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一节课下课,丁丽欣拿着教课资料从五(2)班出来。感觉手机在口袋里振几下,拿出来一看是条八点四十一分来自“志”的短消息,边点开边想这家伙准是掐着下课时间点发的。信息内容是:“下早自习了?今天天气不错,适合郊游。”她迅速打字:“是啊,可惜你马上飞走了。祝顺风。”点发送,放进口袋。
走了十几米拐弯,刚要进教办室手机又振。她回到桌子后面放下书,拿出手机看,八点四十四分来自“志”的短消息:“我没走,改签到明早了。”
这个消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赶忙打了“为什么”,点发送。坐下后随手拿起今早的报纸打开,眼睛却紧盯着手机屏幕。半分钟都没到手机就开始闪烁,她赶忙点开看,果然是他发的:“想听你唱歌”。
她感觉心忽一下悬了起来,开始琢磨:不行!不行!昨天才说下次再说,怎么可以这样逼人?绝对不行!可他既然没走总不能不管他吧……她的思绪瞬间全乱了。还没想好该怎么办,手机屏幕又在闪烁,信息来了:“怎么样?我到学校门口接你吧?”她愈发的紧张,可也不敢再多耽搁,真怕他的冒失惹出她无法承受的麻烦,赶忙打字:“不行!不许到这边来!”发送出去还是不放心,又追加一条:“千万别来!去别的地方转转吧!你等着,我过来。”发送的同时收到他的消息“那怎么办”,迅速打“你考虑去哪转,我过来,几号房?”,发送成功才长出一口气。
既然答应他就不能继续看报,她看课程表下午第二节四班还有一节课,起身到隔壁政史组跟历史老师调换一下,又找教务主任请假。回来收拾好拿起手机,看到他发来的:“509,五楼电梯左边走到头右手”,抿嘴笑了笑拿起挎包出门。
走到河边的公交站,刚好看到1055路,她紧走几步拿出公交卡。正准备上车时手机响了,她担心学校找她有事就没上车。拿出一看是张春城,心不免一沉,因为他很少在上班时间打电话,即使打也会在快下班时说个理由去鬼混。抬头再看车已经提速走了,只好往旁边走几步按接通键说话:“撒四体?(什么事)”
“明糟宗朗想小足伊咩咩小囡亲切喜酒,揪似叻玉字里呐咳哎噶,噶特切拨西个几哎个,侬古起四与嗝飞子伐。(明天中午小忠他妹孩子摆喜酒,就是老宅子(他伯伯的)里弄口那家,嫁到七宝寺跟前那个,你过去随个份子吧)”听筒里传出张春城的声音。
“侬嘎个契句,侬自嘎起。(你家的亲戚,你自己去)”她不喜欢这种应酬,而且他说的人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是谁。
“唔么岑咣,僧喔岑咣勿嫩特粗拨,哈拨,戝几婆虽个地则优,唔有哒嗖。侬起跑一埭,切个飞用勿着几化岑咣。(我没时间,上班时间不能到处跑,下班,最近彭顺的店装修,我要帮忙。你去走一趟,吃个饭用不了多久)”张春城说话的语气显得对工作很认真,而且是忙的实在走不开才找她。
“勿起,唔ra哟僧喔,痕素弄涩个宁唔ra勿子特。(不去,我也要上班,反正你说的人我也不知道)”她再次拒绝。
“勿兴切飞ra来噻,侬哈拨古起特僧早唔子库以伐?礼嗖又以,飞子又四与。(不想吃饭也行,你下班过去打声招呼总可以吧,礼数要有,份子要随)”张春城又说。
“侬自嘎起勒,凯粗肯亏,唔又还几忒粗个。(你自己去啦,开车更快,我要换几趟车的)”她实在不想去。再一想还是不答应的好,因为刚答应陪大志,明天下班再去人家酒宴已经摆过了明显不合适。
“涩古唔走勿开嚜!揪介卡勒,侬哈拨起跑一埭,四与两拨咳个飞子揪来噻。(说过我走不开嘛,就这样了,你下班去一趟,随两百的份子就行)”张春城明显有些不耐烦,如果换做她让他办事情早发飙了,“西勒,揪介卡勒,唔又忙勒。嘚勒,唔亚岛起破虽哎里足,勿足唔个飞。(行了,就这样,我要忙了。对了,我晚上去彭顺那里住,别做我的饭)”
“特涩勒唔伐宁似!里依嘎足哎里特——(都说了我不认识!连她家住哪都)”她还没说完电话就挂了,气得她都想拨回去告诉张春城坚决不去。再一想算了,犯不着为这种事情吵架,就给他发条消息:“总要告诉我地址吧?这种事以后自己处理!”发完把手机装进挎包。忽然想起姨妈说过他第一次坐牢前聚众打架就有个叫彭顺的,有心再打给他阻止跟这种人来往又觉得是多余,搞不好又给她闹腾。想到这些,她重重的叹口气,扭头看向对岸的教堂,她知道他那种屡教不改式的作死行为,即使圣母玛利亚有灵也很难改变他。
孙桥宾馆是个六层的老式临街楼,前面有门楼,后面有院子,在孙桥镇中心十字北边不远,站在公交站能看到。站牌旁边有几个卖水果的摊贩,丁丽欣看枇杷和桑葚挺新鲜就买了些。进电梯时把手机拿出来,时间是十点五分,三分钟前有一条张春城发的短信:“新镇路1036弄四号楼1单元2楼201张红梅”没有标点符号不说,小区名字电话号码也没有。她皱皱眉,不想再问他了,最多过去费些时间。点退出再点“志”的最后一条短消息,不错,是五楼。这时门开了,成大志在面前站着,正悠然地看着她笑,她的心情瞬间好转。
他们走进房间时,电视里面正在播放邓丽君唱的歌曲《我只在乎你》。他悠然一笑深情地看向她,仿佛再说:看你什么时候唱给我听。她的心情也增添了些甜美,提着水果进卫生间洗。猛然发现他一直在旁边痴痴傻笑,竟萌发出一丝丝难为情,为打破尴尬,她撩起一手心水往他脸上扬,幽幽地嗔怨:“哎,干嘛这样看人?傻啦?”
他丝毫没闪避,任凭水珠落在脸上、衣服上,仍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说:“是,我是傻了,从见到你那会儿就傻了。”
“你呀——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她幽幽地撇他一眼,转身从镜子旁边的置物架拉下一条毛巾,过来为他擦脸,语气比动作更轻柔,“不要对我这么好,我怕辜负你。”
“我不怕。”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嘴巴几乎贴着她的脸,“丽霞,你愿意跟我一起傻吗?”
“我,”她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乱极了。当然她也没有挣脱他的怀抱,只是感觉脸有些发烫,低着头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不知道。”
话刚说完,他温暖的手过来托住她的下巴。她更慌乱,情急之下赶忙闭上眼睛,随即接触到他热烈的唇,强势而温和。恍惚中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吸引力逼迫着她,不由自主地迎合他的动作。触电般的感觉迅速的从嘴巴传进中枢神经,她几乎失去控制,腿也无力地瘫软了。脑子空白之前她急切的丢掉毛巾抱住他,紧紧地抱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和煦的阳光投进窗帘缝隙,调皮的落在她眼前。他胸口的汗毛稀疏有致,像黄土高原上的矮树林;还有细小的亮点,如同沙漠里闪闪反光的砾石,晃人二目。她的眼神还有些迷离,情绪也没有从刚刚那场猝不及防的幸福中缓过来,似乎有些大梦初醒时的茫然。然而这梦非常真实,是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这些年里从未经历的欢愉。
这时,电视里开始播放午间新闻的片头曲,她忽然想起来还要抽时间去一趟七宝寺。赶忙坐起来,先拉被子裹住身子,扭头看他说:“这样好不好?我先冲一下,然后去闵行办点事,差不多两个小时就回来。你等一下也冲冲找地方吃点午饭,然后休息会儿。等我回来再陪你逛。”她边说边往床边挪,光着脚踩在地毯上。
“我还不饿,一起去行吗?等你办完事儿再一起吃饭。”他半躺在床头纹丝未动,被子被她拉走后整个身子晾在外面,但他那安逸的神情似乎完全没受到影响。
“是他亲戚家的私事,你去不太好。”她说着又坐回到床上,眼神满是犹豫,就像个事事拿不准主意的孩子。
“那有什么关系?你办事儿我在外面等。”他依旧温和的看着她。
“那好吧。我先冲,完了叫你。”她点点头,抱起被子往卫生间走去。
“哎,要赶时间咱俩一起洗?”他微笑着调侃。
“讨厌!”她迅速回头妩媚地白了他一眼,转身把被子丢在卫生间门口,迅速进去关上门。
他们去的茂盛花园与七宝教寺同在一条新镇路上,从小区西门过去不到六百米。有人告诉他们卖吃的集中在七宝古镇老街,在寺庙西边隔一条叫北横泾的小河,寺庙北边的青年路通向老街正门。丁丽欣从小区出来已经将近一点半,他的肚子早开始怨声载道。寺庙南边是条蜿蜒的浦汇塘,两人刚到塘边就看到西面不远处有不少美食招牌,顺着塘边走到跟前一看这就是老街,高兴的跑过小桥。
她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而且对吃喝玩乐本就没什么研究,所以他指哪家她都说“行吧”。他索性把临近的牛丸、臭豆腐、海棠糕各买一份,边走边吃边探讨。七宝南街走下来他基本有主意了,因为这里是知名景点七宝古镇,招牌前面带“七宝”两个字的都该是本地特色,像七宝羊肉、七宝方糕、七宝汤团、七宝扎肉、七宝糟肉……吃不吃起码要凑过去看看。他可能真饿了,又或许是今天的兴致很高,小吃吃完就买了半斤七宝白切羊肉,连蘸汁拿到汤团店,又去买来鸭脚包、蛤蛎塞肉、田螺塞肉,还有一瓶七宝大曲。连吃带喝这个美啊,出门时眼神都有点涣散。
酒足饭饱后从南街往北走,参观了戏园和书翰馆,浏览过河畔的风景和楼阁亭台。从西北门出来过桥时,她一眼看到河边某院落冒出一树桐花,比上高一那年看到楝花时更舒畅。她当然知道是因为他在身边才使得心情这么好,就问他那是梧桐还是泡桐。他还真不知道,但借着酒劲即兴发挥来了一句:“别管是梧桐还是泡桐,能引来你这么漂亮的凤凰那就是棵好桐。”她柔美的撇了他一眼说句“胡扯”,心里却甜甜的,挽着他的臂弯往前面走。他却带着三分迷醉,笑呵呵地任她拖着走,双手惬意地插在裤子口袋。
两人过桥顺着青年路来到七宝教寺,进门时凑巧有个十几人的团从接待处出来。该团与当地佛教协会有些渊源,所以寺方的监寺法师亲自陪同游览,两人借光听了一次比导游更专业、更深入的讲解。顺着诗廊到山门到钟鼓楼再到天王殿、观音殿、大雄宝殿,什么经堂、禅堂、法堂、斋堂,无一巨细。不仅讲了其修葺时间以及相关的人物、典故,还叙述往来的高僧和会晤内容,对本寺或对弘扬佛法的贡献、对人生的意义。在那之前两人对佛教既没认识也没兴趣,成大志大部分游览过程都是走马观花,唯有法师讲到佛性与心性的时候产生不小的共鸣。丁丽欣脑子里也没多少关于佛教的东西,却听得很认真,就像她的学生在课堂上一样,默默地划了重点也总结了中心思想。
团队中有个姓黄的中年女人,应该是研究佛教文化的,沿途与法师交流很多,也与大家分享一些独到见解,临别时还给两人留联系方式。成大志随手揣口袋,回宾馆后就不记得搁在哪了。丁丽欣后来还跟她联系过,也多次见面,一起喝茶谈论佛学,受她影响还萌生过在家修行的念头。
离开寺庙西南角的南七宝寺时又看到那树桐花,时间已将近五点,渐变的阳光穿过桐花洒在水面,与倒影在碧波里的紫韵揉成一片难以形容的绚丽,两人偎坐在河边看了好久。成大志决定不去原计划吃晚餐的城隍庙,直接送丁丽欣回川沙。这次乘坐的是上川专线,经过川沙街道时她忽然有点想哭。也明知道是舍不得这么快就分开,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不是后年,还是更遥远,那一刻连扭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下车走两百多米她又做了个决定,让他一个人在老城街道溜达会儿,她回去给美瑜做好饭再过来找他,再和他共度半晚时光。
这天晚上夜色清朗,皎洁的盈凸月斜映在护城河里,偶然会有微风掠过水面,漾起粼粼波光。八点后行人稀少灯光昏沉,丁丽欣才敢和成大志挽着胳膊悠闲地散步。这条路她走过几百次都不止,竟然没注意过夜色这么静美,空气这么舒畅;就连对面幽暗的亭廊石阶也显得有几分雅致,还有不远处矗立的鹤鸣楼,隐隐散发着一股庄严而神秘的气息。
离开河边,顺着城南路走了一会儿,来到华沙一村跟前。路口有几辆卖小吃的小推车,她想起他今晚没有吃饭,轻轻摇一下他胳膊说:“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东?”
“有啥?”他也看到小车上摆着食物,貌似还有热气,拉着她往跟前凑。走近一看分别是炸串、臭豆腐、川味卤肉凉菜、煎饼果子,瞬间就没了兴趣。于是扭头看着她,“你想吃不?”
她轻轻摇头,早看出这些东西不太符合他的胃口,只有臭豆腐还凑合但中午才吃过。挽着他离开小吃摊几步又想到他中午吃的肉,应该吃点清淡的,就凑近他轻声说:“前面拐过去集贸市场那有家小馆子,他们的粥用砂锅煮的,还有锅贴、清淡小菜。”
“行。”他点点头,继续不紧不慢的走。
猛然间有架低空飞行的飞机从他们头上方掠过。他抬头看是驶向西北方的,立刻想到不远处就是浦东机场,明天早上他也要从那里飞走,或许也是这个方向,忍不住发感慨:“时间过的好快啊!一天就这么过完了!真有点儿舍不得走!”
“是啊,但日子总得继续。”她轻声附和。
他无力的点头,拉着她晃悠悠的走。快到路口时忽然睁大眼睛看着她说:“哎,你好像还没去过西安,什么时间过去旅游吧?我可以全天候陪你。”
“我知道。”她停下脚步看看他,看到他眼里闪烁的光芒,有点小激动却自然的把真情流露出来。她当然相信他说的真心话,可也想到这些不太现实。再想到美瑜年纪小离不开她,还有张春城跋扈的模样,不自觉颤了一下,挽他的手松开了。独自往前走几步回头看向她,“大志,你该知道我也想见到你,可我不能——不知道该怎么说,即使去西安也不会一个人,美瑜,还有,他可能也回跟着我们。”
“呵,一家人旅行很正常啊。”他悠然一笑来到她跟前揽着她肩膀,“呵呵,你们都来了我一样热情招待。一样司机兼导游,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行吗?”她怀疑地目光在他脸上探索,对他的态度完全不担心,可张春城那品性那脾气,她没等他反应果断的摇摇头,“我知道你对我好,对我家里人也好,可你不了解他那人,只有他那种素质的人才能看对眼。”
“没问题,你知道我好学,只要我愿意学,学什么都像模像样。”他依旧笑呵呵看着她。
“不,不要,我不要在你身上看到那种龌龊的样子。”她完全笑不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先吃饭,拐过弯不远就是。”说完拉着他快步往路口走。
他没再要求她改变主意,只是温和的任凭她牵着,只希望临走前多给她些快乐。所以从那一刻就没提过那个话题,吃饭的时间和她聊的是西安本土文化和写实油画。
熟悉上海人饮食习惯的都知道他们的水泡饭,就是拿剩米饭简单处理,加点菜和调料,从根上对粥的要求不高往往不会有太大的突破。妙境路口这家养生粥明显用的是潮州煲粥方法,汤底都是小火慢熬而成的高汤、鸡汤、鸭汤、海鲜汤,每一窝粥都是足火候熬制。他们这晚要的鲜鱼什锦粥、南瓜粥、素馅锅贴、一碟素拼盘小菜,简单却吃的很舒心。
送成大志回孙桥时乘的出租车,开车一会儿丁丽欣给美瑜打电话,叮嘱她九点半以前睡觉、用壶里的水烫牛奶、睡前记得把窗子关小。他静静听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想跟她多待会儿对于相隔几千里的他们来说的确不算过分,却需要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那里争夺这点时间。而此时他的孩子也没有父亲陪伴,他孩子的母亲或许正在照顾她,也有可能把她丢给孩子外婆,陪在另一个人身边。
算了,不想那么多,他轻轻吐一口气,把目光投向窗外。月亮仍挂在空中,夜还是那么娴静,浦东的夜晚感觉还挺舒服,除了汽车广播里听不懂的本地话,除了路边那些没见过的招牌。
进大堂他先到前台拿机票,看吧台上有楼兰古堡干红,立刻产生兴趣。买一支酒,向服务员要开瓶器和两个杯子拿回房间。她先一步上楼,到房间门口才发现没问他要房卡,就在通道顶头看夜景。这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磁悬浮列车高架桥,夜里看也不是特别快。
听到身后电梯门开合声,知道是他回来,她笑着转身说:“这里能看到磁悬浮——”看到他手里的酒把她吓一跳,忍不住娇声嗔怨,“你傻啦?中午喝瓶白的晚上还喝红的?明天还走不走了你?”
“没事儿,呵呵,大不了还改签。”他倒是看得开,笑着来到她跟前把酒递给她,从挎包里取出房卡开门。
“太神了你!我走啊!你自己喝吧!我怎么会爱上个酒鬼?”她跟着进屋,心火也开始燃烧,因为张春城醉酒的模样已经在她脑海放大。想到这些她再也没心情陪他喝酒,把酒放电视柜上真转身往外走。其实并不是非走不可,只是不希望他喝酒耽误行程,也不希望自己酒精上头影响明天的课。虽然她的课是上午第四节,但她仍想跟平时一样早起,如果送过美瑜还有时间就送他去机场。
“你也觉得我神?其实是你们这儿的酒劲儿小。”他在卫生间说话,进门就去洗杯子了。
“不是夸你酒量大!是夸你神经病好吗?”她已经走到门口,甚至想好冲到路边挡车回家,所以毫不犹豫伸手把门拉开。
“别这么大反应好不好?这点儿酒不伤身体。”他拿着杯子出来,看她的动作有些诧异,“咋了?外面儿还有东西吗?”
“没有!我要走!我不要看你喝醉的样子!”她回头看他,语气坚决程度,仿佛是在学校纠正某个犯原则性错误的小学生。
“不想让我喝我不喝不行了?干嘛生这么大气呢?”他赶忙把杯子放下,温和地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别生气好吗?有话好好儿说,我还不知道你为我好吗?嗯?”
“你——”她也没想到他这么听她的劝,情绪瞬间平复多半,但仍然不敢放松,“真不喝了?”
“嗯,不喝了,我怎么舍得让深爱自己的女人难过呢?”他说着歪脑袋凑近看她的脸色。
“少臭美!谁是深爱你的女人?”她的心情已经恢复到进门前的嗔怨与生气之间,撇他的眼神里也增添几分进来前没有的柔情。
“当然是你,你刚说的。”他看到她眼神变化,那里面有他渴望多年而不能拥有的柔媚,探过去吻住她的唇。她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他又伸手抱住她的头,重重的吻下去。
尽管她知道跟他回来会发生什么,还是有点措手不及,毕竟她刚刚在生他的气,他现在的动作多多少少有些讨好的成分。可双唇一接触她脑子就开始乱,竟然情不自禁往前迎合,竟然莫名的想起他上午接近疯狂的热烈,竟然下意识的渴望那一刻再次到来。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如此的敏感,那颗自负坚强的心在他面前变得软弱无比。难道这就是真爱?因为深爱所以甘之若饴?当然,这些她无法确定,因为她不知道以后还会怎样,也来不及细想。她只知道思想越来越混乱了,理性被感性牵引着,在羞涩与奔放间挣扎,最终在他们共同燃起的热情中完全失去控制。她也忘情的回吻他的唇,他的脸,他的脖子……胳膊紧紧地缠住他……
深夜,妙境路与新德路十字西北角的药店还没有打烊,她是要进小区时才想起来买药。然而药店没水卖,她只好把药片干吞了,出门后把药盒连剩下的药扔进垃圾桶。他就在她旁边四五米的地方看着,既不靠近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
这是挡车前她交代的——送她到小区门口可以,必须装做不认识。他答应,而且坚持要看着她进大门,毕竟将近凌晨两点,安全第一。他也想多陪她一会儿,多一秒也可以。其实她也有很多不舍,比十几年前她去南阳那次还要多。她从没干吞过药,感觉喉咙有点干涩,不由得咽口口水。难为情的瞄了他一眼,转身过马路向小区大门走。她也一样不说话,步伐也不乱,只是在这不足百米的路程里回过两次头,而且在跨进门的同时再次看他四分之三秒。尽管出药店时她早已经观察过周围,视线范围没半个人影,尽管二十三分钟前他们出宾馆时她才说过:“往后日子长着呢,咱不争朝夕。”
“飞往咸阳国际机场的MU2335航班登机时间到了,请在十二号登机口登机!飞往咸阳国际机场的MU233……”大屏幕上那一条变红了,广播连续提醒。成大志这才不慌不忙的从联椅上起来,伸出双臂抱抱丁丽欣,潇洒转身走向安检,步伐仍那么从容。她站在那里没动,远远的看着他出示登机牌、卸挎包、掏口袋、过安检门……当她想起走近些看,他已经融入人流,她的视线瞬间变模糊。
十几分钟后,她稳稳情绪转身走向出口。刚走几步感觉手机在包里振动,拿出来看也没看就接通:“喂?不好意思,我没听见。”
“是我。”听筒里传出成大志的声音,“你好像还没跟我说一路顺风呢。”
她脸上瞬间现出喜悦,高兴的说:“那我现在说,祝你——”
“不想说也没关系,”他直接打断她的话,说话语气明显不是为听那几个字,“唱几句呗?我改签就是为了听你那首歌。”
“你!坏人!”她轻声嗔斥。再一想没必要破坏这临别氛围,“我不大记得了,还是唱几句祝你一路顺风吧。”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随便唱几句就行,嗯?”他居然没有妥协。
“那好吧,唱的不好你别埋怨。”她说完又稳了稳情绪,把手机靠近嘴巴,还用另一只手遮住,开始清唱,“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忽然眼睛一酸眼泪下来了,鼻子瞬间囊住,她赶忙挂电话蹲在地上,眼泪愈发的止不住了。刚要从包里拿纸巾电话又打来,她一看是“志”,迅速的挂掉,怕他担心,急忙打几个字按发送,眼泪还在往下淌。
歌声停止的时候成大志刚进机舱,心情正好的时候居然断线了。他还没找位置,连忙站在道边上按重拨,响一声又断掉。他心里直翻个:咋啦 ?老天哥啊,丽霞可嫑有啥事儿啊!乘务员在催他,只好往里面找位子。刚坐稳“丁老师”的信息来了:“我没事”,紧接着又来一条:“志,一路顺风”。他脸上的紧张表情这才散去,也回复她一条:“没事就好,回去吧”。
飞机即将起飞了,广播提示让关闭通讯器材。他的手机屏幕又闪烁,她发来两个字:“爱你”。他脸上露出笑容,回复三个字:“我也是”,然后按关机键。
十二点十分,飞机稳稳的停在咸阳国际机场二号航站楼。成大志先打开手机,再起身拿包,音乐过后是一条短消息,“丁老师”十点二十四分发的:“我刚哭了一场,说不清哪来那么多眼泪。哭过就没事了,等一会还要上课。知道这两天是什么日子?5月13,14,谐音是我要一生一世!对我来说也是一辈子最美好的两天。志,虽然歌没唱好,但我心里真的在乎你,只在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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