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霏兰说:“老师配错了人,应该让尚晓惟去举屈秀彤,让牟琰去举徐珊珊,这样看着就协调了。”蒋晓琪看了一眼屏幕中的尚晓惟,说:“我觉得如果让齐榕替牟琰上场就好了,齐榕的体型跟尚晓惟差不多,这样看着更舒服。”
“琪琪你说得对,虽然我有点喜欢牟琰,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舞技确实不如齐榕。他善解人意,斯文有礼,是我幻想中的类型。”
“啊!”蒋晓琪惊讶地说:“你有点喜欢他呀!论长相,他不及张柯睿,论舞技,他不如尚晓惟,考试分数比齐榕差远了。你竟然喜欢他,是因为他懂你的心思对吧?”
“对,牟琰,他经常看透我的心思,知道我的想法,所以我非常在乎他。好了,不说了,看直播,他们的表演已经结束了,我去坟场练舞了。”
“去坟场练舞!你不去练舞房,去那里干什么,我们学校不远处的坟场阴森森的,一想就害怕,你居然去那里练舞。”
龙霏兰没有再理会蒋晓琪,而是慢慢地走到了坟场,这里非常安静,没有背景音乐,没有其他人,也感觉不到半点生机。龙霏兰在一片坟墓前来回练了几个舞步之后,有点疲惫地坐下来休息,闭上双眼冥想,用内心潜在的感觉去探索一些神秘的东西,领悟更精湛的舞技。传说,进入地狱、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就叫罗生门,后来拍成了电影、写成了歌曲,在文学作品当中泛指各式各样的谎言事件。龙霏兰认为自己的意志能达到一个超凡脱俗的层次,在冥想的状态下进入死人的世界,跟高晓山的灵魂沟通,从高晓山那里学习无敌的舞技。
《女人花》表演完毕,潍艺的学生有一多半直接回了学校,有十几个人跟着韩娇娇来到了另一个场馆,这里是济南舞蹈比赛的举办地。潍艺舞蹈队先是上台集体表演,参加团队比赛,然后参加单人比赛,等到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韩娇娇有点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分数竟然比徐珊珊低了一大截。当比赛完全结束的时候,韩娇娇睁大眼睛看着大屏幕上的名次,季军是烟台艺校的杭梦迪,亚军是自己,冠军有两个。第一个冠军是章笑晗,第二个就是徐珊珊,她们两个人的分数完全一样。
杨珍环站在韩娇娇旁边说:“队长,你确实是第二,至于徐珊珊,其实她应该是第四,她母亲出钱贿赂了三个裁判,所以她得了第一。”韩娇娇说:“这样啊!珊珊的母亲买通了几个裁判吗?我说她怎么得了冠军呢。”
冼璐小声道:“裁判也不算太坏,关于珊珊的表演,只要是可左可右的舞姿,该扣分和不该扣分的,裁判通通没有扣。别的选手表演,该扣的都扣了,她最后的一个对手是章笑晗,章笑晗太厉害了,裁判还是不好意思把她的分数判得比章笑晗高,所以她们两个并列第一了。”
听了冼璐的话,牟琰说:“今天我们这个小团队能当冠军,看来也是托了珊珊的福呀!”
走出了比赛的场馆,杭梦迪看着徐珊珊的背影,有点愤怒地说:“她的分数竟然比我高,我挺不服气的,有机会的话,我还要跟她较量。”章笑晗说:“她长得这么漂亮,形象好,让她和我并列第一,可能是为了体现这场比赛的好形象吧!我表哥也呆在潍坊艺校,听他在我面前讲过徐珊珊这个人,她比那些三四流的舞者强一大截。”
得了冠军的徐珊珊非常得意,决定请十几个同学吃饭,吃饭之后一大群人又一起去爬山、看古建筑。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所有游客都往山下走,只有潍坊艺校的十几个人没有走,他们决定一起去山头上看落日。爬到山顶的时候,牟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是他,齐榕。牟琰冲齐榕招手,示意他过来。齐榕走了过来,笑着说:“恭喜你们呀!你们今天在比赛中得了冠军。”
李雪琪有点讽刺地说:“有那个人在我们当中,我们当然会得冠军了。”马璇说:“我觉得徐珊珊的舞技比不上杭梦迪和章笑晗,如果公平比试的话,章笑晗一定会彻底击败徐珊珊。至于杭梦迪,她会一招险胜。”
齐榕正准备辩驳,突然听见山下传来了一片哭喊声、吵闹声,还有建筑物坍塌的响声。牟琰紧张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呀!底下在搞什么表演吗?鬼哭狼嚎似的,就像是鬼片中的地狱。”
站在山崖边上的徐珊珊靠着栏杆往下看了看,说:“哇!好吓人呀,山下的几栋屋都垮了,车也翻了,好像上山的栈道也断了。完了,我们没法回去了。”
十几个人都跑到了栅栏这里,惶恐地看着山下的情形。韩娇娇无奈地说:“听老师说,济南在三十年内发生了八次地震,今天的地震不大不小,偏偏让我们遇到了,真是倒霉。”
马璇哭着说:“呜呜,为什么不早点走了,现在走不了呢,栈道没了,下不了山了。”马璇在哭,杨珍环却在笑。屈秀彤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杨珍环,问道:“你笑什么呀?”
“幸好我们刚才没有往下走,我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我们刚才就走的话,现在正好在山底下,那些碎石头有可能会全部落在我们身上,我们也许会被塌死。”
牟琰说:“是呀!这样来看,我们倒是幸运的,幸好留在了山顶上,璇,别哭了,我们找一找出路。”
十几个人在山顶上转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能下山,栈道断了,暂时没有办法离开这座山了。到了晚上,一群人围成圈坐在一起,仅剩的食物没有多少了,只有十几块巧克力和十个大面包。韩娇娇把食物全部装进了一个包,准备到了第二天再慢慢发,也不知道大家会在山上呆多久,有几个人非常悲哀,感到绝望,也有一个人表现得很从容、很平静。这个异常镇定的人就是屈秀彤,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冼璐迷惘地问:“秀彤,你为什么这么平静呀?你一点也不担心吗?”屈秀彤答道:“无所谓呀!反正我从小到大受苦受穷,这种日子也过腻了,我和母亲还背了一大笔债,如果死在这里,债就不用完了。活着是苦,死在这里的话,一了百了,我担心什么。”
牟琰说:“是这么回事呀!我父母也欠了不少债,我家里也挺穷的,但我对生活还是充满热爱的,因为我非常喜欢舞蹈,我曾经赢过张柯睿一次。那是去年体育比赛的时候,当时开幕式的表演名额有限,老师让我跟他一起跳舞,结果我跳得更好,所以老师选了我。他好像伤心地哭了,我们定了一个约定,一年之后再认真地比试一回,这个比舞的日子就是下个星期四。如果我不能活着回去,那就再也没有机会跟他比舞了,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韩娇娇回忆了一下去年的事情,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柯睿小看了你,所以输了。”
尚晓惟谈起了自己看过的一部纪录片,1972年,乌拉圭橄榄球队决定去智利参加比赛,结果飞机在四千米高的安第斯山脉坠毁了。四十五人有十二人当场毙命,一天之后又冻死了四个人,苟活下来的一群人没有多少食物,带在身上的食品只够吃十天。吃光了所有食物后,他们突然意识到,想要活下来,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吃人肉。最先被吃的是飞行员,因为他们跟飞行员没有任何关系,其他人彼此都是朋友、亲人。
困在山上的一群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我死了,你们可以吃掉我的尸体。接下来的两个月当中,一群人彼此照顾、互相鼓励,在严寒、雪崩、病痛的折磨下,又有几个同伴相继死去,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下十六个人。两个身体好的人带了非常充足的人肉干粮,下山求救,走了大概十天,终于遇到了一个牧羊人,牧羊人报警后,呆在山上的一群人终于获救了。从飞机坠毁到获救,他们总共在山上呆了七十二天左右。
呆在山上的时候,气候非常恶劣,白天温度最高也是零下十度,晚上会降低到零下三十度,睡觉的时候彼此脸对脸,让呼出的热气喷到对方脸上。当他们获救的时候,他们集体承诺,一起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吃人肉的事。直到多年以后,一位生还者讲出了真相,被新闻媒体大肆报道,其他人也只好委婉地承认了这件事,这个话题在社会上引起了激烈的道德讨论,震惊全球。有位导演看中了这个真实的故事,觉得这是一个好题材,拍了一部叫做《天劫余生》的电影。
牟琰睁大眼睛看着尚晓惟,说:“有这么吓人吗?吃人肉吃了两个月。”齐榕说:“我想起来了,那部电影我好像看过,我以为是瞎拍的。”
冼璐说:“如果我们一直困在这里,找不到食物,那我们也只能吃同伴的尸体了。”
申莹莹看了马璇一眼,轻轻道:“现在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如果真的需要吃人肉,我希望最先死的人是她。”杨珍环问道:“莹莹,你为什么希望马璇死呀?你跟她有仇吗?”
“傻瓜,这你还不明白吗?我们一群人个个都长得很瘦,只有她胖一点,她不仅长得高,而且还很胖。要是别的人死了,只能啃骨头,如果马璇死了,可以多吃几块肉,我和她一起洗过澡。当时我认真观察过,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头小猪,肥肉特别多,不愧是我们学校公认的胖子。”
杨珍环兴奋地看着申莹莹,说:“好!那我们计划一下,如何分她的肉,我包里有水果刀,如果她真的死了,我砍左腿,你砍右腿。”
坐在对面的马璇说:“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申莹莹委婉地说:“没、没什么,我们就是在商量,那几块巧克力什么时候慢慢吃。”
冼璐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说:“完了,手机没信号了,没办法跟外界联系了。”牟琰说:“你现在才发现呀!我上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地方是不会有信号的,我去别的地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水。”
龙霏兰离开了坟地,回到了宿舍,在走廊上看见了几个老师。他们似乎正在紧张地问话:“他们都没有回来吗?一共去了多少人呀?”
“我们三班和乐器班的人加在一起,一共是十一个,算上一班的屈秀彤,一共是十二个。”
这位三班的女生说到这里,旁边的蒋晓琪说:“是十三个人,好像齐榕也去了,他虽然没有参加比赛,但他去那里旅游了。”
龙霏兰走过来小声地问:“琪琪,他们十三个人怎么了?”
“他们一群人去了某座大山,那里是旅游胜地,那里发生了地震,听说上山的栈道全部断了,希望他们平安无事吧!”
想到牟琰在那里,龙霏兰心里忐忑不安,一瞬间产生了莫大的担忧。徐胤贞有点讽刺地说:“别的人会怎样我不清楚,但我清楚一个人,那就是徐珊珊,她一定会活下来。她这个人是天生大富大贵的命,家里有钱又有权,神通广大的父母会给她解决一切烦恼,她不像是个短命鬼。”
蒋晓琪看着徐胤贞说:“是呀!徐珊珊是天生的富贵命,不像我们这些人。”
在山顶上的第二个夜晚,食物已经没有多少了,牟琰又去找水,他走了没多久,众人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齐榕站了起来,说:“怎么回事,我们过去看看。”
十几个人来到了栅栏边上,发现悬崖最左边的地方完全没有栅栏,看样子牟琰是走到边上掉了下去。冼璐说:“牟琰这个傻瓜,现在天刚黑,月亮还没有升起,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干嘛要挑这个时候去找水了。”
齐榕绝望地看着下面,虽然看不到牟琰的尸体,但他感觉到了牟琰最后的心跳。徐珊珊呆呆地站在齐榕后面,想起了电视剧中的一些片段,主角,或者是配角、大恶人,只要掉下悬崖,十有八九都会活下来。悬崖,在银幕当中永远是一个可爱的地方,一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地方,掉下去了最多也就是受点伤而已。现在,在现实当中充当配角的牟琰掉了下去,他的结果会不会和影视作品中一样,奇迹般地活下来呢?
申莹莹含糊地说:“我、我们明天早上再来这里看看,看能不能看清楚他的尸体究竟在哪儿,如果是在半山腰的话,可以走下去找到他。如果他是掉到了山底下,我们是走不下去的。”
李雪琪说:“死了一个人也好,如果明天我们还不能获救的话,那就真的要吃人肉了,现在食物有着落了。”尚晓惟附和道:“对,有食物了,如果牟琰真的在半山腰摔死了,我明天就去找他的尸体。”
杨珍环用悲哀的语气说:“唉!我希望死一个胖点的,可偏偏死了一个瘦男人,牟琰要是长胖一点就好了。”徐珊珊说:“你们别胡说,牟琰他没有死,想一想我们看过的电视剧,只要是有点戏份的配角,坠落悬崖都能生还。”
过了几个小时后,明亮的满月出现了,十二个人都感觉到了灿烂的月光。杨珍环突然从包里拿出了化妆品,对着镜子认真地化妆,然后换上了之前的表演服。尚晓惟说:“都什么时候了,这丫头还有心思化妆。”
齐榕说:“晓惟,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对女人而言,脸蛋与外貌就是她们的命。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美丽一点,明白了吧!”
化妆完毕,杨珍环站起来说:“珊珊,这个夜晚我们有点绝望,圣洁高贵的月光照耀在我们身上,一直以来,我都当你是朋友,也当你是对手。现在,月亮就是我们的见证人,我们的裁判,我们就在这轮满月之下比舞,看看谁的舞技更棒。我们把《女人花》再跳一遍,我们的舞步差不多都一样,看谁跳得更好。”
杨珍环气势汹汹的话,令徐珊珊感到身体发热。徐珊珊迅速地站了起来,说:“好,我现在也有点高兴,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惦记着跳舞,不愧是我的同伴,你真的是一个优秀的舞者。黯淡而又凄美的月光,就是我们最后的评委,这个宽阔而又宁静的悬崖,就是我们最后的舞台。珍环,来吧!我们一起跳舞吧!”
两个妩媚灵活的身影,一高一矮开始舞动了,这是她们一生当中最执着的一次跳舞,用生命在舞,用灵魂在舞。原本表现得很从容、很镇定,坦然面对死亡的屈秀彤突然哭了起来。李雪琪回头看了她一眼,说:“你怎么哭了呀?你不是不怕死的吗?是因为牟琰掉下了悬崖,他把死亡的感觉带给了大家,所以你感到恐惧了对吧?”
“是这么回事吧!刚才他掉下去的时候那一声大叫,给人的感觉好惊悚、好恐怖,我在一刹那突然明白了死亡是怎么回事,体会到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就算要死,我也必须见我母亲一面,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尚晓惟说:“那一群橄榄球队成员,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后来说出了真相,过了四十年,他说出了他当年面对绝境时的内心挣扎。他也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要坚持活下来的决心很简单,那就是我必须活着,我要回家见母亲。”冼璐说:“我现在最在乎、最担心的人也是母亲,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还没有尽孝了,要是真的回不去了,我母亲该怎么办。”
尚晓惟认真地看着杨珍环,她现在真的好美,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晶莹剔透、天真无邪,秀发凌乱地散开了。她的舞姿柔美而又活泼,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有气势,看来她真的是毫无保留地跳出了最完美的舞步,这不是表演,也不是排练,这是真的在用灵魂展现自己最后的舞技。真是奇怪,她以前的舞技并没有现在这么好,过去的三年内,珍环再认真、再投入,也无法把舞技发挥到这种地步,今天她怎么变强了这么多。
感到震撼的人不止尚晓惟一个,齐榕同样感到不理解,杨珍环为何突然变强了,徐珊珊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个同班同学明明不如我,她长得比我矮,没有我漂亮,专业水平也比我差,每次考试,她的成绩都落后我一大截。月光照耀下的这一刻,她为何完全压制了我,这叫什么,回光返照吗?难道她真的死定了,在死之前练就了超越我的舞技吗?抑或,不止她一个人会死在这里,大家都要死在这座山上。
巨大的恐惧与压力,令徐珊珊超越了本身的极限,她也拿出了无比认真的态度,跟杨珍环的舞技达到了相同的水平。到了《女人花》的最后一步,两个人都累坏了,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两个人都没有站稳,差点倒在地上。齐榕伸手接住了徐珊珊,尚晓惟伸手接住了杨珍环,两个人都昏过去了。
韩娇娇说:“要是之前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她们能把舞技发挥到这种地步就好了,当着无数观众的面,她们跳得有气无力、乱七八糟。此时此刻,在这个安静凄凉的悬崖边缘,她们竟然跳得如此完美,令人眼花缭乱。”
冼璐严肃地说:“是的,她们刚才跳得真是太有气势了,雷霆万钧、惊涛骇浪,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种水平。”李雪琪说:“我也很难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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