俳句里的物哀
在许多俳句中都应用了具有物哀之美的独特意象。这些意象作为俳句的主要内容,传达出一种朦胧、哀婉的气息,体现了作者的怅惘,使俳句具有其独特的美感。
雪的碗里,盛的是月光。—— 和泉式部
此句作为写景的句子已极美,更是暗合佛家“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色即是空的有无之境。
流萤续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寂寞何以堪。——立花北枝
“如果说一切爆发前,总会有片刻的宁静,那么一切死亡,都会留下冗长的回声。” 日本战国时期绵绵的黑暗里,万物沉寂。那些忠诚的武士,高傲的将领,在辞世之时都说人生如梦,都叹人生如萤火虫,都叹息自己渺小的光芒。
洁白蜘蛛兰,南枝才放两三花,已是淡著烟。——松下蒼介
蜘蛛兰的美丽就展示在路旁,绿枝条中虽只有两三朵,但它醒目的白,足够成为炫耀的资本,让你知晓,什么才能被称之为淡著烟。
初次遇见你,我只是匆匆一瞥,就成了缘落。仓央嘉措是这样说的:“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但发生终究是个发生,遇见是缘,一瞥也会投影在阿赖耶识中,成为缘落的印记——我的人生轨迹曾有过你的出现,因为你的影动,有了我的悄然,眼识成了相切。
你若随境入,细细地品味,便会发现许多和自然描写相关的内容都承载的有物哀之美。 物哀的内涵是触景生情,诗人在看到自然景物之后萌生出同情、感叹的情感,并将情感具化为一句话的诗句,记录在自己的日记当中。
君似将来临,风铃已报信。——山头火
风铃敲响了一个又一个人生幻梦,为什么努力或不努力,等待或是不遗余力的行动,都是一场接一场的过程再续。
一岁一枯荣,城墙落入护城河,兰纳成旧梦。——松下蒼介
行走在清迈的古城边,随手用手机定格,眼见新城墙起有型,眼见旧城墙坍塌成堆。有影跌落护城河中,想,当年那么昌繁的兰纳古国,如今能留下的影像,也只剩下这堆墙砖,可以见证它曾经的存在。时间一直在更替,世上,无人能使之复返,无论你再怎么珍惜和不舍,它始终是要前行的。这就是矢量,这就是世界本来的真实模样,谁也无法改变。一岁一枯荣,形容的应该不仅仅只是草木吧。
朝颜生花藤,百转千回绕钓瓶,但求人之水。——和泉式部
朝颜(牵牛花)的藤蔓生到了水井上,作者为此不肯牵扯水桶,唯恐伤了新生的嫩芽而去向邻人借水。
在日本俳句中,诗人偶尔会营造出某种哀怨的意境,从而表现一种空静虚无的美感,在无限的意境中寄托作者的情怀。
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小林一茶
一茶在《俺的春天》里记录着女儿早夭的事:“她遂于六月二十一日与蕣华同谢此世,母亲抱着死儿的脸荷荷地大哭。”一茶心中的悲恸可想而知,感叹自己两岁的女儿如露水般短暂的一生。另有一种译法:我知道这世界,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小林一茶自说:“我们在世上,边看繁花,边朝着地狱走去。”虽然,“死亡对真正的诗歌而言从来不是生命的绝唱”。一茶因为女儿去世而作的这首诗 ,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寓意,或许是这样一种感觉——众生皆如光影中消散的露水。
狐狸取乐水仙旁,清冷月夜光。——与谢芜村
夏商末年,桀纣无道,时有九尾狐幻化成妹喜,妲己迷惑君王,以致民不聊生,末世倾覆。传说九尾狐在殷商灭亡后来到日本,复又受宠于鸟羽天皇,致其缠绵病榻。擒杀九尾狐的,说来还是她的本家,正是有白狐公子之称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失了忆的人,把笑语架在火上,烘烤成了炭。——松下蒼介
记忆必须由集体来保存,但记忆同时也是每一记忆者自我剖析、反省和忏悔的机会。这样的自我反省能使记忆成为一种打破沉默咒语的行动,一种对“正统记忆”的有意识的反抗。集体失忆总是与权力制造和强加“正统记忆”同时发生。正统记忆是由统治权力所主导的,是用来加强集体失忆,代替集体记忆的伪记忆。
问问自己:昨天,你是发声人,还是失音人?今天,你是静好心,还是惶恐心?当下,你是沉默者,还是失忆者?而明天,倘若还有明天的话,你又会是谁?……
沉默是金?或是暂且的困顿?沉默中的思想,又该由谁来做出陈述?
失了忆的欢笑是干瘪的,因为没了神韵作为背景支撑。而最最可怕的不是失忆本身,而是用谎言编造出来的记忆变了调的歌唱。
(未完,后续幽玄与?寂)
记:安德烈·贝勒沙尔是这样评价俳句的:它是传播微光与颤栗的诗。因此,在我看来,能在流水的日子里,以小见大,以微见著,即是真切。这种审美情趣应该就是物我相望与物自性的自然流露吧。时光清浅,许些安然,愿流年不负你我,岁月可期。
曼珠沙华开簇簇,正是吾身安睡处——种田山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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