 县民无口不冤声。
今来县宰加朱绂, 便是生灵血染成。
“到了清代郑燮的诗:
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
衙斋臥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曹州县吏, 一枝一叶总关情。
“ 孟子民为本的思想,已化为他日常生活的潜意识。
“传说,江泽民赴北京上任时,有人抄了两句诗送他: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这是林则徐因鸦片战争失败被贬戌新疆留别家人的两句诗。官品、人品、诗品融为一体。
“‘诗言志’,这种诗中自觉的官宦意识,恐怕为中国所独有,西方诗中是没有的。这种传统值得肯定与继承的。
“于是,我就写了篇《中国古诗里的官宦意识》。”
“所以韩愈提倡‘文以载道’,为历代文人所侍奉。”黄文清若有所思。
“对。这是中国文化独特的传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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