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时不时吹来的阵风不过是最轻微的风势亦轻易侵入我髓,搓搓手掌心,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我和夏阳背对背坐在后院的阶石上。
石阶上的白马王子和小猪公主就如此的两背相对,他们不言不语,致两人共度良宵的美景中生出很多尴尬来。
我们背对相坐的邻旁有棵大枫树,树大招风,衣摆和发丝被大风吹得凌乱凌乱,对坐无言,咫尺天涯,所有景致都成了托景。
无奈,无奈,无奈来兮叹奈何。
坐了大抵半炷香有余,枯燥乏味的缝隙听闻白马王子发牢骚“如果执慧说的是真的,那她真是太伟大了,她既然想着牺牲自己来成全我们,不得不说,她真的是海量胸襟,我突然觉得我很自私,是不是?”
我无语,默默抹泪又落泪。
耳边似乎有无数声音在嘶吼,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夏阳,你又要离开我。
夏阳,你可知我等了你十年。
夏阳,你可知十年来我度日如年。
夏阳,你可知与你重逢后我乐开了花。
夏阳,你可知我对你情深义重。
夏阳,你可知为了你,我多次负了遂溪。
夏阳,你可知听了这番话我是何感受。
夏阳,你可知与你初重逢时我有多快乐。
夏阳,你可知我心早已非你莫属。
夏阳,你可知你如天上繁星可望而不可即。
夏阳,你可知当初遭你当众调戏,我又爱又恨。
聪敏如你自是都懂。
夏阳,以前我虽知你骄傲散漫,却不知你散漫之中竟是如此重情重义。
夏阳,以前我虽知你重情重义,却不知你情义之中如此舍己为人。
你明知得取舍而为之,我却不忍说你莽。
你明知不爱而为之,我却不忍说你傻。
你明知抛弃而为之,我却不忍说你痴。
……
我许久的沉默换来他的一语“景怡,现在这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我还是不语,还是抹泪又落泪。
王子之言,就如拂在脸面上的耳光,就如钉进骨髓里的尖椎,就如刺进心口的钻头,此时此刻,他莫非是想与我再一次分离。
我自当明白这言外之意,愣是当了回哑巴。
可是辗转反侧几番之后,我偏偏不按套路出牌,弃了一惯逻辑走了反道,带有几分恳求“夏阳,你说了那么多,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你有没想过,她需要你我也需要你,你才说过我要是肯回到你身边你拿命去换都没所谓,怎么现在说变就变,你能不管她陪在我身边么,我说我有病是真的,我没多长时间了。”
他猛抬头,硬着嗓“啊”了一声,却仍是不在乎我那几经深思熟虑才说出的话,权当气头上的胡言乱语。
此时他在乎的只有她,心里想的亦是她。
我情不自禁。
犹如突然悟道了,直到这一刻,他心里已经完全没我的存在了。
倾时,转念上心头。
既然郎心已不在,再去强留亦没用,不如萧洒放开手,至少我们曾经相爱过。
头脑里刹那间一片清明,即使咽泪也强挤出一个泪中浅浅的含笑,一改之前的话题“也对,慕容姑娘有如此广阔的胸襟我是策马奔腾也赶不上,你不必在意我的,我说我有病是骗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你是否对我真心,想不到你真的信了,你怎么这么傻,我有病,这种谎话你也信。”
我笑得悲凉。
口在哼唧表演,眼在汪洋流泪,庆幸着此场是与他背对背而坐,即使再如何的泪如雨下他亦不眼见,心下猜测,此时他也应该被莫大泪珠包围。
面前落英缤纷、凉风凛凛,但见白马王子掀起的衣角又放下,寒风刮过耳廊隆隆响,入目雅静景致是那样令人魂牵梦萦。
和着这恬静优美的静景,此时他口中呕出的文字里饱含着熊熊的责怪语气“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一头雾水“什么?”
他应得利落干脆“我说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有病的事?”
我在不假思索情况下言道“我就想试试你能否接受,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是真心爱我的,这就已经足够。”
我的泪一刻都没有停过,这会儿,反而下得更急更密。
携着泪久久哽咽,却只是听他有问“现在知道了,是什么感觉?”
我淡淡低低自言自语“死也值了。”
……
自语完毕侧过颜,他马脸尽是无动于衷,估计刚才之话未到他耳廊,便直接道“知道就心满意足了。”
接着,他却语重心长近似挖心掏肺地说“景怡,其实我很爱你,但这种情况我再和你在一起的话……”
他话不完美,硬是留了一截,我心平气和答“我明白,明白,我选择退出,再见。”
他却如临大敌反驳“不要,不要跟我说再见,因为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我还是爱着你的。”
听罢,我深为感动,感动之后留言“那好,我们就背对背离去,谁也不要回头,谁也不要说再见。”
他顺着话道应“好。”
嗫嚅完成,我们双双站起,背对背站立,趁郎君未注意几番回头偷看,眼见他直面向前不回头。
我的心,是作祟的揪。
说真的,早就该料到会是这种结局,故事里的情节向来一波三折,没有多少回能够顺风顺水走到底。
其实,如此也好,从此不用再心心念念抱着希望,希望与他有死灰复燃的一天,换个想法,未必是坏事。
之前占据在心里的大石瞬间飞了,顿时,身轻如燕。
我低眸绽放出一抹浅笑,这是放心的笑容。
意犹未尽,听闻耳边铿锵有力数着数“1,2,3……”
我顿时被那吟声唤醒,还未完全回神,耳窝之下则听沉稳步履声,皮囊里的猪心应知是那匹马离开的讯息,着力一颤,下一刻,便迈起步子往反方向前行。
我们背对背,各迈着各的步伐步步前走,渐渐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可想而知,那匹白马王子越来越远了。
走了有那么一阵子,我不知不觉把步伐一顿,却迟迟不回头,心里坚守着临别时的誓言,谁都不要回头也不要说再见,信守诺言不敢违背是当头棒喝。
逗留一会,又重新起步,边走边落泪,边落泪边抹泪。
突地,喉咙不知被甚物呛一下,接着,咳嗽匆匆来报到,几声过后,不但没有消停反而越发急,咳得胸口作闷狠狠的抽痛。
伴着咳嗽,似乎从喉咙里涌出一些东西,然后很不受控制地涌到嘴里,为了防止它往外泄,连忙用掌心封住嘴巴,不一会,感到有东西直接流到掌心。
不得不再顿步,放下手掌一看,掌心布满大片大片的鲜血,血液不规则向整个掌心开始蔓延,不多时,掌心被红红的东西占满,最后夺掌而出,流向地面瞬间化干。
看着这鲜红的血液,在心里默默说,血,我吐血了,离死亡之路又近一步了。
终究,再也无法听到任何马蹄声,深知他已销声匿迹。
我不禁笑得讽刺,爱了他十年,等了他十年,到头来还是有缘无分,有缘相遇,却无缘再续前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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