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还有夕光下画桥连着远处的山林,两岸鸟声在如烟的晚霞中唱歌。船头一本书,船后一壶酒,孩童暮归应笑我,遥指西山一抹红。这是陆放翁看到夕阳思故乡的心境,写尽了古代文人的放荡形骸的超脱和内心孩童般的纯净。其实,放翁的爱情并不比李商隐这个情圣平静,看看他与唐婉的《钗头凤》红酥手和世情薄,沈园留下他俩魂牵梦绕的离恨情愁。最近网上读了一篇文章,好像说陆游的《钗头凤》不是写给唐婉的,他俩的爱情故事也不可信,很长的一篇文章,引用了很多资料和诗,我没有耐心读完。我去过绍兴沈园,看到了墙壁上那首撕心裂肺的两首词作,知道肯定不是陆游的笔墨,宋代的遗迹估计只有开封的琉璃塔,其他早已化作云烟消散。据说那个琉璃铁塔存在下来也是个奇迹,经过那么多次战争、地震等只是有些倾斜没有倒塌,可见当时建筑者的力学基础多么牢,活到现在申请诺贝尔物理奖应该稳操胜算。那么,沈园还是当年那个沈园吗?肯定不是。既然沈园都不是那个沈园,墨迹也不是那个墨迹,他与唐婉的爱情真假又如何呢?
《红楼梦》有一联:假亦真时真亦假,有时候虚假的东西比真实的东西更真实。表哥爱上表妹也是人之常情,宝玉不也爱林妹妹吗?他还爱表姐宝姑娘呢,你管得着吗。何况唐婉又那么有才,古代有女子无德就是才的说法,第一是德,第二就是才。看看大观园里的小姐们,黛玉、宝钗、探春、湘云等,哪个不是赋诗高手,成立诗社赏菊、赏雪、吃螃蟹比赛作诗,就连开派对喝酒都出联对诗猜灯谜,雅兴和高雅玩出了贵族气息。你若是多情男子,放着长得水灵灵又有才气的女子你不产生爱慕之情吗?况且陆游又是一个文学青年,他的选偶标准肯定也是唐婉这样的才女。好容易与美人进了洞房度过了花烛之夜,婚后的生活肯定如吃了蜜一样甜美。但陆母却因两人八字不合而棒打鸳鸯。劈腿后一对鸳鸯泪眼相思,一次春游意外在沈园相遇,就在墙壁上留下了那两首重逢感伤的词,第二年唐婉就在相思忧郁中死去。陆游为这段爱情一生都无法释怀,想念唐婉的时候就来沈园,写了许多怀念唐婉的诗,传说陆游晚年这种相思都无法排泄,写下“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的诗句。沈园的幽梦,从南宋一直让后人叹息到现在,爱情的力量通过诗词形式得到精神上的不朽。
我又眺望一次斜阳余晖。那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夕阳,是每一个人最后的美好归宿。陆游生不逢时,他出生时北宋在“靖康之耻”中灭亡,又遇见秦桧这样的人,他的科考成绩就在秦桧孙子之上,刚踏上仕途就被秦桧打压,仕途不顺屡遭贬职或被迫赋闲在家,一辈子怀才不遇,他抗金的远大政治抱负一生都没有实现,临终写给儿子一首诗,告诉儿子北定中原的时候,到他坟头告诉他一声。陆游还有一个好哥们儿叫辛弃疾,比他小十几岁,也是填词的高手,与他的政治抱负一致。有一年两个志同道合的战友终于见面了,经常梦见铁马冰河的陆游此时已经是78岁的老人,辛弃疾此时来绍兴走马上任,在一个破旧的草堂里,陆游拉着辛弃疾的手说,老弟呀,你是管仲萧何一样的人才,完成抗金的伟业就靠你了!辛弃疾感叹地说,老哥呀,我也是经常醉里看剑醒在号角声里,一心想替君王完成收复大业,可惜现在也是满头白发生呀!老哥俩的壮志未酬和英雄气短令人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太着急。
夕阳终于狠了狠心,毅然决然地告别白昼走下西山。辛弃疾的词写得确实好,有词中之龙的美称,是豪放派与苏轼齐名的人。我最喜欢他那几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百度”的名字是他八百多年前就给起好了。辛弃疾起名字是高手,但在爱情上可能还是新手显得稚嫩,他在元宵节的茫茫人海千回百回去寻找谁呢?脖子都酸了时候,猛然回头却意外在灯火零落的地方发现了“她”。这一年辛弃疾大约32岁,原配夫人赵氏已经过世,他一个单身狗在正月十五的晚上来观花灯,真正的目的是想找到他心中心仪已久的“她”吧?我没有看到更多关于辛弃疾的爱情故事,但我相信他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执着,一定找到了他心中的知心爱人。
我在暮色中独自慢步。一边想夕阳的晚意,一边想古代诗人的人生、事业及爱情。那最后一抹霞光还是留下苦苦一笑,都有对国家的情怀和对爱情的痴情,两位诗人如落日一样走远,绚丽的余晖散落在天边。是谁把夕阳偷偷抱走,谁能告诉我伤心人别有怀抱的滋味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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