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初中，家离学校十多里路，每天蒙蒙亮出发，天黑沉了才回家。教书的姨夫看到我成绩好，在我读初二（1982年下半年）时，姨夫把我转学跟着他读书。
我外婆非常重男轻女。我姨夫当老师，我姨妈在学校食堂上班，我舅舅和舅妈务农。外婆怕我舅舅吃苦，不准我姨夫他们分家。外婆不准我姨妈在学校煮饭，必须和舅舅他们一起吃饭。我外婆的家就在中学旁边。我也就理所当然在外婆家吃饭，我妈妈拿米去。
大概是1982年12月的一天，我放学到外婆家，敲门时，舅舅的2岁的儿子从门孔里吐我口水，恰好吐到我脸上，他哈哈大笑。我觉得有趣，想逗他，我也就吐进去，他笑得更欢了。我们两个玩得正开心时，我舅妈就破口大骂。我也毫不示弱地回击。我外婆说：“小祖宗，你出去好吗？”就把我推出了。不过我还是返回把我的地理书拿出来了，记得第二天还要考试。
我走在黑黢黢的路上，真的好可怜，那个时候我也只有十三岁多。我想走路回自己的家。我的家离外婆家50来里路。我走到没有人烟的铁路桥边时，不敢走了，怕鬼。寒冷吞噬我的骨头肌肉，饥饿吞噬我的肠胃，风声鸟叫声在击碎我的神经。我徘徊在黑幕里，站在到中学的路口，不知怎么办？学校高中学生睡觉的钟声响了。我快步从大马路上走向中学，我得趁着还有人气的时候走过猫头鹰停留的厕所边。我不敢敲我姨妈的房门，偷偷摸摸地绕过厨房，蹲在姨妈房间下的窗户下。那个时候我姨妈的小女儿一岁多。我听见姨妈哄她睡觉的声音，听到那个挂钟敲了十二下，姨夫关了煤火也回来了。他们关灯睡觉了。此时，真的就是万籁俱寂。没有经历过恐惧的人，无法想象我那时内心的恐惧。何况我听说中学所在的地方原来是刑场和烂渣坑，怕鬼的我毛骨悚然。我蹲在姨妈的卧室的窗户怕了。我又绕过厨房，坐在姨妈的房门口，想着熊熊大火、美味佳肴，不知什么时候我在恐惧寒冷饥饿中睡着了。
姨妈家的闹钟惊醒了我。我听到姨夫往门口走得脚步声，就往学校堆放木柴的地方走去。在我上石阶梯的时候，姨夫喊住了我。他和姨妈什么也没有问我，更没有安慰我，把我安排到床上睡觉。第二天，就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我上学。不过放学时，我就没有去外婆家了，就住在学校里姨妈家。
因我的住在了学校，外婆准我姨妈在学校里煮饭了。
后来我舅舅还跟我父亲说我不喊舅妈，告我的账。我仰着头闭口不言。父亲和舅舅一拍即合，说我脾气犟。
现在我想，那天晚上外婆舅舅舅妈都没有去找我，如果我出事了怎么办？
我参加工作后，问姨夫当时为什么没有问我具体情况。他说：“那个还用问吗？你舅妈的脾气就那样。”
我现在一点不恨我舅妈，虽然当时她是找借口想赶我出去。我理解她：一是我住到她家，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二是在那个困难的日子，她以为我妈妈给的粮油少了；三是我感谢她让我更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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