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在一定的情况下,考虑的是家庭,或者是为着某种方便,那么事情就会出乎意料,或许就是这样的中奖者。
胥姨的两个孩子都上班了,儿子是在这个沿海城市最大的机械企业上班,女儿在另外一家服装企业上班。胥姨说,她的两个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去上班,那个帮忙的人能力有多强什么的?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还劝我不要再去那么远的地方上班了,太远的地方照顾不到家,亲戚之间也不能经常走动,如果亲戚不能经常走动的话,就会变得生疏,关系就会疏远。
胥姨的丈夫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说好,也没有劝留下来。就从和我的关系来说,他是应该参与一点说法的。不管决定的事情是否有道理或者没有道理,他都会参与几句,也会适当的把他自己想法和建议时候说出来。再者有什么难事,他也有个妥善的处理方法,有时候,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的意见也就是他的意见。
一片沉静。
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除了电视的音律和不停跳跃的画面,就是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那弄巷夹堂的一个破木门‘吱呀吱呀’的叫唤,隔段时间‘哐啷哐啷’的呼喊,还有就是猪在圈里发出的打鼾声。
是否真的留下来?或者仍然按照计划出去?如果留下来又是否真的能找到事情?胥姨的口气是在这里找个事情是没有问题的,那是她自己的孩子的事情,而我又是否可以?
“如果你想留下来,就帮你去找一下人家,这么个小事情还不算难事。”胥姨一脸的不屑。
“晓雨啊,现在的事情不好办了。”胥姨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说;“你看看,长青(她的侄儿)的事情,钱也花了不少,人家也尽力了……再说,你也知道,请人难请人难……”
我没有说话,忽然之间发现碗里的米饭变成了一片带着刺的森林。
外面的雨刚刚停了,路很泥泞,泥泞的把整个脚都陷下去,粘在脚上的泥巴怎么摔也甩不掉,好像就是一块万能胶。眼前见到了母亲听说我不出去的喜悦和卖了家里的粮食以及出去向人家借钱的场景。
我的身上又多了一张报纸。
公司办公室是在一个省道马路边上一幢小楼的二层。外面一间有四张办公桌,最里面一张桌子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看着那样子,应该是一位从那家公司过来的。
接待人员看了我的应聘资料后和我说了一句:“你稍等。”便马上就进到里面一间办公室。
没有多大一会,一个五短身材带着一副像酒瓶底一样的眼镜的人走了出来,接待人员介绍,这是我们的厂长,姓易,叫友教。本地人,原来是一名老师。
易厂长很客气,他们也想有一些高端的人才加入,希望把一个校办企业发展成一个市属企业等等。
“你看看,这是我们销售的网络图。”易友教厂长指着墙上的一副图分布着全国各地的销售城市点位说;“目前正在发展北方的城市,南方已经发展到浙江以及上海……”
“你看,我们有专职的销售科,供销科、财务科、厂办、一车间、二车间……”
办公室的沙发有几处破了;没有茶几,几个茶杯放在桌子上,其中的两个茶杯口破了。
易厂长的发型是三七开,头发的光泽度很好。穿着已经感觉有些年头的西装,鸡心领的羊毛衫,白寸衫,白寸衫的领头上有点油垢。青咔叽涤纶裤子,有着几处油渍的标记。一双棕色皮鞋,已经擦得不能再出现光泽了。
我心里有点突突的感觉?这个企业真的像他们说的这样?因为,有着很多单位都是租借一间办公室、一部电话,几张招聘广告,就可以办公了。每个人上百元上千元的押金不等,有的是拿着这些押金去置办单位的所需的生产设备,有的直接过了几天就人去镂空。你如果问问周围邻居或者租房单位,我们称,根本不知道,甚至于还向你诉苦,问你,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我们厂去年的销售三十几万元……销售最远的是哈尔滨,长春……”
易友教厂长点上一支烟。
“我们为了扩大规模,招聘一些工人和行政人员,每位上班人员……”他推了推眼镜,就像不推一下,眼镜随时会掉下来。“上班的工人都要交上岗抵押金。工人是500元,行政人员是1000元---1500元,性质是跟着厂的性质走,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将户口转到城里。”
“咱们厂的效益还是很好的?”
“本来就好啊。”
“不知道我过来,您打算安排做什么?”
“你……”
他拿起我放在台子上的有关证件,好长一会。把证件的每一张纸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望了望我。
“聘用你做厂里的宣传科,具体事情,因为你是刚刚来对厂里很多事情不熟悉,先做厂长副手,等全部确定人员到位,再来确定你的具体职称。”
“这个……恐怕太……”我一听有点惊慌失措。
“我们是按照学历的资深来对应和聘用。”
“……”
“你简单的谈一下你来了以后对工厂的发展的看法。”
我一听有点愣,有这样的要求的吗?
易友教厂长在听我诉说的过程中,眼睛里不停的发出一种赞许的目光。
“不愧是在外面经常走的。”
我却越来越觉得这个事情有点不正常。可是看着墙上悬挂着的法律事务所、工商、税务的三面锦旗,就像被绑在凳子上待宰的猪被牢牢的控制着。
这时,还有一个实业公司的经理和副经理在旁边。
“将来上班之后,也替我们一起出谋划策……”
“你如果没有什么意见……”易友教厂长把钢笔插进上衣口袋。
“吃住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
“住由厂里统一安排,行政人员是由厂里安排租房住在外面。吃饭厂里有食堂,固定收费。”
“哦!
“没有什么意见的话,你就在三天之内来报到上班。别忘记上岗抵押金。”
“你们替单位招人,需要了解企业性质以及厂房地址或者说有无实体吗?”
我在路上和中介聊起,我想从中介人哪里了解到一些这家公司的情况。
“我们是凭着单位出具的证明,招工简章以及劳动部门出具的劳务需求证明就好。”
“这家公司都有吗?”
“不清楚,这是我们经理的事情。”
“你不清楚?”我笑着说,“你也是公司的员工啊,怎么能不知道呢?”
“还有事情先走了。”中介公司的人看也不看我一眼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我望着这位中介人的身影被这个城市的一角慢慢淹没。我感觉一张黑黑的网正在悄悄的照在自己的头上。
我和胥姨说了整个面试的整个过程。也说了需要上岗抵押金的事情。
“这样的单位不错。”胥姨首先肯定的说,“需要上岗抵押金也是正常,现在每家单位都是需要的,最高的单位起步就是五六千。”
“主要是这笔钱从哪里来?”
“这样吧,你回去想想办法,这里也帮着你想想办法。”姨夫的语气婉转。
“这个事情还需要您们帮忙。”我心里是在想着一个月前我给胥姨的几百元钱是否能还给我。
“你可以回家找一下你的义父请我帮一下。”胥姨放下手里的茶碗。“他有钱,应该可以帮你的。”
“估计很难。”
我心里很清楚,请义父帮忙是不可能的,想知道这几年来替他家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除了其中有一年帮我做了一件衣服,有一年帮忙缴了200元钱的农业税,其它没有见到他帮上什么,也不用说借钱了。他在外面能力很强,一般来说借个千儿八百的随便出去说一下,就能找回来。但是,对于自己的家庭的这个样子,他会帮忙吗?
自行车驮着我就像多少天没有吃饭似的,吱吱呀呀的叫。
“工作找到了?”义父坐在门槛子上抽着烟,手指头比以前更加黑黄。
“帮忙找几百元钱。”我抱一把草给牛。“给做上岗抵押金,等几个月发工资还您。”
“工作找好了。”父把衣服的几个纽子扣上。
“二三天就过去上班。”
“这几百元是上岗抵押金还是什么钱?”
“上岗抵押金。”
“现在,找钱难啊。”
“很少找您帮忙,就这么个事情,您看着好了,又不是不还您。”
“尽量试试看吧。”说完起身就走。
“不会忘记您的。”我对着离去的背影说上一句。
天色昏沉,起风了。
“你就知道找钱,还不知道事情怎么样?说给人听听。”母亲刚刚帮义父家挑了一担草回来。
“什么事情?事情都基本上确定了,才是回来找钱的。”我的心里有点怨恨,“你也帮找几百元吧。”
“家里哪来的钱啊……谁不叫你自己挣钱的呢,有了一点钱就乱用。”母亲不紧不慢的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怎么乱用钱了,是没有在外面挣钱吗?”
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像有人在那根木棍子砸在我的头上。母亲的一句话,将我跟心灵最深处的一根弦拉紧,随着这个弦把我的思绪也慢慢的延伸……
‘母亲每次见到自己手里有点钱都会说,‘晓雨啊,不要讲自己的钱抓得那么紧,把家里用……难道你以后或者成家立业做事就不需要人帮忙吗?’每次我在外面捞鱼摸虾换来的一点钱就给了母亲,我也知道,母亲对这个家庭也不容易。还记得小时候,小叔叔因常年在外难得回来一次,那次春节回来,给了五块钱,结果还没有等得叔叔走,就被母亲哄着去说,家里需要买一把铁锹,到了来年一定双倍还。’
真的到来年,向母亲要钱,结果是前没有讨回来,还被母亲打了一顿。
‘你是喝西北风长这么大的,用你几块钱还要?……这么多年把你养这么大,就得到这个好处……’
被打被骂也就算了,母亲反而哭了,哭的很伤心。
‘都是我不好,这几块钱再也不要了。’我越想心里也越不好受,就去劝母亲。
原以为母亲会止住哭泣,没有想到母亲哭的更加厉害了,以至于哭得休克。
……
往事如斯,对于近几年的事情,也是我很气愤,仍不住的和母亲说话的语气重了起来。
“您不是说,有困难事您能帮助的吗?现在只是工作上一点小事,您们还不能想出一点办法吗?何况,定亲结婚。”我感到心里有一股火,即将爆发。“您不是告诉邻居从来不用我一分钱吗……都说自己挣钱自己用吗?那一次有钱没有给你们用啊……”
“在什么地方说过这样的话……”母亲气得脸色蜡黄,转而有蜡黄变得苍白。
“邻居谁不知,都说我是自己挣钱自己花。”我说话的声音有点变的狂躁而失分寸。“……去年买猪不也是把钱给你的吗?结果呢?又能怎么样……(其实后来,猪生病死了,母亲为此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头猪都养到了一二百斤,那次家里也损失了好多钱。)”
母亲抽烟的手不停的说颤抖,喃喃的;
“现在你们都长大了,翅膀硬了,用了你们一点钱就这样,说起来你们身上的肉还是我的呢……”
“给你啊,你可以用刀割去吧……”我有着发疯似地。“还恨你们呢,谁让你将生于这样的家庭,你知道吗。现在在恨你们……在恨你们……”
我感觉到二十年来的心中怨恨都要发泄……
而我的母亲此时,没有再和我说什么,回到家里的房间里哭了,恨她的母亲将她嫁了这个不会说话的丈夫,害了她一生,哭祖母死的那么早,丢下她不问,这个家的日子怎么过……
我此时也慌了神,才知道自己落下的祸大了,也没有想到胡造成这样的后果,想想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或者说错什么?父母亲在子女面前说话就应该讲信用,恭为长辈,在孩子面前是否可以?但是,作为家庭也分家庭的经济条件,如果家庭的经济条件好,父母亲又都是能说会道的,恐怕就不存在这样的事情,最令母亲伤心的是,母亲没有一位能为自己问寒问暖的知疼呵热的丈夫。人家不管孩子或者老婆出门都有男的送,叮咛嘱托,出门做活,一个在前一个跟在后,就连在家天做饭都是一个锅上,一个锅下。而母亲呢?有什么?生病了父亲吃他的饭睡他的觉,见母亲不做事情还吵,打着手势告诉邻居说,母亲装病,对我们兄弟俩就更加不用说了,似乎我们的存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很多事情,我越想越不是滋味,想想自己也是二十多岁了人了,在这样贫苦的家庭里也算是一个大人了,在家里用点钱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母亲把兄弟俩领这么大,可以说刚刚熬出一点曙光,心里应该高兴才是。
当然,找个工作固然重要,也得考虑家庭实际困难才是,这样和母亲争吵,岂不是更加伤母亲的心吗?!
‘你白白的活了二十多年,难道这二十多年你都货到狗肚里去了吗?况且,母亲将你们从小带到大,容易吗?我啊!你这样说你母亲,对得起你母亲吗?你枉为人生……’声声内疚,阵阵自责,使我的心里很不平静,好似被海啸涌起汹涌的大海,波澜起伏……
细想;‘自己不任怎样,就是母亲再不好,在丑,也不应该这样对待母亲。俗话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还亏自己识得几个字呢,还算是在外面混饭吃的,这么多年在外面所学到的和所看到的的难道都到狗肚子里面了吗?’
……
我脑子里本来已经是乱晕晕的,此时更加觉得六神无主。不知所以然……
一阵风无情的掠过我的脸面,脸宠感到凉丝丝的,冰凉的泪随着风流经鼻根和鼻涕一起流到了嘴里。咸咸的涩涩的苦楚的泪。
又是一串泪水,没有来的及流到嘴里,直接坠落在在胸前。对此,我毫无顾觉,仰起头解开衣服,让着狂而无情的刺骨寒风穿进内脏,来冷静一下炙热的火。
我默默无言,只是大口大口的允吸着这柔和似冰的风,那神情,那意志等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就像这一切根本不存在。
太阳已经被风沙遮住,只见到一个黑色的光圈从哪树的枝丫里透出。风卷起尘埃杂草铺天盖地的狂吼着。架设在空中的电线‘呜啊呜啊’的声音好比猪在临死前被人要用到刺进心脏那一刻的哀嚎。树枝儿也是‘呜呜呜呜’叫鸣,原本栖息在电线以及树上的鸟儿都不见了。
门前的河面上,没有被剐清的蒲藁棒,正在随风满天飘舞,就像正在飘着鹅毛大雪的场景。长在家西南四季竹子,也随风摆腰,磕头地发出‘呼呲呼呲’的叫唤,是谁在吹奏苍凉的乐曲。
堆在河边坎上的一个草垛,也不时的地被风吹的‘呼哧呼哧’的节奏,河面上浪花一浪赶着一浪,将堤岸不时地摧残着,发出‘不当不当’的响声。
我凛立在寒风中,好久好久。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感觉到一件衣服披到身上时。
“都这么大了,天气又这么冷,站在外面冻出病来,好玩吗?”
母亲声音不大,很沙哑,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我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的。
“进屋去吧!天黑了。”
母亲说完就走进厨房了。
天黑了。是天黑了。
风将最后的一丝夕阳黄昏抹煞了。
我仰起头,望着天空,茫然的天空。无语。
“今晚没有月亮,看样子是阴天,日子也不对;说不定今晚连星星都看不见。”
母亲从身边过去的时候在提醒。
我有看星星和月亮的习惯,我的母亲以为我又在等星星月亮出来。母亲毕竟是母亲,我的心里略过一些惆怅,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安慰。我走进房间拿起一本书,没有看进去,脑海里总是想着在寒风中,晚霞将近时,母亲替我披上衣服的那情景,情不自禁的打开日记;
“母亲!
伟大的母亲!”
某年某月某日
我本来不想吃晚饭,考虑到不再惹母亲伤心,或者因一时的孩子气,再让母亲去流泪。喝了一碗粥,连菜都没有吃,放下碗就走。
母亲看着我离开桌子的背影,没有说什么,只是轻的不能再轻的叹了口气。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湿漉漉的。
“出去一下。”我用冷水洗了一下脸出去了。我没有告诉母亲去什么地方。虽然那种负疚的心还在,理应讲的温和一点(但作为一青年,为人子,一个人的自尊还是存在的。)当然,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从口音中也不难听出总有那么一点点的怨恨的口气。那么,就是微乎其微站在母亲的心里,还是体会出来的,毕竟,她抚养这个儿子二十多年了,这么一点点她还是了解的。
“天冷;早点回来!”
我无语,夜色的深沉,让我的心情清净了很多。
“早点回来。”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就像夜晚的风在吹拂。
我的母亲知道我的为人,与人交往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或打骂自己,都不会在乎,但是会用行动去证明自己,心里一直默默的承受着这种别人嘲笑的心情,也只有自己的母亲知道是什么的痛苦?
“天冷,早点回来!”
母亲嘱托的语言又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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