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那天,高成峰为儿子高有才举办婚礼,是在蓝田县某酒店低调进行的。张军夫妇、胡平夫妇、何晓东夫妇、成大志、王宏亮一家、金林一家、张继胜一家、周楠等人,统统到场祝贺。结婚证是托朋友办的,同时租了套房给新人住,因为女方家就在县城边,婚后高有才还得继续上学,方便女方妈妈就近照顾。小两口的房子也必须买,但不着急,节前谈定的条件是如果在县城买女方家长愿出首付款,在西安买是男方负责全款,理由是西安回娘家不方便。
高成峰从头至尾都在强颜欢笑,现在对他来说花钱丢面子已不在话下,难的是王若云坚决不同意他离婚再娶。儿媳妇肚子大了已经掩过去,可过几个月柳静梓的肚子也会大起来,谁为他渡那个难关。说起他和柳静梓的事不止王若云不松口,高老爷子老两口都骂他丢人败兴,而且面对王若云的冷面孔时束手不管。大姐高美娟两口子一直在乡下,人老实也没担当,谁说什么都点头认同;二姐高美凤和张军那是早就知道他们的关系,居然在全家人跟前装作不知道。好吧,整个过年期间除了高有才不吭声,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给他摆脸色。
酒宴结束,哥几个陪高成峰在一个小馆子借酒浇愁。喝得有几分醉意了,他才当着几个人给柳静梓打电话,求她多点耐心,这个孩子无论如何得留下,他保证会给她们娘俩争个名分。玉翛然和薛亚宁都在电话里安慰柳静梓,让她好好地保胎,玉翛然还说过几天到她店里陪她。她倒是挺沉着,反复表示会照顾自己,而且劝他少喝酒少生气。
转眼又是柳绿莺飞,浦东的天气渐渐转暖,曹家沟沿岸的花花草草又勾勒出一幅婀娜多姿的暮春图画。
五月五号放学,丁丽欣在家做晚饭时。张春城打电话说她车该保养了,又说马上过来开走保养好连夜再送回来。她顺口答应却没留意他的言外之意——回家吃饭,饭做的是三人份,也没有增加菜。他上来时她们三个已经吃差不多,除了盘里为数不多的剩菜还有半碗稀汤。丁艳霞无意识地把自己的少半碗米加了汤给他,并且起身去厨房拿筷子。
在张春城看来不是这么回事,他打过招呼丁丽欣都不做他的饭,说明不把他当丈夫,甚至有赶他离开这个家的意图。所以他的脾气当时就爆发了,直接把碗拿起来摔在地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板,也溅在他的鞋和裤子上面。刚要冲丁丽欣发火美瑜瞪着眼站起来,大有把他当敌人的意思,他只好硬忍住没发飙,毕竟他一直想要在女儿面前保留点好印象。他恶狠狠地瞪一眼丁丽欣,转身就往外走,还顺手从门口鞋柜上把她的车钥匙拿走,却忘了把自己车钥匙留下。
“怎么了这是?”丁艳霞听见声音还在厨房,边喊边拿着筷子勺子从厨房跑出来,正看到张春城转身拿钥匙,是既意外又忍不住窃喜,但并没有忘记对姐姐和姐夫表示关心,带着满脸茫然来回看,“姐,咋啦?春城哥,你还没吃饭!”也喊完了也发觉表演有点过,而且丁丽欣和美瑜都在看她,赶忙一脸无辜似的摆开双手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咋这么看我啊?我没咋!我跟姐夫啥都没啊!”
丁丽欣冷冷地哼一声,转身去厨房拿笤帚簸箕。美瑜则是更狠且带着无限鄙视地撇一眼丁艳霞,过去把张春城走时没顾上关的门给摔上,直接回房间复习功课。她转过身还想跟丁丽欣解释,丁丽欣看也没看她撇了一句:“没事把你那几件衣服手洗了,我看香水味太重拿出来了,以后你衣服最好都单独洗。”
她应了一声把筷子勺子放餐桌上,往阳台走着心里愈发的不爽。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丁丽欣母女是同一个鼻孔出气的,也总看她不顺眼。
第二天临出门时,母女俩才发现张春城没给她们留钥匙。时间已经不够,丁丽欣只好出门拦辆出租车送美瑜,顺便到他店里取她的车。过去以后他开她车出去办事了,因为他的车昨晚停在小区里,她只好坐公交去学校。
下早读课,丁丽欣才发现第三节课要用的教材和她昨天做的解析没带,再仔细想想应该在车上,就给张春城打电话看他能不能十点前送到学校来。接通电话他直接就开骂,嫌她昨天当着孩子下他的面子,听她说完还是答应送。
九点四十三分到东门口,张春城打给丁丽欣让她出来取车,顺便把他送到地铁口。她看时间来得及就答应送他,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替她保养车又老远送来。从红绿灯左转进唐陆公路一百多米,他冷不丁冒出一句:“由思阿拉里温为那憨?(如果我们离婚会如何)”
她直接来个急刹车,随即靠在路边冷冷地看着他说:“侬箱里温思伐?(你想离婚是吗)”
“么,唔那嫩箱个宗四体嚜?子思四与拨冈个。(没有,我怎么想这种事情嘛?只是随便说的)”他其实只是想试试她知道多少他的事情,会不会顺着离婚这个词说漏点,看她的表情像很生气,立即又往回圆,“唔那嫩为箱里温?侬忙忙阿拉奻奻嗝嗼虾咂,侬嘚唔ra嗝嗼贺。(我怎么会想离婚,你看我们宝贝这么乖,你对我也这么好)”说着还硬挤出几丝笑容。
“哼!个哇侬ra冈个侧唻,侬撍郭则唔嘚侬贺伐?息玉!(这话你也说得出来,你真觉得我对你好吗,虚伪)”她自然不信,但看他这意思没打算继续闹,只好继续开车,毕竟到地铁口来回时间是有点紧。
“思额,唔岑拧,个为侧唻侬个sin思似以cin勿该唔森桑,别古唔么嫌边。唔晓得以吉齐部思唔伐贺,侬森雷老娶额由宁会喜侬赫曾仓。(是,我承认,这回出来你的心思是已经不在我身上,不过我没有介意。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你长的很漂亮有人喜欢你很正常)”要说张春城这人确实不擅长说谎,没套出她的话竟把自己心里话露出来了,就跟他的脾气一样来去都不懂转弯。
“啧岑次,侬特地撒意思?(张春城,你到底什么意思)”她说着再次把车停在路边,河对面就是圣母堂。
“侬那嫩由抐粗梯息唻?(你怎么又把车停下来)”他觉得即使要问“啥意思”也应该是他来问,而且他今天没有打算闹翻,语气又弱几分,“唔么撒意思,唔揪冈唔晓得侬weu敏由额奻宁,别古唔么嫌边。(我没什么意思,我就说我知道你外面有个男人,但我没有介意)”
“个揪思侬今遭唻个怎曾木地四伐四?侬揪思箱结唔闹里温四伐四?(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真正目的是不是,你就是想给我闹离婚是不是)”她早已经有过离婚的念头,但不很明确。在他开始坐这五年牢才越来越明显,他二姨妈临终见她时甚至已经有了决定,但仍打算等美瑜上大学以后母女俩商量了再实施。今天他这种不阴不阳的话直接挑起她的念头,想想美瑜还有一个月要进入高三,学习又要开始紧张,她决定再忍忍,忍只是现在不谈离婚避免影响美瑜,但不是忍气吞声任他叫嚣,所以冷冷地看着他说,“侬箱结哎午子敏飞伐?嗝嗼的尼伐几以该几勒?(你想给那母子名分是吗,这么多年不急现在急了)”
“啊?sin,sinsin,sinsin,侬晓得息以?(欣,欣欣,欣欣,你知道邢燕)”这下他吃惊了,在他看来丁丽欣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如果早知道他外面有人当即就会炸锅,还能这么风平浪静?慌得舌头都有点不利索了,“哎侬,侬那嫩?那嫩以吉么梯古?(那你,你怎么,怎么以前没有提过)”
“唻个贵侬该啊忑组哎点泥sin四体,侬揪冈四伐四由里温伐?由里阿拉揪亲亲个气挪嗖息拨勒,覅岑梯拧唻疯思个因想咩月敏尼格克!(懒得管你在外面做那些恶心事,你就说是不是要离婚吧,要离咱就悄悄的去把手续办了,别成天咋咋呼呼影响美瑜明年高考)”她还是一副冰冷的神情。
“伐里,汤走伐里,唔岑么冈古里个。(不离,当然不离,我从没说过离的)”他故意把目光投向河边。脑子里却早已经乱糟糟的,他有点不明白,本来是打算诈出点她和那个男人的消息,结果却把他自己给卖了,或许真是没经验。
“以该伐里两尼啧勿洗提!要思以为侬东葛咩月,拨句唔肯侬批敏!(现在不离两年都不许提,如果因为你耽误美瑜,别怪我跟你拼命)”她见他这样子再次上路,时间明显不充分了。
“汤走伐里,唔侧唻揪么冈由里个。唔那嫩为印箱咩月呢?(当然不离,我从来就没说要离的。我怎么会影响美瑜)”他附和。
她才信不过他能控制住自己的破脾气,但没心情跟他较真儿,冷冷哼一声继续开车。到高科东路口往右拐还没拐过去时他又冒出一句:“侬以cin晓得唔腾息以,嫩伐嫩够许唔哎奻个思撒宁伐?(你已经知道我同邢燕,能不能告诉我那男的是谁)”
“啧岑次!侬特地有weu么weu勒?(张春城,你到底还有完没完了)”她再次把车停在路边瞪着他,“雾气!唔由达为气桑克勒。(下去,我要赶回去上课了)”
“哎,点里sin,侬伐郭则子嘎忒满恨勒伐?侬以cin晓得唔个勒,挪侬个冈一几伐来噻啊?(丁丽欣,你不觉得自己太蛮横了吗,你已经知道我的了,把你的讲一下不行啊)”他的脾气也来了。
“雾气!(下去)”她的声音提高至少两倍。
“侬换腾唔洒很气唻勒?(你还同我耍狠起来了)”他不但没动还把T恤袖子挽起来,嘴也开始不干净的骂,“侬额吉——窑子里侧唻个岗笔沃!挪撒结唔sai临思嚜?几温吉侬哎点风陆则唔换么腾侬思呢!侬哉冈择组个腾拉塞一拨!(你个贱,骂人话,凭什么给我甩脸色嘛,你结婚前那些风流帐我还没同你算呢,你在广州做的同鸡一般)”
“侬冈撒?(你说什么)”她明白了,一定是艳霞在张春城跟前说她的坏话。刹那间恨意就上来了,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个妹妹?这时候她真不想做无谓的争辩,也不想为私事耽误上课。就解安全带下车,绕过去打开右侧车门,冲他一指前面,“侬西开!唔伐箱肯侬哉冈一gv哇!侬由里温四与思嘎来噻,伐里ra伐打嘎,起侬以贺伐要当遭阿拉!(你走,我不想跟再说一句话,你要离婚随时都行,不离也没关系,请你以后不要打扰我们)”
“侬冈勿当遭唔揪勿当遭伐?西腾唔冈亲粗以奻宁思撒宁哉冈畀个!(你说不打扰就不打扰吗,先同我说清楚野男人是谁再说别的)”他不但坐着纹丝未动,气势比刚才更凶了。在他看来,她越是不解释,越能证明丁艳霞说的是真话,这二十来年不定有多少绿帽子呢。
她真不说话了,伸手过来拉他。他看她的冷漠表情是越想越气,右手拨开她的胳膊左手直接在她头上打一巴掌。还要再打她撤开了,转身回到左侧车门,开车门拿起手包就走,把他和车子丢在马路边。他是跋扈惯的人,怎么忍得了如此被漠视,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她现在的男人是谁,这妒火几乎把他的五脏六腑烧着,令他失控的迅速下车跑过去拉她。她刚走十几米就被他从后面拉住胳膊,边骂边追问男人是谁。她的性格本来就倔,硬逼只能起反作用,所以她头也不回直接回手用指甲扣他的手背。她的指甲属于偏硬型,他手背上立刻出现四条起皮抓痕,血丝瞬间滋浸出来。
这下彻底把张春城给惹毛了,直接换手扯住她头发,大巴掌劈头盖脸的连续打了下来。她照样咬着牙一声不吭,边用胳膊尽量阻挡边用鞋跟蹬他的腿和脚。他被鞋跟蹬上也疼的咧嘴,但这时候他恨意正浓加上皮糙肉厚,只管拉住她头发边骂边打。一个咬牙切齿越大约生气,一个想挣挣不脱却没有丝毫妥协,两人就在这十字路口东南角厮打起来。
时间是上午十点钟,这地方来往的人并不多。从丁丽欣停车到两人开始打的几分钟里,有三个人从旁边经过,驻足观望却没有吭声。又过几分钟,红绿灯几个方向有车陆续停住放下车窗看,但仍旧没有人阻止,喊一嗓子或询问一下都没有。
就在这个时间,一辆红色法拉利顺唐陆公路自北向南开,停在红绿灯北侧排队的几辆车后面。开车的人是朱晓光,看到绿灯亮着前面的车都没有起步,急得直按喇叭。
朱晓光之所以急着赶路因为今天是大日子——他今天在浦东乐天大酒店订婚。订婚对象是冯菲菲,经过长达五年不连贯交往,他和冯菲菲的感情终于有了实质性进展,两家人也都希望他们尽快结婚。这间酒店开业不久,大股东是他父亲朱正兴,所以选在那里办订婚宴,效果可以的话将来结婚宴也在这里办。
这次订婚不仅朱冯两家人非常重视,朱晓光本人也很当回事,他已经打算忘掉丁丽欣,什么爱与不爱也不想再纠结,从此以后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为表示决心他还请哥哥往隆重的办,新法拉利就是奖励自己回头是岸,还为冯菲菲订婚选了颗大号钻石戒指。他本来早上九点就到酒店了,凑巧冯菲菲把给他买的爱马仕手包忘在家里,他母亲在旁边听见就派他到她金桥的家里取。
现在是返程,正经过高科东路红绿灯。他最看不惯就是这些人开着车在路上墨迹,所以连续按着喇叭压双黄线逆行过去。车子过路口时,他冷不丁瞧见有人在马路对面打架,一眼就认出女的是丁丽欣,这还了得,他再次压双黄线掉个头把车停在路东。刚停稳,他踩着副驾驶车座从车上跳下来,冲到跟前照着张春城的胯骨狠狠地踹一脚。
张春城只顾着打丁丽欣出气,没防备有人过来,斜着被踹出去三米多远摔在地上。这下张春城更恼火,也顾不得疼了,吼一嗓子跳起来骂:“册那酿额B!念吴子下岑应紫勒?侬思撒——咦——做曾?(骂人脏话,眼睛下苍蝇屎了,你是什么,咦朱总)”一句话没骂完发现认识,是他的客户,只好强压住怒火,“做曾,侬个思组撒?(朱总,你这是做什么)”
“覅肯唔嘎三湖!(别跟我套近乎)”朱晓光也认出张春城来,但也更加生气,“为撒噶嚒卢桑杜女宁?(为什么在马路上打女人)”
“伊,伊思唔嘎子婆!伊酿额伊忒古fee——(她是我老婆!她,她妈的她太过分)”这时候,张春城已经发现不远处有人看他们,就打算忍下,毕竟这是大庭广众又是他的客户。
“杜捞补?个曾宁像萨克西!(打老婆,这种人简直该死)”朱晓光直接打断张春城的话,一方面是真生气,他追几年的女人竟然被丈夫这么欺负那不是变相的羞辱他?另一方面他不想听到这个男人当街骂她,万一再揭出点什么短处让她以后还怎么在人前人后出现?所以他说完这句话直接扑过去,照张春城就是拳打脚踢。
这样一来张春城更纳闷,关键还不想得罪朱晓光,所以边闪身还打算解释。但朱晓光偏偏不给他机会说话,只管下狠手,他要把丁丽欣这些年受的委屈全都替她讨回来。张春城连续躲几下觉得不对劲,按说路上遇到看不顺眼的劝架可以,哪有不听人家解释硬上手的道理?再一想保不准姓朱的就是丁丽欣的情人,他的火气又迅速顶满格,也不解释了,直接抱在一起厮打。
派出所的民警赶到是二十分钟后的事。这时候两人都是鼻青脸肿,朱晓光的嘴角还在渗血,新衬衣也已经扯烂。张春城一个眼睛是熊猫眼,脸上也有血,脖子上有几道带血抓痕。张春城进派出所有经验,过去先态度诚恳的表示认错,然后说明事情是他老婆引起的,对姓朱的完全是莫名其妙。办事民警对张春城的事也是门儿清,就算他没犯过那些事从小也没少在唐镇混,直接跳过问话进入习惯性的思想教育阶段。朱晓光却是怎么问都不肯多说话,一口咬死就是看不惯有人当街打女人,问多了索性缄默。
朱晓光的大姐夫韩震是新区某职能部门的主任,也在酒店参加他订婚宴,接到电话立马赶过来处理。于是,民警把两人的事情当普通口角处理,批评教育以后都放了。张春城在调解室向朱晓光道歉,出大门时又过去问他是不是跟丁丽欣有染,两人险些再次动手。被韩震拉开以后,张春城到路边拦出租车回邢燕家。朱晓光却已经无心订婚,跟父亲打通电话刚说想取消订婚,就被母亲抢过手机劈头盖脸骂一顿,他只好说要去医院做检查,订婚的事随便他们怎么样。挂电话,让韩震载他到高科东路拿车,直接开车离开,没去酒店。
虽然朱晓光没去,他母亲替他把戒指给冯菲菲,婚算订下来了。他这次没有找地方喝酒,而是很冷静地考虑怎么收拾张春城,怎么追丁丽欣。头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他助手,终止与张春城的所有合作。从那天开始,他开始更谨慎地跟踪丁丽欣,连她身边人的言行举止也多加留意,尤其是张春城。他相信只要他们离婚了,他一定有机会。
这件事,丁丽欣没告诉美瑜,更加不会告诉别的人,只是晚上聊天时告诉成大志,他也说等美瑜高考结束以后跟张春城离婚算了。她安慰自己再说吧,只要那个疯子不在家里闹、不影响美瑜,她都能忍下去。
尽管张春城仍然很不甘心,却没再找丁丽欣闹,原因是他店里的生意越来越糟,已经无暇顾别的。首先是几个商场近百辆车的业务一夜之间取消,这点他想到了,肯定是那位朱总搞得事情。然而半个月过去他发现不仅如此,许多老客户都不再光顾,他打电话问是不是价格问题,人家以忙为由连解释都不解释。随后另一个股东要撤资,而且立刻就撤,宁可不要这半年的分红。他只好东拼西凑把钱给人退了。到月底结账时,他的老关系社区服务中心主任也说以后不会再来了,同样也不说原因。
生意减少显得费用变大,张春城不得不施行裁员,同时加大宣传力度、降价促销。可折腾下来仅仅多几个零散洗车的生意,那些车队、公车的业务一个也没有增加。六月初的一天晚上,他跟彭顺在一起喝闷酒。彭顺忽然问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因为前阵子有人找彭顺谈过话,要求彭顺立刻退出维修店的股份答应包赔损失,彭顺没答应,结果运作许久的项目黄了。他立刻想到是姓朱的,可他们之间除打那一架没有别的矛盾,除非姓朱的真是丁丽欣的情人,为她抱不平而报复他。但这话他不能跟彭顺说,只有化悲愤为酒欲。
这天晚上张春城喝多了,凌晨一点多回到家,要趁酒劲强行和丁丽欣发生关系。她本就是烈性子,再加上前阵子他打过她,顺手拉起床头柜上的景泰蓝玻璃台灯给他削一下,玻璃灯罩烂的同时血也冒出来了。他气得火冒三丈,一手捂住额头另一只手打她个嘴巴,还要再打反被她一脚从床上踹下来,脑袋撞墙回去后也鼓起个胞。他爬起来还要再打时客厅的灯亮了,美瑜边喊着妈走过来。他随手拉一件衣服围身子,刚围好美瑜站在门口喊上了:“思侬?侬额僧今病由唻格非唔妈?(是你,你个神经病又来欺负我妈)”
“侬,咩月,侬那嫩嗝嗼冈伐?我唔思侬爸爸!伊思唔嘎子婆!(你,美瑜,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你爸爸,她是我老婆)”张春城松开正冒血的额头凑向美瑜,“侬忙忙,伊拨唔杜岑——(你看看,她把打成)”
一句话没说完“啪”的一声,美瑜竟照他那正在淌血的脸狠狠扇一巴掌,瞪着大眼睛说:“侬思唔爸爸唔么个余!库思侬勿配组伊咯工!(你是我爸我没得选,可是你配做她老公)”
这时的丁丽欣已经穿好睡衣,打开房间灯,几步过去把美瑜拉旁边,低声说:“覅肯个曾宁的冈,伊提伐懂宁哇。啧岑次!侬滚!木桑滚!一变唔以该揪补吉勒!(别跟这种人多说,他听不懂人话!张春城,你滚!马上滚!要不然我现在就报警了)”
丁艳霞也跑来站在门口,满脸惊慌地嚷:“姐,这是咋啦?呀,春城哥,你脸流血呢!快拿东西按住!”
张春城没动地方呢,一只手再次捂住额头一只手捏衣服,到现在是又气又恨又恼又羞,外加伤口火辣辣的疼。当然,他不会怨恨美瑜,仍把这一切全归在丁丽欣身上,咬着牙冲她发狠:“侬!点里sin,贺侬额点里sin!侬结唔小——(你,丁丽欣,好你个丁丽欣,你给我小)”
“侬特地滚勿滚?撍箱个影子起怕侧素?(你到底滚不滚,真想这样子去派出所)”美瑜瞪着眼睛喊,比张春城的声音更大而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唔——”张春城对女儿真没脾气,往外走两步发现身上围着的是丁丽欣的连衣裙,又停住难过的看向美瑜说,“唔走来噻伐?曾个酿唔岑梯裤子。(我走行吗,总得让我穿条裤子)”
丁丽欣一眼看见张春城的大短裤和短T恤都在枕头旁边,几步过去拿起来丢给他,掉在他脚下。他再次瞪她又可怜地看美瑜,因为他腾不出手捡,她们都在他也不方便换。丁艳霞注意到他的难处,立刻过来捡起来说:“春城哥,到隔壁换吧?”
张春城懊恼地点点头,又瞪一眼丁丽欣才走出房间。丁艳霞紧跟在他后面,还顺手要为丁丽欣关门。美瑜两步跨过去拉住门把手,险些把丁艳霞给拉倒,满脸不屑地说:“你,你也收拾东西跟他一起走,以后都不要回来,要不然我把你们的糗事宣扬的全上海都知道!”
“美瑜哎,你姨做错啥啦?”丁艳霞立马装出满脸无辜看向丁丽欣,口音也变成老家的,“姐唉,你可是俺亲姐!”她跟张春城一种心理,不敢跟美瑜正面交锋。
“少在这里装蒜!你到底是装蠢还是真蠢?还是以为我跟我妈也像你一样蠢?还是真以为你们做那些龌龊事骗得了谁?”美瑜对丁艳霞丝毫不客气。她也知道母亲顾虑的多,最大的顾虑就是她,然而她不需要顾虑,也让母亲知道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分得清是非曲直。
丁艳霞瞬间明白这里已经容不下她,转身去隔壁收拾自己的行李,真跟张春城去店里。但她对丁丽欣的仇视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可以明目张胆的跟张春城交换心德。她搬去的第二天,就发现店里生意少得可怜,立刻决定辞职回来帮他的忙。到大路口、公交站发传单,去中小型车队跑业务,在商场人多地方建微信群拉人气、推广告。不怕失败不怕辛苦,一门心思帮他,看来还真是死心塌地跟他。
美瑜上高三学习很忙,每天早出晚归,周日休息一天还整天闷在房里做各种题。丁丽欣在美瑜学习方面帮不上忙,除了坐好后勤工作就是一个人呆在房间。为了预防张春城冷不丁的跑来胡闹,她把进户门的锁芯换掉,外面加一道防盗门。他听说后果然跑回去大骂,还是先打电话确定美瑜晚自习没回家,但仅限于在防盗门外面,骂一阵见她不理他,只能无趣的离开。
十月中旬的一天,丁艳霞的母亲打电话给她,说她父亲丁忠民快不行了,临走想见见丽霞。她想都没想就说姐姐半年前搬家,手机号也换了,不知道怎么联系。她却买当晚的火车票回老家,压根儿也没有告诉丁丽欣。两天后丁忠民去世,到死没能与丽霞和解。其实他早就不怪丽霞了,近半年来还多次想见一面,到底是亲生的,二十多年不见已经非常挂念,却因为二女儿的嫉妒造成终身遗憾。丁家四兄弟见丽霞仍旧没有回去,异口同声埋怨她太过分,她母亲除偷偷抹眼泪什么也做不了。
丧事办完也过了头七,丁艳霞要返回上海继续帮张春城。她母亲觉得一个人在家净难过,想跟她过来帮忙给她做个饭、做点家务,总比在家触景生情好。她立马就拒绝,说是担心母亲到大地方住不惯,出门会迷路,不如在老家过的自在。实际上她是怕母亲知道她跟张春城在一起鬼混,更不希望丁丽欣见到母亲揭穿她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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