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身陷异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提心吊胆,整天食不安,寝不眠,这个自称生母之人几次三番套近乎,百般讨好、千依百顺,无微不至地照顾,底下群众百姓出于礼貌和礼数都唤一声‘小姐’,让我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挺过瘾、挺享受的,可是又有点不适应。
床榻就近窗扇旁,晚风轻轻吹拂,脸颊上凉飕飕,清凉清凉的,舒服得很。
以前是九重天封术殿的头目,现在是兽界小姐,变幻莫测的生活虽过瘾,但亦有诸多不便。
比如说,亲娘过来探望时,因她和娘亲长得太像了,第一眼都会把她误认成养育了十七年的娘亲,便是很自然脱口而出唤了声‘娘亲’,她见我能这样唤得轻松和随意,不亦乐乎。
但,唤完之后才猛然发现,此娘亲非彼娘亲,模样虽像,却非同一人,掂量至此,脸上表情尽失,从而变得僵硬无比。
可,总要止不住转念想,就算再陌生,只要想到她是生身之人感觉顿时又好了许多。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仍是未能敞开心扉,终究对她抗拒,她亦没强制性改变什么,而是说一切遵从本心,随心所欲就好。
重拾时光,回味无穷,心酸上心头,鼻子一酸,热泪夺眶。
就在此时,这个位高权重的娘亲端着午膳过来,我习惯性一如既往唤了声娘亲,她一如既往低应了声‘嗯’,喜笑颜开。
快乐时刻总是短暂的,当脑袋恢复一片清明后,认清眼前人身份,脸上表情立刻消失殆尽,然自称是亲娘之人脸上的母爱泛滥也逐渐消退。
她此番目的是送膳,稍稍调整情绪后,还是手捧膳食将其放近我跟前。
我本能伸头一探,全是致爱食材,玉米羹,各种甜品糕点,还有一些口杂粮。
我贪婪望着这些食材,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拼命咽口水来解馋,想吃又不好意思吃,好馋,好馋呀,哎呀,馋死了。
兽界首席余光一瞥,不,还是给她一个称谓,唤她一声‘新娘亲’吧。
这位新娘亲切切的耳聪目明,主动抓起膳桌上一味膳食递给我“吃吧。”
承着这两个字,我抬头看了她很久,又看了看她手中的拿物,却迟迟没接过,她的举动让我意外。
傻乎乎瞧着这张与娘亲一样的脸忘记转神,突地觉得有东西触碰到嘴唇,下意识张开嘴,那东西趁机逃了进去,蓦然回首,发现她手中的拿物已经凭空消失,显而易见,她手中拿物已经化为我口中美食。
这人是怎么了,她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食材的,难道是娘亲告诉她的?不用问了,肯定是了。
我嘴轻嚼几下,里面汁液洋溢满口,但是……
因为有她守在身边,以致心神不宁,从而导致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过了一会,她又拿起另外一味膳食喂入我口中,然后问“好吃吗?”
我一如既往地食之无味,但又一如既往口是心非点头作揖。
母女的互动持续了半晌有余,我用衣袖擦擦嘴连连摆手告知不要了,新娘亲停下手,不再喂食。
这会没嚼东西口闲方才猛然想起,时至今日从未跟她说过一个字,今天总算破了这个例。
思念至此,不禁尘心一动。
于是乎,终于鼓足勇气跟她说了第二句话“我娘亲她……”
她愣了。
当然,她心知肚明也心中有数我口中的娘亲并非她,哽咽一小会,很淡定地说“她没事,你放心。”
听罢,我情绪突地变得激动起来,紧紧抓住她手腕,急切问“她在哪,我想见她。”
新娘亲低眸一瞥,我连忙伸开手,她凤眸子连眨好几回,表里不一道“你想见她就尽管去,我不会拉着你的。”
我顿时措手不及。
其实,皮肉里那颗心是极度渴望见娘亲的,但又不敢实打实明说,生怕会令这位新娘亲不开心。
以前在教堂上常得恩师先生的津津教诲,养育之恩比天大,但生身之恩亦不可忘,故而,要做到两全确实很难。
我眉头紧皱,眉宇间荡起深深的涟漪。
转神向窗户外望去,原来一直都待在内殿里。
听说兽界首席的住所分为外殿和内殿,外殿是专门留给首席处理公事的,而这个内殿只要处理私事的,比如接待亲眷、洗漱、睡觉、用膳等。
鼻息细细,掂量到她既然都恰到好处地问,我何以不装疯扮傻地答,于是,把心一横,道“我现在想见娘亲,可以去吗?”
新娘亲愣了,一时慌了神。
反正是她先开的口,现在我将计就计有何不可,而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口是心非不好气地说“可以……她就在外面。”
得到允许,我无后顾之忧抬腿踏出这个困了肉体之躯半月有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小步翩跹迈出兽界内殿,立即感到丝丝凉风拂面,清凉清凉的,抬头上望,湛蓝的天空上镶着无数朵洁白的祥云,蓝白相隔得很均匀。
现在正入午,似火骄阳洒满附近每一寸地方,伸手往烈日之下探探,有种灼烧的痛感,不过与那片昏暗境地相比,我更喜欢这片阳光大地。
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似吸入一股热气,直通喉咙。
四面八方时常有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奴才和婢女,他们见我都十分礼数叫出‘小姐’二字。
我总是茫然不乎地点头回礼。
沉沦转身,将将离去时,忽听几个小婢嘀嘀咕咕,一说“听说我们这位小姐不会任何术法,她在畜界的时候没有人教她么?”
一说“有吧,也许她缺乏天赋,学不会吧。”
一说“我们首席原来也是畜界那边的人,前段时间还在畜界兵戎相见呢。”
又一问“为什么她都不回去?”
再一说“也许是再无颜面回去了吧,你想想,她在兽界已经当了十七年的首席,再回去畜界就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没有立足之地了。”
……
几位小婢的一言一行均被我听得透切,不禁有些愤怒,有种过去叱咤一番以消心头之恨的冲动,却没付诸行动。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稍显高贵衣裳的女子,瞧着颇为眼熟,待她再靠拢些,才明确认清她是新娘亲身边的心腹,几位小婢见她便嬉皮笑脸,躬身大作揖,哄了一声“随从大人好。”
这位随从大人应景气冲冲道“你们既然敢背后议论首席。”
几位小婢一赔笑脸,终究逃之夭夭。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