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社会上生活总会有一种嗜好，一种偏爱。这就是他喜欢做的事，他爱做的事。喜生的嗜好没有别的，就是觉得这个宝座太让人幸运了。因为这个宝座给了他权力，给了他地位。这个权利和地位让他在人前觉得自己很光荣、很体面、有一种自豪感。有了权力他就能够为大家办事，为人民做更多的事情。他觉得为社会、为人民做的事情愈多他就愈能得到群众的爱戴，自己就愈觉得幸福。这是他最大的光荣，最大的荣誉。这个荣誉使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得非常快乐！非常有意义！有了这样的快乐他的奋斗精神更加旺盛。大家的尊敬，群众的爱戴让他感到非常自豪。尤其是李翠一伙年轻女人见了他更是笑嘻嘻的！都想巴结他。能得到许多年轻女人的爱戴，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的工作精力非常旺盛就是从女人身上发出来的。让广大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他心里就特别高兴！
另外，他还有一种感觉：一个没有当过村官的人，绝对没有这种感觉。他第一天登上这样的宝座就觉得陈庄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草木都十分亲切，村里的每一个人都非常可爱，就象一家人似的。他现在就是这个大家庭的家长。这一大家子人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他这个领头人了。他觉得这个担子很重。这是党和人民交给他的任务。他今后一定要努力工作让大家摆脱贫困过上幸福的日子。他必须这样做。这是一个共产党员的使命！是他的天职！即使牺牲他的生命也再所不惜！从此，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他随时随地都在想：如何才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呢？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大家摆脱贫困呢？如何才能让大家和谐、和睦、团结、友爱相处呢？这是一项多么伟大的工程呀！如果自己能完成这项工程造福陈庄村民这将是多么光荣，多么伟大呀！由于他有这种强烈的愿望，最近他对中国的政治形势特别关心。尤其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形势。他一听到党中央发出改革开放的号角就觉得农民的好日子就快要来了。这是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每个人都感到欢心鼓舞！喜生的感觉更灵敏。他有丰富地历史经验，这个经验告诉他如何做才能改变农民的命运。
鲸，在深海里通过超声波能把自己信息传到一百公里以外召来自己的同伴共同生活在一起，组成一个美好的家庭；狮子、老虎和许多猫科动物能够通过自己灵敏的嗅觉探测到附近有没有草食动物存在；就连鸟儿、虫子都有自己灵敏的信息感觉器官。那么人类就更不同了。喜生的这种感觉器官好象比别人更灵敏一些。再加上他如今是党头书记了，这种感觉就格外地灵敏。十一届三中全会刚刚开过，他就觉得这个会议就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就象蛇能感到地震的来临，蚂蚁能预测到暴风雨就要来到一样。
他想：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改革开放是什么意思呢？“改革”不就是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吗？喜生的感觉器官明显地感觉到这种气味。喜生记得就在他七岁的时候，也就是五十年代初期，当时他家已经有三十多亩土地（当时土改时分了十五亩，后又买了十五亩），爸爸又买了两头牛，家里的犁、耧、耙、耱样样俱全。由于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的辛勤劳动，他们家里的庄稼长得比谁家的都好。在他家的北房里常年堆放着一大堆粮食。爷爷种五亩西瓜，顾不得在家吃饭，他常把饭送到地里……爸爸种的五亩棉花，那棉苗长得绿油油的，秋天棉花雪白一片，村里人非常羡慕……可以说他们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如果再干几年或者更长一些时间，他们一家就一定会过上天堂一样的好日子。老人们非常喜欢！在过去给地主扛长工。常年吃糠咽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老人看着在他们家的北方里经常放着一大堆粮食喜欢的不得了！他们觉得这都是共产当和毛主席给他们带来的幸福。他们希望这样的生活永远这样下去。可是不久农业合作化开始了。一夜之间他们家的两头牛和农具全没了，三十亩也变成农业社的了！那时老人们都想不通。这件事已经铭刻在他心里了。从那时开始他们一家的生活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而且粮食年年不够吃。每年都要吃国家的救济粮享受国家的救济款。直到现在他还经常想起过去的日子。陈庄多年来一直没有摆脱贫困。他多么希望过去的单干的日子能够回来，让现在人也享受一下在自己的土地上劳动的自由和快乐。再也不受队长的喝骂和干那种没有兴趣的劳动！如果能让农民在自己的土地上劳动，那样积极性和创造性简直比队长骂上几百遍的效果不知要好多少倍！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他才仿佛觉得那样的日子就快要来到了。况且今天他又是大队支部书记兼村长。那种狂热，那种想让他领导的村民更早地过上幸福日子的心情，这对于一个领导者来说是最大的荣幸！最大的鼓舞！于是在他的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地，目无一切地狂妄想法。这就是：单干。就像自己家庭在五十年代那样。他想：为什么那时能单干现在就不能呢？既然单干能多打粮食，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现在就不能呢？老喜只所以能这样想并非他有什么天赋。而是他凭着历史的记忆，过去的经验让他毛瑟顿开。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翠和建华。他们两个人听完吓了一跳！建华说：“老喜，这可不行！上面知道了会扯你的职！”李翠听了更害怕。她说：“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坚决不能这么干。亲爱的，千万别这么干！你的仇人又那么多，他们一定会借这个机会报复你。他们会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喜生，我是心疼你！你如果不在这个位置上我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你的命运就更加可怜！”可是喜生却说：“李翠，别怕。我想，我不会被撤职。目前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大家过上好日子。别无选择，我决定这样做。”“可是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李翠说。“我怕你的敌人会乘机陷害你，把你扳倒。他们会更加残酷地迫害你！因为你在村里的仇人很多。四清和抓贼你惹的人还少吗？”喜生笑道：“我不怕！只要是为大家办事，只要是为老百姓谋幸福任何敌人我都不怕！只要有党和人民政府我更不怕！”建华也很害怕。他不明白喜生为甚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做这件事？他为甚么不能和自己一家人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呢？他究竟图了什么？难道他傻吗？很快在陈庄社会上就传出他们要“单干”的消息。这在村里引起了一场很大的风波。可是喜生见大多数人很喜欢。大家都愿意这样做。有许多人问他：“村长，赶快把地给我们分了吧！这样才能多打粮食。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有的还说：“我想栽几亩果树——”有的说：“我想種药材，種药材能赚钱——”有的说：“種瓜来钱更快——”这些天他在巷里走过大家都交头接耳地议论他。说：“喜生真是我们的好书记！可是他真的能让我们这样做吗？他敢这样做吗？这可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呀！”近些日子很多人见他走过来脸上都是笑嘻嘻的样子。他也觉得自己很高傲。他觉得这就是革命！改革就要大胆！胆小了不行！前怕狼后怕虎更不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脚步很轻，好像快要飘起来了！“很快！很快！”他笑着对大家说“单干的事用不了几天！”这时大家都拍手大声叫好，把他围起来问这问哪。晚上很多人都围在他家商量这件事。喜生见大家兴趣非常高涨实施的计划就更加旺盛。就在七五年他没有向任何人报告，更没有向上级请示，就在自己领导的大队首先“单干”了。像五十年代自己家庭那样干起来了！这个胆大的举动让他感到害怕也让他感到幸福！害怕的是全国还没有这样的先例，他这样做上头会怪罪的，甚至撤销自己的职务；幸福的是自己的村民首先尝到了改革的甜头，率先开始在幸福的大道上阔步前进！这对于喜生来说再没有比这更让他感到荣耀和快乐的事情了！即使让他暂时受些委屈他也愿意。他觉得这就是一个共产党员的使命！是他的天职！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广大农民摆脱贫困奔小康。只有这样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
经过一年多的辛勤劳动，这种体制的效果就明显的表现出来了。广大群众在自己的土地上劳动，不但积极性提高了，而且非常自由快乐。收获的粮食比以前多了五倍，秋粮棉花比过去大幅度提高，经济收入是过去的十倍。党头书记看到这些，心里十分高兴！过去他们村每年要吃国家两万斤救济粮，享受一万余元的救济款；现在只是很轻松地改革一下，不费吹灰之力，就会产生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经济效益……这是陈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的。他们高兴的夸赞道：这样的日子多好哇！有吃、有穿、有钱花。喜生听了这样的话心里总是乐滋滋的。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就在这时候村里的一些坏蛋也开始行风作浪。他们明明看见这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就连他们自己也受益匪浅，可是他们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想置他于死地而后快！硬说：这是资本主义复辟！破坏社会主义的歪路子！喜生也成了坏分子。应该拉出来狠狠批斗才成……可是党头明白：要反对一个光明正大，能让人过上幸福生活的人，就必须胡说八道；把黑说成白，把好说成坏，把美说成丑，把光明说成黑暗！如果不这样，他们就达不到破坏的目的！他们一直把这件事通到中央。认为党头书记很快就会完蛋！不久就会被政府撤职查办！甚至抓扑入狱！县里的那个看守所正等着他。可是他们所希望的结果迟迟不来，让他们干着急！
就在这个时期，喜生的遭遇十分悲惨：他的爱爱忽然病倒了。全家人非常伤心。这简直是一场灾难。这让他那仇人的心稍微得到一点安慰。
人常说：便宜没好货。东西是这样，连人也是这样。喜生觉得十几年前爸爸给他办的便宜货现在终于出问题了。他的媳妇爱爱得了病，而且很严重。那时爸爸花了六十元钱把爱爱娶了回来，真可谓精明得很！可是便宜货总是不耐用！现在再报怨已经很晚了。可怜的爸爸已经去世了。对于这件事他已经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灾难只能让儿子来承担……喜生心里非常痛苦。他觉得自己那时也太幼稚不懂得爱情，把这回事也不当回事，所以才会这样。这回也怨不得别人了。
爱爱自从生了第二个孩子以后，精神一直不好。身子一天比一天瘦，脸色发黄，气喘吁吁……经过好多医生都说不出来是什么病——有的人说是痨病，用现在的观点来看，自然是癌症了。况且这病偏偏在这个特殊时期加重，这对喜生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命运的灾难还没有结束，内涝又开始了！再说他和爱爱的夫妻关系一直很好，非常恩爱。他从来没有因为她的缺点小看过她。党头对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关怀备至，何况爱爱是他的妻子。可是在那个时期，他的日子过得非常困难，根本拿不出钱给爱爱看病。爱爱也很聪明，她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就对喜生说：
“你就别操心给我看病的事了！村里的事就够你烦的。你为大家办了这么多的好事，还有人嫌你！连我都替你难过！”她气喘得说不下去，待了一会又说：“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你就别花这些冤枉钱，咱们还有两个孩子……你就让我走吧……”说着夫妻俩抱头痛哭起来！大家也很伤心！
但是喜生能不给爱爱看病吗？况且现在没有定论，既是绝症也应该到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情况再说。他不想让她死去。她死了两个孩子就失去了亲爱的母亲！失去母亲的孩子更可怜！十多年的恩爱让他感到爱爱很可怜！
要看病就得花钱。再说他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在那个时代每年的劳动收入都很低，虽然单干比过去好点，可是时间太短，刚刚一年多的时间，手头的那几个钱还不够填补过去的亏空。爱爱的病又不能不看……他想了半天，只有去求李翠帮忙了。人在困难的时候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他的亲密朋友。
要去李翠家，在白天喜生还是有些为难。因为李翠已接近寡妇了。虽然她也有男人，他常年在大队砖瓦厂干活，平时很少回家。而且李翠根本不爱他。即便回来也在晚上，白天也绝不在家里。有时偶尔碰见老大也不会干涉他们的事，他好象没看见似的就回自己房里去了。可是村里人看见就不同了。所以他只能乘没人看见的时候才开门进去。
李翠的屋子收拾得很干净。炕上放着一副被褥和一个枕头，被褥叠得四棱见线，象军人的床被。炕上的单子又平又展，别想找出一个折皱；靠墙根放着一个活笸儿，里面放着剪子、绳子、线板儿……屋里靠墙放两把小圈椅，其实并没有人在上面坐。墙上贴几张年画，都是过年在集上买的。东南角放一个很小的收音机用兰绸布盖着，使人看不出它的真面貌……在这里任何人看了都知道这是一个单身女人住的屋子。因为这里还有一种只有男人们才能体会到的女人特有的那种气味。喜生在这里感到很温暖，有一种说不出来舒服和愉快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怜了！今后他应该更加关心她，爱护她。让她觉得自己更体贴更温暖。喜生已经把她当成自己最亲爱的人了。
可是这时李翠并不在家，可能有事出去了，因为她家门是开着的，一定不会在外面待得很久。所以喜生只好在屋里等她……他一个人在她家里也觉得无所适从，只能很奇怪地看看这里的一切……其实在这里还能看到什么呢？孤单、凄凉、冰冷的生活，只能让喜生不得不可怜曾经直到现在还非常爱着他的女人！他想起自己的爱爱又想到李翠的丈夫，觉得上帝太不公平了……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院里有响动。他以为李翠回来了……他准备在她进门的时候吓唬她一下，这样还可以顺便把她往怀里一抱，好好亲热一阵子，甚至更多。这时他悄悄地躲在门的后面正等她。他听见人从外面进来了便忽然冲出将她抱住，狂热地亲热起来。可是却弄错了，因为进来的女人并不是李翠，而是另外一个比李翠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他们俩人都非常尴尬。他觉得自己失态了！羞得脸不知该往哪儿搁！可是那女人也觉得不好意思，脸比他还要红。
“我姐姐不在家。不过她一会就会回来的……”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笑哈哈地看着他。她那狡狯的眼光分明看出来了：自己面前站的这个男人一定是姐姐的情人。聪明的女人很欣赏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很羡慕姐姐的眼光。心想：能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不能不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即便她有一个她不爱的丈夫现在也应该满意了。“怎么是你呀？坏蛋！”那个女人说。喜生一看原来是胡娜更加欣喜若狂地抱着她问：“你怎么也在这儿？我的宝贝儿！这些天我正想你呢！胡娜，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永远都忘不了你！亲爱的，你想我吗？可是这几天村里的事情多我顾不得想你了。你来得正好！”
李翠回来了，见他俩在屋里又说又笑，很奇怪。“怎么？你们俩原来认识？”这时喜生便把汉薛集踩脚的事说了出来，李翠这才明白。接着李翠也把她的情况介绍给喜生，喜生听了顿时闷闷不乐起来。
原来胡娜是李翠的表妹。胡娜的男人是文革前的高中生，恢复高考以后考上了大学。那时胡娜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奔头了，在家里拼命地劳动挣钱供丈夫上学。丈夫毕业后分配在城里工作，后来和自己大学时的一个女人结了婚，把她给扔了。胡娜气得在家里哭了几天……这些日子住在表姐家里，李翠差不多每天苦口婆心地开导，这才慢慢地想通了。喜生听了说：
“怎么我们三人的命运这么坏！居然都是一条苦蔓上的瓜……”
接着他就把爱爱害病的情况说了出来。他伤心的样子让这两个女人很感动。李翠自然对胡娜介绍了喜生的情况。又说他如何让大家单干过上了好日子，在村里的仇人又如何陷害他，胡娜听了十分同情喜生的遭遇。差不多感动得落下了眼泪。喜生见她两眼落泪，又想起自己可怜的爱爱，不由得眼圈儿也红了。他看着胡娜说：
“快别说了，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苦算不了什么！你瞧你姐姐过的什么日子啊！孤苦！凄凉！冰冷！没有爱情！没有温暖……我说过让她赶快从这个火炕里跳出来，可是她就是经不住老大的几句好话心就软了……”李翠道：“别说了，我们三个都一样。老天的安排，你有什么办法呀！”三个同病相怜的人，自然能说到一块。女人自然眼泪不干，惹得喜生也不得不落泪。后来说到钱的事，李翠不用说家底都翻出来了，拿了五百。胡娜把口袋一翻，仅有的二百元全交给喜生。喜生当然感谢不尽。钱是小事，今天他能得到两位美人的帮助，这种女人对男人既友爱，又温暖，又相怜的情感不论你用多少钱也是买不到的。他感到自己是天下第一个最幸福的人！什么爱爱的病，别人的批评和指责，仇人的陷害全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出门的时候胡娜站在门口，用她那双黑的发光的眼睛看着他，恋恋不舍，情切切，意绵绵的样子让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他回过头来对她道：
“胡娜！快回去吧！在你姐家多待几天，我从医院回来再来看你！”
说完恋恋不舍地走了。
在西安医院里喜生抱着很大的希望做完了各种各样的检查，结果都让他很失望。医生明确地告诉他：你妻子得的是肺癌，已经是晚期了。医生劝他：还是回去，好好休养……这句话喜生清楚得很，那就是回家等死！接着又在医院治疗了几天，喜生和爱爱就回家了。
喜生从医院里回来把爱爱的病告诉了李翠和胡娜，三个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两个好心的女人都劝喜生道：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只有在家里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是千万别委屈了病人！想吃什么，就去买些；想去什么地方散散心，你就领她去；别难为了她！”李翠又道：“喜生，你听着！爱爱跟你快十几年了吧？她给你生了两个可爱的孩子，功劳也不小；她平时对老人也很孝顺，又勤劳，又吃苦，对你也尽了夫妻之情；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可别忘了，病人在这个时候，知道她将要离开人世，离开她的亲人，心里是非常难受的，你多多体谅点！……可怜的爱爱就要和我们分别了！……你说这人生在世能活几天……”说着自己先就泣不成声了！接着胡娜也泪流满面地说：“后事也该准备。寿衣，我和姐姐这几天没事，料子我去买，买回来我和姐姐给你做好，省得到时手忙脚乱。寿木你看有合适的你操心点，能买就买下，省得到跟前卖主坑你！钱不够我家里有，你拿去用……”听了两个女人的话，喜生无不嚎啕恸哭，他说：“今天我虽失去爱爱，犹如万箭穿心！可是，我也有很大福气，有你们俩个大力相助，我也心满意足。既是刀山火海我也无所畏惧了！”胡娜听了奇怪地问：“什么刀山火海？有那么严重吗？喜生，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胡娜的关心胜于自己的亲人。喜生瞧着她俩泪眼道：“明天，我就要去县上开会，还不知道是凶是吉！他们说：我要进看守所。我当然不相信。不过我走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至少也得好几天吧，家里的事我请你们两位替我照顾一下。”李翠说：“这还用说！你放心去吧，爱爱有我照顾。你妈妈还好吧？她知道爱爱的病情吗？”“她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我怕她受不了！她年纪大了，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日子可怎么过呀！就连两个弟弟我也没有对他们说。他们都在外面做事，我不想让他们为家里的事操心！”胡娜听了说：”真是一位伟大的哥哥！你那两个弟弟有你这样一个哥哥真是他们的福气！”
第二天喜生去县上开会。李翠来到喜生的家里服侍爱爱。只见爱爱气喘吁吁地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全身瘦得不象人了。见李翠来帮她做饭，她不让她做，只是用手拍了一下床，意思是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她有话要对她说。李翠坐到她的身边，只见爱爱拉住她的手说：
“李翠……”她喘了一口气。“我不行了！我知道我活不了几天！可是，我走了以后喜生怎么办？他身边不能没有个人！我这个家，还有我那两个孩子！”她待了一会又说：“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活下去！我知道你心肠好！我走了以后，你千万给喜生找个人，把我这个家撑起来，别让它垮下去！别让他的仇人笑话！”说着就流下了眼泪。“李翠！拜托了！”李翠听了笑道：“爱爱，你别瞎想！你的病慢慢会好的。你只要把心放宽些，人常说：笑一笑，十年少，开心点就没事了！你一直坐在家里净往坏处想，老是闷闷不乐，老是想着那些不开心的事，这对你的病没有好处……你怎么不去想想你那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们多么聪明，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他们现在还需要你，他们现在还离不开你，为了他们你要坚强些！你要有战胜病魔的信心！我现扶你到外面看一看。你瞧，这个世界多美好！你要这样想：我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我还要生活得更快乐，更幸福！”爱爱听了笑道：“那好！你就让我到外面去看看！”
春天，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在人们的身上又温暖又舒适。田野里一片绿油油的麦苗，亮晶晶的露珠儿在叶子上闪闪发光。巷里的两行新柳刚刚吐出嫩嫩的黄芽，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烟柳之中；嬉戏的鸟儿在柳烟之中穿梭；那美丽的柳姑娘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点儿也不讨厌那些小家伙把自己的头发弄乱……因为她非常爱听它美妙的歌声！
爱爱站在外面果然觉得轻松多了，她笑着对李翠说：
“你这个法子很好！以后我再也不想那么多了，或许这样还能多活几天！”李翠笑道：“那好！以后我每天陪你到外面玩！”
喜生去县上开会，他的仇人认为：这次可能回不来了。他一定被查办送进看守所。可是事实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喜生的举动大大地受到表扬！中央领导说：这是解放生产力，可以在全国推广！喜生一下子变成了红人。有记者问：“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么干呢？难道你有什么经验吗？”他笑着说：“我没有什么经验可谈，根据改革开放的路子，使我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单干……”一九八零年一场农村改革运动在全国展开。从那时起，农民永远告别了上工的钟声，重新回到自己的土地上来。责任制改变了过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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