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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系着红围巾的小白桦树

时间:2022/2/7 作者: 琥符 热度: 103908
  1

  那天下午,我刚上班,传达室的人就递给我一封信。我看着信封上陌生的地址,不知道是谁给我寄来的信?回到办公室,我急忙拆开信封,只见这封信的开头写道:

  林哥:你好!

  我急着往下看,面对陌生的字迹,仍然想不出是谁给我写的信,我便急忙翻过几页,看了看信的最后一页,署名是小雪。

  啊?是她,小雪!

  我又从头认真地读了起来:

  林哥:你好!

  在给你写这封信时,我想了很久,却不知从何写起,我想要与你说的话太多了。

  林哥,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听我爸说,上门给你弟弟提亲的人很多,可是因为你还没有女朋友,所以都被你父母一一谢绝了……

  那年,我二十四岁,刚被分配到这个小县城的一家工厂工作。当时我有幸被分配在这家工厂的技术科学习装璜设计,技术科科长就是小雪的爸爸。

  我第一次去小雪家是那年秋天。北方的冬季比较长,每年冬季家家都要储存好多取暖煤。那天,科长家买了几吨煤,叫我帮忙往他家院子里运煤。他家当时住的是平房,院里有一个装煤的小房,北方人称为“煤仓子”。

  当我走进科长家的院子,见院里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孩,长得十分文静和害羞。她留着黄色的长发,圆圆的眼睛也黄色的,像一只温柔小猫的眼睛,看你一眼就让你永远记住了。她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小方格上衣,可能是为了干活,她还特意把上衣领子翻了起来,系上了红围巾。

  她见到我这个陌生人,非常友善地朝我微微浅笑了一下,示意打了招呼,然后就很腼腆地低下头。科长介绍说:这是我女儿,小雪。

  然后,他又转过头对小雪说,这是我们科新分来的小林,你就叫林哥吧。

  小雪轻声地叫了我一声:林哥。

  那天,我与小雪抬一个筐,他爸爸站在那里往这筐里装煤,我俩就一筐一筐地从院外往院子里的“煤仓子”里运。他爸对小雪说:你林哥腿有毛病,你照顾他点儿。

  当小雪发现我走路有些吃力的时候,就暗暗地把那筐煤的重心往她的方向移去,让我减轻一些分量。我内心感到很惭愧,我便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与小雪一筐一筐地运着煤。不知不觉,我俩把那一车煤运完了。我内心虽然感到惭愧,但也感到与小雪一起干活,心里还是感到很愉快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雪。

  2

  小雪在信里接着写道:

  上次我问你弟弟多大?本想让你对家里说,你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让你弟弟找女朋友吧!可是还没等我说完,你却说了一句使我非常伤心的话,你一点也不理解我的心,当时我真想哭了出来,可是我怕你看到我哭伤心,才强忍住了眼泪……

  小雪那年读初中,即将要考高中了。为了能让她考上高中,她爸爸听说我有一个上海知青朋友是小雪当时的语文老师,她爸爸就让我找这个知青辅导小雪的作文。我找到了我的知青朋友,他是小雪的班主任,他很痛快地答应了这件事。

  我的知青朋友父母都是上海的老教师,他把他父母给他的优秀作文书籍送给了小雪。我在小雪家见过那本书,是一本蓝色封面,内文发黄的书籍,里面的作文写得非常好,每篇作文后面都有精辟的评语。在那个年代,能读到那样好的书,真是不容易。后来,小雪的作文水平明显提高了很多,有一篇作文还在全校作文征文活动中获得了二等奖。

  小雪的爸爸非常高兴,对这件事他非常感激我。他还让我辅导小雪的美术。我自幼喜欢绘画,上中学时在县文化馆美术班学了两年,还算有一定的美术基础。

  那天是星期日,我休息。上午十点多钟,我去小雪家给她辅导美术。走进她家院子,推开门,只见就小雪一个人在家,她躺在炕上正在睡觉。好像刚刚洗过头,没有梳辫子,一头黄色的秀发松散飘逸。我就坐在她家的一张桌子前,翻看小雪的美术书。

  过了一会儿,小雪慢慢醒了。问我:林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一会儿了。我说。

  你怎么不叫我呢?我都睡着了。她坐了起来。

  我看你睡得挺香,没叫你。

  我爸让你辅导我美术。她开始找一把梳子,一边梳头,一边编辫子。

  我刚才翻看你们的美术书,不难,挺容易的。我说。

  我不爱学美术。她说。

  其实,美术挺好学的。

  听我爸说,你画画非常好,是吗,林哥?

  不算好,只是爱好。

  你真谦虚!她说完,笑了起来,显得特别友善和纯洁的样子

  不是谦虚,我画得真不算太好。

  林哥,你给我画张像呗!她很好奇地说。

  好吧。

  她找来一张白纸,还有铅笔、橡皮等。我把纸铺开,对她说,你坐在凳子上吧。

  她乖乖地坐在一个木凳上。我从头开始仔细画她,先画个轮廓,然后找好五官比例,先画她的眉毛和眼睛。她眉毛很轻很淡,像远远黛山,我轻轻几笔就画完了。最不好画的是眼睛,她眼球是黄色的,像一层层分散的黄色柔光,眼仁是黑色的,像一颗黑色流星在眼球上面流逝。每当我看一眼她眼睛时,两眼相视,她都会害羞地把眼仁飘向别处。

  眼睛画好了,这副速写画也就基本画好了,她鼻子长得圆鼓鼓的,嘴唇淡红,微微向上翘一些,给我一种不笑中含笑的感觉。

  我把速写画递给她。她看后非常高兴,林哥,你画得真好,真像!

  我又给她讲画人物,如何抓住人物特点,如何掌握比例等等。

  这张画送给我吧,林哥!她说。

  当然送给你了。

  林哥,你真有才!怪不得,我爸我妈老夸你……

  你爸你妈对我很好。

  他俩睡觉躺在炕上都在说要帮你找对象……她说。

  是吗?我笑了。

  真的。我都受传染了,那天我与我家邻居淑华说,有好看的姑娘帮我林哥找一个女朋友。

  这是真的?

  真的。你猜淑华说什么?

  说什么?

  淑华说,她就是长得不好看,要不她就做你的女朋友,她都喜欢上你了。她说着,就脸红地笑了起来。紧接着,她又说:

  林哥,你知道淑华那天还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淑华说,小雪你长得好看,实在帮你林哥找不到对象,你就做你林哥的女朋友吧。说完,她满脸通红。

  你们真是天真!

  林哥,你有一个弟弟?小雪突然问我。

  对,有一个弟弟。

  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

  你弟弟找女朋友了吗?

  没有。我说,小雪,等你将来毕业了,就跟我弟弟谈对象吧!

  我当时不知为什么就说出了这句话。她信上说“我说了一句使她非常伤心的话”,就是指这句话吧。

  3

  小雪的信接着写道:

  ……从那以后,我几乎天天睡不着觉,只要一个人的时候就想起你。本想早就想向你表白我的心,可是前几天听我爸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我听了虽然不太相信,但再也没有勇气向你说这些话了。

  那天你来我家相看对象,我知道后心里很难受,做饭切菜时不小心把手指都切破流血了。我现在也很后悔那天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淡,事后我想找机会与你解释一下,可是一直没有合适时机。要不是那天淑华来找我,我真不知那天该怎样度过?

  那一年,有一天科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外面,悄悄地对我说:“我家你婶要给你介绍一个对象,今天晚上你来我家看看,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我不好拒绝,只好勉强同意了。

  那天吃过晚饭,我来到科长家。他家也好像刚刚吃过晚饭,小雪正在洗刷碗筷,见到我,很冷淡地看了我一眼,也没有与我打招呼。

  我进了屋,见有一个年岁大的女人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早已坐在那里,科长向她们介绍了我。

  我坐了下来,年岁大的女人就很客套地问了我的家庭、工作及生活方面的情况,我都一一地做了回答。我走的时候,那娘俩还特意走出屋来,把我送了很远,好像借此看我走路腿瘸得厉害不厉害。

  第二天,科长问我看后觉得怎么样?我说:“还是算了吧。”也没有说明我不同意的原因。

  小雪信里说的就是这件事。

  4

  小雪的信接着写道:

  ……后来我想把我们以前在一起的一些事情忘掉,但是,那些情景总是出现在我的眼前,就是忘不掉,这使我很苦恼。整个暑假我真不知怎样度过?我怕一个人在家里常常想起你,我就决定去乡下亲戚家串门,因为乡下亲戚那儿我认识人很多,每次去他们对我都很好。这样,日子可能会过得快一些儿。可是,这次来乡下,虽然他们对我还像以前那样好,可是我还是常常想起你,每天晚上还总是睡不着觉,我这才决定给你写这封信。

  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突然在大街上遇见小雪。

  “林哥!”小雪先发现我,喊我。我在街上骑自行车,常常是低着头看路,想着心思,很少看别的行人。

  小雪,你去哪儿?我急忙下了自行车。

  今天下午学校放假,没什么事。小雪说,林哥,你下午有事吗?

  没什么事。

  咱们玩去吧!小雪兴奋地说。

  去哪儿?

  水库。

  水库的秋天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夏天。我说。

  林哥,你还是一个画家,你真不懂?水库的下面是一条河,河畔边有一片白桦林……她很认真地说,秋天那片白桦林特别美!

  真的?

  不信,你看看就知道白桦林美不美了?

  好,现在我们就去!我兴奋地说。

  我骑着自行车,小雪坐在我自行车后货架上,刚开始她紧张地用双手扶这后货架的很窄与车坐的连接处,扶累了她在后面就问我:林哥,我搂你腰行吗?

  我说,行,你搂吧,别摔着!她就双手递过来把我腰牢牢地搂住。我第一次与陌生姑娘这么亲近地接触,身上像触电一般,一股暖流就电闪全身。我就这样带电驮着小雪,好像身上有了动力,骑行了二十多分钟一点也不觉得累,我们来到那座水库旁。

  秋天的水库,显得非常深沉。水库后面,远处紫蓝色的山峦起伏连绵。遥远辽阔的蓝色天空上,漂浮着一朵朵光怪陆离的白云。偶尔,有排成“人”字型的大雁向南边飞去。水库下面是一条又长又窄,弯弯曲曲的河流,那清澈透明的河水,缓缓地向南流去,流向嫩江去。

  河畔旁边,是一片白桦林,灰白相间的树干是那样挺直,有一种不卑不亢的坚韧个性。树叶落了,金黄色的树叶把黑土地都给盖上了,像铺了一层黄黄的被子,脚踏上去,软绵绵的。

  真美啊!我踏在滑滑直响的树叶上。

  蓝天、白云、秋雁……还有远处起伏的黛山,近处这片美丽的白桦林,大自然的秋景使我完全陶醉了。

  太美了,太美了!

  小雪也显得很满足,闭着眼睛,仰面朝天,在那里静静地享受。我们就这样全身放松,欣赏和享受大自然的景色,谈着一些闲散的话题。“小雪,你知道大雁能飞多高吗?你知道它们冬天要飞到什么地方去过冬吗?”

  不知道。林哥,你知道?

  嘿嘿,我也不知道。

  林哥,你是属狗的?

  是。

  我是属马的,马和狗是不会打架的?是吧,林哥?

  是。马和狗好呗!

  林哥,怎么没有属大象的呢?

  不知道。还真没听说谁属大象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儿已经渐渐地有了暮色。我意识到,我们该回去了。

  我先坐立起来,她让我也拉她坐起来,我拉起她的手。

  林哥,咱俩比比谁的手大?她坐起来,没有松开我的手。

  那当然是我的手大了。我自信地说。我俩手心对手心比了起来,我的手比她的手大了许多。

  林哥,你的手真大!她说。

  我们都站了起来,在两棵挨得很近的小白桦树下站住。

  我就是这棵小白桦树!她指着她身旁的那棵树说。那棵小白桦树,亭亭玉立,枝干虽不是那么粗壮,但也显得是那样俊美。

  我是这棵白桦树。我也指着那棵小白桦树旁另一棵又高又粗的大一些儿的树对她说。

  林哥,你要像这棵白桦树一样,永远与我在一起?小雪仰着脸问我。

  行。我永远把你作为我的亲妹妹一样,与你在一起!我说完这句话,还真亲切地用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你真好!

  她脸上立刻浮起了红晕,害羞地笑了。

  临走的时候,我们各自解下运动鞋上的鞋带,系在那两棵小白桦树上,留做记号,希望我们下次来,还能找到这两棵小白桦树。

  小雪信中说的“我们在一起时的事情和情景”,说的就是那个秋天的那个下午……

  5

  小雪信最后写道:

  ……林哥,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不要有什么想法,即使你现在真的有女朋友了,我一定还会像以前那样把你当亲哥哥一样对待。

  林哥,你如果愿意的话,等我从乡下回来后和你当面谈谈。我现在心里很乱,别的不多写了。

  此致

  敬礼  

  小雪

  8月17日

  我把小雪这封信从头到尾认真地读了两三遍,对于小雪这片心,我内心很感激。但我也理智地认为,小雪现在年龄还小,我们俩年龄差距又太大。现在可能是小雪一时的感情冲动,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以后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小雪信上说,她从乡下回来,要与我当面谈一谈,我也是应该把这件事与她好好谈一谈。小雪初中毕业,高中没有考好,她就报考了一所外地职业中专学校。后来,她就被那所中等专业学校录取了。这样,她就急急忙忙从乡下回来了。因为她忙碌地准备去外地报到上学,我们也没有找到机会好好谈一谈。

  6

  那是小雪要走的头一天午后,我去小雪家看她。我对她说:“听说你要去外地上学了,我来看看你!”

  临走时,小雪送我出来。我从衣兜里掏出两张人民币,递给她,“你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送你的,这点钱你收下买点东西吧!”

  她非常生气地一把接过钱,就给我扔了回来:“我不要。”

  我从地上拣起来,还很固执地又重新递给她:“你拿着吧!”

  我不要。她又给我扔回来。然后关上门生气地进屋去了。

  我从地上拣起钱,见她真的生气了,便很沮丧地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她为这件事为什么生这么大气?

  第二天,她中午走,从县城赶到市里,然后乘晚上的火车去她要上学的那个城市。

  我送你吧!我对她说。

  她点了点头。

  我与她坐在长途客车上,一起去离县城近100公里的那个城市。

  小雪,昨天你为什么生气?坐在长途客车上,我问她。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过了一会儿才说,昨天我心情不好。

  既然你不要我送你的钱,我送你一个笔记本吧!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硬皮笔记本,递给她。

  她接过去,看了看,拿在手里。

  你喜欢吗?我问。

  喜欢。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长途颠簸,下午三点钟左右,我们终于到达这座城市。我们去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发车时间是晚上九点多钟,第二天早晨才能到达她要去上学的那个城市。

  我们去玩一玩吧!我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下午四点钟,离发车时间还早,就对她说。心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上次她写信的事情,好好谈一谈。

  去哪里玩?小雪问。

  去公园吧。

  行。

  我们把随身带的旅行包存到寄存处,然后像两只一身轻松的小燕子似的,朝公园方向走去。

  公园里的人不是很多。那天天气不算太好,刮着很大的风儿。

  我们沿着公园湖边,在柳荫下漫步,她好像心情很沉重,走了一会儿,我对她说:小雪,咱们在这椅子上坐一会儿吧?

  好。

  我俩坐在湖边的椅子上,风一阵阵猛烈吹来,湖水被吹得波浪翻涌,很不平静。湖边的垂柳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此时我也觉得心乱如麻,不知如何与她说起这件事。

  沉默一会儿。

  我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小雪,你在乡下给我写的信,我收到了,也看了。你的心意我完全理解,对你这片心我也很感激。

  林哥,你现在有女朋友吗?听到这里,小雪转过身,眼睛长时间地望着我。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

  她拉起我的手,依偎在我胸前,我也抓起她的一只手,我们相拥在一起。

  但是,小雪,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永远是兄妹关系。我对她说。

  为什么?她仰起脸,深情地望着我。

  这不现实。我固执地说。

  为什么?我不配你?她说。

  不是,我年龄比你大十岁,腿又有毛病,不般配。你将来毕业了,应该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好的人,你才能幸福!我说。

  我只觉得你人好,与你在一起我觉得幸福,别的都不重要。只要能永远与你在一起就行,就像水库边那两棵小白桦树一样!小雪说着,依偎在我身上,哭了。

  我从衣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她,让她擦擦眼泪。我们就这样都沉默地望着那片碧绿碧绿的湖水。

  我沉思,我能保证让小雪一生幸福吗?如果我内心真的爱她,就应该让她找一个更好,更完美,与她相般配的人,她才能幸福。她幸福,我心里会更幸福。我对她这种爱,是发自内心,没有私欲的,是兄长般的爱。我内心这些复杂的感情,又怎能与小雪说清楚,又怎能让她理解呢?面对小雪对我这片真情,我又怎能忍心拒绝,去伤她的心呢?我很矛盾。

  我对她说:小雪,你现在年纪还太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

  林哥,我都懂。我毕业年龄就大了。你能等我吗?小雪说。

  林哥,你等我吗?小雪站起身,又问了我一遍。

  我也站起来,拉着她的手,与她面对面站着:小雪,你看这样行吗?等你毕业后我们再谈这件事好吗?

  她深情地望着我,然后对我说:

  林哥,你等我!

  我等你!小雪依偎在我怀里,我们相互紧紧地拥抱着。

  夕阳西下,公园湖面上被夕阳的余辉映照得金黄金黄的,泛着金色的光。风儿变小了,微风偶尔吹来,湖水掀起片片涟漪,闪耀着透明的金色光点。黄昏下的公园湖面上,偶尔有一对情侣划着小船儿,在金光映照的湖面上荡漾,那情景真富有诗情画意。

  黄昏里,我和小雪手拉手走出了公园,告别了那片金黄的湖水和随风飘拂的垂柳。

  整个城市已是暮色苍茫。大街上华灯初上,偶尔一阵微风吹来,使人感到清心凉爽。傍晚的城市大街两旁一栋栋高楼灯火辉煌,宽阔的街道上车如流水马如龙,闪耀着灯光幻影的城市繁华。我俩手拉手地走在城市的大街上。

  小雪微笑着,脸上微红,像飘着一片红色的云儿。我俩像两只快活的小鸟,我们在一起飞翔。

  我们来到火车站,老远就望见火车站高高的大钟,时钟已指向晚上六点钟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该检票了,时间过得真快!

  火车就要检票了。小雪站起来对我说:林哥,你回去吧!

  等你检票上车,我再回去。我说。

  不,我先送你回去!她固执地说:我不想让你看着我上车。

  好吧,我先走。我见她非常固执,就听从了她的意见。

  我们一起走出候车大厅,在候车大厅门口,我对小雪说:你进去吧,快检票了!

  等你走了,我就回去。小雪说着,站在候车大厅门口的一根大理石柱子下面。

  林哥,你等我!我俩面对面地站着,小雪眼里噙着泪,对我说。

  我等你!我说。

  小雪依在我怀里,不愿分开,我们拥抱在一起。

  该检票了,你进去吧!我催促她说。

  你先走吧,我望着你走了,我就进去。她仍很固执地说。

  我怕误了她上车,毅然地走了。走了几步,我回头望去,小雪仍然站在那里望着我。我想,此时她一定哭了。

  我走了很远,很远,已经望不见车站候车大厅了。我站住了,禁不住热泪滚滚,让泪水痛痛快快地流吧!现在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说什么都是对自己和别人的欺骗了。在我心里,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小雪,爱得那么深。

  我急忙返回去,朝车站候车大厅走去。小雪已经进站了,检票口仍在检这趟列车的票,但只剩下很少一部分旅客了。

  我望着从检票口通往那趟列车的通道。心想,小雪现在一定已经坐在列车上了。

  我走出候车大厅,在我和小雪刚才站着的大理石柱子下面站住了。刚才我俩还站在这里,现在已各奔东西,从此天各一方。我一个人默默地离开车站,望着空荡荡的站前广场,心里也是空荡荡的,无处寄托。

  这天晚上,我几乎一夜未眠,翻来覆去想着小雪,想小雪孤独地在列车上,不知现在到哪站了?

  后来,我实在睡不着,索性披上衣服坐起来,拿出笔记本写起诗来,抒发和寄托我对小雪的思念,名曰《爱的十四行诗》:

  其一

  如果说我已经爱上了你
  这好像是我欺骗了你
  如果说我不爱你
  我又时时刻刻难以把你忘记
  如果说我们之间的感情
  是一种纯洁无私的兄妹之情
  那么又怎去理解爱的含义
  纯洁的友情不等于爱情
  爱情却来源于真挚的友情
  友情和爱情是不是非常矛盾
  矛盾是我复杂和迷惑的心里
  无情的现实生活让人感到彷徨和踌躇
  生活赐给我一杯又甜又涩的葡萄酒
  喝下它我只感到心乱茫然和犹豫
  
  其二

  你的信,是一个少女的一颗圣洁的心
  我捧着它,让我感动心跳不停
  你说,你把你深藏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
  向我表白,那就是:你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我
  我却觉得,这不太可能,不太可能
  这会不会是你单纯、幼稚少女
  一时的感情冲动?你把你的心
  赤诚地献给我!然而
  我能给你幸福吗?
  ……这些让我难以说清
  爱情,昨天离我还是那么遥远
  今天它却走向我,向我敞开心扉
  这叫我感到措手不及,左右为难
  难道这就是上帝今生赐给我的爱情  

  其三

  我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相见又要分离
  为什么美好的愿望总是难以实现
  我知道,痛苦有千种万种
  但什么又能比离别更痛苦
  汽笛一声长鸣,从此天涯孤旅
  路途虽然漫长,但又怎能比得上
  你我的情思长?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
  生活将会没有阳光。生命
  也将变成一潭死水,热血也将凝成冰块
  我多么想在离别时送你一件礼物
  但是,没有一件礼物能代表我的心愿
  我送你金钱却遭到你无情地拒绝
  噢,我明白了,你绝对不会要金钱
  那么,就请你收下我这颗真诚的心吧  

  其四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
  今宵醒来,热泪浸湿了我的枕巾
  你的心。已经赤裸裸地献给了我
  你的信,你的爱,让我激动流泪
  与其说这些都不是梦幻
  为什么现实与梦想是那么遥远
  与其说这是梦幻,你的心
  你的爱,又是如此真诚和坚定
  爱的风雨路如果有千里万里
  我俩能不能勇敢地走过去
  人生如果是一场梦,爱情
  岂不是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晨钟敲响了,唤起一天新的生活
  在这美好的早晨,流泪为了爱,为了你

  7

  这年寒假,小雪没有回来。听她爸说,她去那个城市她的一个亲戚家了,她还要在那里过年。

  那年冬天,天气好冷。我也觉得非常孤单和忧郁。没事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拿着画具,去水库旁那片白桦林写生。那两棵小白桦树站立在寒风中,我和小雪系的鞋带记号还在那里。虽然,冬天白茫茫的白桦林很美,但我每次都无心把写生画完,望着那两棵小白桦树痴痴发呆,想着远方的小雪。

  虽然没心思作画,却又作了一首十四行诗:

  其五

  春去秋来,冬季到了
  天空中飘着十分忧郁的小雪花
  在这雪花漫天飞舞的迷乱世界里
  我感到我心里也是一片空白
  我独自一人来到这片白桦林
  站在那两棵小白桦树旁,凝望
  任雪花落满我的衣衫,让我变成一个
  雪人。我只追忆那蓝天、白云和秋雁
  还有这片白桦林,金黄的叶片
  转眼间的离别,这里变成一个孤独的世界
  我的心,像小雪花一样又冷又凉
  我孤独地望着那可爱的小白桦树
  虽然,你我相隔千里万里
  但是,我却难以将你忘记

  时光飞逝,转眼间又是一年。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正在办公室搞装潢设计。突然,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人,我猛然抬头一看,啊,是小雪。

  她好像刚刚洗过头,柔软飘逸的黄色长发散披在双肩上。她坐在我对面桌前,黄眼睛深情地望着我。好像她的黑眼仁在与我说话:“林哥,真想你!”

  小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昨天回来的。小雪说。

  办公室里其他人,见到小雪,都热情地与她打招呼,问长问短,问她的学习情况。

  等办公室人都走了以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小雪悄悄地问我:

  林哥,下午你能请假吗?

  有事?

  咱俩去水库呀!

  好吧。

  下午,我俩在约好的地点各自骑上自行车,一起出发直奔水库。那天,天气晴朗,微风拂面,我们一路说笑便来到了水库旁,老远就望见了那片白桦林。夏季的白桦林,枝叶茂盛,微风吹来,树叶哗啦啦直响。我们找到那两棵小白桦树,都兴奋地惊叫起来。啊!小白桦树。

  我们依靠小白桦树。面对面地站着,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我们拥抱着,我亲吻了她。

  林哥,上学时我非常想你!她望着我说,你想我了吗?

  没想。我开玩笑地说。

  你真没想我?我不相信。她说:林哥,你告诉我你想我了吗?

  想你了!我如实地说。

  讨厌,竟骗人!她说完。然后,她认真地问我:

  林哥,你喜欢《红河谷》这首歌吧?

  喜欢,非常喜欢!

  ”在学校时,我给你找到这首歌的歌词了。我给你抄下来了,给……”她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是一张双线红格信纸,用钢笔写着《红河谷》这首歌词:

  人们说你就要离开村庄
  我们将怀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阳更明亮
  照耀在我们的心上

  转眼间,一阵凉风习习吹来,晴朗的天空忽然堆积一朵朵乌云。不一会功夫儿,一片片乌云飘到头顶,天气骤变,竟飘下小雨。

  我和小雪相互依偎着,我用身体尽量遮着她,让她少淋一些雨。我心想,一场雷阵雨很快就会过去的。但是,天不随人愿,雨越下越大,白桦树的茂盛枝叶已经无法遮挡住急促的雨水。

  我和小雪都被淋湿了。

  在雨中,我俩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望着哗哗的雨水,盼望那雨能早点停下。

  我们到那边去躲一会雨吧!我发现白桦林下面有一处破房子,我指着那里说。

  走吧。

  我俩手拉手急促朝那里奔去。

  我们进了这幢没有门窗的破房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见小雪被雨淋得像落汤鸡似的,衣服紧贴在肉体上,身体的轮廓线条都明显地凸露出来。

  小雪,我转过身去,你把衣服脱下来拧一拧雨水。

  好吧。

  我转过身,望着破房子的窗外。小雪在脱下上衣拧着雨水,不大一会功夫儿,小雪已经重新穿好衣服。她对我说:

  林哥,你转过身来吧。

  我走到她面前。

  小雪,你冷吗?我问。

  有点冷。她说。

  我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我俩就这样,在这个破房子里相互依偎着,等待雨停下,好回去。

  但是,雨好像有意与我们作对,越下越大,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天气渐渐暗了下来,时候已经不早了,已经到了傍晚。看样子,这雨短时间不会停下,怎么办?

  水库下面有一个村子,我有一个同学,咱俩去他家躲一躲雨吧。我急中生智,想了一个办法。

  好吧。小雪点了点头。

  我俩走出那所破房子,又重新走进茫茫的雨中。我们走进那个村子,穿过两排平房,找到我的同学家,推开院门敲了敲大门,见没有动静,再仔细一看,屋门上着锁,铁将军把门家里没人。

  我们非常失望地走出他家的院门。

  咱们去哪里躲雨呀?谁也不认识?小雪沮丧地说。

  有了。我突然想起我们厂里有一个工友家也在这里,我去过她家一次,我们关系还不错。

  我们厂里有一个宋姐,家住在这儿,咱们去她家躲一会儿雨吧。我终于在绝望中找到了一线希望,觉得很兴奋。

  我俩穿过几栋平房,找到宋姐的家,我朝院子里望去,屋内竟然亮着灯。

  家里有人!我高兴地说。

  我们走进院子,敲了敲房门,屋里出来一个女孩,问道:谁呀?

  是我。

  啊,林舅,你怎么来了?女孩惊讶地喊道。然后,朝屋里跑去,妈妈,来人了!

  我们被让进屋里。

  小林,这大雨天儿,你怎么来了”宋姐吃惊地问。

  宋姐,这是我妹妹,小雪。我把小雪介绍给她,我们下午来水库玩,结果赶上雨了。

  唉,今天有中到大雨。宋姐说,看把你们都浇湿了,快进屋换换衣服。

  宋姐把她的衣服找出来,让小雪进里屋,把衣服从里到外都换上了,又把她丈夫的衣服也给我找出来,让我换。

  我只换了件上衣。

  快上炕吧,冷吧?宋姐把小雪让到炕头上,小雪冷得缩成一团,乖乖地上了炕。

  我坐在炕沿边上。

  我去给你们做点热饭,吃点饭,暖和暖和。宋姐热情地说。

  宋姐,随便弄点省事的就行。我也没有客气和拒绝。

  宋姐给煮的热汤面。热热乎乎吃过晚饭,天还在下雨。外面漆黑一片,只听见哗哗的下雨声。

  你们俩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在我家睡吧,等明天早晨雨停了再回去。宋姐说。

  小雪看了看我。

  要不,就住在宋姐家吧。我说。

  这一夜,我们住在宋姐家,小雪与宋姐及她女儿睡在里屋,我睡在外屋,我听见小雪在夜里咳嗽了几次,可能被雨淋感冒了。

  第二天,天一亮,我和小雪就爬起来,小雪穿着宋姐的衣服,我们都各自回了家。

  过了两天,小雪来找我,把宋姐的衣服都给洗干净,交给我,让我还给宋姐,并嘱咐我说:一定要好好谢谢宋姐!

  她说,明天她就要返校走了。我问她:那天把你淋感冒了吧?

  是,感冒了。她说,不过,现在好了。

  她又一语双关地对我说:这场雨把我俩算浇透了。我要感谢那两棵小白桦树!

  哦!那雨中的小白桦树,真让人铭刻在心……

  8

  岁月虽然流逝着,但那些难忘的事情都永久地留在了心里。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了,转眼间,夏天过去,秋天也过去了,冬天又来临了。这年寒假,小雪又回来了。

  虽然这年冬天小雪回来了,但对我俩来说,并不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冬季,她快要毕业了,但最令人感到沉重压力的是她家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后,坚决反对。为此,她与家里闹了很大的矛盾,她父母的横加干涉,使她非常痛苦和烦恼。

  有一天,我对她说:“你还是尊重你父母的同意吧!”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她坚定地说。

  你父母也是为你好。我劝她。

  我不管他们,等我毕业,我就与你结婚!小雪坚决地说,她已铁了心。

  明天,我约你爸爸谈谈吧!我说。

  你与他谈也没用,他虚荣心那么强,那么世俗。小雪说。

  从情理上,还是应该谈一谈。我说。

  她没有吱声。

  第二天晚上,下班后我在厂里找到小雪的爸爸,对他说:“科长,现在您有时间吗?”

  “什么事?”他非常冷淡地问我。自从他知道我和小雪的事后,他对我就非常冷淡。

  “有件事我想与您谈谈。”

  他与我来到办公室,隔着两张办公桌,面对面地坐下,开始了我们的谈话。

  我和小雪的事情,您都知道了?我首先说。

  知道了。他冷漠地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我对你这么好,没有想到你竟能做出这种事,太让我伤心和失望了。他接着说,小雪现在还小,还在上学,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条件,你的年龄与小雪相差这么悬殊,这太不现实了。小雪我把她看成是掌上明珠,她还有更高的理想,将来毕业了,我还要送她去省城。她现在这个时候,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事情的……他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看来这些话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久。

  您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我说,我内心也希望小雪将来有更好的前途。

  既然这样,你现在就应该主动回避她,拒绝和她来往。他说。

  我可以保证不去主动找她,但是小雪要是主动来找我,我不会拒绝她,伤她的心,我怕她承受不了,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我坚持说。

  不管怎样,你们的事在我这里就坚决通不过。他生气地说。

  这件事关键还要看小雪。我说。

  我宁可打断她的腿,我也不让她跟你。他气愤地说。

  这事小雪要同意,你管不了!我也理直气壮地说。

  我管不了,那咱们就走着瞧吧!他说着,气愤地把办公桌上的一本技术杂志拿了起来,使劲地摔在桌子上,然后站起身,拿起帽子,非常气愤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这次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后来,小雪知道后,对我说:“我就知道你们谈也没用。”

  这年冬天,小雪的寒假,我们都觉得非常漫长,压力特别大。由于她爸爸的坚决反对,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来找我了。

  在这个严寒的日子里,我们就这样苦恋着,唯一方式就是相互思念着。

  有一天晚上,小雪突然来找我,对我说:“林哥,明天我就要走了。”

  还没到开学时侯?

  我实在在这个家无法呆下去了,我要早点返校,到我亲戚家呆一段时间。否则,我非被他们逼死。小雪说。

  过年你不回来了?我问。

  不回来了,我一见他们就烦。他们如果逼急我,我就死给他们看!小雪坚决地说。

  小雪,这个时候,你千万要冷静和理智,不能感情用事。我劝她说。

  林哥,你知道吗?那天我与我爸生气,我绝食两天没吃饭,我真想绝食死了。后来,我想到你,为了你,我才又吃了饭。她动情地说,那几天,我还买了一瓶“敌敌畏”放在书包里,他们逼急了,我就死!

  小雪,你一定要冷静,不能做蠢事。否则,就把一切都毁了。我劝她说。

  林哥,你得保证等我!她对我说。

  我等你!我坚决地说。又说:但是,小雪你也得要向我保证,你一定不要做出那些蠢事。

  你只要等我,我就不会去死。

  我等你!她依偎在我怀抱里。

  后来,她要与我分手时候,对我说:“林哥,明天我走后,你去一趟水库那片白桦林……”

  干什么去?

  昨天,我在那呆了一整天,想死在那儿了。后来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情景,想起了那天下大雨……为了你,我又回来了。她接着说:

  “林哥,我的那条红围巾还系在那两棵小白桦树的身上,你帮我取回来吧!”

  好的,明天我一定去!

  第二天,小雪走后,我一个人来到水库那片白桦林,白皑皑的雪使白桦林变成一片白色的海洋,远远地望着那片白桦林,就像白色海洋中一艘艘扬着风帆的小船,在行驶,驶向那春天的彼岸。

  在那片白桦林中,我远远就望见了那两棵小白桦树。小雪的红围巾正系在那两棵小白桦树上,像一团火,也像一片飘动的红云……

  我急忙朝那里奔跑过去,走近它。在红围巾里面,露出一个小纸条,我取了出来,只见上面写道:

  林哥,我爱你!

  我反复读着这句话,热泪夺眶而出。

  我低头突然瞧见小白桦树下面有一个小瓶,是一瓶“敌敌畏”药。我弯下腰拣了起来,拿在手里。

  我站起身,遥望远方无边无际的天空,我向上天祈祷:祝小雪平安无事!愿我和小雪能走过这漫长的严冬,走过爱的风雨路,我们永远地爱下去,爱到永远!

  我用双臂拥抱小白桦树,我亲吻它,好像我在拥抱亲吻小雪。

  哦,我那系着红围巾的小白桦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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