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渡过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夜，迎来了一个不知所措的明天；这个明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祁落又上了一个免费的厕所，并在洗手的时候顺便洗了把脸，漱了一下口，之后走出火车站。迎接他的是胸怀宽广的城市，他一头扎入了它的怀抱。

　　安静了一个黑夜的街又热闹起来，一些卖低劣鞋子和服装的店，为了吸引路人的眼球，早早地就把音箱搬出来摆在店外，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或男或女用夹杂着浓厚方言气息的普通话吆喝着，快来挑，快来选，清仓处理，大减价最后一天，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许多的人为了这点便宜而驻足店内外，拿起自己看中的鞋子或者衣服，要让店主给打个折。店主则指着一张写着四个大字的纸板说，谢绝还价！

　　顾客说，规定是人规定的，是死的，人是活的，能打个折老子一次性买两双鞋。

　　店主说，这是大减价，清仓处理，亏本处理，没有减价的余地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的脸红，这个清仓处理已经进行了快一个月了，真不知道哪天才是最后一天；他们用“最后一天”欺骗了多少无知的群众，依然大言不惭的说着最后一天，最后一天！

　　大家都在欺骗中混日子，骗得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真的，祁落觉得他也应该学着圆滑一些，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人，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

　　正想着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地上躺着一张不算很崭新的面值十元的人民币，怪不得在陌生的街上还有他觉得面熟的脸孔，是如此的亲切，他弯下腰把钱捡了起来揣进了衣兜，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用这十块钱生出一些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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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落开始寻思，他在寻思一个最快的生财之道。

　　他在回想着这几天来的所见所闻，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想到一个以钱生钱的方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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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进一家文具用品店，买了一支毛笔，很短小的一支，一瓶英雄牌的墨水，一张白纸，十块钱已基本花光，他拿着纸笔墨水走出店，心里又涌出一阵兴奋感，他觉得他是绝处缝生，就像是那种从石缝里钻出来的小草，虽然被夹得几乎变了形，但本质的东西没有变。

　　他找了一个人少之又少的地方，摊开那张白纸，用毛笔沾了墨水写到：我是一个孤儿，刚从孤儿院出来不久，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美，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看，身上仅有的钱就被小偷洗劫一空，现在回不了孤儿院，回去了也将无地自容，我的生活难以保障，希望各位好心人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找回原来的我，让我融入到社会这个大家庭中，你只需要给我一元钱，就等于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将终身难忘，你的大恩大德！

　　写完后，他站起身来以旁观者的身份仔细端详了一遍；第一句“我是一个孤儿”就吓了他一跳，为了挣钱他六亲不认，连家人都赶尽杀绝了，不觉冷汗直冒；再往下看又觉得写得不够悲惨，还有几分豪迈，想重新写一张，但无奈白纸是限量版的，只好将就将就。

　　等墨迹干得差不多了，他卷起那黑字白纸，把笔和墨水扔了，然后到一个垃圾坑里找来一个还算完整的包装盒。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差的就是祁落拿出实际行动。

　　他的心里很忐忑，一怕城管干涉，二怕大众不买账。后来一想，都什么时候了还跟自己斤斤计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同样的道理，舍不得身子赚不到钱，何况又不是卖身！其实那些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脸。

　　不过很多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是都能不择手段吗？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危害国家，没有危害社会，怕什么？所谓的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干脆这一次就丢他个登峰造极！

　　他到了一条行人比较多的街，把那张纸拿出来铺在地上，字倒过来对着自己，用四个石子压住纸的四个角，把那包装盒放在面前，他跪在包装盒的后面。

　　他原本打算只是蹲的，但是为了迎合大众心理，只好改跪了，跪着给大家一种卑躬屈膝的感觉，让一部分人找回一些自信心，他们就会施舍钱财，并且觉得那钱花得舒坦，倘若是蹲着，自己不免会被施舍者看到一些因为被施舍而惊奇兴奋的表情，跪着低下头只管看着包装盒的钱越来越多，自己心里高兴到了极点，只要不笑出声来就行。

　　果然，跪了不久就有一些人过来围观，祁落抬起眼珠子看过去，几十双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的脚接踵而至，并且已经有人带头伸出了援助之手。

　　落到包装盒里的第一张钱是一张很皱的五毛纸币，祁落激动的说了声，谢谢！五毛钱的开门红之后，一毛两毛，一块五块的援援不断的被放到祁落眼前的盒子里；他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当钱已经有十块之多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涌上他心头，因为他已经收回成本，开始营利了。

　　跪了很长一段时间，祁落感觉膝盖生疼发麻，但围观的人依然有增无减，他们都看着祁落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有人说，怪可怜的，一个孤儿，好不容易出来见见世面，却落到这步田地。说着拿出钱来放在盒子里，有人说，这种骗人的把戏我见得多了，千万别理他！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祁落低着头跪着，所有的话他都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因为他要做的，不是去揣测分析别人的话，而是认真的工作，好好跪着，等着钞票数量的增多，那才是大快人心的。他和围观的人群就像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家都凭良心做事，两不相欠。

　　太阳已经爬起了好几竹竿高，祁落跪着就没有动过，现在的他被晒得头晕目眩的，又渴又饿；风开始吹了起来，盒子里面的钱被风吹动了，气流似乎是不稳定，风忽大忽小，大风吹来，一张面值五元的钱随风而去，祁落心里一惊，黯然失色，钱在路面上打着转，翻滚着，祁落看着它，去捡不是，不去捡也不是。

　　他看到过别人用这种方式讨钱，但不知道他们盒子里的钱有没有被风吹走过；五元，来得多不容易，他站起来追了过去，围观的人群发出一声声长嘘短叹，之后就自顾自的散去了。

　　拿着五块钱回到他跪的地方，看到人们已经散去，他就收起该收的一切东西，走了，他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整理并清点零碎的钞票。他感觉内心很充实，一不偷二不抢，钱还是到手了，而且为数不少，整整五十八块，清点完毕，把钱放好，他准备去找一家快餐店或者小吃店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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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落在车上被偷走的少说也有一百多，他觉得那是他回馈社会的，是一种有偿投资，所以他从社会人群中拿回他的那一份是应该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仪的。

　　但是他只拿回了不到一半的数目，这份事业还需要他一如既往的干下去。他想等吃过饭，吃饱喝足了再精神饱满的工作，跪着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更主要的是那是伤人伤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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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因为天气太热，祁落选择了在一棵树下工作，把纸和盒子摆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跪下了。

　　实践出经验，祁落觉得已经做过的事，第二次做根本就是手到擒来，不用担心别人的看法，所以他跪下去也没有了先前的忐忑；不过这次好像没那么幸运，似乎是选错了位置，关注他的人很少，盒子里的钱更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他在心里面唉声叹气。

　　就在他已经散失信心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向他走来，年轻女子高跟鞋的声音，他再次抬起眼珠子看；是两个人，两个女的，其中一个走近了弯下腰在盒子里放了两元钱。

　　祁落说，谢谢，说完他见那女子手一抖，往后退了几步，随后祁落听到她说，祁落，是你吗？

　　祁落抬头一看，上官宫琴赫然站在他的面前；他来不及多想，因为他觉得这下比自己认错人还尴尬，拿起包装盒拔腿就跑。

　　上官宫琴追在他身后喊，祁落，你怎么了啊，不敢面对我吗？你是在躲避我吗？

　　祁落听到这话就停了下来，他背对着上官宫琴，低着头颅，像个放错的孩子，他在等着上官宫琴的挖苦和讽刺。

　　上官宫琴上前一把将他齐腰抱住，哭着说，祁落，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知道吗？你离开以后我也没有开心过。

　　然后就只剩哽咽。

　　祁落说，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看到我过成这样，我想你应该高兴才是，请你放开我。说着就去掰上官宫琴的手，可上官宫琴死死的抱住了祁落，没有一点要放开的意思，她说，我以前是欺骗过你，甚至追求你真的只是想玩弄你，因为我知道你要上大学。但是当你从我身边离开，我知道你没有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发现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已经无法割舍了……

　　祁落把这些话当作上官宫琴放的一个屁，他宁愿相信上官宫琴是还想再玩弄他一次。

　　而上官宫琴说的却是句句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