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珊珊用总结的语气说:“这个钱,其实她给也行,不给也行,给也过去了,不给也过去了。只给一半,这件事反而过不去了。”陆珍怡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给与不给都过去呢?”
徐珊珊没有正面回答,转过头看着温缇,说:“队长,假如你的某个亲戚欠你们家六千块,你去找她女儿要。她一分都不给,你怎么想呢?”
“她一分都不给,说明她根本不认这笔债,既然不认,找她也没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再也不找她了。”
“那假如她全部都给,你怎么想呢?”
“钱都到手了,还找她干什么。”
“她只给一半或者一小半,不给齐,你会怎么做呢?”
温缇说:“既然给一半,说明她认这笔债,既然认了,那这笔债就归她,可能她现在身上没有这么多钱,她打算下次再给另一半。以后再来找她,直到要到剩下的钱为止,拖一拖也好,拖的越久,利息越高。”
陆珍怡突然明白了什么,说:“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徐珊珊大声地说:“大家记住,以后遇到了讨债的,尤其是亲戚来讨债,如果身上没钱就算了。如果身上有钱的话,一定要给,对方要多少就给多少,给了算了,少个麻烦。”
宋焕雪看着电脑屏幕,她正在看萧伦青的现场表演。徐珊珊过来认真地盯着屏幕,小声道:“萧老师的舞技真的是出神入化,对比一下,我以前上的那个中专,潍坊艺校,那个学校的老师全都比不上她。”
龙霏兰不屑地说:“萧老师的舞技确实很棒,但我认为她的综合水平也强不了太多。”
章笑晗突然走进了07级的寝室,说:“她的水平在这个国家可以进前十名。”龙霏兰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萧老师的舞技不比我差,之前的那场比赛,你表现得比我好,我失败的原因是因为我之前没有休息好。”
“错!兰兰,你之所以会失败,并不是因为你没有休息好,而是因为你想家了,我没有想家,所以我赢了。”
“唉!你说得也有道理,为什么你这个人完全没有想家了,你跳舞之前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
章笑晗在龙霏兰面前谈起了自己没有想家的原因,章笑晗出身的那个地方本来非常落后,连续三四十年与世隔绝,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九十年代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个小镇开始修国道、盖洋房,经济水平直线上升,很多人都挣到了一大笔钱。章笑晗这家人也不例外,从笑晗出生的那一年开始,家境越来越好。到了笑晗上小学的时候,爷爷突然病死了,叔叔婶婶和父母准备分家。
分家的时候,叔叔挺霸道的,大房子归他,小小的渣滓屋推给了笑晗一家人。然而,到了第二年,叔叔懊悔不已。原来,分家之后过了一年,有个大集团要在这里建商场,集团高层想快点开工,给所有居民发了三倍赔偿金。笑晗一家得了一大笔钱,用这笔钱买了一栋别墅,一家人搬到了城区。叔叔和婶婶差点气死了,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应该收下那个破烂的渣滓屋,把大房子给他们。
笑晗全家搬家的同时,有个远房亲戚也搬了过来,跟笑晗成了邻居,笑晗管他叫五叔。以前呆在乡下的时候,五叔和五婶跟笑晗一家人一直和睦相处。有一回,暴雨下了五天五夜,章家完全没有了粮食,五婶偷偷地给了章家一袋米,五婶的两个女儿把这件事告诉了五叔。五叔知道这件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训斥五婶:“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为什么只给一袋呀,要给就给两袋呗!记住啊!下次遇到了这种事,就给他们两袋或者三袋。”
也是在这个时候,笑晗认识了蒋晓琪,那个跟自己最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大家是闺蜜,也是比舞的对手。本来笑晗跟五叔之间没有任何矛盾,然而笑晗万万没想到,一次赌博会让他们两家成为仇人。和平相处了很多年之后,某个夜晚,左邻右舍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凑了两桌,一桌打麻将,一桌打花牌。笑晗的父亲跟五叔当时在打麻将,按照规矩,赢钱的那个人第二天要请大家去饭店吃顿饭。
当时笑晗的父亲输了不少钱,五叔既没有输,但也没有赢。到了第二天,大家叫五叔出钱请大家吃饭,五叔不肯。笑晗的父亲非常生气,说:“我昨天输了那么多钱,你一分也没有输,怎么这么小气啊!”
五叔连忙解释道:“是的,我是没有输,但我也没有赢,真的没赢。”
“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个乌龟王八蛋,我赢了钱都会请你吃请你喝的,你这么小气,你全家将来都会变成吝啬鬼。”
“你说什么呀!你别太过分。”五叔不甘示弱,一把揪住了笑晗的父亲,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几个人连忙过来劝架,把二人拉开了。由于五叔的力气大,笑晗的父亲吃了点亏,脸上挨了两拳,青一块,紫一块。
听说这件事后,笑晗的母亲非常生气,第二天来了个泼妇骂街,站在门口大骂五叔和五婶。五叔这天不在家,家里只有五婶和两个女儿,五婶本来也没有当回事,以为章母骂几分钟就不会再骂了。没想到章母没完没了地骂,骂了半个多小时。五婶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大声地说:“你个混蛋,再骂往你嘴里塞烂菜。”
看见有人出来了,章母反而更来劲了,接着骂。五婶强硬地说:“安蓉、静蓉,给我按住这个混蛋。”五婶的两个女儿,一个叫章安蓉,一个叫章静蓉。她们两个早就憋急了,听见母亲的命令,连忙跑到了笑晗家门口,一起按住了章母,安蓉按住了章母的双手,静蓉按住了章母的双腿,章母四肢动弹不得。五婶从垃圾桶里拿出了一大包废菜,这些东西本来是打算扔掉的,现在有用处了。
五婶把这些烂菜全部塞进了章母的嘴里,然后冷笑着说:“这一回让你尝尝烂菜的味道,再敢骂,往你嘴里塞废油。”
章母没敢再骂,回到家里一遍又一遍漱口。章父决定狠狠地报复一下他们,出钱请了一帮小混混去捣乱,这群小混混有的拿着铁棍,有的拿着斧头,冲进五叔家里一通乱砸,把五叔家里的家具全部砸烂了。这群闲杂人员出手重,把五叔、五婶都打伤了,碰巧当时五叔的妹妹也来了,这个远房亲戚,这位姑姑有心脏病。姑姑受了惊吓,心脏病突发猝死了。由于闹出了人命,看见事情搞大了,笑晗的父母也说了几句软话,表示歉意。
这位姑姑的家人全部都来找麻烦,婆家和娘家的人都来了,他们要求章家支付一大笔赔偿金,还要章家出钱给姑姑买最好最贵的墓地。在姑姑入土的当天,叫笑晗扮成孝女,走十米磕一个头,一边哭一边磕头,直到姑姑下葬为止。笑晗最开始也没当回事,到墓地那个地方装孝女哭一哭,磕几个头也没什么。可后来才知道,不是到了墓地再装孝女磕头,是从自己的家门口开始装。
五叔是这么说的,他说:“人是死在我家里的,所以这个入土仪式要从我家里开始办,也就是说,从我这里走到墓地那里。走十米,笑晗要哭一小会儿,磕一个头,这样我们全家才满意。”
天啦!从这里走到墓地,那有多远啊!至少有十里路,自己有可能会累死。笑晗吓坏了,当天晚上买了一瓶啤酒和一块牛肉,一脸愤怒地坐在家门口,一边吃肉一边喝酒。一口肉一口酒,就这样过了几分钟,肉吃完了,酒也喝了大半瓶了。笑晗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最后把酒瓶摔碎了,满口酒气大声地说:“我哭个头,我哭个鸟,我哭你祖宗十八辈。”
笑晗连夜离开了家,这个时候正好中专毕业了,要上大学了,她来到了爵士魂艺术学院,来到这里之后,从此再也没有跟家里联系。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家,打算一直呆在学校,不想再跟亲戚家人有任何关系。龙霏兰看着章笑晗,无奈地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你跟亲戚闹了矛盾,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回家,所以你在舞台上把舞技发挥到了百分百,这个家确实不该想。”
徐珊珊说:“一般情况下,亲戚和朋友之间都会说这样一句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事实上,有福都能一起享,有难却不能一起当,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他们章家却完全相反。”宋焕雪接着说:“是的,他们这些人完全不同,他们只能一起受苦,一起受穷,只能一起过苦日子。有了钱,反而互相拆台,彼此陷害,受苦受穷反而受的开开心心、高高兴兴。”
陆珍怡说:“笑晗这个人家庭条件还算好,从她上中专的时候开始,母亲就给了她一张银行卡,她母亲每个月都往卡上转一万,够她花。”刘嘉仪用羡慕的语气说:“我家里穷的要死,我一年的生活费还没有她一个月的多。我这个人也是穷怕了,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两样东西,一是舞技,二是钱。”
徐珊珊说:“不同的人对钱的看法各不相同,在乎钱分成三个标准,不在乎钱也分成三个标准。在乎钱,一是有点在乎,二是比较在乎,三是非常在乎,反过来讲,不在乎钱也是这三种情况。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出名的就是蒋晓琪和韩娇娇,她们是两个极端,一个非常在乎钱,一个完全不在乎钱。蒋晓琪这个人把钱看的比命还要珍贵,特别看重钱,韩娇娇这个人又完全不在乎钱,在她眼里,钱就是空气,她只在乎舞技和对手。”
龙霏兰说:“是这么回事吧!她们两个就是这样。”
跟蒋晓琪稍微有点来往的人都知道,她家里非常穷,尽管穷,但她母亲这个人还是一身傲骨,不接受施舍和怜悯。政府来了救济金,蒋母都拒绝领取,虽然穷,但她完全不把钱当回事。在蒋母看来,简单的生活就够了,不应该把钱看的太重要,钱,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无关紧要。相对而言,她的女儿却是另一回事,蒋晓琪的做人原则就是:认钱不认人,要钱不要命。找她合作的话,有钱合作,没钱拉倒。
徐珊珊仔细想了想韩娇娇,说:“韩娇娇之所以完全不在乎钱,不把钱当回事,是因为她家里有钱,据我所知,她爸爸是北京东城区的一个小富豪。韩伯伯这个人挺出名的,他账户上有十几个亿,这些钱估计都会给韩娇娇。”陆珍怡说:“为什么上一代跟下一代思想观点完全不同了,韩娇娇的父亲是个商人,非常现实,看重钱,把钱放到第一位。奇怪的是,他的女儿却完全不把钱放在心上,一点、半点都不在乎钱。蒋晓琪的母亲有点清高,完全不在乎钱,视钞票为粪土,奇怪的是,她的女儿却特别喜欢钱,对钱的渴望就像对食物一样。”
徐胤贞突然冲了进来,说:“龙霏兰,你是不是有个徒弟叫邬晓婕。”
“是呀!她是我上中专的时候收的徒弟,她是潍坊艺校05级的学生,怎么了。”
“她到我们学校来了,她发现我是潍坊艺校的老同学,叫我帮忙找一下你,她说你是她师傅。”
龙霏兰连忙来到了校门口,看见了自己在潍坊艺校的弟子,邬晓婕现在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印象之中,在中专的时候她比自己矮半头。一阵寒暄之后,邬晓婕告诉龙霏兰,四川音乐学院明天会举办一个跳舞派对,这个派对也允许外校的舞蹈爱好者参加,她打算明天去找蒋晓琪比舞。凭她现在的实力,应该有可能会赢蒋晓琪。龙霏兰非常高兴,跟邬晓婕道别之后,龙霏兰在食堂里,当着同学的面说了说她的想法。
“我认为我徒弟比蒋晓琪略强一点,我盘算了一下,她明天获胜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
章笑晗冷笑着说:“嘿嘿,你的徒弟能赢蒋晓琪,开玩笑吧!好,那我就看看邬晓婕怎么对付她,我认为蒋晓琪会赢。”
到了四川音乐学院举办跳舞派对的时候,邬晓婕和钱晗璇都来了,邵言媛也出现了,她今天是当裁判的。钱晗璇在朋友面前谈起了前年的经历,她拜一位优秀的知名舞者为师,她管对方叫洪教练,这位姓洪的女子一袭白衣,长发飘逸,身材纤细,舞技超群。钱晗璇的舞技本来是比不上邬晓婕的,在洪教练的辅导下,她的舞技跟邬晓婕持平了,变得不相上下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她约邬晓婕出来比舞。以前的钱晗璇完全不是邬晓婕的对手,可当天的钱晗璇变强了很多,竟然跟邬晓婕不相上下,虽然没有赢,但也没有输。
钱晗璇看着邵言媛,认真地说:“我跟邬晓婕斗成平手了,在比舞的那一天,我还特意给洪教练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和邬晓婕展开了生命当中最严肃的决斗。”
邵言媛严肃地说:“你说的那个洪教练我好像认识,她爱穿白色的衣服,大衣、皮衣、风衣,都是一片银白,她的舞技跟韩娇娇有点相似,充满阴柔的特点。你认为今天邬晓婕跟蒋晓琪比舞,谁会赢呢?”钱晗璇笑道:“不知道,我感觉现在的邬晓婕非常强,一会儿认真看看。”
比舞开始了,蒋晓琪先上场了,她表演的是新疆舞《掀盖头》,她的步伐轻快灵巧,手腕和舞姿的变化非常丰富,充分体现了线条的完美。蒋晓琪下台后,邬晓婕上台了,她表演的也是维吾尔族的舞蹈,她的每个舞步都是气势汹汹的。邵言媛看着邬晓婕的背影,说:“龙霏兰能收下这样一块有趣的材料,真是幸运,遗憾的是,她赢不了这场比舞。”
派对快要结束的时候,邵言媛和其他裁判给出了分数,邬晓婕的分数比蒋晓琪还是差了一截。在网上看直播的龙霏兰无力地倒在椅子上,说:“我之前在比赛中表现失利,在章晗璇面前丢了一回脸。这一次川音的派对,我徒弟居然输给了蒋晓琪,之前我认为邬晓婕能赢,她认为蒋晓琪会赢,现在我在章笑晗面前又丢了一次脸。”
听说邬晓婕输给了蒋晓琪,徐胤贞问章笑晗:“你怎么知道邬晓婕一定斗不过蒋晓琪?”
“蒋晓琪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别说是邬晓婕,就是龙霏兰和我也未必赢得了她。到目前为止,那些非常出名的一流舞者,除了邵言媛以外,没有第二个人能稳赢蒋晓琪。就算是邵言媛,她也要尽全力才有机会赢蒋晓琪。你说龙霏兰这个人也真是够笨的,喜欢的男人跟好朋友走到了一起竟然毫无察觉,她的徒弟斗不过对手也没看明白。”
听了章笑晗的话,徐胤贞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吧!龙霏兰这个人虽然智商高,但她的情商非常低,她只懂舞蹈,完全不懂人,不了解人。其实她早就应该想明白了,看看高笑翔在校友群里聊天的文字,她就应该明白高笑翔对她的态度。”
听了二人的对话,龙霏兰说:“他对我的态度和对陆珍怡的态度没区别呀!你们看到了什么,哪里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徐胤贞用手机翻出了校友群中的聊天记录,说:“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他在群里是怎么说你的,再看看他是怎么说陆珍怡的。”龙霏兰看了看高笑翔的留言,说:“一样啊!他说了,我和陆珍怡都是他生命里重要的同伴。”
徐胤贞冲章笑晗问道:“我问你,车字旁的轶和单人旁的佚,日字旁的晖和光字旁的辉,这些字有太大区别吗?”
“没有太大区别,意思差不多都一样。”
“那心字旁的惟和口字旁的唯,这两个字的区别大吗?”
章笑晗仔细想了想,说:“区别也不大,但是含义有所不同,网上有这么一种说法。口字旁的那个唯,如果提到唯一的话,只是代表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代表内心真实的想法。心字旁的那个惟,如果提到惟一的话,就是真正的情意,代表了心,没有半点虚假。”
听了徐胤贞和章笑晗的话,龙霏兰一刹那仿佛明白了什么,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校友群中高笑翔的话,恍然大悟。沉默了一会儿,龙霏兰凄凉地说:“我懂了,对他而言,在高笑翔看来,我只是嘴上的唯一,陆珍怡是他心里的惟一。他跟同学们聊天的时候,总是说我是他唯一的舞伴,陆珍怡是她惟一的搭档。原来珍怡才是他真正的惟一,我只是虚假的唯一,陆珍怡这个惟一烙在了他心里,我这个唯一只留在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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