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峰和柳静梓终于结婚了,就在八月十二那天。婚礼办的很隆重,典礼过程是中西式合并,在一个国际知名大酒店办的酒席,油画界几乎人人知道。这时候他们的小公主高心怡已经九个多月,他大孙子旦旦已经过周岁。
两口子对丁丽欣十分感激,要抽时间让高心怡认她当干妈,还要进行仪式。她没应承,换角度说有没有称谓都会心疼小姑娘。那段时间她和成大志过的很舒心,除了没有那张纸跟夫妻一样。因为成媛暑假半数时间补课,有时还会跟同学出去玩,他不需要每天接送或者当保姆,所以有时候也会在她那里过夜,两人不出去时间也会为她煲汤,做几道小菜。
她二十号回上海,十九号晚上高成峰在德发长设宴欢送。她让大志带成媛一起去,她跟他之间故意隔着玉翛然,却不影响她时不时给他父女夹菜。成媛已经满十二岁,比王玧琪小两岁但非常投缘。而她和成大志几乎每年相见时都会找机会跟成媛吃顿饭,或有别人或他们三个,成媛对她的感觉也早不是小女孩对普通阿姨的亲情,或许说早猜到他们的微妙关系也享受这除母亲之外的另一种母性亲昵。金林一家三口也在,金林和成大志的关系比高成峰、王宏亮还亲近些许,金林夫妇频频和她碰杯。他们每年暑假总会找机会聚聚,在这个小环境里面大家都把她、成大志、成媛当成一家三口看,只是没有明说罢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西安住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多种的饺子。跟这帮人在一起吃饭的那种和谐氛围,让她有种不可复制的感觉,特别想珍惜,所以她更加投入,对成大志,对成媛,对每个人都当做最后一次相聚,那种充实感确实让她终生难忘。
看丁丽欣每天生活的和和美美,有的人会为她高兴、感同身受,还有人觉得不舒服,甚至有心碎的感觉。不用说,丁艳霞就是后边的类型,那是几十年的心里不平衡积压而成。再有就是一个不敢也不甘心面对现实的男人,和邓丽欣同一航班返回上海的人。这个人一年多来放下舒适的工作、抛开年轻漂亮的女友和关心他的家人,可以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把大部分精力和时间投放在她身上,学校、家里、路上、菜场都不放过。当然也有西安,去年她住成大志小区旁边时他住同一层,这次他住不进小区就住小区马路西边一个不入流小酒店。每天天不亮起床在小区门口等,大热天戴着假发和帽子一跟就是一天,饭吃不习惯还不一定有时间吃。而她每天在别人面前洋溢的美丽笑容,到深夜就会变成无情的刀,把他的心剜得千疮百孔。
回到上海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生活,住他的幸福窝,吃爱吃的喝爱喝的,时不时出去给皮肤做个SPA。反正他知道丁丽欣每天在哪里,反正她开学还有段时间。那个周末,有人告诉他张春城的汽车维修店贴了转让公告,他让人放出风声,谁敢接那间店谁就会血本无归,他还要继续看热闹。
张春城真想把店盘出去,接店两年多倒霉一年半,眼下这点收入连普通工资都不如,还要让丁艳霞、邢燕跟着他承受心理煎熬。可是转让信息贴出去半个多月无人问津,懊恼的情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终于在月底前某个夜里哭出声来。丁艳霞被他惊醒了,听他呜呜咽咽的推敲这一路走来的艰辛,除了心疼更多的还是恨,自然是恨丁丽欣和成大志。又听他提到朱总,也认为朱总可能是解除困境的关键,决定第二天陪他一起找朱总谈。
八月二十九号上午,丁艳霞陪着张春城到时代广场办公区找朱总。朱总不在,办公室主任吕红磊说朱总很忙,即使不忙也可能在别的公司,因为他在几个公司挂职。丁艳霞忽然认出吕红磊,激动地恳求吕红磊让安排他们见朱总一面。吕红磊也认出她,八九年没见真不敢认,当即告诉她朱总就是以前的主任朱晓光,并当面打给朱晓光说她想见他。他当然知道她是谁,也猜到她见他的目的,但他那天心情不错,让她午后到陆家嘴某个茶秀找他。
为了这次见面丁艳霞还专门捯饬一番,换了套丁丽欣前年给的裙子。见面后她真认出朱晓光,就是那年拿玫瑰花把她吓跑的人,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接受他,她必然过着不难想象的好日子。她脑子很灵活,坐下后压根不提张春城打他的事,只说日子怎么艰难,希望他帮忙介绍点生意。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对维修行业不熟悉,既没答应帮也没说不帮。天南海北的闲聊一会儿,她自己觉得无趣就走了。
下楼五六分钟,她刚走到二号线地铁站C口,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一下接通了:“你好,我是诚意汽修店的小丁,你是哪位?”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如果你想赚快钱,我可以帮你。”是个奇怪且辨不出男女的声音。
“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骗我啊?”丁艳霞没有进地铁口,往旁边走几步站在指示牌下面。
“呵呵,你认为你有什么值得骗的?”怪声笑了笑说,听语气似乎非常了解她,“直说好了,我可以保证你不需要做任何投资,只要按我说的做你就有钱拿,事情办成肯定比你洗十年车赚的都多。”说到这稍微停顿,“怎么样?如果不愿意做,挂电话好了,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能告诉我干什么吗?不伤害别人不违背良心我才干。”
“呵呵,你这样的人哪还有什么良心?”怪声不假思索说,语气里明显有鄙视和嘲弄,而且算准她一定上钩,“我就直说吧,伤害一定会有,但不一定是你!你答应做不仅不会受伤害还有很多钱拿,不答应——呵呵,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丁艳霞急了,她现在最怕的不是没钱花,没钱的日子她已经过惯,她怕关心的人受伤害,比如张春城、她母亲、两个儿子。
“我郑重提醒一次,跟我合作第一条就是不许问那么多问题。”怪声严厉的说。
“啊?一共多少条啊?”丁艳霞脱口而出。
“不多,只有三条。第一,不该你知道的不许多问;第二,我不说结束你无权退出;第三,这件事除了你知道不许告诉任何人。答应不答应?”
“我能拿多少钱?”丁艳霞又问。
“看你能做到哪一步了,让张春城和丁丽欣和平离婚有五十万,搞定成大志有一百万,帮丁丽欣顺利度过难关还有一百万。”
“啊?这么多钱啊?”丁艳霞简直乐开花了。前两个要求免费做她都乐意,何况有这么多钱,张春城离婚后她和邢燕更方便不说,有这些钱生意做不做都无所谓。最后一个她很不理解,按说只有恨他们的人才想这么做,为什么还要帮丁丽欣呢?
“答应了吗?”怪声说。
“能考虑一下吗?如果做一半做不到怎么办?”
“考虑是可以,但挂电话就再没有机会。我再给你强调一下,跟我合作时不许犯浑,刚才那三条犯任何一条后果都非常严重,你关心的人包括你自己都可能受伤害。可能是新乡市新二街茶叶店骑电瓶车送货的平头男孩儿,也可能是你们县城迎宾饭店切墩的小胖子。”
“啊?你,你怎么知道怎多啊?”丁艳霞突然感觉害怕。
“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更多!”
“那,那我不干了,我宁死也不能让你伤害我儿子。”
“条件就这样,利益和伤害对等,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不自作主张,伤害的就是别人。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现在的好处就是还有得选择。”
“我有点儿害怕,只干头两个行不行?”
“不行。”
“那,那我,我真的害怕。”
“那好吧,就当我没打这个电话。挂了吧!”
“等一下等一下,我答应,我干了。”
“确定?”
“确定!”
“没得后悔哦。”
“不后悔!”丁艳霞咬着牙说。那可是两百多万,就算最终张春城不跟她在一起,两人对半分了,也够她娘三个过好些年。
“现在你要听好了,明天我让人送包裹给你,有五万现金和一些照片。现金算给你的定金,照片拿给张春城说服他找丁丽欣离婚。”怪声严肃的说,“记住了,是和平离婚。”
“记住了!我怎么找你?”丁艳霞立刻想找个没人地方大笑一场。
“不用找我,有需要我会找你。记住了,你做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这句话说完电话挂了。
第二天傍晚,果然有人叫丁艳霞到川沙地铁站旁边收包裹。电话是陌生号码,等她的是一个栗子色披肩长发,戴着墨镜、白口罩分不清年龄的人。见面也不说话,包裹给她转身就走。她到没人地方打开一看,五沓百元钞票整齐地摆在盒子一侧;另一侧是比钞票厚几倍的照片,每张都有丁丽欣,大部分还有成大志和陌生人,他们发出的任何表情都能勾起她深埋的仇恨。
经过反反复复的考虑,丁艳霞第三天晚上就告诉张春城,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告诉他。一来她相信他跟她同一条心,二来丁丽欣和成大志本就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三来她是真心跟他好。还有个更重要的,就是万一将来跟神秘人闹翻,也多个人和她一起分担。他听完以后除了吃惊也非常高兴,真得到那笔钱他和她包括邢燕母子都可以衣食无忧,而离婚对他来说只是与女儿的关系远点,丁丽欣如何他本就不怎么在乎。为表决心,他向她发誓除了邢燕就跟她好,得到的钱一起做生意也行平分也行,而且从丁丽欣那里分来的东西也这么处理。
开学后第二个周三,张春城拿着一沓照片兴致勃勃地找丁丽欣谈判。两人又是隔着防盗门说的话,她看到照片立刻翻脸,直接一阵痛斥把门摔上,任他怎么叫都置之不理。他给她打电话、发信息也没有回复,顾虑到“和平离婚”的大前提,他只好先离开再找机会。第二天他又专门跑去,快放学的时候买几样水果在小区门口等,见面先说好话看她没发火才跟着进去,她进门后仍隔着防盗门和他谈。她早知道他店里生意不好,听到他说“呲din居ra于里(吃点亏也愿离)。”立马想到他要分财产堵窟窿。分财产她倒不怕,怕的是他的窟窿堵不完再回头找她和美瑜的麻烦,所以坚决反对离婚,除非他同意净身出户。这下他可不干,但也没敢再闹翻,灰头土脸的回去找丁艳霞商量对策。丁艳霞虽然恨也拿不出主意,只好等神秘人联系时让人家支招。可联系以后神秘人说分不分家产是他们自己的事,用什么办法解决也该她考虑的,人家只要结果。
事情一拖再拖,张春城试了好几次,每次还没等说完就被丁丽欣严厉拒绝。
十月中旬,神秘人再给丁艳霞一些现金和一份房屋租赁合同,让她按要求布置。张春城一看居然是他家的“老房子”,甲方的签字笔迹和丁丽欣一模一样。让丁艳霞问人家不解释,只督促她按要求完成。
十一月三十一号,丁艳霞又收到指示,让她从明天起每天到世博展馆门口等,见到成大志想办法把他骗到他们布置的房子里。然而连续五天过去,展会从布展到开始撤,成大志根本没出现,丁丽欣也没去过展馆。
计划泡汤了。
成大志他们今年都没来上海,而是去了北京。原因是金林的父亲月底前病故,高成峰、成大志他们应金林邀参加四号进行的葬礼。成大志因为与金林关系近二号就到达北京,六号下午几个人一起回的西安。他二十八号早上接到金林电话就给丁丽欣发过消息,说这次艺博会不去了。她也想陪他一起,毕竟和金林夫妇的关系不错,他说不要紧,金林能理解她上班不方便。
从咸阳机场回到家将近六点半,天色已经大黑。成大志刚进家门柯慧文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骂,他放好随身行李洗漱完,去厨房准备开饭,她居然没做饭还在客厅嘟囔。他在厨房门口问怎么没做饭,她又瞪着眼过去嚷:“聋了你?都说了我跟媛媛心情好叫外卖吃过了。”他皱皱眉懒得跟她争执,刚想出去吃点又觉得不对劲,因为以往他每次出远门回家时,成媛总会跑出来找他说点什么,这次竟然没出房间。过去敲成媛的门,成媛隔着门给说:“我没事儿爸,不用管我,还是看看你的画儿吧,你的画儿没了。”
他愣一下看柯慧文。她乐了:“看什么看?是我卖的又怎么样?谁让你背着我们养狐狸精?”
“你胡扯什么?”他感觉情况不妙。
“哼!还跟我装?”柯慧文指着书房,“你敢说你跟画儿里的狐狸精清清白白的?你敢说哪次去上海没见她?”
成大志感觉脑袋“嗡”的一下,赶忙进书房取画筒。
“别看了!已经卖过了!老头儿一开口给十万,我心情好,打五折把那贱东西卖了!有本事儿再去画呀?我看见还得卖,卖了钱给我们娘俩买衣服!”柯慧文的脸上既有痛恨也有得意,唾沫星子乱飞。
“你,文文你——”成大志逐渐明白怎么回事,想发火又不能不顾房里的女儿,硬压着怒火问,“什么时候卖的?卖给谁了?”
没等柯慧文继续气他,成媛在房里喊了:“小区旁边那个酒店三零一,四点多送去的。”
“媛媛!你到底跟谁一势?”柯慧文立刻掐着腰冲小卧室门喊。
“唉!”成大志叹口气赶忙往出走,看能不能把画给追回来。成媛不敢跟母亲明着作对,就隔着门大声说:“哎呀,我不舒服呢,我要睡觉了,你们别打扰我睡觉。”
酒店前台的接待员都认识成大志,听他一说连忙查电脑,显示301已经退房一个小时。他让服务员带去房间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到门口就想起丁丽欣第一次来时也住的这间房。里里外外找过没什么有用的,他又下去让前台帮忙查登记人,登记的名字是王五,手机号也是空号。再看登记身份证“31010119*******”,虽然也可能是假的,但开头是上海地区应该不是巧合,他瞬间感觉丁丽欣可能也会有麻烦。赶忙拨打她手机,响很久没人接听。他焦急万分,边打电话边去301继续找线索,两个服务员也帮忙。
这时候喻芠打电话,问怎么没去艺博会,他把金林的父亲去世的事情告诉她。正讲电话,一个服务员发现软包后面有一张旧机票,上面写着字。他一眼认出是丁丽欣的笔迹,愈发觉得事情不是巧合。喻芠还没挂电话,听到他惊讶也着急问原因。他说丁丽欣可能有麻烦,他要立刻赶去上海。她还在上海没走,也非常紧张丁丽欣,说她会继续打丁丽欣的手机,晚点到机场等他。
半夜十一点七分,飞机稳稳降落在浦东机场。成大志边往出走边开手机电源,开机的瞬间进来三条短信:上海移动发的欢迎信息;12580发的浦东天气情况;陌生上海联通号码发的“忙什么呢”。对他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再次重拨“丁老师”的号码,结果还是无人接听,只好挂了电话快步往出口走。
正走着,手机在手里震动了,他一看是“丁老师”高兴地按接通说:“丽霞,你的电话咋——”
“成大志是吧?我叫艳霞,你刚不是叫丽霞吗?我是她妹。”电话里是个女人声音,普通话发音不准而且有点发嗲。
“艳霞?”听到“艳霞”两个字,成大志的第一感觉就是出事了,因为他知道她们姐妹关系不好。想到这他赶紧让自己尽量冷静,“你怎么会拿着丽霞手机?怎么这么晚还在她家?到底什么事儿?”
“哟!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儿啊!说话都一个味儿!”丁艳霞不紧不慢地说。
“你到底想干嘛?有话就说没话就挂了!我还忙着呢!”成大志没心情跟她废话,他要立刻赶去丁丽欣家看究竟发生什么事,而且他也确定丁艳霞不会无缘无故拿着她的手机。
“你忙啥?忙着找我姐是吧?”她还是一副吊人胃口的语气。
“你咋知道?你还知道啥?”成大志立刻想到事情不简单,搞不好丁丽欣已经陷入困境。就在这个时侯他看到喻芠在围栏那边冲他招手,赶忙停住转身不看她,把手机举起来摇摇意思是正在接电话。
“反正知道的比你多!”丁艳霞说,“行了,少说废话,要想再看到丁丽霞,就乖乖儿的听话,做错一步后果自负!”
“你,你要干嘛?丽霞是你亲姐!你个神经病!”成大志不由得想发火。
“喊啊!再喊一声我就挂电话!你永远也别想见她!”丁艳霞说。
“好吧好吧,我不喊。你说,你要干嘛?”成大志尽量让自己平复,好思考怎么应付这个疯女人。
“这才对!你正对面儿二十三号口外边儿有个香槟色儿的——”丁艳霞得意的说着却被他打断。
“你知道我在哪?”成大志更吃惊,甚至担心刚才晃手机被丁艳霞看到对喻芠不利,脑子快速的想怎么办。
“刚说了比你知道的多!行了,别废话了,直出去看有个香槟色儿——”
“大晚上你让我找香槟色?你来替我找!”成大志故意拖延,仔细看有没有机场警察。
“成大志!你非打断我说话是吧?我叫人给你在从车门儿摆手行了吧?”丁艳霞显得很不耐烦,“你那大眼睛是出气儿用的?不认识颜色儿认车牌行吧?丰田SUV,车牌号尾号六三五W。你啥也别说,乖乖儿上车,司机带你找丁丽霞。明白没?不许报警!也不许跟任何人说话,我要看到你有一丁点儿不对劲儿,你就再也别想见丁丽霞了。”
“哦,我还没成饭,你能不能给我买包方便面?”他看到了,接机口右侧七八米的柱子边露着半个脑袋,戴着白色旅行帽,准时丁艳霞,那个角度应该看不到喻芠。
“吃饭重要还是见人重要?要再说废话我拿方便面勒死你个鳖孙!”丁艳霞有点恼,后半句说的豫北方言。
“不让吃不吃不行了?那么狠干嘛?行了,挂了!稍等一下,我鞋带儿开了!他说着挂断电话。侧身蹲下来左手装着系鞋带,右手点开微信给喻芠发一条语音:“阿芠,丽欣出事儿了,很可能被她妹给绑架了。你看见我千万别跟我说话,也别打电话,我马上要跟她妹见面儿了。等我过去了赶快报警,让公安跟踪一个香槟色丰田SUV,尾号是六三五W。”说完看着发送出去就直接删掉,把手机装裤子口袋。
出门后果然有人在车门口摆手,显然也认识他,他只好上车。车子出机场停在路边,那人过来用红色手提袋套住他的头,胳膊手被捆个结结实实。
大约四十分钟后,成大志被拉下车。推推搡搡的走进电梯,出电梯又被连推带踢走进一个房子关上门,二话不说又是一顿暴揍。打过以后又把他吊起来,双脚勉强挨住地,布袋子取掉人也离开,一句话没说也没提丁丽欣。他看那人就是司机,也想问丁丽欣在哪,但他不仅没一点力气,嘴巴还被胶布封着呢,感觉浑身除了脚底哪都是疼的。
那人出去后把门反锁走了,他努力的分辨,发觉眼前是一个几乎没装修过的两居室客厅。除了一个蒙着新床单的双人布艺沙发和旧茶几,再没别的家具,茶几上平铺着一套新刀具、两根拳头粗细的木棍,还有一箱拆开的三得利啤酒。门上、墙上、地面的厚海绵像新铺的,因为他的血和海绵对比很鲜明,这也是他站不稳的原因之一。上面是一盏布满灰尘的吸顶灯,灯两侧各有一副用四个化学螺栓固定的熟铁拉环,他就被吊在其中一个拉环上,另一个拉环垂着空绳。丁丽欣没在,他的心稍微安稳点,但他明白她一定也在危险中,唯有希望喻芠能成功报警。吊了很久也没人来,他刚犯困身子一歪手腕就被勒疼,赶忙努力站稳,反反复复不知道疼过多少次。
凌晨三点多,喻芠在机场分局急得直抹眼泪,那些人却不慌不忙的。她本以为报警很容易,就跑到停车场边打电话边开车,准备跟上成大志他们。电话转接几次还是要让她到分局备案,说什么核实以后才能接警。现在接警倒是接警了,并且由刑事二组成立了“11·6绑架案”专案小组,却找不到那辆车。她想自己找他们又不让走,不知道除了抹眼泪她还能做什么。她真的非常担心他,一会儿进去问情况,他们什么也不说还嫌她影响办案程序。实在坐不住,她又到大厅外面抹着眼泪走来走去。最后给杭州的朋友发微信问谁熟悉办案程序,她认识的除了画师就是画家,谁也帮不上忙。
这一夜过的非常慢,非常难熬。丁丽欣几乎没合过眼,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看表。昨天吃晚饭时她就有些不自在,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按说昨天成大志该回到西安了,以往的习惯他会在QQ或短信说一声平安到家,可等到十点半也没接到任何消息。上床前她给他发条短息“忙什么呢”,却如同石沉大海,这让她怎么安心?想打过去又担心他妻子发现惹麻烦。该不会是发现我们来往吧?想到这一层她愈发不安!
天亮后她匆匆地洗漱,饭也没心情吃。她打算先去上班,课间再抽空发QQ消息给他。一开门丁艳霞在门外,直勾勾看着她。她本来就挺烦的,皱着眉冷冷说:“你这么早干嘛?”
“带你见个人。”丁艳霞居然跟她说普通话。
“谁?张春城又想耍什么花招?”在丁丽欣眼里他们就是千方百计分家产堵窟窿。
“给你画画儿哩人,想儿不想儿见啊?”丁艳霞变回豫北方言。
“大志?恁俩把大志咋喽啦?”丁丽欣立马发飙,一着急也用的老家话,“我给你说丁艳霞,恁俩要敢招他一指头儿,我给恁俩拼命!”
“我就纳闷了,恁俩咋都一个德性咧,一听着对方哩名儿就急了,你急啥咧?你急能又咋喽啊?”丁艳霞撇着嘴,想嘲笑又因为妒忌笑不出来的表情尤为别扭。
“说!到底咋喽啦?”丁丽欣都想抬手给她两个大嘴巴。
“急啥?跟我去瞅瞅不就知道了?”她有恃无恐的转身往电梯口走,“丑话儿先给你说前头啊,你要还是咋咋呼呼哩,出啥事儿可嫑后悔!”
“你!”丁丽欣咬咬牙忍住了,只能看到成大志再说。
等来到地方,丁丽欣简直要气疯了,他们居然把她的房子变得面目全非,家具几乎全没有了,窗帘全换成黑乎乎的,莫名其妙铺的到处都是海绵。刚要指着张春城的鼻子骂一眼看到成大志,满脸血迹吊在厅子里。喊一声“志”还没到跟前就被张春城拦腰连胳膊紧紧抱住,丁艳霞眼明手快用胶带封住她的嘴巴,也用绳子困起来吊在拉环上。
七点四十五分,喻芠把金林夫妇和薛亚宁做律师的表弟领进机场分局,这之前她已经接了四五波人,有杭州来的朋友也有朋友带的当地朋友,还有西安来的高成峰夫妇、王宏亮和玉翛然、周楠夫妇、何晓东和他的朋友。高成峰的陕西普通话离百十米远都能听见:“……额戝!提溜为些锦旗都似阻样子滴(挂那么多锦旗都是做样子的)?博寺能定位么?博寺有监控么?为些仍(那么多人)搁喔达闲滴钩子生筛(屁股生虱子)咧!咋不出警咧么?一个个瓜迷失眼儿……”其他人也在七嘴八舌的乱打听,除何晓东的朋友在职能部门任处长,其他人都是书协、画协的,虽然不懂但都很着急。大厅前半截都处于混乱中,有人跟他们解释没有正式上班,有人劝他们先到外面等候,有人请他们派代表到问询室跟相关接待员沟通。
五分钟后,他们全部被叫到一个空房间里,倒上茶水,但还是让等。八点三十五,有位领导过去见他们,把情况简单说明。据警方调查,资料库里没有任何一辆香槟色丰田SUV尾号是六三五W,注册沪字牌照各车系香槟色丰田近一千辆,还不敢说有没有喷漆和改装的,不经过详细比对很难贸然下手;另据喻芠报案的情况分析绑匪和人质都不止一名,所以还不敢在全市范围内盲目设卡搜查,以防绑匪狗急跳墙伤害人质。谈话的结果就是他们只能继续等消息,在这个过程里那位处长和薛亚宁的表弟可以到刑事二组询问,其他人过去就是阻挠公务。
这下大家安静下来,那位领导一走又开始小声嘀咕。首先高成峰就坐不住,经过商量,他和金林、王宏亮、喻芠到街上去碰运气,其他人忙的回去不忙的在那里等消息。
九点二十几分,郑州东站铁路售票口有三个人在犹豫不决。认识路不能拿主意的是个叫建兴的胖小伙,头发花白被他称呼三姨姥的拿主意也拿钱不认识路,头发全白什么都不确定还想拿主意的是他姥姥。所以建兴一遍遍往窗口问回复二老,二老争论乘什么车更划算。空调车硬座每人128。5元最便宜,要坐十二至十四小时;动车二等票每人236元,坐车时间七小时;高铁最快四个多小时,票价每人447元。二老费嘴小伙跑腿,这个纠结,半个多小时都没拿准主意。也试过给孩子他妈和大姨打电话问问,可两个手机都是只放音乐没人接。
最后还是三姨姥做的主,买的十点二十七分二等动车票。数完钱被售票员告知已经开始检票,气得老人好一顿埋怨,完了叫建兴拉老姐往楼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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