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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伴(短篇小说)

时间:2022/3/8 作者: 室陋兰香 热度: 96277
  在古城龙州市,恐怕没有人没去过翠湖公园,更不要说没有人不知道翠湖公园了。翠湖公园既地处人口稠密的老城区中心,又是龙州市仅有的几个老牌公园之一。

  自从翠湖公园实行开放式管理以来,这里从早到晚都热闹非凡。唱歌的,跳舞的,打拳的,舞刀弄枪的,踢毽子的,像猴子一样爬行的,再加上还有健步走的等等,把个翠湖公园弄得既像个大的露天歌舞厅,又像个让人趋之若鹜的体育场。

  因为地处龙城市老城区中心,翠湖公园是小巧了一些,可它却小巧得玲珑。站在翠湖公园里,东、西、北三面被各种高低错落的城市建筑拥抱着,南望里许是清脆蜿蜒的龙湖山。公园内各种花草树木茂密,一弯湖水像是一块绿宝石给公园平添了诱人的灵气。在湖水西南部岸边,沿岸建有蜿蜒曲折、青砖黛瓦覆顶的游步廊亭,廊和亭在浓密的乔灌树木和荡漾湖水的映衬下,显得古色古香。对于湖西南边这一处岸与树与廊与亭浑然天成的景观,无论是远眺还是置身其中,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神清气爽的感觉。

  凡是熟悉翠湖公园的人都知道,要说公园内哪一处最热闹?那一定是位于园内湖边西南角的凉亭处莫属了。这里从一大早一直到大约晚上十点钟都是欢快的舞曲不断,伴随着飘扬回荡的乐曲,是一对对以老年舞伴为主体的舞者们。

  自从夏梦洁从单位正式退休以后,她就成为翠湖公园里的常客了。

  以前在单位上班时,从星期一一直到星球六都忙忙碌碌的。车间里轰鸣的机器声和上下班时和同事们的说笑声,让她感觉日子过得紧张充实且富有规律性。在刚退休后的那几年里,因为她帮着儿子儿媳带孩子,日子过得还算充实,等孙子再也不需要她带了以后,她突然闲下来没事做了,这让夏梦洁心里空荡荡的,很不适应。在家里除了做点饭吃和收拾一下家务以外,剩下大部分的时间就是一个人面对着电视机消磨时间,可这时间就像个老牛拉着个破车似的,走得慢腾腾的,让人心焦难熬。于是她就想起了去溜翠湖公园来打发时间。最初,夏梦洁在公园里只是到处溜溜看看风景和看看热闹。直到五年前有一天她走进公园湖边西南角凉亭的那个舞场以后,夏梦洁从此就成了这个舞场里铁杆的舞者了。

  那是一个明媚阳光下桃红柳绿的上午,当夏梦洁转悠到凉亭附近时,她被舞场上飘过来的明快而深情的乐曲所吸引,在驻足倾听片刻后,夏梦洁鼓足勇气走向了舞池,穿过舞池里男男女女的身旁,夏梦洁坐在了凉亭下也就是舞池边斜栏下的木凳子上。当夏梦洁走进并坐在舞池边的时候,夏梦兰确实是鼓足了勇气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长相和形体都还不错,可自己从小就缺少艺术天分,至于跳舞,夏梦洁至今还是个“摸门黑”。

  夏梦洁心怀怯怯的看着舞池中的男男女女。他们中既有早已年过古稀的老者,也有和自己的年龄不相上下的,还有比自己年龄要小不少的。在这稍显窄狭且有些拥挤的舞场上,有的只是双方拉着手随便踱步晃悠;有的凭直觉看上去舞技也只是那么回事;有的舞姿优美,无疑是场上的佼佼者。夏梦洁尽可能的把目光扫向舞池中的每一个人。她发现,有的舞伴只是在跳舞,相互之间面无表情;有的在窃窃私语或者无拘无束的谈笑;最好看的还是那些既舞姿优美,又眼神和表情配合恰到好处的舞者。

  夏梦洁就这样有些拘束地看着舞池里的一切,她内心里有些羡慕,也隐隐的有点期盼,可她同时也些担忧,她怕有人前来邀请她跳舞,因为她一点都不会跳。伴随着乐曲声,有的跳累了回到凉亭斜栏下的长凳上休息一会,有的则起身又进入了舞池,人们都在尽情的舞着,就好像是夏梦洁根本不存在似的。在舞池边坐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夏梦洁就起身默默的离开了这湖边凉亭下的舞场。

  就从那一天起,夏梦洁接连三天都去那凉亭下的舞场上去看别人跳舞,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主动邀请夏梦洁跳舞,这个邀夏梦洁跳舞的人叫赵俊成。

  赵俊成是这个舞场上“明星级”级的人物。他不仅舞姿优美,而且接近一米八的个头,体型匀称,浓眉大眼,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已经是一个70多岁的人了。其实,早在夏梦洁第一次悄悄的坐在舞池边一角的时候,赵俊成就注意到了夏梦洁。夏梦洁白白的皮肤,稍显瘦削的身材和端正耐看的脸型给赵俊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凭着多年的舞场经验,赵俊成断定夏梦洁是个不会跳舞的人。当夏梦洁第三次来到舞池边坐下来不久,赵俊成就主动走向前去,礼貌的邀请夏梦洁跳舞。“我,我不会跳”,面对赵俊成的邀请,夏梦洁微微的挪动了一点身体,不好意思的对赵俊成说。“没事,不会可以学嘛,多跳几回,慢慢的就会了。”还没等到夏梦洁做出任何回应,赵俊成就把手伸向了夏梦洁。夏梦洁就这样被赵俊成拉进了舞池。

  “来,你把这只手放在我肩膀上,注意听节奏,砰嚓嚓,砰嚓嚓……”在欢快的舞曲带动下,赵俊成向夏梦洁讲解和示范着有关交谊舞最基本的知识和动作。因为初学和心情紧张,夏梦洁的动作明显有些笨拙和僵硬,有好几次一不小心还踩到了赵俊成的脚。看着眼前略显不安和歉意的夏梦洁,赵俊成以轻松的口气安慰说:没关系,刚开始学跳舞都这样,慢慢的就好了。”。看到赵俊成对自己如此有耐心,夏梦洁的心情也逐渐的放松下来了。这一天,夏梦洁在赵俊成的带领下,一直跳了一个上午才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梦洁步履轻快,内心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愉快。脑子里弥漫的尽是刚才在舞场里的场景。她既为自己笨拙的表现有点不好意思,又对赵俊成对她耐心的教导心存感谢,赵俊成那俊朗的脸型和优美的舞姿总是在她面前挥之不去。看来,到凉亭里跳跳舞,总比天天在公园里瞎转悠要好得多。想到这里,夏梦洁回家的脚步就更加轻盈快捷了。

  不消说,夏梦洁从此就成了凉亭舞场里的常客了,这一方面是夏梦洁对跳舞已经有了兴趣,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对赵俊成有好感,来这里就能见到赵俊成。经过连续半个多月的练习,夏梦洁的舞技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像什么快四、慢四、平四,还有快三、慢三等,她都基本上会跳了,有时候还能和舞伴一起跳出几个难度较高的花步来。对此,夏梦洁心里十分清楚,如果没有赵俊成这半个多月来手把手的、一个步伐一个步伐不厌其烦的带,不厌其烦的教,这对于她这个本来音乐天赋就平平的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不仅如此,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磨合,她和赵俊成配合起来也越来越默契,每当对方传递过来一个眼神或者一点轻微的动作示意,另一方都能心领神会,双方由此舞起来流畅自然,如行云流水一般。每当此时,夏梦洁看着眼前的赵俊成都心情十分舒畅,凭着女人敏感的第六感觉,她知道,此刻的赵俊成也和她一样,有着同样的感觉。跳舞让夏梦洁收获到了空前的愉快和充实感。

  随着跳舞的日子一天天的延续,渐渐的,夏梦洁的舞技越来越娴熟,夏梦洁也成了凉亭舞场里的明星。每当夏梦洁和赵俊成在舞场里舞起来时,他们俩自然就成了舞场上的亮点之一。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自从夏梦洁成了赵俊成固定的舞伴并成了舞场的一对明星之后,有关种种的“不快”和“流言”也就随之出现了。

  众所周知,赵俊成从几年前就是这凉亭舞场上的资深明星了,他不仅人长得俊朗帅气,而且舞姿优美。可多年来赵俊成一直都没有过固定舞伴,这使得舞场上众多的女舞客,都有机会与赵俊成舞上一曲,尤其是那几位相貌与舞技俱佳的女性,更是赵俊成常常邀请的舞伴之一(舞场的规矩通常是女性不会主动邀请男性跳舞的)。可自从夏梦来了以后,除了夏梦洁以外,赵俊成就基本上再没有邀请过其他人。再说夏梦洁,经过一段时间的舞场历练,她的舞技日渐长进,再加上她相貌清秀,衣着时尚得体,自然也引起了不少男舞客的注意。因为一是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和赵俊成搭伴,二是每当有其他男舞伴对她邀请时,出于礼貌,她只是和人家象征性的跳上一跳便罢。基于这种情况,那些男士都很知趣的很少再邀请夏梦洁跳舞。如此这样一来,这让凉亭舞场上的男女舞客们都对赵俊成和夏梦洁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嫉妒。渐渐的,有关赵俊成和夏梦洁关系暧昧,两个人在搞那个等等的流言,就悄悄的在凉亭舞客中间传开了。赵俊成和夏梦洁自然对此也有所觉察,甚至有所耳闻。可他俩对这些无厘头的流言都心照不宣,因为他俩都坚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时间能证明一切。

  龙州市翠湖公园湖边凉亭舞场里几乎都是中老年舞客,而且是以老年舞客为主体。这些人都已经从岗位退下来,闲着无聊,如何打发时间?如何通过参与各种文体活动以达到养生保健的目的?是他们最在意的。对于光顾凉亭舞场的舞客来说,他们有的是想通过跳舞来娱乐健身,客观的说,这部分人是舞客的主体,但是,也有的是出于无聊和精神空虚来此打发时光的,也有的是想寻求刺激或者叫想达到不可对人说的目的才来到这里的。说翠湖公园里的凉亭舞场就是一个老年人的小社会,就是当今社会下老年人世界的一个小小的缩影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夏梦洁对这个凉亭舞场以及赵俊成这个人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是源于一个平常日子里的一次跳舞。那是在寒冬雪后的一天上午。雪后的翠湖公园一派银装素裹,不仅公园里游客稀少了很多,就连那三三两两的小鸟蹲在光秃的树枝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可此时在凉亭里跳舞的人们却依旧不少,伴随着那深情而富有节奏感的舞曲,舞客们都在尽情地舞蹈着,好像寒冬根本都没光顾这里似的。夏梦洁和赵俊成此时也正在这里享受着舞蹈的快乐。就在此情此景下,身旁一对舞伴的对话声传进了夏梦洁的耳鼓。那女的问她的男舞伴道:“你天天来跳舞,(你)那位就不管你吗?”。“现在这个社会谁管谁啊,只要不耽误回家做饭就管”,面对女舞伴的疑惑,那位男士蛮不在乎的回应道。对于身旁男士的答词和态度,夏梦洁感觉到有点愕然。也许是由于天冷的原因,此时场上的舞曲音量放的有些大,各位舞客踩着舞曲的舞点都跳得格外畅快。赵俊成和夏梦洁通过一个漂亮的花步从舞池边踱到了舞池中央。也许是受到刚才那对舞伴对话的影响,夏梦洁不由自主的第一次问起了涉及到赵俊成私人生活的问题:“赵大哥,你家嫂子身体还好吗?她原来是做什么的?”。“唉,她早就走了,上天堂啦”,赵俊成以一种带有明显遗憾的口气答道。此时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夏梦洁也不好再多问什么了。在短暂的静寂过后,是赵俊成首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你老公平时都忙些啥?他反对你来跳舞吗?”。“我们早就离啦,都离婚十多年了”,夏梦洁以异常平静的口气答道。夏梦洁的话又一次让两个人陷入了沉默的气氛。伴随着滑动的舞步,赵俊成转头瞥了一眼身旁挤挤挨挨且正在跳得起劲的舞客们,随即又把目光转向夏梦洁:“都过去的事啦,不说这些啦”,赵俊成用抚握着夏梦洁的双手传递给夏梦洁一个示意,两个人就默契的尽情舞起来了,花步、转身等轮番交替,一个动作接着一个动作的跳。此时此刻,两个人都跳得特别投入,特别尽兴,直到两个人身上都有了微微的汗意才作罢。

  通过这次在舞场上的简短聊天,让夏梦洁和赵俊成都给对方留下了一个待解的谜团,他们各自也都有想进一步了解对方的冲动,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起过这样的话题,就好像他们各自对这事都没有多大的兴趣度似的。

  佛说:今生所有的遇见,皆是前世的缘。人的缘分都是天注定的。对于这些话,不知道别人信还是不信,反正是夏梦洁和赵俊成是相信了。那是2018年国庆长假刚过后的某一天,龙州市雅途旅行社在时代广场旁设立集合接待点,组织赴厦门5日观光旅游团的全体团员8点准时集体乘车去机场。当天早上7:30分,夏梦洁就赶到了集合地点,大约五六分钟以后,夏梦洁远远的看见赵俊成也拉着个旅行箱走过来,这让夏梦洁十分惊讶,因为她事先压根儿就不知道赵俊成也报名参加了这次赴厦门的观光之旅。当赵俊成走过来看见夏梦洁的时候,其惊讶的程度也绝对不亚于夏梦洁。“我的个天那,怎么会这么巧?你不会是知道我报名了,也跟着报的名吧!”赵俊成以开玩笑的口气爽朗的说道。“我也正想这样问问你呢。”,夏梦洁当即就把赵俊成的话给顶了回去。

  有朋友相伴、尤其是有不期而遇的朋友相伴的旅途注定是充满快乐的。

  厦门是中国东南沿海一颗璀璨的明珠。鹭岛、海上花园、东方夏威夷是世人对她不惜溢美之词的由衷赞美。厦门碧海蓝天环抱青山绿水,绿与蓝是这里的主题。城在海上,海在城中。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如果把这些辞藻也用来描绘厦门,应该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不仅是自然风光优美,厦门还以侨乡风情、异国情调、闽南人文、历史文化传统与现代都市气息交融的独特气质,令人神往。这一切也都是夏梦洁、赵俊成等一行旅游团团员们所十分期待的。

  有人形象的形容现在的组团旅游就是上车睡觉,下车拍照,一个景点接一个景点走马灯似的转换,到回来收获最多的就是存满手机和相机的一大堆照片。夏梦洁与赵俊成所在的旅游团自然也脱离不了这样一个传统的套路。每到一个景点,导游小姐在聚拢一下有点掉队的游客后,也不管游客听与不听,就开始了她那早已背的滚瓜烂熟的景点介绍。夏梦洁与赵俊成早已熟知这一切,对此也见怪不怪。他俩有时候用心听一听导游小姐的介绍,但更多的是自己用心的观察与体味,有时赵俊成细心的还就自己所知、所感悟到的,向夏梦洁作一些介绍,此时夏梦洁总会认真的倾听,并时常报以微笑或者轻轻的点头以示回应。

  观光旅游总是令人劳累并愉快着的。在厦门短短几天的游玩中,令夏梦洁最钟爱的是鼓浪屿岛远离尘嚣的宁静与悠闲,曲折起伏而绿树掩映的林荫小道,以及别具情调的各式中外建筑。

  在厦门短短几天的游玩中,令夏梦洁印象最深的是游览厦门大学校园时,赵俊成所表露出的异常激动的神情。被誉为“南方之强”的厦门大学以其在学界享有盛名和校园景色优美而成为了厦门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自从旅游团一进入厦门大学的那一刻起,赵俊成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激动,他把目光投向所有目所能及的地方,似乎要把校园内所有的景物都装进他眼睛里给带走似的,并且嘴里还不时的嘟囔道:“厦大,我来啦,我终于见到你了。”看到在他身旁的夏梦洁对此有些不解和诧异,赵俊成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夏梦洁解释说:“我女儿就是厦大毕业的,她在这里从大学到研究生毕业一共呆了7年,是7年的时间,然后又从这里去了美国,定居在美国。女儿读书的地方,我又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次我来厦门旅游,最主要的就是要到厦门大学里来看看,看看我女儿曾经读书的地方。”。此时的夏梦洁从赵俊成眼里看到了一个父亲对于女儿最真挚最深沉的爱,此时的夏梦洁也被赵俊成的情绪所感染,她深情的看了一眼赵俊成,由衷地说:“哦,原来是如此!”

  在游览了云水谣、厦门大学、南普陀、曾厝垵、环岛路、鼓浪屿和帆船出海等五日游规定的所有景点后,旅行社把在厦门最后一个夜晚的住宿定在了环岛路上一海景酒店内。旅行社安排的晚餐大都是简单而快捷的,晚饭后天色还尚早,赵俊成相约夏梦洁去附近的海边散步。

  虽然已经接近黄昏,可海边沙滩上依然聚满了休闲娱乐的游客。夕阳的余晖把海滩涂上一抹金黄的色韵,海水从海天相接的天边涌荡过来,亲吻着岸边的沙滩。太阳也已经褪去正午的燥热,给人一种热而不闷的舒适。人们或徜徉或坐或卧于温热的沙滩上,尽情的享受着海岸边的这份恬静与安详。夏梦洁和赵俊成显然被这眼前的景色感染了,他们一边想到啥就说啥随意的聊天,一边漫步在这软软的沙滩上不肯离去,也许是走得久了有些疲劳,他们随即就走到前面不远处一个长椅上坐了下来。此时夕阳早已沉入了地平线以下,天空中只残存下最后一点光亮,游客也渐渐稀少,海边沙滩上一片宁静。夏梦洁望了望远处已经有些模糊的海边天际,她终于忍不住就一直存于内心的一些疑问试探着向赵俊成求证了。

  “赵大哥,请原谅我的冒昧,你夫人到底是怎么去世的?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再婚?”对于夏梦洁的提问,赵俊成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意外,他知道夏梦洁无论早晚,终究会问他这些问题的,经过这么长时间在舞场上的接触,尤其是经过两个人这短短四五天的厦门之行以后,赵俊成也十分乐意把自己过往的一切倾诉给眼前的这个女人。

  夏梦洁的话,让赵俊成陷入了沉思,更打开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闸门:“大妹子,我是一个受苦受难、命运多艰的人”,赵俊成先以这样的一句话作为开场白,向夏梦洁讲述起他的故事。以下就是赵俊成向夏梦洁讲述他人生故事的情况实录。

  赵俊成说: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我出生在龙州市一个普通市民的家庭,父亲是个小知识分子,母亲是个家庭主妇。为了糊口,解放前,父亲在国民党基层伪政府部门做过一阵子类似文书一类的小职员。解放后,我们一家因此遭了罪。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父亲隔三差五的不断受到调查,尤其是到了“文革”时期,父亲动不动的就被造反派拉去批斗,交代问题。因为家庭出身有问题,高中还没有毕业,我我被下放到苏北一家国营林场接受劳动改造。说到这里,赵俊成瞥了一眼正在静心倾听的夏梦洁,又继续进行他的回忆。

  那是一个地处黄泛区的国营林场,到处是漫无边际的黄沙地,当地老百姓形象的说这里是“无风三尺沙,黄土埋庄稼。外出逃荒去,归来不见房。”。我们这些被下放到这里的人就一边开挖沟渠整理水系,一边植树造林,用来防风固沙。刚来到的时候,我们只能住在就地开挖的地窖里,以后才渐渐的自己动手建起了简易的土坯房。我们每天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粗粮瓜菜,干的却是令现在的人难以想象的繁重的体力活,一天下来直累得腰酸腿疼,手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老茧。那个时候生活是很苦,可对于我来说,再也没有了在城里时整天看着父亲被人拉去批斗的痛苦的精神折磨。因为我从小就很有一些文艺天分,尤其笛子吹得不错。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在我有时候想家的时候,就常常吹吹笛子来排解一下心中的郁闷。如此这样日子一长,我就引起了周边一农家女孩的注意。她扎着两个马尾辫,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虽然一脸的菜色,却掩盖不了她少女的淳朴与秀丽,她就是我后来的妻子李桂琴。我们林场离她生产队的土地很近,大家经常在劳动来回的路上相遇,这样我们就慢慢的熟悉起来。她尤其爱听我吹笛子,我看得出,她听得很投入,很享受。说实话,当时我觉得蛮自得的,却没有多想什么。说到这里,赵俊成突然放低放缓了语速和语调,像似在自言自语的说:“要是当初没有发生接下来的这件事,也许以后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接着说呀,”夏梦洁在一旁督促道。

  赵俊成接着说道:以后不久,我突然得了一场严重的感冒,高烧烧到39℃多,直烧得我迷迷糊糊的。李桂琴得知后,她不顾别人有可能会说闲话,到处跑着给我买药吃,给我端茶倒水,用凉毛巾给我降温。这一切都给了一个远在异乡的年轻人无比的温暖。那次重感冒确实来得突然并且很严重,等我病情有些好转以后,身体非常虚弱。见我如此,她又趁她父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把家里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杀了给我炖汤喝。等到她父母亲发现后,把她狠狠的骂了一顿。几天以后,当她哭哭啼啼的告诉我她父母亲骂她的情形时,我情不自禁的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在我握住她温润如软玉的双手的同时,一股清新诱人的青春女孩的气息扑入我的鼻翼里,我随即热血沸腾了,一把就把她搂在了怀里。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再说了。赵俊成适时的打住上面的话题,继续讲述他和李桂琴以后的故事。

  赵俊成说:一个多月后,李桂琴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在当时那个社会环境下,尤其是在农村,那可是个天大的见不得人的事情。那时候我也确实对李桂琴产生了感情,再就是我总觉得作为一个男人要敢做敢当。我们俩就势把关系挑明,很快就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几个月以后,我们的女儿赵子艳出生了。又过了7年以后,按照当时的规定,我可以落实政策回城。回城以后不久,我托人找关系进了一家工厂上班,等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以后,就把子艳她母子俩接回到了龙州市,李桂琴从此就成了一名家庭主妇,我们一家三口日子过的还算安稳幸福。谁知道造化在捉弄人。一年后,我妻子李桂琴在出门过马路的时候,不幸被一辆飞驰开过来的货车撞成重伤,等我闻讯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没有了气息。在出殡的时候,我岳母哭得死去活来,她老人家说的一句话深深地刺疼了我,老岳母说:“俺这小琴从小就脾气犟,她就是这个命,人再犟也犟不过命。”。

  我老婆死啦,受到打击最大的莫过于我的女儿了。一个才八九岁的孩子只在转眼之间就没有了妈妈,其苦其痛真是让人无法想象。最初她是整天哭哭啼啼的,时常夜里睡着睡着就惊醒了,哭喊着向我要妈妈。那时候,我发誓要以最大的爱心抚慰我女儿的心灵,女儿就成了唯一的生活希望,当初有很多亲朋好友都劝我再找一个,都因为我担心后妈有可能会对女儿不好而拒绝了。

  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没几年的时间,我所在的工厂因为效益不好破产倒闭,一个眼看着就要奔五的人一夜之间成了下岗工人。为了能给女儿提供一个尽可能好的生活和学习条件,我试着当开过饭店、当过装卸工,最后跟着一个师傅学了一门电焊的技术,开了一个电焊门市部,总算有了一个稳定的职业和收入。

  我女儿从小就非常非常的优秀,非常非常的懂事,她是我的骄傲。很显然,赵俊成已经深深沉浸在他的故事里。赵俊成接着说:我女儿从上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学习成绩都是在学校里名列前茅,最后以高出厦门大学录取分数线10多分的成绩被厦门大学录取。她说她就是喜欢厦门这座城市和厦门大学。等到7年后她研究生毕业的时候,她被确定为公派留学生到美国留学,她怕我一个人在国内孤单,想放弃这个机会。我听说后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觉,最后还是我硬把她“赶出”了国门。现在女儿和女婿定居在美国,他俩都在美国硅谷有着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一个外孙和一个外孙女都长得非常活泼可爱。说到这里,赵俊成开心的笑了。他最后对夏梦洁说道:你看,我这一辈子是不是也算活得值了?

  夏梦洁一直在用心的听着赵俊成的讲述,她为赵俊成这么曲折的经历所感叹感动。此时的滨海沙滩上只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海滩在灯光的映照下弥漫着一种空蒙的氛围,海风夹杂着一些潮湿水腥的味道,给人一种舒畅的感觉。“赵大哥,你这一辈子真的是挺不容易的,天已经不早,我们再走动走动吧”。随之,两个人就从长椅起来,踩着海边柔软的沙滩继续散步聊天。

  “梦洁,直觉告诉我,你的人生应该也是蛮坎坷的”,赵俊成突然把对夏梦洁的称呼从“大妹子”改成“梦洁”,这让夏梦洁感到亲切了许多。“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其实我内心里也有一肚子的苦水和无奈,”听了赵俊成的话,夏梦洁感叹道,自然而然的,夏梦洁也把一个原原本本的自己展现在了赵俊成的面前。

  夏梦洁对赵俊成说道:我的经历虽不像你那样曲折复杂,其实也挺不顺的,我上完高中以后,就接妈妈的班,进工厂当了一名工人,两年后,经人介绍和他谈恋爱并结了婚,他也是在企业里上班,后来就生了我们的儿子亚东,这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欢喜。在刚结婚那时候,我和他互相关心、恩恩爱爱的过了好几年舒心的日子。谁知道从95年前后开始,他所在的工厂效益越来越不行,此后只过了三四年的时间,工厂就关门倒闭了。他没有了工作,又没有一技之长,就只好在家呆着吃闲饭,一家人只靠我的工资生活,经济顿时紧张起来。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因为他没了工作,他变得自卑而又敏感,整天在家借酒消愁,喝醉了就怨天尤人,要是我一不小心那句话惹了他,他就对我又打又骂。我一看长此以往他这个人就毁了,就琢磨着让他做点什么,最终经过一位朋友的指点,他想做服装生意,我觉得可以让他试试看。就把家里仅有的五万块钱拿出来给他做生意。一是因为他这个人能吃苦肯干,二是因为头脑灵活,他干了没几年的功夫,生意就做得红红火火,家里的日子也渐渐的起来了。唉,没成想他从此就又生起事端来。说到这里,夏梦洁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赵俊成,无奈的摇了摇头。

  夏梦洁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继续说道:那个服装市场里各色人等都有,他经常广州、上海等全国各地的跑去进货,使得他整个人都变了个样。经常出入歌舞厅、洗浴中心等场所深夜不归,成了家常便饭,刚开始时我觉得这也许是生意场上的需要,也就忍了,到后来发现不对劲,我们俩就吵闹,吵闹也没用,他仍然是自己想咋的就咋的。等到发展最后,他就直接给我摊牌,他说他在外面已经有人了,并且小孩都快生出来,我俩必须离婚。我一看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挽回的余地了,在经过一番吵闹以后,我带着累累的心灵伤痕就和他分手了。夏梦洁说到这里,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虽然是在仅有些昏暗灯光的夜幕下,赵俊成还是很清楚的看到了这一切。

  “原来人心是如此的不可靠。从此我也就死了心,不敢相信任何人,就一直单身到现在。原来上班时天天忙碌着还不觉得,等退了休以后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做,感觉特别无聊,所以一有空就到公园里瞎转悠,直到去凉亭里去跳舞,才算找到了一个固定的爱好。对于这一切,我还得好好的感谢你,是你教会了我跳舞,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虽然常常在一起跳舞,却彼此都没有过多交谈了解,可我还是感觉到你对我还是蛮关心照顾的,这让我心里感觉到很温暖。也许这就是天意,这次我们又不约而同的到厦门来旅游,几天下来,我感觉这次旅行很充实,很快乐。通过今晚咱俩这次散步,我更加感觉到你是个好人,是个值得我敬佩的老大哥。”说到这里,夏梦洁已经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点过于掏心窝子的直白了,她不好意思的揉搓着双手并低下了头。此时此刻,赵俊成也从内心里生出了一种对夏梦洁的怜爱之情,他顺势就抓住了夏梦洁的双手:“谢谢你对我信任,你刚刚说的一些话,其实也正是我早就想对你说的。”。从赵俊成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上,夏梦洁感受到了赵俊成发自内心的真诚,夏梦洁就挣脱赵俊成的双手,上前一步把身体倚在了赵俊成的怀里,赵俊成也顺手搂住了夏梦洁的腰……片刻后,赵俊成轻轻的对夏梦洁说:“梦洁,天已经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厦门海滩边站成一排排、泛着橘黄色光芒的路灯,在目送着赵俊成和夏梦洁向宾馆走去……

  自从夏梦洁和赵俊成厦门旅游归来以后,他们俩还像以前一样,没事就去翠湖公园凉亭里去跳舞。和以前不一样的是,通过两个人的厦门之旅,他们之间在凉亭舞场里的一言一行很自然的比以前更加亲切自然。除了跳舞,两个人还时常在舞池旁边的斜栏长椅上闲谈聊天,尽管舞场上舞曲声响很大,身旁尽是晃悠舞动的人们,这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他俩说话聊天的兴致。这样时间一长,赵俊成和夏梦洁两个人好上了,已经成了舞场里公开的秘密。有的人甚至在私下里传言,看见了他俩如何如何。但无论如何,大家对类似的事,都普遍持有看开和包容的态度。大家都一大把的年纪了,来这里本来就是要健身或者开心取乐的。谁爱咋的就咋的。现在这个社会,作为老年人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作为老年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个健康的身体,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少去医院花钱看病,才能活的有质量,才不给子女们添麻烦,自己也能少受罪。这就是当今社会老年人热衷甚至痴迷于养生保健和各种文化体育活动的原因所在。对于这一切,大家的想法和做法好像都出奇的一致。

  我们常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对于这句话,赵俊成确实是深有体会了。那一天,他照常去翠湖公园凉亭里去跳舞,跳着跳着,他突然感觉到肚脐眼等腹部有些不舒服,刚开始他也没当回事,也许是早饭吃的有点问题吧,赵俊成这样想着。可慢慢的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有点明显,他又坚持跳了一小会后,就对夏梦洁说:“过一会我有点事要出去办一下,我早走一会,你自己再玩一会吧。”赵俊成向夏梦洁撒了个谎,就先回家去了。

  回到家以后,赵俊成立刻躺到了床上,他试图想通过好好的休息休息能使疼痛缓解甚至消失。谁知道这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整个小腹的右下方疼痛得越来越厉害,直到疼得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忍受不了,整个人蜷曲在床上像只河虾一样。这时候赵俊成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眼下整个屋里就他一个人,他在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小肚子已经疼成了这个样子,他自己强撑着去医院已经不可能了。要不就给在龙州市的两家亲戚打电话,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又立即被他给否定了,这两家亲戚住的离他都很远,即使人家有空,一时半会的也过不来,霎时间恐惧和无助笼罩住了赵俊成。当人面临着绝境的时候,往往能产生急中生智的灵感。突然间,他突然想到了120,对,就打电话给120,想到这里,赵俊成强忍着挪到客厅的茶几前,用手机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救护车一路呼啸着把赵俊成送进了医院急诊室。经过一系列的检查诊断,医生给出了诊断结果,赵俊成得了急性化脓性阑尾炎,需要进行手术治疗。到后来,闻讯赶来的赵俊成的堂侄给赵俊成办理了住院手续。

  自从赵俊成那天说有事要办,提前离开翠湖公园凉亭舞场以后,赵俊成接连三天都没再到舞场来,这让夏梦洁感觉到有点疑惑。到了第三天,夏梦洁实在是忍不住了,她随即就拨打了赵俊成的手机。当夏梦洁知道事情的原委以后,她立刻从舞场赶到了医院。走过病区长长的通道走廊,夏梦洁一进病房,就看见了病床上刚刚做过手术、身体十分虚弱的赵俊成。夏梦洁走到病床前俯身看着赵俊成,以既埋怨又心疼的口气说:“你生了这么重的病,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赵俊成没想到夏梦洁会这么快的就赶到了医院,他心中因此异常的激动:“你来啦,谢谢你,还好,是个小毛病,手术后住几天院就好了”,赵俊成以安慰的口气对夏梦洁说道。

  赵俊成的两家亲戚也各有各家的事,毕竟总靠亲戚在医院里照顾自己也有不妥之处,因此,赵俊成原本打算找个护工照顾自己几天的。夏梦洁的到来解决了赵俊成的很多难题。白天主要由夏梦洁在医院里跑前跑后照顾赵俊成,晚上主要是由赵俊成的一个亲戚陪护着。同病房的病友目睹了这一切,都很羡慕赵俊成能有这样一个知己朋友。赵俊成的手术和术后都很顺利,手术后只在医院里呆了七天,就回家养着去了。

  因为还处在修养恢复期,赵俊成回家以后,行动和生活仍然还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为此,夏梦洁仍旧是像在医院里那样,一天好几次的到赵俊成家里照顾赵俊成。看着夏梦洁在厨房和客厅里忙前忙后的身影,再想想自从认识了夏梦洁以来的一幕幕,特别是在经过了这次生病住院以后,赵俊成倍感温暖,他对夏梦洁产生深深的依恋。这是个足以可以让我托付余生的人,想到这里,赵俊成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激动。趁着夏梦洁忙碌完坐下来休息一会的时机,赵俊成鼓了鼓勇气,他终于向夏梦洁表白了:“梦洁,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有话你尽管说。”看着神情有点局促的赵俊成,夏梦洁随口回应道。“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咱俩结婚吧。”望着夏梦洁的脸,赵俊成如释重负的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话。“我还担心你看不上我呢,这事容咱俩都再仔细考虑考虑再说,你说这样好吗?”。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夏梦洁的脸上泛出了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红晕。“好好好,那就让我们都再考虑考虑。”赵俊成朗声说道。“东西都给你收拾好了,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夏梦洁向赵俊成丢下这句话后,遂起身向门口走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梦洁思绪万千。想想这几年当她帮儿子带大孙子以后,就基本上无所事事了。儿子和儿媳妇虽然对她还算说得过去,可儿子儿媳和她各住各的家,儿子儿媳整天忙得不可开交,也很少能关心顾及到她,自己一个人其实是非常寂寞和无聊的。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不愁吃,不愁穿,就是一个人精神寂寞得令人窒息。她何尝不希望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相伴在自己平常的人生里呢?是赵俊成的出现给她寂冷的生活平添一抹亮色,赵俊成这个人是非常暖心靠谱的。想到这一切,夏梦洁的心里像灌了一口蜜似的,她像回归了年轻时代一样,脚步顿时轻盈快捷起来了。

  没过多久的时间,赵俊成又遇到了一个令他陷入两难境地的事情。这件难事来自于他远在大洋彼岸美国的女儿那边。原来,他女儿时刻挂念着只身一人生活在国内的父亲,女儿每隔一段时间就和他视频聊天一次,以缓解父女之间的思念之情。当女儿知道他这次生病住院这件事的整个过程以后,女儿难过得哭了。原本以前女儿就多次劝说他办理移民手续,到美国去生活,赵俊成都以自己身体还好,再就是到美国去生活不习惯为由拒绝了。这次赵俊成的女儿几乎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要他尽快办理移民手续,可他依然还是支支吾吾的应付着,更何况他现在有了对夏梦洁的牵挂和留恋,自然,对于他的这点小心思,赵俊成没有给女儿赵子艳明说。赵俊成每次在和女儿视频过以后,都要和他的孙子和孙女聊上一会,这次当然还要按照惯例执行。当他孙子杰克出现在视频里以后,小杰克一上来就操着一口有些生硬的中国话对他说道:“爷爷,你们中国那边的医生技术不行,你快来我们美国治病吧”,听到孙子如此说话,还没等到赵俊成反应过来,赵俊成就听到视频另一头女儿赵子艳大声训斥孙子的声音:“杰克,你是怎么和爷爷说话的?!住嘴!”。这次和孙子杰克的通话,让赵俊成心里很不爽……

  在赵俊成的身体完全康复以后,赵俊成和夏梦洁依然还是去翠湖公园凉亭那边去跳舞。同时,他俩也向舞友以及所有的亲朋好友们公开了他们恋爱和将要结婚的消息……

  对于到底要不要跟随女儿女婿移民到美国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赵俊成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对于这件事,赵俊成反过来倒过去的思索了好多次。到最后他终于拿定主意,就这事要和夏梦洁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位于龙州市中心地带的世纪广场是龙州市最具时尚气息的娱乐消费场所,在这里,吃喝玩乐等消费一应俱全,一天到晚总是热闹非凡,来这里进行消费娱乐,代表着一种档次和品位。自从赵俊成和夏梦洁确定恋爱关系以来,他俩就时常来这里吃饭聊天。这次赵俊成和夏梦洁照例选了一个僻静的小隔间坐下来,赵俊成特意为夏梦洁点了她最爱吃的尖椒牛柳和菌丝汤,赵俊杰还买了一瓶半斤装的白酒助兴。在两个人边吃边闲聊了一会以后,赵俊成借着酒劲终于把女儿要他移民美国的事和盘托出。“我压根儿就不想去,除非咱俩登记结婚以后,她能把咱俩都弄过去,这是前提条件,不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过去得。”,到最后赵俊成以无比坚定的口气对夏梦洁说。这是夏梦洁第一次听说赵俊成要移民美国的事情。听着赵俊成的讲述,夏梦洁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她埋怨老天总是对她这一生不公平。她喜欢赵俊成,但是如果让她为了赵俊成而抛弃儿子一家远走异国他乡,这让她在情理和情感上都难以接受。话再说回来了,即使赵俊成的女儿能把赵俊成和她都办到国外去,一旦到了国外,她和赵俊成到底能不能过得幸福,也还是一个未知数。想到这一切,经过内心里一番快速的掂量,夏梦洁平静的对赵俊成说:“俊成哥,我支持你去美国和女儿一家团聚,毕竟你年龄越来越大了,你总是一个人呆在国内也不是个办法,人总有身体不行的那一天。至于我,好孬的还有儿子一家在我身边,相信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们不会对我不管不问的。我非常感谢这几年来你对我的陪伴,这对于我来说很珍贵,我会永远把你记在心里。”夏梦洁这番既掏心窝子、又含有一种无奈的话,不但没能给赵俊成一些安慰,反而让赵俊成更加激动。赵俊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下意识的咂了咂嘴说:“你说的这些话,我也都想过了。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不管咋的,要去就咱俩一起去,反正无论如何我不会一个人过去的。”。“你这又是何苦呢?”,夏梦洁说道。“你不要再多说,我主意已拿定了。”赵俊成示意夏梦洁把话题打住。这是一次气氛有点沉默的聚会,在回去的路上,赵俊成和夏梦洁只是在走路,谁也没有再说更多的话。

  大概是在半年后的某一天,赵俊成突然接到女儿赵子艳打来的视频电话。女儿在电话那头告诉赵俊成说,现在国家急需芯片方面的尖端人才,她和丈夫已经接受国家的邀请,决定放弃在美国的一切优厚待遇,回国投身到祖国芯片领域的研发事业。

  赵俊成在接完女儿的电话以后,他立即就打电话给夏梦洁,在刚一接通电话以后,赵俊成就单手拿着手机,对着屏幕大声的对夏梦洁喊道:“夏梦洁,我女儿女婿他们马上就要回国了,是回国定居,他们说,他们的事业在中国。”。

  赵俊成和夏梦洁的这次通话一直啰嗦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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