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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主题曲之我只在乎你(三七)

时间:2021/8/20 作者: 羽佳一鸣 热度: 318430
  没了我,你怎么过(四)

  四月初的一天,丁艳霞的案子开庭审理,丁丽欣作为证人也是家属出庭。审讯工作本来很简单也很顺利,公诉人读完起诉书,审判员开始询问丁艳霞,她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或许因为她深爱着张春城,把他和神秘人做的全揽在自己身上。由于现场只有他和她的痕迹,而且他已经死无对证,而警方提供的资料也无法证明别人参与,只能按程序进行。

  让人意外的是丁丽欣刚一开口就刺激了丁艳霞,她的情绪严重失控,发疯似的大骂丁丽欣和成大志,扬言早晚还是要杀死他们。庭警控制不住,审判长宣布休庭。考虑到丁丽欣出现可能再次影响审讯,临时决定不再询问证人,让丁丽欣在厅外等消息,由代理人代为陈述事发经过并转达庭审结果。

  将近中午时庭审结束,当庭判处丁艳霞无期徒刑。

  第二天开始清明节小长假,丁丽欣为避免母亲想多了难受,一家三口到杭州玩。刚踏上苏堤,她不自觉的想起成大志,想到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和他把臂同游竟然叹出声来。老太太扭头盯着她看,问她是不是哪不舒服,脸色为什么不正。她吓一跳,赶忙解释可能是没睡好。从那时候开始,她要在母亲和女儿面前小心应付。

  四月份的最后一个周一,第一个疗程结束。暂停两周,等化验结果出来后耿新华看情况决定是不是需要增加剂量。丁丽欣也觉得有必要休息休息,缓解一下紧张的精神自是不必说,五一小长假要来了,也免得美瑜看到她假期里去医院还得解释。

  然而没过两天,就有她预想过但不愿意太早出现的事情发生。周三上午的第四节课,她刚开始布置当天家庭的作业,有同学举手说那项作业周一作过了。她赶忙补救说给上次作错的同学巩固,接着重新布置。回到办公室,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她知道刚刚不是疏忽,与早上梳头时揽进垃圾筐的头发联系起来更坐实他的担心已经来临——X射线产生副作用。

  这天她没有吃午饭,午间休息的两个小时想了很多很多,做了两个重大决定。请长假,虽然她知道记忆力减退情况暂时不会影响教学质量,但也绝不愿意让人事后知道了以为她明知有问题还硬撑着占学校的便宜;见成大志最后一面,趁着她没有明显颓废,这是给彼此最后的慰藉,也想让美瑜和他认识一下。

  这两个决定实施起来都没阻力,她向负责教务的副校长提出后,当天放学收到答复:同意,停薪留职,节后她不用来上班。成大志收到她的要求觉得意外,但欣然接受,自从二次重逢确定他们仍爱着彼此,他内心里已经把她女儿当成亲人。

  两人零八年曾经畅想过到舟山看海吃海鲜,十年后终于得偿所愿。虽然她带着母亲和女儿过去,他也带着女儿,多多少少有点别扭,但好在两个女孩儿很投缘,见面没多久就开始凑到一起说悄悄话。

  为错开人流,他们刻意避开假期,五月二号上午,在嵊泗县碰面。没想到这里六月份以后才是旅游旺季,他们连五一三天假也避过去了,所以轻易租到好房间,价格也便宜。那天是多云天气,海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午饭是在农家乐吃的海鲜,老太太嫌腥吃不惯,要两道素菜就汤面仍没吃舒服,饭后留在酒店休息。美瑜邀成媛去小洋山看奇石、礁群,兴致勃勃地拿着相机、手机走了。两人想了想,小家伙明显的是给他们制造机会独处,索性爽快接受,到基湖沙滩上散步。沙滩上的游人屈指可数,他们反倒觉得没人打扰更自在,像小情侣似的,一会儿嬉笑追逐,一会儿把鞋袜脱了淌水,一会儿躺在沙滩上享受海风轻抚。

  傍晚,天空逐渐晴朗,落日余晖尽情挥洒在沙滩上,漫长的布满脚印的黄沙呈现出缎面般细腻的温柔;泛起点点霞光的海平面显得格外娴静,介于红酒与浓墨之间的海水似乎包容着世间所有绚丽和黑暗。景色好美,丁丽欣几次想发感慨,感叹这么好的日子竟是他们的永别。话到嘴边又忍住,就怕他发觉后追问,让最后一次小聚不能尽兴,她只要把最美的时光留给他。

  晚饭时,成大志把一副精致的碧玉手镯给美瑜,当正式认她做干女儿。她忽然改主意,说“干爸”这称呼有些怪异,又说如果他们结婚了她会把他当亲爸,不然还是叫叔叔的好。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丁丽欣谋划许久的场面陷入尴尬,她站起来刚要责备美瑜,他笑着打破窘境:“美瑜说的有道理,叫什么都一样。这镯子就当叔叔第一次见你的礼物。”她嗔笑着撇美瑜一眼,把手镯连盒子装进美瑜的双肩包,认干亲的事就再没有提过。

  三号早上碧空如洗,酒店里有人组织出海,美瑜和成媛都感兴趣,也加入其中。或许是第一次出海的原因,两个姑娘挤在一起聊个没完,见人家打鱼急忙凑过去,那劲头比自己捉到鱼还高兴。丁丽欣却忽然喜欢上安静,要么坐下来看海,要么和他一起站船头吹风。成大志本来就好静不好动,每到一个美丽的地方总是习惯性地把眼前的一切当做画面记在脑子里,有她的画面尤为深刻。

  从餐馆出来时老太太提到今天阴历三月十八,是他们村庙会正日子。美瑜从没去过老家,自然也没见过庙会,就缠着外婆让她讲庙会什么样子。成媛也跟着凑热闹,西安的庙会逛过很多次,对河南老家的仍有些好奇。老太太难得见有孩子缠着,高兴地说起往年村里庙会上的热闹场面。丁丽欣也想起以前的庙会,尤其是和成大志一起逛那次,就把房卡给美瑜让她们先回去,她和他踏着夜色在街上走走。

  这天晚上的月亮还没开始变瘦,月光下的海边的显得更加静谧。两人挽着胳膊边走边聊天,自然地从庙会转到成家村村南小路,回想他们当年在那里开启初恋,回想在那里唱歌、看流星雨。他又提出让她唱歌,她稍微犹豫就唱了,还是那首《我只在乎你》,她心里当做永别,所以唱的非常投入。第二天他要带成媛去郑州玩,然后回西安,而她也要回上海。两人都很珍惜这个短暂的相处,于是,相拥着坐在海边,谁也不想说回去。一直到红日爬出海平面,朝霞随白云散尽,才依依不舍的回酒店。

  原计划节前能拿到化验报告,巧的是本打算亲自化验的检验科赵主任临时请假,竟忘记把事情交代给其他人。耿新华二十八号下班去取结果,样本还在冰柜里摆着。他气得都想自己马上操作,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他和朱晓玲约的五点半机场见,不足一个小时时间里他还需要换衣服、回公寓取行礼、赶往机场。

  从首都机场往出走将近九点,耿新华一眼认出正在接朋友的金林。虽然叫不上名字也没说过话,但他知道金林是丁丽欣和成大志的朋友,所以拉着行李箱过去打招呼:“你好!你是丁丽欣的朋友是吧?”

  “是,你是?”金林不认识耿新华。

  “我是丁丽欣同学,姓耿,你上次去医院探望她母亲时咱们有一面之缘。”耿新华笑着解释。

  “哦,你好你好!不好意思,我这记性不太好。”金林稍微犹豫说,他觉得不熟悉的人在机场打招呼,无非为搭便车,这点他不介意,就冲认识丁丽欣和成大志就没问题。“你这是打哪来?回市区是吧?我捎你一程,我车在下面。”

  “不不,不麻烦你了。我最近换手机,把她老公号码不见了,麻烦你给我说一下。”耿新华真没想凑车,套近乎是不错但纯粹为的要成大志手机号,因为以前向丁丽欣和美瑜要没成功,遇到机会还是想记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在金林看来这是客气话,所以笑着拉他:“你就别客气啦!丁老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说着还向他后面的朱晓玲点点头,招呼他们和另外一男一女往停车场走。

  上车时耿新华又客气几句,说了父母的住址竟和金林家同属于一个居委会。到万泉庄附近要下车了,金林邀他们一起吃饭,他赶忙说母亲早做好饭等着他们。再次感谢以后又问丁丽欣老公的号码。金林愣了一下说:“你真不知道啊?她老公去年出车祸没了。”

  耿新华感觉脑袋“嗡”的一下,拉着行李箱往家走着还乱糟糟的,禁不住开始为丁丽欣的境遇担心。吃饭时,朱晓玲示意他向父母说婚事。他放下筷子,直接看着她哀求:“晓玲,结婚的事能不能放一放?”其实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包括这次来见父母都是为了给她和她家人一个交代,而听完金林那句话到现在的半个多小时里更是陷入胶着。

  “……”朱晓玲诧异地看他没说话,瞬间晴转阴的表情已经是大写的不满。

  “还放啥咧?没瞅瞅你多大了?”耿新华的母亲急了,浓郁的豫北方言里幽怨大于亲昵。随着这句话,他父亲也把筷子放下,瞪着一双光华即将褪尽的老眼,显然也需要个有说服力的解释。

  “伯诶,唛,晓玲,我没说不结婚,就是想暂时放一放。最近有个要紧病例得全力以赴,压得我没心情想别的。”耿新华赶忙解释,他和父母说话基本上是普通话的字用老家话的语调说出来。

  “说来说去老是那几句儿,忙上班儿,忙学习,啥时候是个头儿啊?”耿新华的母亲似乎听惯了这种解释,“你瞅瞅恁伯诶哩头发,瞅瞅我哩头发,俺老两口还能蹦跶几年儿?”

  耿新华被母亲这几句话噎得说不出来,看看母亲头上白的多黑的少,父亲头上已经看不见黑发,心里一阵阵酸楚,眼圈也红了。可不是,父母那年代结婚晚,为了保住工作只生他一个,如今七十岁朝上,他也已经四十四岁,怎么能不为他的婚事忧心?但他的顾虑也不是全无道理,现在他几乎一心扑在丁丽欣的病情上,而且他也担心朱晓玲发现他对丁丽欣的感情不止是同学感情,那就太对不起她了,狠心说分手也觉得辜负她跟他这些年。

  “我也没说恁事业心强不对,你说,怎些年儿我给恁伯诶拖过你哩后腿没?”老太太见儿子不说话以为他体会到父母的苦心了,语气也稍微缓和,“恁典罢礼想儿弄啥还弄啥,想儿给哪住给哪住,有敖孩嗷喽俺给恁带孩嗷,趁俺这两年儿还能动,是不是?”

  “唛,你说哩我都知道。可我——唉——”耿新华内心挣扎得更加剧烈,感觉情绪都要失控了,叹口气以后乞求似的看着母亲,“我真哩顾不上啊!唛,等我把这个病例忙完中不中?”

  “你有啥顾不上哩啊?房是现成儿哩,这块儿也中,老家也中。只要恁给个日子儿,装修吧,”耿新华的母亲说着又看向老伴,“咱给他哪个老表言语声儿,都能搭手拾掇出来。”语气像与老伴商量,却没准备让他搭腔,再次看向耿新华,“典个礼能耽误恁多少时间?凑个礼拜天儿都够了!”实际上,这些话老两口探讨过不止一次两次,之所以由她说出来完全为照顾未来儿媳的情绪,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不知道迟迟不结婚是谁的意思。而耿新华的父亲是做惯机关的人,要面子,也不会轻易得罪谁,但儿子每句话每个表情都看在他眼里。

  “唛啊,不是光典礼就完了,俺两个还有事情没说好呢。”耿新华还是一副哀求的表情。

  “啥没说好?恁俩怎些年儿了啥不能说?”耿新华的母亲不以为然的说,“有啥说哩?你钟意,晓玲也钟意——”忽然把眼睛瞪圆了,“咦?你是不是还有啥对晓玲不满意哩?这可是你不对啊!晓玲对你怎好慌!”

  “我没说她不好,是别哩事情。”耿新华慌了。

  听到这,朱晓玲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想明白是这么回事:敢情老两口早盼着他们结婚,每次在找借口推诿的就是他耿新华本人,说白了压根儿就不愿娶她。真是知子莫若母啊,如果不是他母亲点破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她究竟哪里不好?论文凭,论素质,论家庭环境,她自负不输给医院任何——除非他嫌她老,虽然她仅比他大一岁,但要跟那些刚加入工作的小姑娘比明显少了青春活力。据她了解他不至于这么肤浅,不,她对他还是不够了解,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总认为他专注学术而疏忽婚期。就连她父亲怀疑他用情不专、大姐也说他缺乏诚意,她挣扎之后仍义无反顾的相信他,可结果却变成这样。想通以后她马上站起来,强忍着即将失控的情绪冲他父母鞠躬说:“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先走了。”说完快速转身,到沙发跟前拿起挎包,逃难似的冲出他家,连身后他的疑问、他母亲的叫声也没应,门也没关。

  耿新华没想到朱晓玲的反应这么大,因为从进门到他和母亲解释她什么也没表示过,即使有意见也不会忽然向他发难。所以见她去拿包,他母亲也连声叫“晓玲”时他还关切的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看她奔出门还是没明白,直到他父亲说“赶紧跟过去瞅瞅,黑天半夜嫑叫她给外边儿出个啥事儿。”,他这才意识到麻烦了,赶忙追出去。

  耿新华到电梯口,电梯门刚关上。他赶紧按还是向下行驶,叫她的名字也没回应,只好等另一部。追上她时已经到小区大门口,他让她回去她理也不理,只是顺人行道往前走,前面是哪里也不管。这时候她脑子里还没有打算,甚至没想要他怎么样,只是一昧的脑子混乱,而他在身后不卑不亢的腔调无异于火上浇油,如果他不跟着说不定只是找个没人地方哭会儿,除了回上海还真无处可去。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长春桥下的厂洼中路。朱晓玲也没看红灯,硬着头只顾往前走。耿新华紧走两步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说:“当我求你行不行?求你别乱走了,有什么话咱好好说行吗?”

  “你不要——”朱晓玲一抬头发现红灯,转身看着他,“你想好好说?行啊,你说,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你既然不想娶我为什么不对我说清楚?”

  “我没说不想娶你,真的,你各方面都很好。”耿新华认真的说。

  “那是为什么?”她直盯盯注视着他的眼睛。

  “没有什么。”他仍抓着她的胳膊,“咱不说这个行吗?你等我忙完手里这个病例,咱好好商量结婚细节。”

  “你刚说要好好说,现在又不肯对我说实话了?”她说着转身要挣脱他,刚好变成绿灯。

  “晓玲,别乱走行吗?”他拉的更紧了,等她回头看他了又说,“你让我说什么?我从来没说过不娶你。”说这话的时候他感觉到心里有些悲凉,因为他在下车回家的过程里真的想过不结婚,如果能跟她说通就全心全意的陪着丁丽欣做治疗。之前他确实想着把丁丽欣的肿瘤治愈就筹划婚事,现在知道丁丽欣的丈夫发生意外死了,不禁开始担心丁丽欣无法孤零零的面对病魔。

  “你还在避重就轻是不是?”她尽量克制着情绪,一边伸手扣他的手,一边想着以她的素质决不能在大街上哭,更不能大吵大闹,“连阿姨都看出来你嫌弃我,你居然还说不会不娶我?”

  “我没有嫌弃你!真的没有!从来就没有!”他的手指被她的指甲扣得生疼仍不松手,另一只手也过去搬住她的右肩头,态度依然很诚恳,“晓玲啊,你究竟让我怎么说才相信我?我真没有嫌弃过你!”

  她挣不脱就不再挣了,看他的表情和反复说“没有嫌弃她”的语气很笃定,可她心里已经认准他不想娶她,就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态度对他说:“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跟我结婚?既然不嫌弃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推?”

  “我说过我最近在研究个病例,情况不好转我没有心思做别的。”他觉得可以这个趁机会告诉她丁丽欣的病情,又觉得只说病情不说感情跟没说一样,如果说感情只怕立刻就会惹她生气,可能闹得不可开交,忍不住又叹口气。

  “什么病例?科室开会你也没提过什么疑难病例?”朱晓玲到底还是深爱着他,几句话之间又开始相信他是为学术放下他们的婚事。

  “是个声门下型,喉软骨下半截明显肿大,情况仍在恶化。”说到丁丽欣的病情他的心愈发地沉重,“患者,患者要求不让公开病情,所以才没有上会。目前为止,科里只有我一个人跟踪治疗。”他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丁丽欣。

  “也不能患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上会也不等于公开病情,起码让软外胡主任参与进来,多个人探讨有利于更准确掌握病灶变化是不是?”她觉得他这么做不符合规定,习惯性的往上追,心情也逐渐变成讨论工作。

  “她是我同学,我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不让我治疗。”他觉得说不说都为难,还是尽量少说。

  “你同学?你们班的吗?咱一个系的?是谁啊?我应该也认识。什么时候住的院?怎么连我也不说?”她忽然觉得可能是女的,甚至还是她认识的,如果这样他们之间有可能已经发生不寻常关系。

  “高中同学。”他听她的语气又开始担忧。

  “女的?”她继续问。

  “嗯。”他不想再说下去,却发觉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你们俩有暧昧。”她简直难以置信,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没有。”

  “你喜欢过她!”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变成肯定式。

  他和她对视一眼没回答,不愿继续说也不想骗她。

  对她来说这个沉默就是承认,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翻江倒海,不错眼神盯着他质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就是因为她才不跟我结婚是吧?”

  “不是!”他否认完觉得这样表达不全面,急切地补充,“不全是,应该说我们从来没有开始过,充其量算我以前单恋她。”说完这句愈发觉得没有切中主题,“是我不好,这次见面以后我发觉我一直没有忘记她,我对她的感觉超过了同学间的友谊。我也想找机会跟你坦白,怕你听了不信,又怕这样跟你结婚对你不太公平,才一直没说。”

  “你也太儿戏了吧?为一个根本不知道你存在的人放弃咱两个这么多年感情?”她不由得想发脾气,却因为身处公共场合发不出来。

  “这,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高二的时候她拒绝过我。”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需要遮掩。

  “她知道?她知道你喜欢她还跑过来诱惑你?这个女人到底按得什么心?”

  “你别说这么难听行吗?我们是碰巧遇见,她也没有诱惑我,她有事业有家庭有老公有孩子——她老公去年死于车祸。”

  “哦!她老公死了?这才想起你这个备胎是吗?”

  “晓玲!你怎么?”耿新华发觉朱晓玲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沉稳,简直有些刻薄,可他也不能全怪她,毕竟错在自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你没有对她死心!对不对?她也知道你没有死心!对不对?”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有话说了是不是?这还好意思说你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放弃这么多年感情?”

  “不是放弃,我是想等忙完好好整理一下,我是不想你将来后悔。”

  “这有什么区别?你就是想甩掉我这个包袱好等那个女人发现你还爱着她!那样你就能心安理得的和她重新开始!”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谁相信?想没想你已经这样做了!”朱晓玲说完转身顺着路往回走,她决定回上海。

  “晓玲,你别生气好不好?咱坐下来好好谈谈行不行?”耿新华赶忙跟在她身后。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气呼呼的往前走。现在她已经想明白,她没有输给年轻的同事,却输给他以前暗恋的人,而且继续下去只会输得更惨。她决定放弃他,无论是为争口气还是成全他还是为避免将来后悔。走到苏州桥往南拐弯时她忽然转身看着他说:“耿新华,我要跟你分手。听清楚,是我跟你提出的,不是你提出的。”说完转身继续走,任凭他在身后怎么解释怎么说好话,都不开口,也不再看他。

  等到了他家楼下,她又觉得不应该再上去,见到他父母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与其见面尴尬不如不见。于是,她让他上去拿行李并向他父母说抱歉,拿到行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从他家到机场,又从买票、候机、登机到抵达上海再回到她家,六七个小时的过程里,朱晓玲一直忍着没有哭。既是保持她一贯的姿态和素养,也在反复琢磨今天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候机厅发呆的时候,她看过手机,有三个他的未接,还有他发的两条看起来是道歉的微信。她看过直接删除,连他的号码和微信一起删,也没有回。打小她就自负坚强独立,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努力适应。

  朱晓玲回到佘山紫园的家里时已经凌晨五点,因为是五一三天假的头一天,大家都还没有起床。按说一夜没合眼她也该睡个回笼觉,可躺在床上没有丝毫睡意,委屈反而开始一点点凝聚,最终拿被子蒙着头大哭起来。

  吴爱娣是家里第三个起床的,老头子朱正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晨练去了,她洗漱以后下楼到厨房帮保姆做饭。保姆已经把粥煲进砂锅,正在准备小吃。这季节草头正好,她摘好一些泡进水里,转身找笤帚扫落在地上的残叶土屑。到门厅外看到地上一尺多宽两道痕迹,埋怨的同时想到该是谁回来拉的行李箱,等想到可能是三女儿晓玲心里不由得闹腾起来:这孩子不是去北京见未来公婆了吗?大半夜回来是不是没见成?还是没说到一起?想到这,她赶忙上楼敲朱晓玲的门。朱晓玲没出来,隔着门说正在睡觉,让她别打扰也别叫吃早饭。她听女儿的声音不太对,问发生什么也不答复,下楼后愈发坐不住,却也不能没目的乱埋怨,以免影响全家人休息。

  吃早饭前,吴爱娣告诉朱正兴,他笑着劝她不要乱猜,晓玲已经不是小孩子,做事有自己的分寸。等朱晓琦和朱晓瑷两家人下来,朱晓明夫妇和朱晓光都在,当着十几口人的面她连提都不敢提,只能把疑惑压在心底。

  午饭的时候人更多,冯菲菲来了,韩盈颖也带男朋友过来。除了吴爱娣,还有几个人留意到朱晓玲刻意化了淡妆,显然为了遮盖微红的眼睛,这是在自己家而且耿新华没在,理所当然的想到他们发生问题,可这种热闹氛围谁也不愿说破。

  有家人陪伴的日子很舒服,不觉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朱晓玲几乎已经忘了昨晚发生的不愉快。吃过晚饭,两个姐夫在客厅陪父亲聊当前的经济形势。两个姐姐和冯菲菲边看电视边聊娱乐圈话题。她陪小外甥做完水果奶昔,打算回房间洗漱上床。经过朱晓光房间时无意中听到母亲抱怨,语气里满含对他不懂珍惜眼前人的担忧失望,嫌他只顾自己享乐不陪冯菲菲,订婚几年也不把结婚提上议程。他信口把她拿出来挡箭,还说她比他更需要关怀。她的心再度陷入痛苦之中。母亲和弟弟说的都没错,但她接受不了,失去耿新华的现实还没有接受。回房以后她连洗漱的心思都没有了,越想越不是滋味,再次蒙住头以泪洗面。

  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莫名其妙的提前惊醒,听着密集的雨点敲打窗户。朱晓玲的脑子非常清醒,她知道无论再怎么难过结果已经形成——她和耿新华二十多年的感情结束了。能怪谁?自然而然要怪耿新华,可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出现他不会变心,归根结底还要怪那个女人,那个患癌症还要抢她男人的女人。思来想去,她逐渐把伤心演变成仇恨,恨那个不该出现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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