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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坐杭州

时间:2022/1/26 作者: 杉领 热度: 117532
  (原创话剧文学剧本)

  立意

  赞颂古代贤仕“铁骨报国,柔肠效民”具正义,

  呼唤今日公仆“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树高风。

  时间:唐朝中期。地点:浙江杭州。

  剧情梗概

  第一幕·赴任:白居易赴任之日途至杭州郊外,目睹逃荒的难民纷纷背井离乡,他解囊恤贫,把失目老人宋义祖孙二人劝慰回家,把路边一弃婴收养于家中。此时路遇家破人亡于恶霸孙世豪手下,正欲外逃的秦虎。

  第二幕·访西湖:翌日,白居易考察西湖,正遇贫民路友海被恶霸孙世豪欺凌,目睹耳闻,他进一步了解了孙世豪霸道欺民的恶行。

  第三幕·踏豪门:白居易登豪门与孙世豪第一次正面交锋,策略地示意他配合治湖,依法纳税。孙世豪霸道成性不以为然。双方都觉棋逢敌手,各谋对策。

  第四幕·琼阁宴:孙世豪凭处事经验故伎重演,在自己阁楼宴请白居易,先以色情发起攻势。白居易洞察其谋,席间借酒佯醉,故作愚钝,风趣巧妙地与其周旋。此刻巧遇昔日搭救过的落难孤女而现为孙家歌伎的萍儿。孙世豪一计不成,痛下赌注——抬出两箱黄金白银行贿。白居易将计就计,收下孙的黄金白银,用以充当其久欠的税款。孙世豪有苦难言,第二个回合惨败在白的手下。

  第五幕·书房夜:白居易操劳公务,深夜不眠。衙役急报街头见鬼,暗处贴“黄纸阴文”。继之又有人墙外投转,砖刻狂语。白居易明察秋毫,深知孙世豪正暗中操作猖狂反扑。他临危从容,镇定谋策。

  第六幕·勘西湖:治理西湖开工在即,白居易冒雨勘察工地,湖面上与孙世豪狭路相逢,二人舌枪唇剑再次交锋。孙世豪冷言擦色,讥语探情。白居易亦庄亦谐,正言透威。

  第七幕·刀出鞘:孙世豪终动杀机,派家丁何豹夜闯白府行凶,幸有萍儿紧急报信使得白居易有了准备,何豹就地被擒。

  第八幕·斗公堂:孙世豪被押上公堂仍依仗高官保护伞,狂妄抗法。白居易大义陈词,秉公执法。孙世豪终负法绳。

  第九幕·开工:孙世豪被拿入牢,人心大快。治湖开工,热火朝天。

  第十幕·送别:三年之后白居易告别杭州,乡亲们拦道送行,洒泪相别。此时白居易三年前收养的弃婴回到生母怀抱。

  人物

  白居易——字乐天,号香山居士(772—846)唐代现实主义诗人,历任翰林学士,

  左拾遗,江州司马,杭州、苏州刺史等职。剧中任杭州刺史。

  孙世豪——字万金,男,中年,杭州奸商,恶霸。

  白夫人——中年,白居易夫人。

  朱严本——男,中年,白府差役。

  秦虎——男,壮年,杭州平民,后为白府差役。

  何豹——男,壮年,孙孙世豪家丁。

  萍儿——青年,原是破败官家遗孤,后为孙世豪家歌女。

  路友海——男,壮年,杭州平民。

  孟氏——女,壮年,杭州平民。

  宋义——男,失目老人,杭州平民。

  草儿——童年,宋义的孙女。

  白府差役、家童若干。

  孙世豪家丁、家仆、歌妓若干。

  官府衙役若干。

  杭州百姓若干。

  第一幕·赴任

  【晚秋,近午。

  【杭州郊外。

  【幕启:秋风萧瑟;沉云低渡,雁鸣凄切,雾漫古道,荒野飞沙,芦荻摇曳。

  【宋义肩搭布袋,与孙女草儿以竹竿相牵艰步走上,祖孙满面凄苦,移步吃力。

  【幕后男声伴唱:

  秋萧萧路漫漫兮!飞沙扑面,

  天昏昏地茫茫兮!哪里是边?

  牵幼孙走异乡兮!一步一颤,

  临暮年迫饥寒兮!辞别家园。

  草儿:(凄然回头)啊爷,饿……

  宋义:(颤抖着手摸了摸空空的布袋)孩子,吃的……一点也没有了……

  草儿:(无奈地走了几步)啊爷,走不动……(腿一软坐在了路边)

  宋义:哎,草儿,到了前面庄上,爷爷给你要馍吃,啊,乖乖,走吧,站起来,慢慢走吧……

  【草儿无力地站起,牵了爷爷的竹竿,祖孙艰难迈步。

  【朱严本引白居易策马上。(二人皆着便装)。

  朱严本:使君,已到杭州郊外。

  白居易:喔。(举目而望,见宋义祖孙)严本,那边一老一少,像是苦难之人。不妨唤他们过来,我有话相问。(下马)

  朱严本:是。(下马,走到宋义祖孙面前)老丈,这边来,使君有话相问。

  宋义:使君?……客官,请问是哪里的使君?

  朱严本:刚来杭州的新任刺史白使君。

  宋义:噢……(踉跄迈步)来了,来了。

  朱严本:老丈慢走。

  【朱严本与草儿同牵竹竿引宋义来到白居易面前。

  宋义:(跪)白使君在上……

  白居易:老丈快站起。(扶宋义站起,打量着他)喔,老人家本是失目之人。

  宋义:是。

  白居易:(指草儿)这个孩子……?

  宋义:孙女,她叫草儿。

  白居易:噢。你们祖孙这么艰难,欲去何处?

  宋义:咳,没有定处,走到哪里是哪里。

  白居易:家中还有何人?

  宋义:就这残老孤少,别无他人。

  白居易:老人家偌大年纪,又双目失明,为何还要离乡背井?

  宋义:咳,他乡讨碗饭吃啊。

  白居易:哦。杭州本是富饶之地,百姓没有饭吃?

  宋义:嗨,不涝就旱,如今田里的禾苗都干枯了。

  白居易:喔,西湖水不能灌田吗?

  宋义:唉,西湖啊!堤坝破损,不像样子,天下雨它发水,天旱了它缺水。

  白居易:如此说来,美丽的西湖……也不成样子了?

  宋义:如今只是富家、豪门的游玩天地。西湖啊!可悲,可叹!

  白居易:噢……请问老丈,你们祖孙逃往他乡,举目无亲,风风雨雨,何处安身?

  宋义:何处安身……咳,这把老骨头,不定哪一天就喂狗了。

  白居易:可是您这孩子,还小啊。

  宋义:嗨……(悲伤地抚摸着孙女,又颤抖着手拭泪)没法子啊!……

  白居易:老人家,(衣内取银)这点纹银不多,和孙女回家暂且度日,日后生计,本官尽力照应。

  宋义:(跪地接银)白使君大恩!草儿!快给恩人磕头!

  草儿:(双膝跪地)给恩人磕头。(连连磕头)

  白居易:不必,不必。(扶宋义、草儿站起)请问老丈官名?

  宋义:禀告白使君:草民宋义。

  白居易:家住何处?

  宋义:住城北老街竹器胡同。

  白居易:严本,记下来。

  朱严本:是。(执笔记下)

  白居易:老人家,回家去吧。草儿,牵好爷爷。

  宋义:(颤抖着双手握住了白居易的手,从手臂一直摸到白的肩膀和胸脯)白使君!

  失目人看不见您的容面,可心知您是俺百姓贴心父母官。盼只盼,清风吹来

  浊气散,日后能无灾无难度平安。

  白居易:老人家放心,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宋义:谢天谢地!感恩!感恩!(磕头)

  草儿:感恩!感恩!(磕头)

  白居易:(扶起宋义、草儿)草儿,牵好爷爷,回家吧。

  【宋义祖孙以竹竿相牵移步而去。

  宋义:(走了几步又回头)白使君!感恩啊!

  草儿:(回头)大恩人,感恩啊!

  白居易:(向宋义祖孙挥手)回家吧。

  【宋义祖孙下。

  白居易:(望着宋义祖孙的背影)官家餐餐有酒肉,可叹天下黎民苦!(望远处)严本,那边路上,担挑的,推车的,扶老携幼,好像也是逃难之人。

  朱严本:(望远处)是啊,都是逃难人。

  白居易:走,那边看看。

  朱严本:是.

  【二人上马同行。

  【幕内传来婴儿啼哭声。

  白居易:严本,你听!哪里婴儿啼哭?

  朱严本:(细听)噢,(指内)是在那边。

  白居易:看看去。

  朱严本:是。(下马,走下)

  白居易:(下马,栓马,环望)咳,一晌没进茶饭,腹饥口渴舌干。(思忖)嗯,路上逃难人,哪里得茶饭?可也腹饥口渴舌干?……

  【朱严本怀抱哇哇啼哭的婴儿上。

  朱严本:使君,路边一棵老槐树下的芦苇丛中,这个女娃儿啼哭不停,四面寻找多时,不见她父母踪影。咳,一个可怜的弃婴。

  白居易:(感慨地)如此狠心的父母!(接过哇哇啼哭的婴儿,看之)多么可怜的乳婴!咳,孩子啊,既来世间,就是条命。严本,抱回去,交与夫人。

  朱严本:是。(欲接婴儿)

  白居易:这可怜的小生命,满身满脸粘满了芦花,就给她取个名,叫“芦花”吧。

  朱严本:芦花?好听!

  白居易:你看,这小生命,右耳根下还长个胎记,像朵小梅花。

  朱严本:(看之)真可爱!也真可怜啊!(接过婴儿,下)

  白居易:(望着朱严本的背影,耳闻凄切的婴啼)狠心父母该挨刀!亲生骨肉忍心抛!(继而转念沉思)嗯……也许是:无米无面养不了,洒泪弃儿他乡逃。

  【风声趋紧,摆动着白居易的衣衫。

  白居易:(瞩目旷野,感慨自语)风飒飒,天寥寥,雾罩古道,眼前事,撞肺腑啊!肺腑滚滚似海潮。少年时曾游杭州,风景大好,却未料此刻此地,满目萧条……

  【旷野传来乌鸦叫声。

  白居易:(弯腰拔起一株干枯的禾苗,惨然看之)禾苗枯,田园荒,乌鸦哀号。乡道上,饥饿难民他乡逃。更可惨:活活乳婴遭遗弃,哇哇待哺啼荒郊。惨景袭心,心如绞啊!心如绞!(沉思)

  【秦虎满身血迹右臂负伤冲冲撞撞奔上,不慎与白居易的马相撞。马惊而嘶。

  白居易:(急挽马缰)啊!……

  秦虎:哦!老丈,得罪了!(转身急走)

  白居易:郎君慢走。

  秦虎:(回身赔礼)得罪了!草民赔礼,老丈见谅。

  白居易:郎君身负重伤,如此匆忙,欲将何往?

  秦虎:某……(回避欲走)

  白居易:(撩衣撕下布条递过)鲜血在流,快快包上。

  秦虎:(感激地接过布条,缠包了伤口。目注白居易及其马)老丈,看您这高头大马,不是本土平民吧?是文官,还是武将?

  白居易:(沉默片刻)算是你的……“老哥”吧。

  秦虎:老哥?(审视白)请问老哥尊姓大名?

  白居易:本人白居易。

  秦虎:啊!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跪)您就是新来刺史白使君?

  白居易:是啊。(扶秦站起)请问郎君官名?

  秦虎:草民秦虎。

  白居易:从业哪行?

  秦虎:世代铁匠。

  白居易:满身是血,何故受伤?

  秦虎:这!……(怒火中烧)一言难尽!

  白居易:可否与某细细讲来?

  秦虎:唉!(迟疑)不讲也罢。越讲越痛啊!

  白居易:某,真想听个来由啊。

  秦虎:这!使君啊!杭州恶霸孙世豪!他的帮凶叫何豹!……(怒目顿足)

  白居易:哦,慢慢讲,慢慢讲。

  秦虎:他们!有钱恶势强,欺民结贼帮。凌辱我妻子,打伤我老娘!我娘含恨死,我妻投江亡!

  白居易:(愤)不平啊!郎君你……

  秦虎:操刀杀贼子!孤拼遍体伤!

  白居易:今欲去那里?

  秦虎:家已破!人已亡!走投无路!逃命异乡!

  白居易:逃奔异乡,谋何生计?

  秦虎:(字字吐恨)杀人放火!专劫豪强!

  白居易:郎君此言差矣。

  秦虎:没有活路啊!

  白居易:郎君一身武功,临难不要冲动。若不嫌,到本府暂且养伤,伤愈后,在本府做个差役,如何?

  秦虎:(跪)谢恩人!白使君恩深义重,救秦虎绝路逢生。五尺男儿不忍辱,热血硬骨砺刀锋。咬牙大恨压心底,复仇!报恩!天作证!。

  白居易:(扶秦虎站起)日后,为黎民百姓作事,也就是复仇,报恩了。

  秦虎:(再跪)使君啊!上刀山,下火海,秦虎听命!

  白居易:好!

  【白居易手扶秦虎肩膀,二人四目相视——造型。

  【幕闭。

  第二幕·访西湖

  【前幕三日后。西湖。

  【幕启:远景——薄云如雾如纱,阁楼若隐若现。

  【路友海腰间挂鱼篓,划船上。

  路友海:趁着湖上风不大,摇桨撒网捞鱼虾。卖了鱼虾买米面,一家吃饭不愁啦。

  (撒网,摇桨下)

  【白居易与朱严本着便装乘船上。

  【幕内传来音乐声。

  白居易:水光云影迷人眼,西湖哪里乐声喧。(远望)严本!

  朱严本:在。

  白居易:(指内)孤山左侧仔细看!

  朱严本:(望内)哦……红男绿女满彩船。

  白居易:走,那边看看。

  朱严本:是。

  【二人乘船驶下。

  【幕内音乐声由远而近,孙世豪的游船悠悠而上。孙世豪傲立船头,何豹

  与众家丁两侧护卫,众歌妓满船起舞,器乐喧闹。

  孙世豪:妙哉西湖美如画,琼阁彩舟归一家。满城威风某为大,世代名门享荣华。

  【路友海划渔船上,撒网。

  孙世豪:何豹,(指路友海)那个穷小子是抓鳖呀还是捞虾?在前面晃来晃去,赖狗挡道,有失大雅。

  何豹:(傲慢地向路友海挥手)喂!滚开!滚开!快点儿滚开!

  路友海:走了,走了。(收网)

  何豹:(呵斥)快点儿!快点儿!

  路友海:走着哩,(划船)

  何豹:(暴跳)快点儿滚开!快点儿滚开!

  路友海:走着哩,船破桨又断,调头转弯慢。(加力划船)

  何豹:阿郎,这个穷鬼磨磨蹭蹭,半死不活……

  孙世豪:给他撞翻!

  路友海:哎!别撞!别撞!万金行善!别撞……(手忙脚乱地划船)

  孙世豪:撞!

  【彩船猛驶,小渔船被撞翻,路友海落水。

  路友海:哎呀!我的船……我的鱼虾……(紧抱鱼篓)

  孙世豪:船工听着:开向某的花园那边!

  【孙世豪等乘彩船速下。音乐声渐远。

  路友海:(在水里望着孙世豪彩船驶去的方向骂道)孙剜筋!咋不剜你祖宗八辈儿的筋!龟孙!

  【白居易与朱严本乘船上。

  白居易:(向路友海)渔家,上船来。

  路友海:哎。(抱着鱼篓上了白居易所乘之船)多谢客官大恩!

  白居易:渔家,捕鱼有何过错,竟然遭此欺负。

  路友海:(摇头)嗨……

  朱严本:何不与他理论理论?

  路友海:不敢,不敢。谁敢惹啊!那孙世豪,还叫孙万金,人称孙剜筋。专剜穷人的筋。

  白居易:喔。孙世豪,还叫孙万金,不敢惹?

  路友海:二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怎晓得这杭州的气候!

  白居易:喔,这杭州,什么气候?

  路友海:杭州有民谣,客官没听到?

  白居易:什么民谣?渔家讲来。

  路友海:“杭州第一霸,剜筋(万金)如老虎。势力压倒山,金银装满屋。世代抖威风,神鬼都得服。朝中派来官,得向他俯首。刺史若碰他,落马丢官走。不与他牵手,就别坐杭州。”

  白居易:哦……(沉思)

  路友海:客官不知,那孙世豪,真是世代豪门呐,上一辈儿,他姨夫是朝中大官儿,这一辈儿,他姐夫又在京城抖威风。你看,年轻时他是大官儿的姨外甥儿,如今又是大官儿的小舅子。势力大得很呐!

  白居易:他,做过官吗?

  路友海:哈哈!可笑啊!早年抱着他姨夫的大腿做过几天官儿,可他做官儿不干正事儿,

  斗鸡遛狗,吃喝嫖赌,刮财揩油,白脸黑手,没折腾二年,就让朝廷给开销了。

  丢了官帽,经商霸道,仗势凭赖,发了横财。杭州城里那些满金满银的大商铺,都姓孙。龟孙!王八孙!

  白居易:噢……渔家,您家中几口人?

  路友海:四口。

  白居易:全靠打鱼为生?

  路友海:嗨!也难糊口。老婆有病,两个娃子都小,四张嘴吃饭都看着我哩。

  白居易:有田地吗?

  路友海:半亩薄田,不淹就旱。光见插秧不见粮,三年里头两年荒。

  白居易:喔,若是把这湖堤加高,水闸加固,雨季湖水蓄满,旱天放水灌田。这荒田

  不就可变良田了吗?

  路友海:这呀,天大的好事啊!可是,也是天大的难事啊!

  白居易:难在何处?

  路友海:客官没见,那孙剜筋的琼阁就在湖堤上、他的花园就在湖中,要加高湖堤,

  不就得拆掉他的琼阁吗?湖水蓄满不就淹了他的花园吗?谁敢老虎头上拔

  毛啊!

  白居易:过去的官员都没讲过这事?

  路友海:哪个傻官儿去讲这倒霉事儿啊?“不与他牵手,就别坐杭州”,谁拿乌纱帽跟石头碰呀!

  白居易:嗯……(沉思)

  路友海:如今这当官儿的,都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一任官儿揩一兜儿油。到老百姓告他状的时候,他兜儿里就装满了,向上司一送银子一喝酒,拍拍屁股迈步走。换个地方还当他的官儿,还揩他的油儿。如此走马揩油儿,得搂就搂。功也不求,罪也不露。照领俸禄,混到退休。

  白居易:呵呵!渔家很懂官场之道啊!

  路友海:咳!那古时候的尧舜和大禹在天之灵,还能再生吗?他们要是能再生今世,早把这些混帐狗官儿宰光了!

  白居易:渔家说得对啊!

  路友海:看二位客官一定是走天下,见识广。您说如今这官场都是啥行情:官商牵手有银花,官官牵手门路大,请客送礼加拍马,官位级级往上爬。哼!该杀呀!该杀!

  白居易:哈哈哈哈……渔家可真大有学问啊!

  路友海:嘿嘿嘿嘿,客官抬举了。如今呐,当官儿的总把自己当神仙,把咱平头老百姓

  当傻蛋。其实啊,老百姓都有一双火龙眼,把官场内幕全看穿。嘿嘿,咱看在

  眼里,憋在肚里,气在心里。算了算了,气也不能当饭吃。(看鱼篓)客官,这点鱼虾还肥还鲜,您就买下吧!

  朱严本:渔家,抱歉,今天没带纹银。

  路友海:这……(面露愁容,自语)这鱼卖不出去,拿啥买米面呐,孩子老婆还张着嘴等着吃饭呐。

  白居易:严本,回府取来纹银。(向路友海)渔家,这鱼买下了。

  路友海:回府?客官家住本地?那好,那好!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朱严本:渔家,跟某来。

  路友海:哎,哎。(抱鱼篓随朱严本乘另舟下)

  白居易:(目望路友海背影,沉思)渔家言,痛叩心!官场黑,黑潭深!蛀虫凶,民吞愤。枉法!危国!辱朝廷啊!

  【远方飘来游船上的靡靡之音。

  【风疾云渡,乐掠耳畔。白居易伫立船头,临风瞩目。

  【幕后沉重地男声詠道:(白居易心声)

  天下最苦,是百姓,苦苦挣扎,最底层。流汗养家,保性命,人权丧失,受欺凌。杭州城,天下仰慕好风景,只可叹!黎民受辱恶势凶!似这般:法不惩恶,理不扶正。问苍天:理当何论?!法当何用?!

  【幕闭。

  第三幕·踏豪门

  【前幕数日后。孙世豪客厅内外。

  【幕启:孙世豪半躺半坐于躺椅。若有所思。

  孙世豪:新任刺史白居易,今日登门走啥棋?哼哼!杭州自有老规矩:当官得认某老一。要想坐稳金交椅,孙氏门前把头低。彼此相见头一回,先给他个下马威!(向内呼唤)何豹!

  【何豹内应“来了!”跑上。

  何豹:阿郎……

  孙世豪:(站起)门警、内卫,全部到位,要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何豹:是!(向内喊)门警、内卫,全部到位,要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众家丁应声涌上,霎时门内门外剑拔弩张。

  【家丁甲上。

  家丁甲:禀报阿郎,白居易——白乐天来到。他就带了一个伙计。

  孙世豪:(环视一眼众家丁的阵势)请。

  家丁甲:(向内高呼)有请白使君!

  孙世豪:(靠近何豹)看我眼色行事。

  何豹:是。

  【白居易(着官服)上,后随朱严本。

  白居易:(见如此阵势)嗯……(冷眼而视)如临大敌像凶神。(回头)严本!

  朱严本:在。

  白居易:从容信步进豪门,一言一语听余音。猎人狩猎当求稳,察言观色探浅深。

  朱严本:明白。

  【白居易、朱严本迈步进客厅。

  孙世豪:哦,有失远迎,白使君大驾光临,本府蓬荜生辉。

  白居易:嗯,不必客套,孙万金名门志士,本官理当拜会。

  孙世豪:荣幸!荣幸!给贵客看坐。

  白居易:谢。

  【家仆为白居易、朱严本设坐,二人落坐。家仆一下。

  【孙世豪向何豹投个眼神,何豹会意,遂向众家丁打个手势。众家丁舞刀示威。

  白居易:哦?请问万金,本官登门未带一兵一卒,何故刀闪寒光如临大敌?

  孙世豪:不,使君不知,杭州地阔人众鱼龙混杂,为保使君安全特备卫队。

  白居易:噢,如此说来,是某误会了。

  孙世豪:使君误会了,误会了。(话锋一转)白使君或许还不知本府卫队的脾气。在杭州,哪个敢对孙某不恭,嘿嘿!我的卫队,绝不客气!(向众家丁挥手)退下!

  【众家丁舞刀下。何豹立于一旁。

  白居易:(冷眼含笑)这在杭州可算……

  孙世豪:(得意洋洋)嘿嘿嘿嘿。

  白居易:独一无二有神威。

  孙世豪:不足挂齿。

  白居易:可是比起国军……

  孙世豪:比国军?

  白居易:沧海一粟太渺微。

  孙世豪:(尴尬地)那……是啊,是啊……(寻找自我解脱之词)咳,上茶!给贵客上茶!

  【仆人端茶盘上,摆茶,退下。

  孙世豪:白使君请吃茶。

  白居易:请。

  【二人饮茶

  孙世豪:白使君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光临定有官文圣意。

  白居易:孙万金大贵大富识大义,本官随便登门叙上一叙。

  孙世豪:哈哈哈哈!幸会,幸会!

  白居易:哈哈哈哈!良机,良机!

  孙世豪:这杭州自古就是藏龙卧虎之地,白使君到此赴任,真是龙游天宇呀。

  白居易:夸张了。

  孙世豪:无虚辞。

  白居易:在杭州,万金您乃首屈一指,满城是孙氏商铺,可谓财通南北呀。

  孙世豪:嘿嘿嘿嘿!承祖上基业,也谢上天赐孙某一路顺风,吉祥运气。

  白居易:呵呵呵呵!有句老话是:贵人健忘。万金发财之际是否忘了一件常事?

  孙世豪:(茫然)一件常事?……健忘,健忘。除了吃酒,啥事都忘。

  白居易:罕事好记,常事易忘。忘记之事,有人来帮。

  孙世豪:哦,孙某忘记之事,请白使君帮某想一想。

  白居易:真的要本官帮您想一想?

  孙世豪:真的要请白使君帮某想一想。。

  白居易:好。孙万金商铺进财,财来八方,可是,这多年的税款,却忘记了到账。

  孙世豪:呃!……(面色陡变)这,这,这……

  白居易:孙万金,健忘,健忘。

  孙世豪:健忘,健忘。这件事嘛……孙某还得慢慢想想,慢慢想想。

  白居易:是啊,孙万金是得细细地想想。

  孙世豪:(转身低声对何豹)他出手好狠讨税账,照我软肋捅一枪!

  白居易:(转身低声对朱严本)他闪烁其辞装模样,却见忐忑心中藏。

  孙世豪:(低声对何豹)这一枪,是黑枪,给我一个冷不防!

  白居易:(低声对朱严本)你看他,脸发黄,看来理亏心正慌。

  孙世豪:(低声对何豹)哼!三十六计走为上。我先躲开话题避锋芒。

  白居易:(低声对朱严本)他,狐狸惯技绕幽巷,必须步步为营慢张网。

  孙世豪:使君,不叙这个了,不叙这个了。

  白居易:哦,不叙这个了?

  孙世豪:再叙……叙叙大家的事情。

  白居易:大家的——公事?

  孙世豪:对,公事。

  白居易:万金,杭州地,素称富饶鱼米乡,真可叹!如今百姓遭饥荒。

  孙世豪:使君,您雄才大略神通广,治杭州,胸中必然有妙方啊。

  白居易:说不上妙方,倒也真有一个。

  孙世豪:某洗耳恭听,请白使君快讲。

  孙世豪:消天灾,水利设防是主项,最关键:治理西湖第一桩。

  孙世豪:噢,治西湖?白使君可有方案在胸?

  白居易:要说方案,初有打算。

  孙世豪:可喜可贺!愿听高见。

  白居易:首先加高湖堤,增加湖水储量。再是固坝固闸,对水情长年设防。雨季蓄水入湖,可解涝灾,旱天放水灌田,可救苗秧。如此,西湖不仅景色绝伦,又可为百姓增收食粮。万金您——看如何?

  孙世豪:妙哉!妙哉!

  白居易:万金赞成?

  孙世豪:当然赞成!

  白居易:赞成,就是配合。

  孙世豪:好事!使君英明!

  白居易:如此,在开工之前,须先清除障碍。万金您湖中的花园和堤岸琼阁,势必需要

  拆迁。

  孙世豪:(一怔)呃!这……不,不,不……

  白居易:孙万金满城闻名,博大胸怀,拆迁之事,理当做出表率。

  孙世豪:这……不可,不可,拆不得,拆不得!

  白居易:万金刚才还说妙哉,妙哉!这一转眼,怎么又拆不得了?

  孙世豪:叹孙某,才疏志短心胸窄,拆琼阁又毁花园,划不来哟。

  白居易:治西湖,为民造福除灾害,万金您从中打绊,不应该呀。

  孙世豪:应该不应该,这账我不买,花园不许动,琼阁不能拆。

  白居易:如此说来,万金真的不给面子了。这叫本官如何向百姓交差?

  孙世豪:这有何难?取消工程,万事大吉。

  白居易:此言差矣!

  孙世豪:万事大吉!

  白居易:此言差矣!

  孙世豪:何以差矣?

  白居易:白某官印压肩,君命在身。为民解难,乃是天职。做官不尽职,等于混饭吃。万金,你说呢?

  孙世豪:自古来,官场风云变幻快,明哲保身稳着来。劝使君,糊哩糊涂游宦海,免得仕途马下栽。

  白居易:哈哈哈哈!宦海沉浮几十载,白某屡屡马下栽。屡栽屡起不悔改,只为黎民除祸灾。有朝一日丢官印,笑归故里磨砚台。抚琴弄诗赏风月,乐天岂不更开怀!

  孙世豪:啊——哈——(长长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天闷人困没精神,是否日偏

  近黄昏?

  白居易:噢,万金要下逐客令,后话改日再登门。告辞。(起身)

  孙世豪:恕不远送。

  白居易:嗯……,临走奉告三句话,留下白某一片心。

  孙世豪:三句话?

  白居易:三句话。

  孙世豪:这一?

  白居易:一句忠告。

  孙世豪:哦,这二?

  白居易:二人携手。

  孙世豪:二人……?

  白居易:万金、本官二人,携手建造工程。

  孙世豪:这……这三呢?

  白居易:三思而行。(迈步出门)

  【朱严本随出,二人下。

  孙世豪:哼哼!三思……而,不,行!(寻思,得计)何豹!

  何豹:在。

  孙世豪:明天准备,到后天……

  何豹:要办何事?

  孙世豪:琼阁挂彩摆酒宴。

  何豹:是!宴请哪方贵客?

  孙世豪:宴请嘛……哼哼,某要“艳情”“艳情”白,乐,天!

  何豹:噢,给他来一壶能晕倒的?

  孙世豪:嘿嘿!看他——吃甜,是吃酸!

  【幕闭。

  第四幕·琼阁宴

  【前幕隔日,傍晚。

  【西湖堤岸。

  【幕启:晚风阵阵,落叶飘飞。天边霞染,湖水起浪。

  【白居易(着官服)上。

  白居易:(驰目湖天,感慨地)叹如今,无心赏此刻晚景,临湖岸,袭面来飕飕秋风。风如咽,似闻得,孤苦残弱老人叹;风如泣,若传来,哇哇待哺婴啼声。老人叹,声声侵耳摧肠断!婴啼声,冽冽如刀刺心痛!黎民苦,苦从何来?思个究竟,居官衙,何谋何策?救苍生?(临风伫立)

  【二幕闭。

  【朱严本上。

  朱严本:使君,前面就是孙家琼阁。

  白居易:嗯。(举目而望)张灯结彩,好不威风。严本。宴席间,我或许有醉又有醒,

  要看他,先开哪一牌,再续哪一铛。(读音cheng,唐代加温酒、茶、食品的器具,此处与“程”谐音)

  朱严本:(会意)明白。

  【二人迈步前行,下。

  【二幕启:琼阁张灯结彩,五光十色。音乐缭绕,歌妓起舞。

  【孙世豪在阁内得意而坐。

  【家丁甲急步上。

  家丁甲:禀报阿郎,白乐天来到。带的还是他那个伙计。

  孙世豪:请。

  家丁甲:(高声道)有请白使君!

  【白居易与朱严本上,二人迈步进阁。

  孙世豪:啊哈!今晚天空起祥云,孙某盛情迎贵人。

  白居易:妙哉!琼阁耀目超凡尘,仙乐艳舞甚销魂。

  孙世豪:白使君,情!

  白居易:谢。

  【白居易、朱严本落坐。

  孙世豪:上酒!上菜!

  【家仆端酒、菜上,摆酒、菜,退下。

  【众歌妓在音乐声中群舞。

  【有顷,孙世豪挥手,众歌妓舞下。

  孙世豪:(举杯)白使君,请!

  白居易:请!(举杯)

  【白居易、孙世豪频频举杯。

  孙世豪:白使君,鱼微腥,羊略膻,清汤淡,浑汤酸,盘盘都供使君选,请问您爱哪

  一盘?

  白居易:这一盘,那一盘,腥膻淡酸都新鲜。鸡骨硬,猪肠软,软硬可嚼老牙坚。

  孙世豪:哈哈哈哈!请!(举杯),

  白居易:哈哈哈哈!请!(举杯)

  孙世豪:白使君,翠馆红楼正热闹,花花世界多美娇。倾国倾城佳丽俏,绝代名花领

  风骚。孙某已经把房定,请您潇洒走一遭。

  白居易:酒正酣,饭正饱,头重脚轻身子摇。耳畔嗡嗡如蜂闹,眼前晃晃似蝶飘。红

  楼哪有琼阁好?此处岂不更逍遥?

  孙世豪:哦……那,那,也罢,也罢。使君,请!(举杯)

  白居易:请!(举杯)

  孙世豪:白使君文采盖世,天下诗仙。孙某欲在这琼阁的对岸,为使君建造一座吟诗台,再于湖中孙氏花园之侧,为使君建一“乐天花园”。如此,孙氏琼阁与使君吟诗台隔水相望,孙氏花园和乐天花园比肩相连。这西湖,岂不是风采再添!

  白居易:(佯醉,持杯)再添!再添!杯杯饮干,万金再添!再添!

  孙世豪:(为白添酒)白使君,乐天花园吟诗台,建造经费我安排。到时使君登台望,湖光山影入眼来。吟诗抚琴赏风月,吃酒赏舞玩玩牌。再送您一名美娇娥,娇娥撒娇使君怀。歌舞升平享百岁,您看划来划不来?

  白居易:(佯醉)还得来,还得来,酒方半酣咋不来?壶中有酒莫迟怠,一杯接着一杯来。(持杯待斟)

  孙世豪:(为白斟酒)使君,人生苦短光阴快。对镜一照须发白。及时行乐趁风采,

  半百年华尚抒怀。今宵痛饮琼阁里,来日聚宴吟诗台。

  白居易:(佯醉)不用抬,不用抬*。酒杯在手自己来。“杜康”、“西风”过罢瘾,

  换换口味来“茅台”。

  (注:*酒宴上习俗,替对方端起酒杯为“抬杯”、“抬酒”。)

  孙世豪:白使君,您过量了。

  白居易:锅凉(过量)了正好,肚里正发烧,来碗凉汤更清爽。

  孙世豪:使君醒醒酒,听听乐曲如何?

  白居易:好啊,酒足饭饱,听听乐曲也好。

  孙世豪:使君是听《杨柳枝》,还是听《霓裳羽衣》?

  白居易:《霓裳羽衣》《杨柳枝》,都是老调不新奇。

  孙世豪:那……使君要听哪支曲?

  白居易:(略思)就来一曲……《西湖悲》吧。

  孙世豪:(茫然)这……《西湖悲》?本府乐师还不曾演奏过,可否……

  白居易:贵府乐师不曾演奏过,那就取一琴一笛来。

  孙世豪:哦,白使君要亲手操琴?(向内)取一琴一笛来,请白使君演奏。

  【二家仆分别捧琴、笛上。

  【白居易接过琴,朱严本接过笛。

  【孙世豪示意,二家仆退下。

  【白居易手中琴振一声,音绕阁宇。

  孙世豪:使君,是否需要歌女伴唱、伴舞?

  白居易:也好,一人就可。

  孙世豪:(向幕内)唤萍儿为白使君伴唱伴舞!

  【家仆幕内应声:“萍儿来了!”

  【萍儿上。

  萍儿:拜见白使君!(跪)

  白居易:罢了。

  萍儿:(站起)请问白使君:唱哪首乐辞?

  白居易:这乐辞嘛……(略思)好,取笔来!

  孙世豪:好。(向幕内)文房四宝侍候!

  【家仆端文房四宝上,放于案上,退下。

  【白居易挥笔疾书,乐辞即成。

  白居易:(递乐辞与萍儿)照此吟唱。

  萍儿:是。(接过乐辞)

  【白居易、朱严本二人奏曲,琴韵哀婉,笛声凄切。

  苹儿:(随乐起舞,依辞而唱)

  雾锁西湖兮!秋风泣,

  阁楼喧闹兮!渔歌悲。

  富家狂欢兮!酒正醉,

  寒门哀叹兮!灶断炊,

  一边煌煌兮!豪宅居,

  一边昏昏兮!窝棚栖。

  歌女惨惨兮!暗抛泪。

  天涯茫茫兮!无家归。

  【萍儿嗓哑声颤,悲泣晕跌。

  【琴弦断崩,顿时寂然。

  白居易:萍儿何故?(丢琴起身,急扶萍儿)

  【萍儿缓缓站起,泪目凝望白居易,顿觉似曾相识。

  萍儿:(亲近又胆怯地)恩人昔日之恩。小女至今铭记在心!

  白居易:(茫然)昔日……何恩之有?

  萍儿:小女十岁那年寒冬,江州街头卖唱遇强盗欺凌。恰逢恩人路过,您抓了强盗救

  小女脱身。

  白居易:喔,某倒是忘记了。萍儿,如此说来,你家在江州?

  萍儿:家!……(凄然洒泪)小女哪里有家!……

  白居易:喔,你的父兄……?

  萍儿:父兄!……(痛极若呆)

  白居易:父兄今在何处?

  萍儿:(惨烈地大呼)恩——人——啊——!(痛泣颤抖)

  白居易:萍儿,莫要哭,慢慢说来。

  萍儿:(泣诉)提父兄,浑身颤,魂魄飞,心如煎。祖父朝中做过官,哪知官位通苦

  渊!忠良反遭奸臣陷,世代功名化云烟。灭门九族被抄斩,亲人吞冤沉黄泉。

  萍儿大劫拾条命,幼年被卖落尘烟。寄人篱下泪洗面,浪打浮萍无家园。无家园,孤单单。孤单单,谁可怜?恩人啊!您的乐辞裂肠断,沦落孤女泪如泉。

  白居易:噢。可怜啊……(抚慰地)萍儿,你暂且歇息去吧!歇息去吧!

  萍儿:谢恩人!(退去,恋恋移步,频频回头)谢恩人!(下)

  白居易:(目送萍儿)苦啊……难忘那,天涯沦落琵琶女,今又遇,可怜萍儿孤无依。

  有多少,萍儿、草儿,弱女孤儿向天泣!临酒席,抚胸膛,肠如刀绞!心如撕!(面湖伫立)

  孙世豪:(似醉非醉)白使君,某,可没有醉。您……?

  白居易:某,也没醉。只觉得天旋地转。

  孙世豪:那就……

  白居易:就此罢宴。

  孙世豪:(向内喊)抬过来!

  【四家丁抬两个礼箱上。

  孙世豪:使君,孙某一点心意。

  白居易:喔!……

  孙世豪:(向四家丁)送到白使君府上。

  白居易:箱内何物?让某看看。

  孙世豪:使君回府再看不迟。

  白居易:不,打开看看,打开看看。

  孙世豪:也好。(向四家丁)开箱!

  【四家丁开箱。

  白居易:(肃立而观)喔,黄金黄灿灿,白银白哗哗。

  孙世豪:孙某表心意,使君请笑纳。

  白居易:嗯……(寻思一瞬)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孙世豪:使君,您觉得孙某……

  白居易:孙万金做事真痛快。

  孙世豪:您……?

  白居易:本官岂能不开怀?

  孙世豪:哈哈!使君收下了?

  白居易:呵呵!本官收下了。

  孙世豪:哈哈哈!使君高兴地收下了?

  白居易:哈哈哈!白某痛快地收下了。

  孙世豪:可贺!乐天!(得意大笑)哈哈哈哈!……

  白居易:当谢!万金!(开怀大笑)哈哈哈哈!……

  孙世豪:(向四家丁)快送到白使君府上!

  四家丁:是!(抬礼箱下)

  孙世豪:(转身低声对何豹)天下无官不心贪,他也难过金钱关。

  白居易:(转身低声对朱严本)世人都晓钱通权,果然他来这一盘。

  孙世豪:使君啊,今日共事,喜结良缘。千秋良缘,红利相牵,乐天可都记心间?

  白居易:万金啊,宴席之上,八碗八盘。碗碗盘盘,都冒热烟,白某饭饱酒已酣。

  孙世豪:白使君,您,喝多了?(向内)上醒酒绿茶!

  【家仆端茶盘上,摆茶于案,退下。

  【白居易、孙世豪取茶,同饮。

  孙世豪:(饮茶)啊,使君,您说这……茶的味道……?

  白居易:(饮茶)啊,万金,不差味道,不差味道。

  孙世豪:(持茶杯)茶可醒酒,啊,使君,您可……醒了没有?

  白居易:(持茶杯)以茶代酒,啊,万金,这杯……端在某手。

  孙世豪:请问使君,孙某的意思,您,心中有数?

  白居易:不瞒万金,官场的学问,某,胸有成竹。。

  孙世豪:好啊!白使君真的是可交之友!哈哈哈哈!……

  白居易:是啊,白某人做官讲冬夏春秋。哈哈哈哈!……(转身对朱严本)严本!

  朱严本:在。

  白居易:回府把孙万金两箱黄金白银,细细查点……

  孙世豪:某的心意,不足挂齿。

  白居易:查点清楚,如数入账,作为孙万金补交的商铺税款。街头出榜。

  孙世豪:啊!……

  白居易:大力表彰,全城宣扬。告辞。(迈步出阁)

  【朱严本随出。

  孙世豪:这!……(急追)白使君莫走!我得表白……

  白居易:不须表白了,我全明白:税款收据,明日送来。(阔步下)

  【朱严本随下。

  孙世豪:……!(如梦初醒,呆若木鸡)

  何豹:(凑近孙)阿郎,这个老家伙!

  孙世豪:难刻难化硬铁板!老奸巨滑白乐天!

  何豹:这,两箱黄金白银……

  孙世豪:欲舍血本儿把他揽……

  何豹:不是打水漂了吗!

  孙世豪:可恼啊!可憾!(顿足扼腕)

  何豹:那,咱……

  孙世豪:这盘险棋输得惨!(颓然跌坐)

  【幕闭。

  第五幕·不眠夜

  【前幕数日后,夜入三更。白府书房。

  【幕启:烛光闪耀,宽大的屏风上八个大字赫然入目:“铁骨报国,柔肠效民”。

  【白居易伏案阅卷,时而按胸咳嗽。书案上放一碗未动的晚餐。

  【更鼓三响。一家童上,欲收碗,见饭尚满,住手。

  家童:使君,这么晚了,给您送来的晚餐,您怎么一点儿也没吃呀?

  白居易:(抬头)哦,等会儿吃,放这吧。(摆手示意家童退下)

  【家童下。

  【朱严本上。

  朱严本:使君,孙世豪补税的榜示一贴出,那些欠税的商户纷纷来官府补税。看来还真

  得谢谢这位“孙剜筋”呢,他这两箱黄金白银送的是时候啊。

  白居易:呵呵呵呵,对于奸猾之徒,就得用“奸猾”之策。

  朱严本:城里商户私下议论道:“孙世豪都下马了,谁还敢耍猾!”

  白居易:不过,孙世豪,吃亏之后他是不会罢休的。要拔掉这颗硬钉子,看来还真得下硬斧头,出重锤呀。

  朱严本:他那个姐夫,在京城到底有多大威风?

  白居易:如果讲这个,啥事都别做。

  【差役甲上。

  差役甲:使君,刚刚的统计,已经拆迁了十六户,下余的都在观望,他们说:“只要孙世豪的琼阁认拆,俺立即就拆。”

  白居易:知道了。(指卷宗对差役甲)这个张进选,家无片瓦,地无半分。一家四口全靠那两间茶棚度日,茶棚一拆,就生计无着。明日官府出银,在北街为他购买两间茶棚的地皮,帮助他迁棚。

  差役甲:是。(下)

  白居易:严本,明日发布文告:召唤外逃难民回乡定居。确无饭吃者,官府按人头每日赈济稻米八两,凡参加治湖工程的民工,每人另加稻米五两。

  朱严本:是。

  【白夫人上,欲收碗,见饭尚满,欲语。差役乙手持一张黄纸匆上。白夫人退立一旁

  差役乙:使君,街头巷尾纷纷相传,夜里湖边有鬼又哭又喊……

  白居易:(警觉地)鬼?……又哭又喊?

  差役乙:喊着“天边见贼星,湖神显了灵。堤岸动一动,必伤千人命。”还传说街市暗处有鬼贴的黄纸阴文。我在一个墙角处果然见到一张,撕了下来,您看!(展示黄纸)

  白居易:(接过,愤视)哼……!

  差役乙:那夜鬼哭喊正是这黄纸上写的阴文。

  白居易:邪言巫语!严本,即日起,安排夜间巡湖、巡街,捉拿“暗鬼”,稽查黑手。

  朱严本:是。

  【朱严本与差役乙下。

  【白居易沉默踱步。白夫人进前欲语,差役丙手持一砖块愤上,白夫人退至一旁。

  差役丙:使君,墙外有人往院中投砖,我拾起一看,砖上竟有如此刻文!

  白居易:念来。

  差役丙:这刻文……(迟疑)

  白居易:只管念来。

  差役丙:(持砖念道)“白居易强拆民房,借治湖捞取银两。众市民怒不可遏,进京城情愿告状。若不知明哲保身,当小心家破人亡。”

  白居易:哼……!(接过砖块盯视)

  白夫人:(惊愤)郎君……!

  白居易:何以大惊小怪?(挥手示意差役丙退去)。

  【差役丙下。

  【白居易掷黄纸、砖块于地,一阵咳嗽。

  白夫人:(捧起碗,心疼地望着白)……。

  【白居易咳嗽不止,按胸伏案。

  白夫人:(忍怨,心疼,责怪)郎君啊!夜过三更,这晚餐,一口没动啊?……

  白居易:先放这吧。(又是一阵咳嗽)

  白夫人:(放碗于书案,为白捶背,动情地)郎君啊!你!人趋老,身渐瘦,白发根根,

  几十载,在官场,颠簸历尽。怎不虑你已是半百之人,为什么不知道自惜自身!

  官场上屡屡见血泊刀影,为妻俺陪着你吊胆提心。从明日就回朝交了官印,一家人还故里,咱啥事不问,享享安稳,养养老身。好不好?

  白居易:好,好,好。夫人啊,夜深风凉,你,歇息去吧。

  白夫人:那你……?

  白居易:瘾又来了,想喝几杯,暖暖身子。给我……半斤就可。

  白夫人:你的命,还有几年?……

  白居易:再为黎民拼几年,回乡陪你度晚年。别生气了,给我半斤就可。

  【白夫人无奈,默下,家童捧酒壶上。

  家童:郎君,就这半斤,您别多喝。(放酒壶于书案)

  白居易:不多喝。(挥手)去吧。

  【家童下。

  白居易:(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自语)借酒浇愁壶已空,一醉忘却东西风。惯看斑驳红尘事,何闻魔呼鬼哭声……

  【幕内传来婴儿啼哭声。

  白居易:(闻婴啼,向内喊)夫人,是芦花在哭吗?夫人!……

  【白夫人上。

  白夫人:你说半斤就可,不过瘾也不能再喝了。

  白居易:不喝了。夫人,这夜半三更,芦花怎么如此啼哭不止?

  白夫人:咳,这孩子近日烂嘴,粥也不喝,汤也不饮。一直是哭,也真叫人没法子啊!

  白居易:喔……要是有她母亲在身边喂奶……可怜啊!(不知觉地酒杯脱手落地)

  【婴啼声不止。白夫人默下。

  白居易:(喃喃自语)孤儿啼哭,声声高,酒醉,也难把愁消。多少难民,骨肉离,多少弃婴,荒野抛。(踱至屏风前,目注屏风上八个大字,肃立良久,字字千斤地念道)“铁骨报国,柔肠效民。”(感慨万千)白乐天啊!白居易!人未醉,心已碎,层层愁,压心底。扪心问——问职、问责、问君、问民、问天、问地、问自己:戴乌纱,披官袍,享俸禄,领薪水,何以报国?何以效民?某——愧!愧!愧!(面对屏风,伫立如塑)

  【灯渐暗。

  【天幕投影——云滚雾锁,群峰奔踊。

  【白居易吟咏之声在天地间回荡——

  人困骨瘦白发生,回首屡屡踏疾风。问天还有几多岁?余年火焰正烧胸。

  【灯复亮。

  【白居易奋笔疾书毕,放笔,离书案。

  【更鼓四响。

  【暗转——天幕外景:淡月低悬,浮云飞渡,星河隐约,天宇幽深。

  白居易:(踱步房外,驰目探空)夜四更,月西沉,星河阑干。“鬼”哭号,黑文

  狂,暗藏阴险。乘深夜施恐吓,隔墙抛砖,暗流中,似可见人“鬼”相牵。

  含笑对蜚语恶言,处之泰然,将烦恼,抛却到浩浩云汉,行大义,造工程,

  某赤胆面君,良心对民,坦怀向高天!(凛然伫立)

  【更鼓五响。

  【幕闭。

  第六幕·勘西湖

  【前幕隔日。西湖湖面。

  【幕启:大风呼啸,电闪雷鸣。湖面涌浪,水鸟惊飞。

  【白居易、朱严本披雨衣乘船上)

  白居易:(望天色)风呼号,浪汹涌,闷雷在头顶。

  【差役甲、乙分别乘另船上。浪涌船簸,四人搏风越浪——船舞。

  白居易:(对朱严本和差役甲、乙)云滚滚,雾蒙蒙,大雨要临。

  【顿时大雨滂沱,船簸剧烈,人站不稳。

  朱严本:(忙扶身摇欲倒的白居易)使君!雨太大了……

  白居易:趁雨势正有利勘察水情。(举目环望)严本!

  朱严本:在。

  白居易:将开工,万千事不可粗心。

  朱严本:是。

  【船在颠簸中行驶

  白居易:(对差役甲)李强。

  差役甲:在。

  白居易:细查看各险处雨中水情。

  差役甲:是。(乘船下)

  白居易:(对差役乙)高建。

  差役乙:在。

  白居易:存料场石灰库重点查巡。

  差役乙:是。(乘船下)

  【白居易与朱严本驶船冲浪。

  【孙世豪、何豹与家丁乘彩船上。

  孙世豪:风狂浪大太危险,快快把船靠岸边!(看见白居易)呵!船上那位好像是白使君呐?

  白居易:不错。孙万金今日游湖观景,可没料遇暴雨恶风啊。

  孙世豪:嘿嘿!这天嘛,电闪雷鸣瞎威风!这风嘛,不定哪风压哪风。

  白居易:呵呵!这龙王,电闪雷鸣显威风;老天爷,正看顺风压逆风!

  孙世豪:嘿嘿黑黑!……

  白居易:哈哈哈哈!……

  孙世豪:白使君,治湖的盛大工程?何日进京请示朝廷啊?

  白居易:工程嘛,本官双肩一人担,无须进京问朝廷。

  孙世豪:哦,真的呀?假的呀?

  白居易:某,愿已许!心已横!

  孙世豪:某好像听说,全杭州的市民都要进京告状?白使君,您可……耳闻风声?

  白居易:呵呵!告状啊,有耳自然闻风声,可是,乐天只当耳旁风!

  孙世豪:嘿!某好像还听说,天边突然见了贼星……

  白居易:岂单见“贼星”,还有“鬼”哭声呢!

  孙世豪:哦,鬼都在哭?有不详之兆吗?

  白居易:“天边见贼星,湖神显了灵。堤岸动一动,必伤千人命。”

  孙世豪:啊!白使君,您,亲耳听到了?

  白居易:呵呵!某左耳失聪,没听到夜鬼哭,可某右耳特灵,听到了天上的神仙在唱……

  孙世豪:哦,天上神仙?在唱什么?

  白居易:神仙唱道:天边见吉星,湖神要庆功。堤岸加一层,可救万人命。

  孙世豪:呵……“堤岸加一层,可救万人命。”这真是神仙的声音?

  白居易:孙万金,您,没有听到吗?

  孙世豪:没有。从来没听到过。

  白居易:噢。万金只听到夜鬼哭,却听不到神仙唱。看来,您只通鬼话,不通神语啊。

  孙世豪:呃,那……白使君您……?

  白居易:某,与您相反,不通鬼话,而通神语。

  孙世豪:您……通神语?

  白居易:这就叫“神通!”

  孙世豪:嘿嘿!

  白居易:呵呵!

  孙世豪:嘿嘿黑!

  白居易:呵呵呵!

  孙世豪:嘿嘿嘿嘿!

  白居易:呵呵呵呵!

  孙世豪:白使君如此神通广大,孙某倒有件事请教……

  白居易:无须请教,三句奉告。

  孙世豪:哦,三句奉告?某愿领教。

  白居易:这就好。

  孙世豪:这第一句?

  白居易:一道政令。

  孙世豪:一道政令?

  白居易:治湖工程,本官签定。

  孙世豪:这第二句?

  白居易:二话不说。

  孙世豪:二话不说?

  白居易:板上钉钉!

  孙世豪:这第三句?

  白居易:三日开工。

  孙世豪:三日?开得了工?

  白居易:雷打不动!

  孙世豪:(面露凶容)雷打——不动……?

  【巨雷当空。孙世豪身摇欲跌。

  【雨帐雾幔,湖天浑然——灯光转弱。

  【电闪处,白居易与朱严本击涛驶浪。

  【幕闭。

  第七幕·刀出鞘

  【前幕当夜。外景——天幽星稀,月渡云层。

  【幕启:风撕树梢,偶闻犬吠。

  【萍儿惊惶急奔上。

  萍儿:(边奔跑边四顾)夜沉沉,风凄凄,心怦怦,步急急!迟一刻,人头落地。争一刻,命保今夕……(跌,滚,奔——独舞,下)

  【更鼓三响。

  【暗转——白府书房内外。

  【书房内景同第五幕——宽大的屏风上“铁骨报国,柔肠效民”八个大字映着烛光。

  【白居易踱步沉思。白夫人端茶上。

  白夫人:郎君,又到三更了,还不歇息呀?(递茶)

  白居易:稍待一时。(接茶,饮)夫人,芦花睡了?

  白夫人:睡了。

  白居易:夜凉了,你也睡去吧。

  白夫人:夜凉了,爱惜你那老骨头。

  白居易:爱惜,爱惜。

  【白夫人下。朱严本上。

  朱严本:使君,您近日身体一直不好,夜已三更,该歇息了。

  白居易:不急。严本:(自书案拿起卷宗递与朱严本)这方案,某审了又审,固水闸最关键,要责任到人。

  朱严本:是。(接过卷宗)

  白居易:一开工,某就要工地坐阵,抓紧把工棚搭建湖滨。

  【差役甲急急跑进。

  差役甲:使君!一女子闯进府来,拦也拦不住,非要见您不可。您,见不见?

  白居易:(略思)见。

  【萍儿气喘吁吁奔上。

  白居易:(不觉一振)是萍儿?!

  萍儿:(气喘语急)使君!快!您快!……

  白居易:萍儿何事?慢慢说来!

  萍儿:孙世豪,豺狼狠!派了何豹来杀您。钢刀已到凶徒手,今夜四更……(晕玄

  倒地)

  白居易:来人!

  【白夫人与二女仆急上。

  白居易:快把萍儿安排房里,给她饮点姜汤。

  【白夫人与二女仆扶萍儿下。

  【白居易、朱严本、差役甲三人警目相视。

  【灯暗。

  【二幕闭。更鼓四响。

  【灯微亮。

  【二幕外:何豹持刀上。

  何豹:黑咕隆咚四更天,摸到白宅墙外边……(四下窥探,摸索而行)

  【秦虎持刀暗上,尾随何豹监视着他。

  何豹:前后左右细窥探,人影狗影都不见。(越墙入宅——隐去)

  【秦虎越墙下。

  【二幕启:书房里,白居易(假身)伏案夜读。

  【书房外,何豹出现于房顶,跳下。

  何豹:(四顾)书房里面有光线,(透窗而窥)他一人独坐书案前。(暗喜)嘿嘿!一刀杀了白乐天,何豹就可领赏钱!

  【何豹破门入室,举刀砍去,白居易(假身)人头落地。何豹仓皇欲逃。

  【灯大亮。白居易自屏风后凛然走出。

  白居易:(厉声)站住!

  何豹:(惊骇魂飞)啊!鬼!鬼!打鬼!……(抛刀而跌)

  白居易:(步步相逼)何豹!

  何豹:(跪地爬行,叩头不止)白使君魂灵饶命!白大爷魂灵饶命!莫怪何豹害您,都是孙世豪他,他,他……(趁势翻身跳起,夺门而逃)

  【秦虎飞身跃上,刀逼何豹。

  【白居易隐下。

  何豹:(惊愕呆视)啊!……秦——虎……?!(步步后退)

  秦虎:何——豹!(步步紧逼)你和孙世豪狼狈为奸丧人性,仗势横行杭州城!欠着某家两条命,今夜你又来行凶!仇恨填胸呀咬碎,握刀双目冒火星!劈你万段难解恨,挖你心肝祭亡灵!

  何豹:啊——!(顺势抓起地上的刀,砍向秦虎)

  【秦虎刀闪寒光,二人一阵拼杀。

  何豹:(刀抛人跌)啊——!饶命!……

  【秦虎生擒何豹。

  【幕闭。

  第八幕·斗公堂

  【前幕翌日。官府公堂。

  【幕启:公堂上高悬“秉公执法”的醒目匾额。

  【白居易与众衙役各就其位,威严升堂。

  白居易:带罪犯孙世豪!

  【衙役甲传呼:“带罪犯孙世豪!”

  【二衙役押孙世豪上。

  白居易:孙世豪!你可知罪?!

  孙世豪:哼!某经商赚钱,何罪之有?你官仗权势,加害无辜!某发财,你嫉妒!白居易!要砍倒某这棵“参天树”,怕你还没有那把斧!

  白居易:唗!好你个“参天树”!唤罗二上堂!

  【衙役甲传呼:“罗二上堂!”

  【市民甲(即罗二)内应:“罗二到。”手持黄纸上,跪。

  白居易:罗二!坦白说来,恕你无罪。

  市民甲:草民罗二禀报使君:十月初三夜三更,孙世豪给某一百银,叫某半夜装鬼哭,边哭边呼如下文:“天边见贼星,湖神显了灵。堤坝动一动,必伤千人命。”还逼某把这鬼话贴街巷,若不干就杀某的全家人!(手举黄纸,颤抖不止)

  白居易:退下吧。

  【市民甲将黄纸扔下,退下。

  白居易:唤胡通上堂!

  【衙役甲传呼:“胡通上堂!”

  【市民乙(即胡通)内应:“胡通到。”手持砖块上,跪。

  白居易:胡通,如实说来,恕你无罪。

  市民乙:草民胡通禀报使君:十月初七三更天,何豹把某拉身边,给某三个大银圆,叫某往您墙内扔这砖。(举砖块)还说道:不露馅儿加赏钱,要是露了馅儿,孙世豪一刀送某上西天!

  白居易:退下。

  【市民乙把砖块丢下,退下。

  白居易:孙世豪!你都听到了,看到了吗?!

  孙世豪:这又怎么着!他俩不是还都活着吗!我杀谁了?

  白居易:唗!孙世豪!你来看:这是什么?!(掷刀于孙世豪面前)

  孙世豪:(见刀一怔,继之又耍赖)一把钢刀。

  白居易:谁家的钢刀?!

  孙世豪:某家的。昨天已被人盗。好啊!原来盗贼与你官衙串通!不然,我家被盗之刀怎么到了你的手中?

  白居易:带何豹!

  【衙役甲传呼:“带何豹!”

  【二衙役押何豹上。

  【孙世豪与何豹四目对视,各露抱恨。

  白居易:何豹!念你的供词!

  【一衙役将何豹的供词递与他。

  何豹:(接过供词,发抖地瞄向孙世豪)他,他,他……

  白居易:(厉声)念供词!

  何豹:白使君饶命!某念,某念。(念供词)“某家主人孙世毫,亲手给某这把刀。(指地上钢刀)命某杀掉……(颤抖)

  白居易:念下去!

  何豹:命某杀掉白居易,赏我银圆和金条。”

  孙世豪:(怒视)哼!……

  白居易:孙世豪!你还有话要说吗?

  孙世豪:有,不知你愿听不愿听!

  白居易:讲!

  孙世豪:哼!萍儿家史是面镜,灭门九族惨不惨?宦海浪恶藏凶险,不定哪天谁翻船。今日倒霉落你手,孙某朝中有靠山。想为自己留后路,今天放某这一关。

  白居易:呵呵!呵呵呵呵!“宦海浪恶藏凶险”,白某何时怕翻船!一日官印压肩头,一日君命刻心间。今朝依法惩凶犯,天塌白某一肩担!开弓没有回头箭,(指“秉公执法”匾额)你抬头看!“秉公执法”正高悬!

  孙世豪:白乐天!(衣内掏出信)我姐夫的亲笔信,你睁眼看!

  【一衙役接信递与白居易。

  【白居易接信阅之。

  【一中年男官员的声音在回响——“世豪乃某舅弟,处世或有不端,白公当抬贵手,日后也好见面。”

  白居易:嗯!……(愤目喷火,横眉悬辱)好一个“处世或有不端”!好一个“日后……也——好——见——面……”(激烈慎思,继而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哼!某,白居易,头顶青天高,脚踏大地宽;心倾国君命,情注黎民安;一身是傲骨,目中无特权!(掷信于地)来呀!

  四衙役:在!

  白居易:上法绳!把二罪犯押入牢监!

  【四衙役捆绑孙世豪、何豹。

  【幕闭。

  第九幕·开工

  【前幕翌日。西湖堤岸。

  【幕启:幕后一声巨响,继而鞭炮声远近呼应。

  【路友海狂欢奔上。

  路友海:倒了!倒了!孙剜筋的阁楼倒了!龟孙与何豹入监牢,家家户户放鞭炮!

  (奔下)

  【众民工涌上——群体劳动舞。

  【打夯队喊着号子,一呼众应。

  领夯人:乡亲们呐!——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干起来呀!——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白使君啊!——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坐杭州啊!——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除恶霸呀!——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真解恨呐!——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为百姓啊!——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造大福啊!——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筑堤坝呀!——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防灾害呀!——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咱百姓啊!——

  众夯手:哎嗨——夯来!

  领夯人:加油干呐!——

  众夯手:哎嗨——夯来!

  【打夯队下。运土小车队上,土车奔流来往,人们挥汗而歌。

  领唱:小车推土快如飞——

  齐唱:快呀快如飞!

  领唱:男女上阵把汗挥——

  齐唱:把呀把汗挥!

  领唱:白使君做官有神威——

  齐唱:有啊有神威!

  领唱:杭州日月增光辉——

  齐唱:增啊增光辉!

  一民工:看!(指幕内)白使君也来了!

  【白居易阔步上。

  【飞尘弥漫中,白居易的身影走动在众民工之中。

  【民工的欢唱声继续着——

  领唱:白使君同俺把汗挥——

  齐唱:同啊同俺把汗挥!

  【幕徐闭。

  第十幕·送别

  【三年后,仲春。西湖修整一新的堤岸上。

  【幕启:天幕出字幕:“三年之后”。

  【淡云蓝天,春光明媚。堤岸远近新柳铺绿,可见湖面嫩荷涌碧。

  【众少女载歌载舞上。

  众少女:(齐唱)岸柳吐新绿哎——

  春光无限好啊!无限好!

  碧波正涌翠哎——

  嫩荷分外娇啊!分外娇!

  新堤真雄伟哎——

  大闸坚又牢啊!坚又牢!

  排涝又防旱哎——

  五谷产量高啊!产量高!

  六井*水清清哎——

  家家是欢笑啊!是欢笑!

  满城传佳话哎——

  阵阵歌声飘啊!歌声飘!

  (注:*六井——唐时杭州市民的饮用水主要来自市内六口水井,该六井之水并非地下泉水,而是通过暗道引入的西湖水。故湖水落则井水枯,湖水满则井水旺。)

  【众少女舞下。

  【路友海手捧酒葫芦奔上。

  路友海:白使君要走了!白使君要走了……(奔下)

  【白居易策马上,

  白居易:(举目环望,感慨地)三载风和雨,幕幕留心底。不期接诏令,即将离别去。马行步迟迟,人更心依依,

  【马轻嘶。

  白居易:(勒马而立,望景吟咏)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此系白居易原诗《钱塘湖春行》)

  【众百姓携物抱酒奔上。

  【白居易下马。

  【众百姓拦道言别:

  “白使君啊!您这就要走啊?……”

  “白使君!这一走,啥时再回来呀?……”

  “白使君啊!真舍不得让您走啊!……”

  “白使君!一路保重啊!……”

  【路友海内喊:白使君——!(捧酒葫芦上)

  路友海:这老酒是俺自己做的。(捧酒葫芦至白居易怀)您带上,路上解乏。

  白居易:好,带上,带上。(接过酒葫芦)友海啊,你家住城北老街,你们老街竹器

  胡同住着一老一少,老人叫宋义,双目失明。他身边有个九岁的孙女,叫草儿。你们是近邻,日后要多多照顾他们祖孙二人。

  路友海:记下了。使君放心。

  【孟氏手捧一包茶叶奔上。

  孟氏:白使君!这是俺自己采的茶叶,您一定收下。

  白居易:好,收下,收下。(接过)夫人,家中日子如何?

  孟氏:有米有面,顿顿有饱饭。

  白居易:就好,就好。嗯……(略思)夫人,本官有一事相托,不知……

  孟氏:白使君请说。何事相托,俺尽心尽力。

  白居易:本官家无定处,平生天涯栖身。家中养个三岁的孤儿,想托付与夫人。望夫人劳身劳心,把这孩子养育成人。

  孟氏:使君这般信任,俺全心应承。

  白居易:谢谢了!

  孟氏:白使君,您……府中何故有一孤儿?

  白居易:捡来的。

  孟氏:哦,是男娃儿还是女娃儿?

  白居易:是个女娃儿,名叫“芦花”。

  孟氏:呵!“芦花”?这名字怪好听的。

  白居易:从芦苇丛中捡来的时侯,她身上脸上都粘满了芦花,因此就取名“芦花”。

  孟氏:(一怔)……!

  白居易:这孩子是杭州人的后代,某不想让她离开故乡。

  孟氏:白使君,您从芦苇丛中捡到这孤儿……是哪一天?

  白居易:三年前本官赴任那天。(回忆)那天正是九月九日重阳节。

  孟氏:(愣怔)白使君!您捡这女娃儿……是在哪个地方?

  白居易:郊外路边,一棵老槐树下芦苇丛中。

  孟氏:(急问)白使君!当时您……细看没有,那女娃儿……身上可有什么胎记吗?

  白居易:苦命的女娃儿,贵人之相。右耳根下长个惹人喜爱的梅花胎记,

  孟氏:(爆发地一声凄呼)恩人啊——!(跪地泣哭)

  白居易:夫人,这是何故?

  孟氏:白使君啊!……

  白居易:夫人!何故如此?慢慢说来。

  孟氏:(哭诉)民妇有愧,愧难吐!愧疚的泪水,肚里流……

  白居易:噢……?

  孟氏:三年前,锅里无米无面煮,饿死了公和婆,二老临终还张着口。为活命,辞别家园他乡走,洒热泪,狠狠心,把亲生骨肉路边丢……

  白居易:哦……

  孟氏:逃难路,泪双流,移一步,三回头,回头远望老槐树,耳边不绝孩儿哭……

  白居易:嗯……

  孟氏:孩儿哭,声声如刀割娘心!孩儿手,每每梦里撕娘肉!三年愧疚,肚里沤,三年悔恨,恨入骨。三年心痛不敢诉,三年悲哀向谁哭!

  白居易:痛啊!……

  孟氏:如做梦,丢弃的孩儿命还在,恩人啊!可怜的小命是您救。俺母女,大恩今世报不尽,俺发誓:世世代代报千秋。

  白居易:(欣慰地)母女得以团圆,天大的幸事啊!安心了,本官安心了。

  【宋义与草儿以竹竿相牵匆匆上。

  宋义:白使君!您真的就要走了吗?……(一把抓住白居易)三年来,看不见您的容颜,却心知——您和俺心心相连。使君啊!(颤动的手在白居易身上抚摸着)

  此一走去何地?路有多远?俺盼望有生之年,您再回还!(拭泪)

  白居易:老人家,不要难过。有饭吃了,要喜欢。

  宋义:是啊。有米有面,喜欢,喜欢!(拭泪不止)

  【幕内马嘶铃振。秦虎策马上。

  秦虎:使君,时辰不早了,赶路吧。

  宋义:(拭泪,声颤语咽)使君,官任不由人,上路吧!

  众百姓:白使君,上路吧!

  白居易:(上马,回首)乡亲父老!都回吧!……

  众百姓:(企足翘首)白使君!一路保重啊!……

  【白居易勒马招手——造型。

  【灯光转弱,

  【天幕投影——白居易策马扬尘。

  【幕后伴唱——

  望尘烟,人渐远,

  人渐远,心相牵。

  您的声音在耳边……

  【幕徐闭·剧终。

  后记

  本剧以唐人白居易任职杭州刺史治理西湖为素材,力图塑造一个勤政爱民

  的清官形象,以古示今,褒扬正气。白公以“铁骨报国,柔肠效民”自策自励,

  这与我党“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主旨相传承。望今人阅古思今,自诲自律。

  同时也为配合当今打黑除恶治国理政的理念和战略。

  剧中除白居易之外的角色和情节均依主题需要而虚设,不涉及其他历史人

  物和事件。

  笔者限于水平,完成此作实感力不从心,恳请业内方家不吝赐教,也盼广

  大读者朋友提出宝贵意见。

  ——作者于202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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