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鱼祇有豆瓣那么大,嘴尖,身黑,红红的眼睛——就像鲁爷说的瘌痢不能听见亮,和尚见不得爱情:据说法海那年拼命拆散白娘子和轻度痴呆症许仙的时候,峨眉山白娘子将爱情进行到底,衣袖一甩水漫金山。哪知光头秃脑法海神通更大,火烧水晶宫。这下可惨了,虾兵蟹将大哭细喊仓皇逃生。朋芘那时刚上幼稚园,父母都在爱情的战场上短兵相接浴血奋战,忽然火烧东京似的凝固汽油弹漫海大火。她孤单单哭爹叫娘着从门缝里逃生,樱桃小嘴挤成了尖嘴猴腮状,浑身被痛苦不堪烧得焦黑,眼睛被烈火烤成一点红——这就是她一直以来的样貌,因此本来小型杨贵妃一样粉嫩的美丽前面被冠以个难堪的“牛屎”两字。但莪非常喜欢她。
莪非常喜欢她的不是丑,而是其旺盛的生命力小时候在乡下,上学的路上,樵草的时候,只要遇见个水洼,不管水的深浅,不管里面杂草狗屎脚印有多脏,多浑,总会有朋芘在快乐地游弋,嬉戏,并且从来就不止一条。她们是一个生产队的吗?她们吃得饱吗?她们要唱语录歌吗?她们为什么在这样的一个小水洼也如此开心?……总会给莪很多迷惑,很多不解,和丢下镰刀草篮以及倒霉的书包,与她们玩一阵。
啊,一别多年了,莪在所谓人间你在水府。……现在,她从几瓢浑浊之水里刷啦啦跳出来,依然是尖尖的小嘴红红的眼,蕾丝衣裙像一块飘落的黑纱巾,惊奇地看着莪。莪掠过一阵惊喜,就像沧海桑田胡子一把子孙满堂突然碰见初恋。小心把她捧一边,想浇完了菜地带回家,从此养在鱼缸里。作为观赏鱼,花花绿绿的金鱼太娇气了,锦鲤也动不动就死,文学中有波德莱尔的恶之花,现实里有无耻的出人头地,莪就把牛屎朋芘的丑当作美吧。
哪知道浇完了菜地,衣裳盆瓢收收东西,再也寻她不见。咦——莪把剩余的一点水全部舀干,也没有找到,有些失落。
又是一个礼拜天,莪再去那块菜地,无意中惊讶地悲哀地发现:她几乎是赤裸裸躺在莪原来放置的地方,当然是死了。并且不仅仅是死了,豆瓣似的的身子倒还好好的,但祇剩半个头,红红的眼睛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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