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非常喜欢看《家有儿女》因为很温馨,很和谐,很幽默。以至于在我的脑子里生长出一个错误的认识,对于组合家庭只要当事人不抗拒,生活还是会很美满的,是这样吗?至少我的经历告诉我,天堂与地狱毗邻,推错了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怨不了谁,和有一些人你耗尽一辈子的心力,也修补不出一个圆满!
婚后妈妈和叔叔经常吵架,为了,你去了哪里;为了,你做什么;为了,和谁相处;为了,你喜欢;为了,我不喜欢;为了,你不想解释;为了,我想知道;为了,你要我说;为了,我不想说;为了,你错了;为了,我没有错;为了,你以为;为了,我不以为……妈妈和叔叔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吃饭的时候掀桌子,闲坐的时候摔凳子,商量事情的时候飙脏话,半夜吵得邻居敲门怒骂……我真的很心烦,很崩溃!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人怎么样可以互相伤害?翻白眼、戳心窝子的狠话、推搡、撕扯轮番上阵,我应接不暇。我不知道人居然可以这样放纵自己!长见识了!而以前我妈妈不泼辣啊?以前朱叔叔很绅士啊?是碰了变压器吗?突然间都变了面孔?
叔叔家卫生间的门锁坏了,不能上锁,一天我洗澡的时候朱叔叔居然来推门。我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家里没有其他人,我大叫一声之后他走开了。这事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妈妈和姐姐。我觉得他是长辈不会那么猥琐,他应该不知道我在里面,我选择沉默一方面是羞于启齿,一方面是真怕自己冤枉了他。可是多年过去,看过很多类似的新闻报道之后,又重新再来回忆这件事情,我又觉得事情远没有我认为的那么简单。有一个窸窣窣的声音如一股凉风一直盘旋在我的耳朵边,记忆发酵,那分明是他蹑手蹑脚一点点推门的声音!那么他是故意的吗?我不敢想,他到底没有进入房间,也没有做任何有实质侵害的事情,而我只能说,幸好我没有受到伤害!
叔叔的妈妈胡搅蛮缠,叔叔的女儿叽叽喳喳,烦透了,糟糕透了。他们家老人犯错,是老人要尊重,不能计较;他们家女儿犯错,是小孩要包容,每当叔叔这样自圆其说的时候,我真想把凳子摔在他脸上,让他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能把道理用得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周末早上,还在睡梦中的我突然被吵醒了,糟糕的一天就这样开始,我慌慌张张起床看情况,当手触摸到门把手那一刹那,我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我知道我是害怕了,不是恼火,更不是想发起床气。这个家一旦开机,上演的都是恐怖片,直面它我需要很大的勇气。我砰的一声推开门,被迫提刀上战场……
原来妈妈钱包里的钱不在了几百,包一直放在她卧室的梳妆台上,妈妈认为是叔叔的女儿偷的,叔叔的妈妈觉得妈妈血口喷人她家的孙女为人清白,房子里这么多人,捉贼拿脏,凭什么说是她家孙女偷的?她刚好说完我刚好走到她们面前,这位老者双手叉腰,鼻子对着妈妈哼哼,眼睛朝着我挑了又挑。天呐!她不知道这样的形象很吓人吗?什么是为老不尊?我想就是这个样子吧!如地狱越狱而来的恶魔。
妈妈说她知道我和姐姐从不偷钱,这事准是朱利干的,她平常手脚就不干净爱偷拿别人的东西,附近同龄小孩的家长们都不喜欢她,常常来找妈妈要赔偿。我觉得妈妈说的没错,可是要教训她一顿吗?她早已没了踪影。我想还是算了,也不缺那三百五百。妈妈说不行,这种坏习惯不能惯,非得教育她改掉这个习惯才行。人家亲奶奶都那样说了,我不懂妈妈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我记得前几天朱利偷了邻居小姑娘的一对蕾丝假发发卡,她奶奶知道了,什么都没有说,只说玩几天你还回去就好了,然后便不再追究……朱利会还回去吗?她奶奶后面会追究吗?我们都知道不会,没有。
中午叔叔带了隔壁老赵来家里吃饭,妈妈把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们。老赵说这孩子得好好教育,而叔叔脸色很难看,他说朱利不在家,你们是怎么知道是她偷的?问过她了没有!然后和他妈妈一样,用责备和怀疑的眼神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我。我看着他不高兴的眉眼和有力度的步伐,我猜测他的心里应该是这样想的:我的孩子怎么会偷东西?准是她孩子偷的,昨天晚上她女儿也进过我们的卧室,真他妈神经病!
妈妈拉着叔叔亲自去楼下便利店求证,今天早上他女儿是不是拿着百元大钞去买辣条、棒棒糖、冰淇淋;隔着几个路口的游戏室今天早上他女儿是不是带了一群小孩子来抓娃娃打地鼠?
叔叔无话可说,但他看我的眼神告诉我,他认为这是陷害,不是铁证,说不定是谁给了朱利零花钱。晚上她女儿回来了,抵不过证据的叔叔去搜了他女儿的衣兜。我觉得他是想证明我们的恶毒,他们的无辜,不巧他女儿给他剩了七十八。他厉声地问了几句之后他女儿马上承认了罪行。他似乎以为自己幻听,又确定一遍说:“真的是你拿的?”这时他母亲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扯着他的手肘说:“人大自巧,狗大自咬,算了算了,以后她会改的!”
我就这么看着叔叔和他母亲,我想知道他们的脸色要怎么转变,才符合他们此时的心境,是不是还要看看我?还是不敢看我?是不是还要继续怀疑?他们眼神躲闪,背对着我和妈妈,教育了他女儿几句这事就完了。之后他女儿脸容湿湿答答地回了卧室。这样的家庭教育真是令我吃惊,我想他们一家来自外星吧!我永远理解不了他们。
周末我睡在床上心事重重,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摔东西乒乒乓乓和吵架细细碎碎的声音。这种不和谐的旋律传入我的耳朵,呲溜一声扰乱了我的心率,紧接着我心跳加快,全身血管膨胀,脑袋被恐惧和无助挟持,意识错乱……
真的很心烦,很讨厌,很恶心!妈妈和叔叔又吵架了,三更半夜正是鬼魅出没的时候,可是我却想逃离,逃到天边,逃到地狱都好,我就是不想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勉强着活下去。声音越吵越大,他们俩一个不让一个,没有谁比我更了解我妈妈,她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需要别人无条件的顺从,她行事的规矩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妈如是,我该埋怨谁?责怪命运吗?世界上男人众多,可只有我爸爸会让着她,宠着她……
客厅里传来大哭大叫的声音,这种逼近死亡的气息,令我的神经紧张到可以勒死我自己。可是外面是我妈妈啊,我亲生妈!我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想逃避,我还是不能留她一个人。我颤抖着手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敌军压境还要恐怖的唇枪舌剑,怒骂、挑衅、威胁、讽刺和侮辱性的人身攻击。哭的不是妈妈,是叔叔的女儿朱利,我想她是被我妈妈和他爸爸的大打出手吓哭的吧!看她抽搐的背影,这一刻我觉得她和我一样可怜!我看着乱糟糟的房间和一屋子各样脸色的人,心冷如霜、如看客!我不理解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何价值闹得鸡犬不宁?
事到如此,我早已不想知道吵架的原因以及矛头的指向,关于我妈我无奈大于理解,而叔叔一家人已经耗光了我对外人所能给的全部耐心与爱心。我直径走到妈妈面前说:“睡觉去吧,很晚了!”我看着妈妈一动不动,对我的话充耳不闻的样子,我很是无奈,于是我伸手去拽她,我想拖她回房,我想要她安静!马上安静!可是妈妈的脚似乎是被钉子钉住一般,我怎么都拖不动她。刹那间我肚子里的火立马窜到脑门。我咆哮道:“天天吵,吵什么吵?要吵到邻居报警才肯罢休,是不是?”妈妈无辜地看着我说:“有人非要和我吵,我有什么办法!”叔叔跳出来,一副惩奸除恶悲情大英雄的样子反问道:“我要吵?是你一天胡搅蛮缠,大晚上不睡觉,在我耳边絮叨这絮叨那,我白天累成狗,晚上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睡觉?你能不能让我这个男人活得自在一点?”说到汗水与付出妈妈更加有话要说,她质问道:“我不挣钱养家吗?全天下就你最累?你挣的那三瓜两枣够你们吃不?”
关于付出;关于奉献;关于真心和爱心,在这个屋檐下,早已经不是,是与非、对与错可以划清的问题了!妈妈叔叔又因为经济贡献吵了起来,突然这个时候叔叔的妈妈缩手缩脚地回了自己卧室,这一刻我在心里暗自嘲笑,叔叔坚强的后盾原来如此不稳固。
叔叔说妈妈咄咄逼人,妈妈说叔叔无能,所有的不满和愤怒日积月累,在今天终于全部爆发。叔叔说妈妈要逼死他,他上有老下有小,他们过得不安稳,我们仨休要活得舒坦,把他逼急了给我家“一窝黄”。他说完面露狠劲看着我和我妈。我不太懂“一窝黄”是什么意思,还在一边劝着妈妈。可是妈妈的反应突然大得超乎我的想象,她冲到叔叔面前说:“来啊!你现在动手,从我开始杀,否则你就不是一个男人!”叔叔嘴角颤抖说:“滚开!你这个疯子!你最好不要逼我!我怕你后悔来不及!”
杀,这一个字我听得特别清楚,给我家“一窝黄”就是要杀了我全家呀!我认真看着屋子里这个唯一的男人,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威逼一个女人和两个还未成年的女孩子!瞧,他那悲情的样子,既委屈又无辜,感觉所有人都对不起他一样,难道他从不犯错从不负人?
我想妈妈累了,她拿出酒一个人自斟自酌,一杯两杯我没有劝阻她,三杯四杯之后她愁容依旧,我接过杯子和她说:“睡去吧!想喝明天再喝。”可是妈妈不言不语还是要喝。妈妈说:“不要管我,你先去睡,明天你还要上学,我不想影响你!”叔叔在角落里袖子一挥说:“她要喝给她喝!”说完自己踢踢踏踏一个人回了卧室。我拗不过我妈,她喝了一杯又一杯。她抢着喝,她罐着喝,喝醉了还闹着酒疯,像一个得不到满足的无理的小孩,我只是不愿意说她现在更像一个弱智!
妈妈就这样闹着,她撕破了夜的宁静,把我推向万丈深渊,我看着在沙发上乱蹦的妈妈歇斯底里地对着她吼道:“你说你不能影响我,可是你又明明确确地在伤害我,我的天!我要怎么活呀?”妈妈胡言乱语,说她要死了,她不想活了,她死了之后,让我把她葬到我爸爸身边!这一刻我觉得妈妈对我太残忍了,她硬生生地推给了我太多我无法承受的重。
我无比的怨恨,怨恨所有!
我猛然起身,似妖魔鬼怪附体一般,拼命地摔东西,砸花瓶、翻茶几,抓到什么毁什么。我对眼前的一切失望极了,我想毁灭所有,我也不想活了,我也想去找我爸!我行为过激又反常,吓坏了急急忙忙出来看情况的叔叔一家。妈妈还在一边耍酒疯,她哭着拉着我的手说:“人家都说,千个万个不及头一个,为什么我以前就是不相信呢?”
我恨啊,恨所有让我不愉快的一切人和事!16岁,眼泪落下,我也想有一个人能听我说说话,给我一个拥抱,我也有很多说不出来的苦!我也想有一个龟壳,怂的时候缩进去躲一躲!可是我身后空无一人啊,那些说无论我做什么都支持我的朋友们,那些说过我很重要的人,都去哪儿了呢?活到这一步我才深刻意识到,我与所有人近在咫尺,又隔着几个世纪……
我开始失眠,不管在哪里,每天晚上很难入眠,日子久了人也就蔫了,妈妈带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没事,慢慢调理,你还年轻,能治好!”我握着安神补脑液,在心里说:“不!我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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