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看到了设计方案图和各个园的效果图,比较满意。其实,看规划图正像人们常说的那样,“不会看的看热闹,会看的看门道”。春花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对公园景点的技术技巧布置是外行,因而既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也讲不出什么道道来。但她懂得领导艺术,懂得当官之道。这图纸不论谁看,最终还是要张书记和徐副县长看;这景点不论谁满意不满意,最终还是要张书记满意才行;这“迎春苑”不论谁怎么议论,最终还是要张书记一锤定音。
于是她用手机联系了张书记,汇报“迎春苑”的规划设计情况,并要将规划设计图送到他那里审阅。张书记表示,这设计图先送到徐副县长那里,请他先审阅,最后他再看看。
有了张书记的指示,春花马上联系了徐副县长,经商量确定,两天后带着规划设计图和相关人员一起到徐副县长办公室汇报。
两天后的上午,春花带着莫友科和三位技术人员,到了徐副县长的办公室。徐副县长非常热情,连忙让座,并亲自为春花沏茶。他把茶杯端到春花面前时,春花连忙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还用县长亲自倒水,多谢,多谢。”徐副县长吸着香烟眯着小眼说:“机(鸡)遇难得,机(鸡)遇难得嘛。”春花一听就明白了徐副县长是在开玩笑,因有其他人在场,也不搭话,就用既含蓄又责备的眼神瞪了徐副县长几眼,徐副县长接了眼神,哈哈笑了起来,又对另几位说:“大家喝茶自己动手吧。”
接着春花把“迎春苑”的基本概况作了简要汇报。莫友科把规划设计指导思想,规划理念,采用何家技术,运用何种手法以及它的文化内涵等方方面面作了详细汇报。莫副镇长很少与县长面对面地汇报工作,难免有点紧张,说话很不流畅,手脚也不自如,脸涨得红红的,头上冒着汗,当汇报到春、夏、秋、冬园情况的时候,徐副县长打断了莫友科的话,问四个园子都有没有水池,莫友科说有,徐副县长又问,四个园子中的水池各有什么特点,莫友科还就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一时答不出,显得很窘迫,只好用求援的眼神看着春花。春花也讲不出什么道道来,就打了叉,询问设计人员,设计人员忙说都安排了水池,但没有考虑到区别。徐副县长听后,说:“四个园子都安排水池鱼塘是对得,但要有区别,夏园的水池鱼塘应安排最大,或者可以安排两个。冬园的水池应安排最小,因为冬天无鱼可钓,并且水也很少,有时结冰无法钓鱼。春园和秋园可以适中。另外,你们考虑到没有,四个园的地势也要因地而设,夏园应该地势最低,这样夏季汛期既可以蓄水,又可以防涝,冬园应该地势最高,水池要小,冬天封冻还可以做溜冰场使用,不是一举两得吗?”
徐副县长说完,大家觉得很有道理,深受启发,顿时都以崇敬的目光看着县长。
春花此时也在想,到底是县领导,站得高,看得远,说得准,分析的得透。“迎春苑”的水池鱼塘经他这么提示,效果就大不一样了,她从内心敬佩徐副县长。
徐副县长接着又对“迎春苑”的文化内涵加以阐述:“迎春苑”不仅要把当地的文化底蕴挖掘出来,发扬光大,而且还可以请一些名人、书法家题字,这样就能让人回味。‘藤王阁’是靠什么扬名的?是靠王勃的《滕王阁序》扬名的。没有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岳阳楼能这样有名吗?有了崔颢的《黄鹤楼》,才有今天浏览黄鹤楼的众多游客,文化作品往往比建筑物生命力更强。“迎春苑”的大门一定要搞出风格,搞出气势,搞出特色。大门两旁的楹联就请我们的张书记题字,里面的各个园也都要有名人或市、县领导题字,要善于用名人或领导的无形资产来点缀景点,如果有省领导题字就更好了。
徐副县长一边说,一边用心思索,春花和莫友科特别是三位技术人员,都全神贯注听着,认真记录,生怕遗漏一字。莫友科更是用心记录,还不时看着县长,不停点头,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
徐副县长又接着说:“我们张书记是非常有文采的,他写的东西思想性强,观察问题尖锐,提出的观点超前,很多方面都值得我们学习。他还有一手非常漂亮的毛笔字,可以说,他不仅是政治家,思想家,理论家,还是书法家。他的字既有柳体那种清秀刚劲有力的风格,又有颜体那丰满浑厚的韵味,同时字的结构还有欧阳体的架势,匀称得当,疏密得体。可以说是纳百家之长,独树一帜,是我们安澜县的一绝。大家都称他的字是:‘初疑轻烟淡古松,又似山开万仞峰’。”
徐副县长越讲越高兴,此时神采飞扬,手舞足蹈,坐立不定。
春花听了,心里想这是不是有点走题,这不是在谈景点的问题,好像是在歌功颂德,拍领导人的马屁。又为什么在我面前这样说,有什么目的吗?还是领导们的习惯?她脑袋在不停的思考着。
徐副县长说得正在兴头上,就一吐为快,滔滔不绝:“你们知道什么叫‘入木三分’吗?”大家齐声说不清楚,其实谁都知道一点。“既然你们不了解,那我就说给你们听听。”
“过去做生意的人家,都是要有招牌的,总要将自家的店号起个吉利的名字。一般都好请书法家或当地的名人,特别是请当地的官员题字。例如,日昌升啦,东风饭店啦,红楼酒家,广源记,茂源记等等。名目繁多,就起店名来说,也是一门科学和文化呢。单说一家商店生意不错,为了扩大门面,增添人气,扩大影响,就想把招牌换个新的。可别看这小小的招牌,它对生意的好坏影响挺大的,招牌一般都是用上等木材做的。凑巧,有人给找来了一块曾经做过祭祖木板,只是木板上写满了祭祀的文字。开始,人们并不在意,商店的老板叫人把木板上的毛笔字迹洗去,好写新的文字,哪知道擦了半天,木板上的毛笔字不仅没有擦掉,反而更清晰了。洗不掉就用刨子刨去,刨了一层笔迹依稀可见,连续刨了三层,笔迹还能看见。这是谁写的字,这样深刻有力,一位懂得书法的老先生来了一看,拍案叫绝,立即惊叹叫了起来,在场的人问其原因。这老者说:这是书法大家王羲之的笔迹啊!大家这才注意到这字如此深刻有力,真是入木三分。”
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徐副县长看大家很感兴趣,就又讲了起来。
“古时候,有一个刚到任的县令偶得感冒,就问衙役城里有何名医,一位衙役就告诉他,他家有一亲戚,医术十分高明,人称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如老爷需要,他可以引路。县太爷是初来乍到,人地生疏,情况不明,只好请这一衙役带路,到了店中,经衙役介绍,寒暄过后,郎中即为老爷把脉。半天过后,郎中很认真地说:‘老爷患的是产后风。’这老爷一听,便知是庸医,男人那有产后风!这郎中说:‘不妨,吃我两剂方子,包管见效。’说着就开了药方。那县太爷心想,这种庸医的方子能吃吗,他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忙说:‘经老先生把脉和一番吩咐,我得病已好的差不多了。’那郎中听了县太爷的话,异常兴奋,连忙请老爷留下墨宝。这县太爷心中犯愁,怎么题字?写好的那不是坑了百姓了吗?写不好的,岂不簿了郎中的面子?于是他反复斟酌,提笔写了四个字:古月门市。那郎中看了,不明其意,不懂装懂连连夸赞县太爷的字好生了得,真是王羲之在世。
县太爷走后,郎中立即花了重金请名工匠做了匾,高高地悬在门前。这一挂不要紧,城里人看有县太爷的题字,纷纷到他那里看病。可是有文化的秀才书生看了,便知道这匾的意思,原来这‘古月门市’是胡闹两字分开写的,这一传十,十传百,就再也没有人来看病了。”
徐副县长见大家高兴,又接着说了下去:“我再说一个乾隆皇帝下江南的故事。乾隆有一年微服私访,到了南京,看到道台大人家门口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就带着身边的一个大臣,看个究竟。原来这位道台大人母亲过80大寿。一时间南京的大大小小官员都来祝寿,争相邀宠。地方商人富豪也都纷纷前来祝寿。因乾隆和身边的大臣是微服私访,衣着俭朴,略显寒酸,道台家丁不让进。乾隆无法,只好示意身边的大臣买些礼物。有了礼物,看门的家丁自然放行。进入院中一看,好生了得,只见楼台亭阁,小桥流水,树木成荫,鸟语花香,令人目不暇接。这时,道台大人带着众人游览庭院,游到一处新建的高楼,道台大人请诸位为此楼题名。很多官员不敢乱写,商贾富豪又不会写,大家互相谦让,场面一时冷清了下来。这时乾隆帝向前,提笔写了三字:‘王皮娄’。大家一看不解其意,只有道台大人和随访的大臣知道其意。原来这道台大人是皮匠家出生,姓王排行老二,乾隆的题字,分明是在揭示道台大人的短。那道台大人看了,脸是一阵白一阵红,这分明是在嘲笑他嘛。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点着头,口是心非地说:‘好字,好字!’这时身边的大臣连忙向前打圆场,挥毫添了几笔,把原来三字改为:‘汪波楼’。众人一看,齐声喝彩,称圆得好。
众人又随着道台大人观看了另一个高大宽阔楼台,进了大厅,甚是宏伟壮观,富丽堂皇。道台大人又请大家为大厅题字,看了这么气派的大厅,还有谁敢题字。乾隆帝见无人题字,就又写了一幅上联,只见:‘门大好出丧,厅阔好停棺’。有了第一次的题字,众人知道这两位气度不凡,文笔上乘,书法精湛,都过来一饱眼福。那知道一看上联,都惊讶不止,又不便说话,齐刷刷地看着道台大人。这道台大人一看,怒火涌上心头,这是骂人的嘛。凭多年的经验,这两人来路不明,气势*人,不可轻易动怒。只好强压怒火说:‘先生何意?’这时乾隆帝身边的大臣不慌不忙走到案前,提笔写了下联。只见:‘千年死一个,万年死一双。’大家一看,不仅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气氛顿时化解了,而且都刮目相看,连声叫好。这时道台大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道台大人带着众人游览院子一圈后,来到正厅,向母亲大人祝寿。这道台大人的母亲也是大家闺秀,熟读经书,知书达理。见众人前来祝寿,非常高兴,连忙呼家人安排座位。道台大人也请各位留下墨宝,这时也有不少人提前准备好了条幅献了上去。因有了前两次的经历,大家谁敢泼墨,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乾隆和大臣的身上,都望他们写出好对联。乾隆看众人期盼,也就不谦虚,走到案台前,挥毫而就,只见案台前:‘道台妈妈不是人’,大家一看都紧张起来,心想怎么能在老太君面前这样写,道台大人的母亲也前往案前观看,看后是一脸阴霾,愠怒地看着这两人,随后又用嗔怪的眼神瞪着儿子,不言而喻,是责怪儿子怎么请这两位,不知好歹嘛。道台大人此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是看着乾隆身边的大臣,这眼神有祈求,有无奈,也有嗔怪,总之心情十分复杂。大臣看到了道台母亲的不悦,也看到了道台的嗔怒,看到了众人的惊讶。于是稳重大方,气势压人,走到案前,提笔写了下联:‘本是仙女下凡尘’。顿时凝重的气氛变为喜悦轻松的环境,道台大人的母亲看了对联也欢喜的了不得。道台大人这时却在不停的思考,这两人虽然衣着不显华丽富贵,但谈吐不俗,题字气魄宏大,就是字也写得与众不同,凭多年的经验,此两人非富即贵。于是面带笑容,恭谦地请二位签字留名,这大臣望着乾隆,没有乾隆的示意不敢造次。乾隆戏弄了一番道台以后,感到心满意足,特别高兴,就示意大臣签名盖章。这大臣忙从怀中取出了乾隆的玉玺,盖了上去,众人也都深感此两人不凡,十分好奇地拥来看看究竟。哪知道一看“乾隆玉玺”四个红彤彤的大字跃然纸上,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台大人等一帮众人惊慌失措,连忙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说着说着,徐副县长一看手表方知,到了吃饭时候,便要留春花吃午饭。春花连忙说:“徐县长的知识面太宽了,知识太丰富了,我们听了你的一席话收获太大了,回去后我们要按照徐县长的指示,逐条修订规划设计方案。”说完就要告辞。徐副县长今天格外高兴,又听了春花的赞扬,更加兴奋,就对春花说:“我还有两个故事,吃饭的时候我再说给你们听听。”春花不好薄县长的面子,扫县长的兴,就随徐副县长一道吃午餐。
吃饭期间,徐副县长乘酒兴,又说了两个故事,一是古时候的,一个是当今的。“说清朝的郑板桥的好联不打折的故事吧,这郑板桥是清代知名的书画家,是扬州八怪之一。诗词书画无不精通,而且常常有绝句妙辞令人叹服。说扬州有一位盐商,为了巴结京城里的高官,心想若能请知名的郑板桥写幅字,一定能讨得他们喜欢。这京城有些高官并不个个都舞文弄墨的,越是不懂文理的,越喜欢装腔作势,把家中摆满字画,以示才华。一天,这盐商就请郑板桥写副对联,郑板桥深知盐商的用意,就开价一千两白银。盐商感觉出价太高,就用商人的习惯和郑板桥讨价还价,还价五折。郑板桥二话不说,当场提笔就写,写出了上联:‘龙虎山中真宰相。’就给了盐商。盐商看了作品,果真不同反响,非常满意,连忙就问下联,郑板桥不慌不忙地说:‘跟你说好是一千两银子,你给一半银子,我就只好给你上联了。’盐商此时求墨宝心切,只好再捧上五百两银子,于是郑板桥又写了下联:‘麒麟阁上为神仙’。”
在座的人听了都很有感慨,现在人和古人一样啊,送礼也有讲究的,也有很多的学问呢,会送的,花钱不多,主人喜欢,不会送的,讨主人厌烦,甚至是花钱讨无趣。
徐副县长和大家酒过三巡,又说了一个当今的故事。
“说有一家酒馆和茶馆对门相开,两家生意常常此起彼落。一天茶馆老板,为了使生意兴隆,就请了一位很有名气的书法家,写一副楹联,并要求褒贬有别,这书法家看了两家的位置,想了一刻,写的楹联是:‘饮茶使人清心/喝酒容易乱性。’茶馆老板非常满意,于是就请人装裱后,挂于门两旁。一时间,顾客盈门,生意兴隆,宾客如云。酒馆的生意却清淡很多。酒店老板不明就里,还是一位文人提醒了他:你看人家的楹联就知道了。哦,原来如此。酒店老板也请了那位书法家,针锋相对。那位书法家又写一副楹联:‘有志者喝酒/无聊者品茶。这酒店将楹联一挂,果真酒店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来客应接不暇。经过这么来回折腾,两家老板悟出了一个道理,做生意不能损人利己,只有双赢才能长久。于是,两家主动和好,并商定共同请那位书法家,为两家共同写一副楹联。这位书法家也很乐意,就为他们共同写了一副楹联:‘品茶可以修身养性/饮酒亦能强身壮体。’”
从此两家秋毫无犯,生意一直兴旺发达。
午餐快结束时,徐副县长又对春花说:“为了使‘迎春苑’上档次,上水平,你们要请南京,杭州,上海,合肥,郑州,济南等地的专家,再开一次论证会,届时我们县有关部门领导也都参加,有时间我也参加。”
春花听了徐副县长口若悬河的高谈阔论后,觉得有些意见非常重要,有的是离题万里,漫无边际,没有价值,只是有趣。但对请专家开论证会的建议认为很有必要,就对徐副县长说:“照您的指示,我们尽快办理,有什么困难和新的情况,我及时向您汇报。”
吃饭前,莫友科和三位技术人员都很少在这种场合喝酒,未免有些紧张拘谨。就问春花:“镇长,在这种场合喝酒有什么规矩?我们都不懂,搞不好要在县长面前出洋相呢。”春花一听,便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酒场上出了两次洋相,当时的情景真是太尴尬了,就对莫友科说:“酒场规则很多,有正道的,也有潜规则,正道的好学,这潜规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靠的是细心观察,靠的是悟性。”
“那怎么办?现学也来不及了。”莫友科神情紧张锁着眉头。
“这么吧,详细的规则我以后慢慢讲给你们听,先说几个要领吧。”这时春花显得十分老道沉稳。
“领导在前我在后,领导先坐我后坐,领导喝少我喝多,领导举杯我站喝,领导在上我在下,领导先吃我后吃。就行了。”
他们是急用先学,牢牢记住春花的五句话,恨不得把它印在脑海里,融化在血夜里,消化在身体里。
春花这五句话虽不是全部内容,却也是高度概括,虽不是面面俱到,但都是关键要害,虽不是灵丹妙药,可句句管用。
在酒桌上,他们是活学活用,果真是立竿见影,成效卓著。只要是县长举杯示意,他们马上站起来,而且是身高酒杯低,并且杯杯都是“肿眼泡”,以示尊重。这些动作很讨县长的喜欢。
一场酒喝下来,他们四位是既兴奋又紧张,既高兴又心有余悸,不仅喝得多又无醉意,更为重要的是没有出一点洋相。
午餐后,在回奔牛镇的路上,个个都是胜利者,争相叙述自己喝得最多,好像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是啊,能喝到这样酒,就是一种待遇,就是一种享受,就是一份荣耀,足可以让他们炫耀半年了。
一路上大家对徐副县长的讲话议论纷纷,一位技术员乘着酒兴说:“那有什么入木三分,是古人的无知或文人的故弄玄虚。我做过试验,用黑墨水在木板上写了字,挂在外面给太阳晒几天,由于阳光的辐射,有黑墨的地方因温度高而炭化,自然入木三分。”春花一想有道理,既是上好的木材,墨水怎么能入木三分呢?
就在春花全力以赴为“迎春苑”奔波时,安澜县委召开了一次研究人事问题的常委会,这个会议对她是至关重要的。在这个紧张、严肃、认真、神秘的会议上,将决定春花的政治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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