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河面上,荡漾着一叶小舟,三二个孩子正在船上嬉闹,一群鸭子追逐着,两只白色的鹅,仰望着天空,一会也在眺望两岸的人。
义父家前后共有三幢房子,前面两间门朝东是做饭的厨房加牛住的地方,当然还有他们两位老人;后面三间,东房南半边是囤放粮食,北半边是两个小女儿的房间,西房是在上海的大女儿的房间,中间客厅以及堆放其它一些东西。还有两间单独的房子,原来也是厨房的,后来改成了磨坊,有一个石头磨子,小毛驴每间隔一天就在里面围着磨盘‘得嘟得嘟’的工作上几个小时。毛驴走路的声音就像在唱一首古老的乐曲。有时候还像是一个木鱼在敲打。磨盘上有一个专门出粉浆的一个口子。
做豆粉的工艺比较复杂,细腻;除了要有筛浆的技巧,还需要有兑浆水的技巧,水兑多了,粉就随着水头上漂了,兑少了,粉的沉淀不够,粉的产量就会减少。而且,冬天和夏天的兑水量也是不一样的,春秋季还好一点,夏季是看天气的温度来确定,冬天也是如此。夏天结缸的时间比较早,一般在三个小时左右,迟了,粉就漂了。粉缸的口径都是很大的,最小的直径也有一米以上。在把上面的粉浆打出来,下面沉淀的就是粉了,挖粉的时候,人是看不见的,上半身几乎都是在缸里,看到的就是人的屁股和腿。大大小小的粉缸有十几个。顺着磨盘排成一个半圆形。
他家四个女儿,脾气不好的是小女儿,说话做事都是说一不二的,涵养最好的是老二,凡事都不会和谁去斤斤计较的,就是吃亏了也是一笑而过;也是脾气比较耿直的一个人。老三是一位会当家过日子的人,也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大女儿腿脚不是很方便,据说是年轻时候比较要强,一个人能做三四个人的事情。除了大女儿是嫁到了城市而外,其它几个都是在周围。
房子东边有好几个猪圈,一个头很大的种猪,比小牛犊子大,一天到晚的嘴上都是白沫涟涟的,嘴里长出的尖尖獠牙很长,看到人就往你身边跑,尤其女人,它更加会哼哼歪歪的,向你要吃的,没有人的时候它也不闲着,不是遛痒痒就是用那长嘴獠牙在周边找吃的。它很厉害,可以把水泥砌成的墙一块块的用嘴啃下来,然后在一大块一大块咬碎,它的圈,每年都要修上好几次。
中间圈里的猪就要乖多了,当然比起种猪要好,其实猪都不是省心的。最南边有一个母猪,母猪住的地方比起后面的几个要好多了,它也比较温柔,不想后面的那些伙伴,有事做事,没有事情找事情。一刻也不消停。
母猪前面是用四根木柱子搭成的牛棚,一大一小的两条牛。它们是饿了吃草,困了躺下。小牛比较顽皮;不但和人挨挨痒痒的,还要用那并没有长出来的角轻轻的抵触着你,但是是没有力道的。或者就围着你转,就像一个孩子。在不就用舌头舔着你的手或脸,是你感觉到全身痒痒的,忍不住要拍它;替它抓痒,以表示喜欢它。这时候的它更加跳的欢,每次看到你都会叫不说,还来迎接你。如果是扣着的它也会挣扎着,向你靠来。
一门口看到一年四季庄稼的生长的变化,春天是一片绿油油的麦子,秋天是一片黄橙橙的稻子,晨曦初起的时候和晚霞落寞的时候还能看见几里之外隔壁乡镇的农庄炊烟袅袅。
南边的小屋到北边的主屋之间有一条二尺宽二十米左右长的小径;小径东边是梨树和几颗苹果树;西边是长得韭菜,偏北一点是三间猪圈正好夹在小屋和北边的粉坊当中,紧靠着南山墙,猪圈的西边靠近村庄的主要路边是驴屋。它累了就在地上打滚,有时候见到有人来还会打着响鼻。
周围邻居乡里都知道义父家的养殖产业比较大,也有人帮他算过,怎么算年收入也有三五万元。有一年,村里给他颁发奖状,上面写着“万元户”。他家年收入超过万元了。在当时的生活水平来说,猪肉每斤才一块钱左右,粮食才三五角一斤的市场来说,他家年收入超过万元确实是个很稀奇的事情。
别看他家有钱,家里的陈设却很古董;你看;堂屋里,进门就看到一个香炉,放在一个五六十年代的山木箱柜上,柜子有三个抽屉,已经坏了两个半了,怎么说是两个半呢?两个抽屉都坏了,就连外面的抽屉面板都掉下来了,称为两个,一个是抽屉的地板掉了。两边的膛板还在称为半个。几个抽屉里放着几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医院配回来的针剂;当归、肌酐、维B等、包装盒上的字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出使用说明及生产日期了。柜子下面的门还耷拉着,底板没有了。什么拉手、铰链、能掉的、能坏的都坏了,里面放着一些农药,还有一包老鼠药。香炉里面有炉灰,但是没有见到燃过香。柜子上摆着一块塑料布,上面布满了灰尘,就论它的功勋,也该退休了,已经是千疮百孔还在发挥着它的余力,就比邻居的一个老人直到咽气的那一刻,肩上还担负一副担子。
柜子的两头都挤满了东西,东边是一口直径很大的缸堆满了蚕豆,还有一个小一点的缸,上面是用的一个柳编的筐盖着,框里面都是一些破旧的衣服。
中堂的墙上贴着一个福字,周围是以四个小字;年年有余,还有一条是寸把宽的一米长的报条,写着;报到某某年粮棉双丰收,全家幸福健康!墙壁上不时的掉下一些从墙体上坠落的泥沙什么的。还有一块一块凸起的地方,就像吹起的洋泡泡谁时都会爆炸。
大女儿的房间靠在床头有一个五斗橱,上面放着的是上海产凯歌牌电视机,还有一只红色的樟木箱子,一张写字台做梳妆台的,台面板子裂开了一条很长的缝,都能把一个指头塞进去。一面红色边框的圆镜子和一台无法再修的唱片机;有一瓶香水,塑料梳子、一瓶雪花膏;茶杯、搪瓷缸子、很多都是以‘一’为单位的载体。
台子下面一个红色的脚桶,里面放着搓衣板和放着肥皂的盒子。房门后面放着一个马桶;窗帘的颜色有点花,上面有着几个蝴蝶和牡丹的花。
东西房间外面的窗户前面长着两颗黄牙树,看上去很高,但是没有被修饰过,可惜的是最东边的一颗还有一棵梨树在和它挣着一点营养。应该说,东边的两棵树是比较肥沃的,毕竟有个鸡窝在哪里,实际上是,梨树瘦,黄牙树更加瘦,黄牙树渐渐的变成金黄了。梨树更是腰细枝纤,明年的硕果如何不知道?墙体上粉刷面上面像脸上的在蜕皮,下面像是被剥了龙虾。
门口的抬价,存在感很足,只是嵯峨嶙峋的尖牙交错的砖渣石块。
义母不管是春夏秋冬,天气多热,或者有多冷,总是把一个补了好多补丁油洉染色的围裙系在腰上,满脸的皱纹就像河面吹起的浪花。两个小女儿在家时,她是不怎么到田里去,只有到了农忙季节,才能见到她站在田间里的身影。很少见过她洗衣服或者换过几次衣服,从早到晚,能见到她的要不站在猪圈门口,要不就是牛圈哪里,或者鸡圈、驴圈哪里。
他们几十年的生活下来没有看到什么亮点,因为,她这个人没有什么自己的主张,人家说她丈夫好,她就觉得好,人家说不好,她就觉得不好。心情好一点,丈夫回来就会问候一下“饭吃了吗?”也会把鞋子,洗脚水搞好等。心情不好的时候,丈夫回来,就是一脸的冷气相;就像多少人欠她多少钱似的,不但不问候丈夫,还会唠叨半天;
“死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才回来,妈妈个*的,家里的猪啊畜生不问了,丢给谁服侍啊……自己整天在外面东游西荡的,还养这么多……也不问了,随便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成年累月的在外面都不会去找你。就当着你死了……”
义父的身材很高,背有点驼;额头上的皱纹都抢占了脸上的位置,被香烟熏黄的牙齿像一块擦布。周围方圆几十里没有不知他的,他肯帮助人,谁家缺个三五千的到他这里基本上能解决。每次,见到发牢骚的时候,他就皱一下眉头,有时候也会说上一两句。
“你回来啦。”义父说,脸上能见到一丝的阳光。“今年你母亲不会再哭天哭地的了。”
坐在厨房门口的凳子上,拿出了香烟。
“去年春节,你母亲一直到大年三十,都没有见到你回来的影子,在家哭了好长时间,”义母满手的水擦在围裙上。“不是我们劝导,还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呢?”
‘母亲啊,你何必这样呢?’我的心里在痛。
“什么时候到家的啊?”义父坐在床边。
“本来是想早就回来了,票不好买。”
“外面怎么样啊,还可以吗?”
义母坐在门槛子上面向。
“还在人家厂里吗?”
“嗯。”
“大姐身体还好不?”
“还行。”我看着正在被狗撵的受惊奔跑的鸡。
“大丫头要不是这个腿……现在的日子……”
义父的眼睛有点异样。
“你回来的时候,他们煤油说些什么?”义母看着我,“没有说和你一起回来。”
“就是想回来也要走得开的啊。”
“他们也有难处。”
一种母性特有的柔情关爱瞬间在笑容里淹没。
“孩子现在还淘气吗?”
“孩子吗?”
“等到他能拿工资,他爸爸就好多了。”
不在说话,望着这两位老人布满风霜的脸,内心泛起一种最最孤独的影子。
“为儿为女都成了这样?将来待他们的又是怎样?”
“就在这里吃饭。”
“家里的饭菜都烧好了。”我把香烟放在台子上。
“那你要来哦。”
“嗯”
风轻柔的拂着脸,就像母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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