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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布郎的情爱生涯

时间:2004/6/16 作者: forlove 热度: 77392

 

文/阿依古丽


布郎是我心中的一个结,许多年了,这个结依然还在。
感谢布郎,是布郎教会我用一颗宽厚仁慈的心面对世界。
即使这个世界时而凶险,时而狡诈,不可预测,常常使我无所适从。即使这么多年以来,在没有布郎的岁月里,我一直深怀疑惑,一颗宽厚仁慈的心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布郎啊,我亲爱的布郎,请你告诉我。
那年大雪封山。
我的好兄弟叶茂死的第二天清晨,我悲伤烦躁,没有打猎的愿望,就将黑管猎枪扔在我老婆的炕头,从家中溜了出来。我在荒郊野外没有目的地的闲逛,幽灵一样,我穿越那片沼泽地。就要到古云杉树的近旁了,我停下脚步。
这时,我看见布郎。
布郎在紫云杉树的后面,看到我后,疑惧地向后退着,兽夹的铁链已经被它拽的笔直,身边是一滩殷红的血,在白的雪的衬托下,我眼前的情景格外悲壮。布郎两眼逼视着我,两耳高耸,背上黑亮的毛也高高的竖起,尾巴惊恐地耷拉在地下。布郎的乳房胀的鼓鼓的。
我知道,布郎受伤了。
我也知道,布郎是一个生育幼崽不久的母亲。
布郎对我没有丝毫信任,也不容我靠近它。 向着我,布郎撕心裂飞肺地狂吼起来,像一位杀场上的勇士,死到临头,还不甘示弱,向我射来一串无情的子弹,不惜一切地与我斗争,只为捍卫那生的权利。这就是狼性。这时的布郎显得那么不可一世,自不量力,狂妄自大。
布郎并不懂我的心意。在我看见它流血的伤口和鼓胀的乳房的那一瞬间,我就产生了想救它的想法。我是一个猎人,遇见猎物就有猎杀的欲望,可是,遇见布郎,我却突生怜悯,心慈手软起来,这可能就是缘分。布郎不懂我,我也能够宽容它,可还是一时性急,嘴中骂着布郎,都深陷囹圄了,还狼性不改,心中却对他不幸的遭遇满怀同情,我知道在附近一定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儿女在等着布朗回去给它们喂奶。看样子布郎被夹住的时间不长,它的儿女可能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就在附近的区域。依我多年狩猎的经验,如果现在就把布郎救出来,布郎非把我撕碎了不可。我决定先去找布郎的儿女们。
通往杉树林的道路被齐膝深的积雪覆盖,顺着这条路,我向杉树林走去。
阳光柔软而温暖,像一条条五彩缤纷的锦缎从天空飘下来。不远处就是那片杉树林了。
在杉树林边上,我发现了一串脚印,脚印伸向杉树林的深处,又攀上一个奇石嶙峋的山崖,最后进入另一棵古云杉树的根部。树的根部有一个洞穴,洞里悄无声息。站在树边,我无法判断那些小家伙是否住在这里,索性就模仿布郎召唤幼子的声音尖声地嗷叫起来,一声,两声,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杉树林中回响,凄凄切切,像失魂落魄的布郎。这一招真灵!我看见四只像布郎一样的小家伙从树根旁的洞口探出头来,看见我,它们胆怯地一个跟着一个地爬出洞口,向我走来。它们乳臭未干,顶多几周大。我伸出手,一个小家伙试探着舔舔我的手指。经验告诉我,饥饿已经压倒了这些小家伙处于狼性本能的疑惧。我把它们装进背包,从原路返回。
当我背着那些小家伙们再次来到布郎身边时,我看见布郎异常激动,它凶相毕露,兽夹的铁链在它狂暴的挣扎中呼啦呼啦地响着,它撕肝裂肺地叫声,凄凉哀婉,让我心惊肉跳。
可能是嗅到了小家伙们的气味,布郎直立起来,愤怒的眼睛逼向我,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嚎。它的伤口还在流血,血从兽夹旁边渗了出来,滴落在雪地上。我看见布郎暴跳如雷之后痛苦的神情,那是一种多么复杂的痛苦,伤痛,怜子之痛,对生的渴望,愤怒和焦虑,全都写在它的脸上。远远望着战战惊惊过度伤心的布郎,我迫不及待地将背包放到地上,打开背包,小家伙们就像离弦的箭,奔向布郎,奔向布郎鼓胀饱满的乳房。转眼间,小家伙们全都在布郎的肚子下面吧唧吧唧香甜地吃着奶。
小家伙们的到来,使布郎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它强忍伤痛,不再狂燥。我试图将兽夹从布郎的腿上取出,几次都没有成功,每一次我试图接近布郎时,布郎就顽固地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叫声威胁我,或张着口,伸出长舌,露出狰狞的牙齿,不让我接近它。带着幼子的布郎更有攻击性了,这原本就是狼性所致。看来,要想解救布郎还要另想办法。我决定回家先给布郎拿点吃的。
我朝河湾走去,我的家在满是积雪的河岸边。
回到家,我砍下一只鹿腿,就转身出门。老婆问我神秘鬼道地去干什么?我含混其词地语不达意地给她说,我去叶茂的坟上看看,就匆匆上路了。
布郎的腿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救治,有可能留下后患,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跑起来。我跑到布郎身边时,四个小家伙出乎预料地迎向我,他们添着我裤脚的雪,显得非常友好,布郎看着此情此景,对我的敌视也削弱了许多,我趁虚而入,气喘吁吁地对布郎说,布郎,你的早饭来了,来吧,别紧张。我把鹿腿扔给布郎,布郎嗅了嗅,三口两口把肉吃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照顾布郎。给它喂鹿肉,给它轻声讲话,我一点一点靠近它,是为了争取它的信任。是为了解救它。可是,布郎依旧虎视耽耽地提防我。这让我深陷尴尬,也倍感无奈。
到了第七天,奇迹发生了。
薄暮十分,我掂着三只刚刚打的野山鸡,来看望布郎。看见我又送食物来了,小狼崽们连蹦带跳地向我跑来,它们已经相信我了。但是我对布郎却已经失去了信心,我将三只褪了毛的野山鸡扔到布郎面前,就转向围在我周围的四个狼崽,我蹲下身后,四个狼崽争着往我怀里钻,我忘情地抚摩着四只活泼可爱的小狼崽,又拿出一只碗,将带的开水倒在碗中,让它们喝。这次,布郎却出乎预料的无动于衷,它并没有吃我给它带来的食物,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对布郎的顽固不化,我已经深恶痛绝,不想理它,因此就没有在意它投向我的痴痴的目光。就在这时,我看见布郎一动不动地站着,尾巴轻轻地摆了一摆。这个信号意味着布郎对它以往的鲁莽开始忏悔,有改过自新的迹象,我那颗激动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我拿出随身带来的毯子,将身体裹住,坐在离布郎一米远的地方。布郎并没有彻底忏悔,它沉默着,又在沉默中睡去。不知什么时候,我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在布郎伸手可及的地方睡着了。布郎强壮的颌骨只消一口下去,就能咬断我的胳膊,甚至脖子。
可是,它没有这样做。
他已经把我当朋友了。
早上,我被小狼吃奶的声音吵醒,我轻轻探身过去抚摩它们,接着我伸手去摸布郎受伤的腿。布郎疼的向后缩,却没有任何威胁的表示。
兽夹的钢齿钳住了布郎两个指头,伤口红肿溃烂,如果现在我把它解救出来,它的这只爪子还不至于残废。好的,我说,我这就把你弄出来。我双手用力掰开夹子,布郎抽出了腿。布郎把受伤的爪子悬着,一颠一跛的来回走,发出痛楚的叫声。根据我多年野外生活的经验,我想布郎这时就要带着小狼崽离去,从我的视野,从这茫茫的原野中消失。但事实出我所料。布郎小心翼翼地向我走来。布郎在我旁边侧卧下后,任小狼崽在它周围撒欢嬉戏跑来跑去。布郎开始嗅我的手和胳膊,进而舔我的手指,它用长舌头触摸我的脸颊,它用毛饵饵的唇吻我的耳廓,显得那么自然,那么合情合理。我惊呆了,眼前这一切,让我对布郎刮目相看,布郎再也 不是那个多疑暴躁六亲不认的布郎了。
有情有意的布郎在和我友好地告别。
布郎走了,它带着它的孩子们一颠一跛地向杉树林走去,走着走着,又回过头来看我。像是请我与它同行。在好奇心驱使下,我收拾好行李跟上它们。
我们沿着河湾,步行两个多小时,顺山路来到一片高山草甸。在这里我看见树丛掩映下的狼群,在短暂的相互问候以后,狼群爆发出持续的嚎叫,时而低沉,时而凄厉,让我毛骨悚然。
当晚,我就地宿营,借着营火和朦胧的月光,我看见狼的影子在黑暗中晃动,时隐时现,眼睛闪着绿莹莹的光。我已经不怕它们了,我知道它们是处于好奇,我也是。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起来,布郎一直看着我将行装打点完毕,又送我走出草甸,我走出很远了,布郎和它的孩子们还在原地望着我。不知怎的,我居然向它们挥了挥手。看见我挥手向它道别,布郎引颈长啸,声音在凄厉的寒风中回荡,久久不绝。
直到今天,这声音还在我的记忆里,与我的身心纠缠在一起。就像藤缠绕的树,年复一年,一脉相成,肝胆相连,今生今世再也脱不了干系。我苦于此,乐于此,只为布郎长啸背后的深情,只为这乍暖还寒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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