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的故事

　　我们公社有近百个下乡知识青年，全是湖南省建四公司的子弟，在三个农场干活，分别是城西农场、人民农场和我们建设农场。在漫长的农村生活中，我们似乎是一群被人遗忘的弃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枯燥和辛劳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消磨着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大约在1977年，我们农场有7个知青因为父母退休而顶职回了邵阳，农场一下子显得空荡了许多，大家都有一种茫然和空虚的感觉，每个人比以往沉默了许多。也是这一年，城西农场的知识青年初伢子告诉了我这样一件事：

　　他们城西农场下来了几个招工指标，招工的名额被定了下来，除了家里有背景的知青外，还有几个确实是下放年限已久和家里生活困难的人，其中知青李就是一个，他俩兄弟均下放，自己是家里的老大，且他又是一个十分本分老实、颇得大家好感的青年。

　　招工表格填好后，全部交给了一个负责招工的干部手里，此时，事情却发生了变化，某一领导给负责招工的干部打了一个长途电话，要那个干部把他才下两年的女儿招上去，这个领导有一定的权势，而负责招工的干部又是一个善于在官场上混的人，他通过方方面面的权衡以后，决定把知青李的招工名额取消而由领导的女儿取而代之。

　　第二天，那干部宣布，这次招工所填的表格统统作废，须重新填写，于是把招工表格全部收了上去。当时所有的人（包括知青李）决没有想到事情发生了什么变化，待招工表格重新发下来时，知青李才发现自己成了牺牲品。

　　那时的人非常老实，知青李那天没出工，躺在床上，想自己兄弟两人都在农村，家中父母无人陪伴，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愤。于是他使劲在楼板上跳呀跳呀，因为他知道楼下那个领导的女儿和那个招工的干部在填写那份原本属于他的招工表格，他一下一下地跳，楼下便一层一层的灰尘往下落。

　　招工的干部走了出来，向楼上大声地喊：“谁在上面吵呀！”

　　知青李走了出来，向楼下大声地回答：“是我！”

　　“小李，你想造反呀，现在是华主席抓纲治国！”

　　知青李一听，火上加油，问：“抓纲治国，你抓谁治谁！”

　　“就抓你治你这号调皮捣蛋的家伙！”

　　知青李默默地走下了楼，招工的干部似乎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用叙述者初伢子那戏虐的话讲：“那干部眼皮子都跳了好几下呢。”知青李并不向那干部走去，而是直接走进了农场的食堂，等他从食堂出来时，他双眼充满了血丝，双手拿着两把菜刀，冲着那干部大声的说：“我先治治你这个开后门的狗腿子！”说完就挥着双刀就向那人头上砍去。那干部脸色发白，掉头就跑，一个抱着头在前面边跑边喊：“救命呀！杀人了啊！”一个双手拿着两把刀在后面追，两人就在城西农场的一个鱼塘边跑“圈圈”，在场的知识青年都站在旁边漠视无睹，没一个人上去阻挡，这群已被生活磨练成了冷血动物的知青，大家都在思考将来自己的命运会不会也被人愚弄。还是在场的几个农民上去把知青李抱住了，知青李把菜刀一丢，和闻讯而来的弟弟抱头痛哭。

　　听了此事，我无比感慨，一想起我们的华主席抓纲治国，一想起我们曾敲锣打鼓、满腔热情地跑到县城里迎接华主席的光辉宝像，心中的感触怪怪地。 （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