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妮儿声东击西,从草丛中轰出五六只野兔,空地那边传来枪声。我想这些轰出来的野兔都得完蛋,谁让它们倒霉,遇上好枪法了。喊道: “绝爷,能过去吗?”
“过来吧。”
果不出所料,空地上躺着三只死兔子,个个又肥又胖。我捡起血迹斑斑的野兔,一蹦一跳地跑向老绝户。
“这只是咋回事?”他见我拎着四只兔子,问。
“枪打的呗。”我无法向他透露实情,又不习惯撒谎,眼睛望着脚下嘟囔着。“反正……反正我是一起捡来的。”
“不对吧,”他拎起狼狗送我的那只兔子耳朵,来回端详。“怎么没枪眼?”
“它慌不择路,自己撞死的。”我急中生智道。
“撞哪儿啦?”
“树根上。”
“瞎扯,要是在早,哪有这种好事?”
“有。”妮儿眨着眼睛插进来,帮我打马虎眼。“成语‘守株待兔’,讲的就是这种好。”
老绝户被我们讲糊涂了,不知所云。
“就是说,有个农民在地里干活儿,轰出只野兔。它急于逃跑,没头没脑地撞在树根上,一下撞死了。那个农民白得只兔子,高兴极了,从此他不再干活儿,整天坐在树下等待,梦想再碰上只撞死的兔子。”
“我可没做过这样的梦,你们该干啥就干啥去吧!”老绝户用枪筒挑起野兔,舒展开眉头,摇晃着脑袋回去了。
我对妮儿吐下舌头,为感谢她及时“救驾”,和她一起去捡蘑菇。
要是在夏天的雨季,我们半天就能采回一土篮子鲜蘑菇。发大水,四面八方的小野兽都逃进树林里,地面上的蘑菇几乎被吃光了,绝奶半天才捡到一捧干蘑菇。我发现硕果仅存的干蘑菇,大都藏在动物吃不到的枯树干下,于是用一根木棍作橇杠,橇起那些横倒竖卧的树干,再伸进手去捡起缝隙里的蘑菇。这一招儿还真灵,每棵橇起的树干下都有收获,我们很快采集起一大堆干蘑菇。远处响起雷声,天空的乌云愈发浓重,不时闪动着闪电,我脱下上衣包起蘑菇,抢在大雨来临之前满载而归。
老头鱼真不愧为能工巧匠,一上午工夫就领人搭起马架子。说是马架子,我看是电影中猎人的小木屋,不过比那大,我们都住进去还绰绰有余。这个马架子在树林中间,房梁架在四周的树干上,房顶上铺着一层桦树皮,墙壁是一根根埋在地里的树干立成的,缝隙中塞满干草,既挡风又遮雨。尽管是因地制宜,我奇怪他们哪来的钉子,没有钉子怎么能盖起这座小木屋呢?
这一夜,小木屋外风雨交加,山呼海啸,小木屋内篝火熊熊,火光映出大伙儿的轮廓,温暖如春,给人一种家的感觉。能有这样的住处够舒服的了,再不应该有什么奢望了。我们大家挤在一起吃起两天来头一顿热饭,野兔炖蘑菇,幸福无比。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咸盐,咽进喉咙里没滋没味,但在这种情况下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我的肚子里饱饱的,身上暖暖的,躺在干树叶上充分体验到有家的好处。
这样的日子一连延续三天。
暴风雨过后,大水渐渐趋于平静,但水面还在荡漾。到了第四天,洪水非但没退又涨起一块,淹没了一大半坟地。水位仍在上升,水浪冲开墓穴卷走棺材,如同一艘艘起航的小船。有十几张嘴巴吃饭,如果说我们的处境还没有完全绝望,那么也是很不妙了,生计问题变得十分严
峻。乱葬岗子上的野兔和干蘑菇,差不多都被打没吃光,老绝户只剩下一颗子弹,再不敢轻易开枪。寻找食物的人都两手空空,摇晃着脑袋无计可施。每天,大家都站在崖头上眺望,企盼着漂姐的小船出现,给我们送来粮食,但是江面上连个船影都看不到。这段时间孩子和烟鬼最难熬,老绝户经常吧嗒着空烟袋锅,不无遗憾地说: “要有副扑克算一卦,准知道漂姐啥时候来!”
“看样子,大水一两天还下不去。”病叔和大伙儿商量道,“大人还能挺下去,孩子怎么办?我们不能干等着,得想办法自救。”
“咋救?”狗剩子问。
“回江神庙一趟,看能捞出些粮食不。”
“船都刮跑了……”
“可以造木筏么。”
“对呀,”老头鱼一拍大腿,“咱咋就没想起筏子呢!”
大伙儿砍下树干扎起木筏,活儿干起来非常得心应手。几天前,我还纳闷哪来的钉子盖房子?这回恍然大悟,办法简单得很,人们就地取材,跳下墓穴用斧刃橇开棺材盖,取下大钉子固定起木筏,用之不尽。但是有人刚刚扒开抗联战士墓穴的一角,就被老绝户喝住: “不许动它!”
“为啥?”那汉子不解地问。
“不能动就是不能动,快给我埋上。”
老绝户暴跳如雷,吓得汉子不敢再问为什么,赶紧重新埋好墓穴。别说他不明白老绝户为什么生气,我们大家也莫名其妙,面面相觑。唯独病叔赞许地朝老绝户点头,好像他们之间有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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