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琪木讷地看着龙霏兰,这一段舞练了很长时间,她现在居然要把当主角的机会让给别人,这是怎么回事。龙霏兰脱下了华丽鲜艳的舞衣,递到了蒋晓琪面前,没等蒋晓琪反应过来,站在旁边的那个女子,隔壁班上的李雪琪伸手接过了舞衣。
“兰兰,谢谢你呀,我穿了你的衣服一定好好表演,我的舞技只比你差一点点而已,不会给学校丢脸的。”
“呃。”龙霏兰无奈地看着欣喜若狂的李雪琪,沉默不语。蒋晓琪问道:“你家里出了什么事吗?现在必须回去吗?”
“我们龙家倒没出什么事,只是因为我最欣赏的那个人要火化了,我得去见她最后一面。”
看着龙霏兰的背影,李雪琪笑道:“我在潍坊艺校上了四年学,从来都没有当过主角,今天终于当了一回,哈哈,我们上台表演吧!”
县庆活动结束后,潍坊艺校的十几个人回到休息室换衣服。身材最矮小的杨珍环说:“龙霏兰最崇拜的那个人今天要火化了,所以她放弃了这次表演,去见那个人最后一面,要是去迟了,就再也看不到尸体了,只能看到骨灰。说实话,她最崇拜的那位学姐,也是我最欣赏的人,那位学姐名叫高晓山,是我们学校走出去的头号悲情人物。”
杨珍环谈起了关于高晓山的故事,几年前,高晓山来到了潍坊艺校,凭着过人的舞技得到了所有老师的赞赏,她作为学校的代表参加了很多活动和比赛。按照学校的规定,如果一个学生能在十六场比赛中得奖,校长会给她发勋章,给她一个荣誉称号:舞后。在潍坊艺校的历史上,只有两个学生得到过这个称号,第一位就是她,高晓山,第二位叫作邵言媛。
高晓山成为了潍坊艺校的舞后之后,成为学妹们的榜样,后来她考上了北京体育大学,她还当过央视多档节目的编舞。也是在这一年,高晓山认识了小一届的张容强,张容强热情地追求高晓山,高晓山拒绝了他一次又一次,可他就是不死心。高晓山最后还是被他的诚恳所打动,决定跟他交往,高晓山的母亲见过张容强两次,感觉这个小伙子非常狭隘,性格有点急躁,劝女儿跟他分手。
但是,此时的高晓山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热恋中的她根本听不进任何意见,就算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例外。到了第二年,高晓山突然意识到,张容强并不像她想像中的那么好,开始疏远他,争吵了几次之后,张容强表示想要分手。高晓山答应得很爽快,分就分,这让张容强感到非常愤怒,她一定背着自己跟别的男人在交往,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某天晚上,张容强来到了高晓山租住的地方,表示想要进高晓山的寝室跟她认真谈一谈,高晓山冷漠地拒绝了。争吵了几句之后,恼羞成怒的张容强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水果刀一阵猛砍,高晓山身中二十二刀,当即身亡。看见女朋友没有了呼吸,张容强对着自己的胸部捅了两刀,企图自杀,被民警制止,送到医院经过抢救勉强活了下来。
话说到这里,杨珍环停了下来,李雪琪接着说:“高晓山是龙霏兰人生当中的第一个教练,第一个舞蹈老师,她认她当了干姐姐,现在这个最亲切的学姐要变成灰了,当然要去看看她了。去年举办运动会的时候,高晓山这个拉拉队长在宣传片当中出现了,我们学校的校长拿她的名字炒作学校,吸引更多小朋友来报名上学。”
潍坊艺校01级长得最漂亮的徐珊珊说:“那个张容强呢?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判了多少年呀?”
身材最高大的屈秀彤用手机查了一下相关新闻,说:“一审判了死刑,快要二审了,据说张容强的家人多次联系高晓山的母亲,希望她接受他们家的巨额赔偿,不再严厉追究这件事,但高晓山的母亲不肯拿他们家一分钱。”
“唉!”徐珊珊冷冷地说:“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再怎么强硬追究也没用,女儿也不可能复活,不如拿钱算了,得了他们家的钱可以改善生活。高晓山,这个潍坊艺校历史上首位得到舞后头衔的学姐,真是一个苦命的舞者,听说舞后也是一个被强烈诅咒的荣誉称号,遭人嫉妒。看来传言是真的,当过潍坊艺校舞后的人,都是被诅咒过的,但我徐珊珊不怕诅咒,我也想成为潍坊艺校的舞后,这是我的宿愿。”
屈秀彤说:“徐珊珊,你是我们01级长得最好看的一位,舞技棒,形象特别好。高晓山,她是98级的,她是我们学校历史上的第一位舞后。邵言媛,她是99级的,言媛学姐好像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00级的学姐都比较普通,05级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学妹叫韩娇娇,她的舞技不比你差。至于我们01级,可以说是历史上最优秀的一代,将来一定会出现第三位舞后。珊珊,你想当舞后的话就要认真练舞,我感觉你是01级三班最强的,我们一班只有一个人比你强,就是龙霏兰。”
“我的舞龄比龙霏兰多几年,她未必真的比我强。你们也许都不知道,我在另一个中学上得快要毕业了才转过来,我之前在广文中学念书,当时就非常热爱舞蹈。听说潍坊艺校是国内最优秀的中专,所以我在01年的时候转过来了。”
杨珍环看着徐珊珊,说:“我说你怎么比我们都大两三岁了,原来你之前上过初中呀!我没上过初中,我小学毕业后就到潍坊艺校来了。”蒋晓琪与李雪琪离开了休息室,徐珊珊小声地说:“珍环,你不觉得李雪琪这个人有点无耻吗?”
“无耻,她怎么无耻了,我没觉得呀!”
“你没看出来吗?其实龙霏兰选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珊珊,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龙霏兰是想把舞衣……”
屈秀彤大声地说:“好了,别说废话了,我们一起去饭店吃饭吧!大家都去了,就差我们三个了,他们给我发短信了,去迟了菜就凉了。”
在饭店内,潍坊艺校的学生坐了两桌,这个学校女多男少,女生大多是来学舞蹈的,男生大多是来学乐器的,乐器班的几个男生坐在最边上。李雪琪看着那个长得最帅的男生,说:“张柯睿,今天你们几个人弹吉他弹得挺投入呀!你这个长得最好看的男生上台当了主角,你们几个人一起演奏的时候,你站在正中间。可惜,我们学校长得最好看的女生却是配角,我们一群人跳舞的时候,她站在角落里,充当了绿叶。”
徐珊珊冷笑着说:“你本来应该站在我旁边的位置,龙霏兰这个领舞走了,你才有机会站中间,那件绚丽夺目的舞衣不属于你,现在表演完了,一会儿你还得把衣服还给她。这么漂亮的衣服只能穿一次,多可惜呀!”
“嘿嘿……”张柯睿笑了笑,说:“好了,县庆活动已经结束了,成为了回忆,别说这些了,吃菜吧!”
旁边的一个男生说:“柯睿,这个饭店旁边好像有一个电玩城,不知道那里有没有老式游戏机,一会儿我们去玩玩,看看现在还能不能勾币。”蒋晓琪疑惑地问:“勾币是什么意思呀?”
张柯睿说:“勾币你都不懂呀?你没玩过游戏机吗?”
“玩过呀,但我在电玩城玩的都是那种跳舞的游戏机,格斗游戏、闯关游戏我没兴趣。”
“差点忘了,你们女生一般都很少玩动作游戏,那我跟你讲一讲吧!”
张柯睿在同学们讲起了自己儿时的趣事,关于街机厅的回忆。张柯睿出身在郊区,那个地方没有大的电玩城,但是有很多比较小的街机厅、游戏机室。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柯睿经常跟同学们一起去游戏机室玩,那个时候游戏币并不贵,一块钱可以买四个甚至五个。像柯睿这样的小学生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一般情况下,去那里的时候最多也就买十个游戏币,玩完了就在旁边看别人玩,看半小时后再回家。
老式游戏机的投币口都在下面,时间一长,一些比较机灵的少年想到了白玩的方法。有两个办法可以白玩游戏,一是拨币,二是勾币。拨币,是因为投币口的小门没有关好,一些手指长的人可以把手指伸进去拨动,这就跟真的投币了一样。勾币,则是用一根有点弯的铁丝塞进去,然后轻轻勾动一下,当时有很多中学生和小学生都这样干过。柯睿也学会了这一招,跟同学们一起干过几次,有一回,柯睿弄了一根铁丝,约了三个同学一起去街机厅玩。
柯睿把铁丝给了一个动作敏捷的伙伴,自己和另外两个人在旁边站着,以为这样能挡住街机厅老板的视线,结果还是被街机厅老板给识破了,街机厅老板一边怒骂着,一边走了过来。柯睿见情况不妙,连忙往后门跑,另外两个同伴也跟着柯睿跑。但是,拿着铁丝的那位朋友没有跑掉,最后他被街机厅老板逮住了,打了七八个耳光,脸都肿了。幸好那一次拿铁丝勾币的不是自己,否则的话,挨打的人一定是自己,这件事过后,柯睿再也不敢去那个街机厅了。
在别的街机厅,有很多同伴都用铁丝勾过,也有很多人被街机厅的工作人员抓到,抓到后要么挨打,要么挨骂。由于父母给的零花钱很少,柯睿偷过母亲包里的钱,偷钱之后跑到街机厅玩,有一次偷了十几块钱,在街机厅玩了一整天。后来母亲拿着竹棍跑到了街机厅内,狠狠地打了柯睿十几棍。回家之后,父亲命令柯睿写保证书,保证以后再也不去玩游戏机了,柯睿写了一万多字,写得手腕完全没力气了才睡。
到了柯睿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用不着父母打骂了,柯睿就是想再玩游戏机也玩不了呢。原因很简单,街机厅最后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再也没有昔日的辉煌了,大大小小的网吧一家接一家出现了。格斗游戏、闯关游戏已经不流行了,一些角色扮演的竞技游戏,网络游戏兴起了。那些小游戏机室、街机厅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全部关门了,消失了,郊区再也看不到那些一个摇杆、四个键的游戏机了。只有在市区内,才会看到那种比较大的电玩城,电玩城内的游戏机都是正版的新式街机,铁丝插进去没用,完全无法勾币、拨币。
蒋晓琪说:“是这么回事呀!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假如我是街机厅的工作人员,看见小学生这样乱来,我也会骂他甚至打他。”
“我上小学的那个年代,那些小街机厅都是一块钱四五个币,我和朋友们也不敢直接去勾币玩,还是会出钱买几个币,然后边玩边勾,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现在的电玩城都是一块钱一个币,太贵了,像我这种郊区来的穷人根本玩不起。”
听了张柯睿的话,徐珊珊说:“现在是2005年了,物价高一些,那些小街机厅应该还能找到,估计也是一块钱一个游戏币,最便宜的也是一块两个。”
张柯睿总结道:“说实话,那些商场内的电玩城还是高档一些,游戏机的质量好一些,画面清晰,最重要的是,里面非常安全、非常干净。那些用一块布挡着的小游戏机室,真是太脏太乱了,进了里面之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大龄青年欺负少年,殴打小学生,抢他们的游戏币,抢他们的钱,小偷也经常在那里出现,去玩的时候还要提防小偷。街机厅,据说还是贩毒份子卖货的地方,如果看到一个小房间内有一大群人围着一张桌子,吹口哨、对暗号,那他们就是要一起吸毒了。”
潍坊艺术学校,简称潍艺,设有中国舞表演、歌舞表演、影视表演、声乐、中国乐器演奏、管弦乐器演奏、键盘乐器演奏、美术、艺术设计等十多个专业。主要是中国舞表演,每一届分为三个班,其他专业都只有一个班。学习中国舞表演的学生都是女生,其他班会有几个男生。坐在张柯睿旁边的人,是歌舞表演班的齐榕,齐榕小时候也爱打游戏机。
“柯睿,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上小学的时候也经常去街机厅,有几次被人抢币。几个上高中的大哥哥找我要游戏币,当时我身上只剩三个了,不肯给,结果被他们打了几巴掌,我只好给了他们两个。至于你说的勾币,我的一个朋友也干过,但不是用铁丝,而是用竹签,我看见他把竹签塞了进去,勾了五六次。”
坐在另一桌的杨珍环这才发现齐榕也在这里,杨珍环说:“齐榕你怎么来了,今天好像没有你们班的节目呀?”
“嗯,今天本来没有我的节目,因为他们乐器班有一个人病了,所以我替他来了,我弹吉他的水平非常棒,比得上专业吉他手。”
“哦!”杨珍环不解地问:“按照你们刚才的说法,你们小时候玩游戏机的时候经常勾币,而且每次都勾成功了,那为什么现在勾不了呢?现在的电玩城不能勾了吗?”
齐榕无奈地说:“我也不太清楚,柯睿你知道吗?”张柯睿说:“原因很简单,电玩城跟那些小街机厅不同,电玩城的游戏机都是新款的,内部有一个独立空间,铁丝插进去了碰不到那个感应装置。而且电玩城内都有摄像头,如果有人搞鬼,工作人员马上就会察觉。”
蒋晓琪说:“我还有点印象,小时候看到过这样一条新闻。大概是在我七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各个卫视台都能看到这条新闻,说是三个小学生在街机厅玩,多拿了几个游戏币,欠了老板两块钱。那个街机厅的老板想办法把他们三个骗了回去,然后把这三个小孩打死了、勒死了,放火烧了他们三个人的尸体。这件案子成了那一年河南的十大新闻事件之一,搞得同学们人心惶惶,再也不敢去玩游戏机了。”
徐珊珊说:“这件事发生在河南,琪琪你是那边的人,也难怪你会害怕。我出身在潍坊,这边的街机厅虽然也挺乱的,但还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我不怕。”齐榕接着说:“街机厅,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它是小混混、小流氓活动的场所,全部关闭了是件好事,家长们拍手叫好。”
张柯睿说:“街机厅退出了历史舞台,网吧泛滥起来,最开始都是一些小网吧、黑网吧,一些网吧甚至只有七八台电脑。玩不了游戏机,大家又开始痴迷竞技游戏、网络游戏,网吧,也是社会闲杂人员聚集的地方。去网吧玩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小麻烦,第一个麻烦不用说,就是父母来找你,有一回我在网吧玩了大半天,天黑了还不回家,结果母亲来网吧打了我两巴掌。至于第二个麻烦,就是那些比较凶恶的大龄青年,他们找小学生勒索钱财,不给的话有可能会挨打。”
齐榕说:“网吧刚刚兴起的时候,都是那种比较小的,到了2004年,好像法律明文规定了,电脑没有一定的数量,网吧不准办。于是那些小网吧全部合并了,有的是真的合并了,有的是把电脑弄到了一起,在外边看好像是同一个,进去了才发现各是各家。对我们这些学生而言,合并之后麻烦就大了,以前小网吧多,父母找我们的时候,不好找。现在网吧合并了,父母一去就能找到我们,有时候老师也进网吧找学生,被抓到了会受处分。”
徐珊珊严肃地说:“我这个人不光是在现实中热爱跳舞,在游戏中也一样,玩跳舞的游戏机,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一会儿我们去电玩城玩一玩,让你们看看我的舞技。”李雪琪说:“跳舞机我也会,咱们去比一比吧!”
一群人来到了电玩城,几个男生去玩格斗游戏,李雪琪跟徐珊珊在跳舞机上较量,不到三分钟李雪琪就输了,她在游戏中的分数非常低。站在一边的屈秀彤说:“蒋晓琪,你敢不敢跟徐珊珊比试呀?李雪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在现实中,我的舞技不比她差,玩游戏机的话,徐珊珊确实厉害,我的水平跟李雪琪差不多,当然也跳不过她了。”
屈秀彤说:“那个高晓山学姐的悲剧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绝对不能跟太狭隘、太急躁的男人交往,否则只会伤害自己。”杨珍环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就算对方再有钱,再有权,也不能跟他交往,这种性格的男人太难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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