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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我乡(60 隐情)

时间:2021/6/24 作者: 陆建初 热度: 410046
  我心我乡·上部(陆建初)

  60.隐情

  姐妹俩心各有属,又积了嫌隙,终于弄到不共戴檐,也要“黄牛角水牛角”。家长懒得啰嗦:“那去一个住猪圈啰!”

  猪圈原是集体户的,也一丈见方,大约十平米,不曾喂猪,早已布满蛛网。阿得看过:“可以整!”他握一大把桉树枝叶刷扫四壁,蛛网、蒙尘都去净。用柴刀背撬下齐腰高的栅栏圈门,劈开,用这在圈底烧起大堆火,再蒙上大捧桉叶;于是异香冲鼻,浓烟大起。薰透了,白烟渗出茅屋顶,向上蒸腾;毒虫,痒痒虫,全死光跑光。

  阿得用条锄挖檐外的硬地,菊懂了,要用这层土去填凹陷的圈底。阿得的锄砍在泥地上,有似刀切豆腐干;阿菊使锄头,就像菜刀去砍骨头,哈哈。俩人忙乎到日头西斜,菊说:“里面已经堆高了唉”,“你去挑水来泼上!”土堆受了水,下沉了。“还泼吗”,“再两桃水”,“屋里不返潮?”“慢慢就化成地气了”。阿得接过扁担自去沟边,大步健捷。阿菊心生感激,佩服这小子了。

  是在旱季,所以不怕潮湿。粘土受水就紧实;隔夜,半干了,再去踩实踩平。平明,阿得又用板锄砍土,修成屋檐下一道齐整的台坎,接着坎下又平整出一小片院坝。蛮像样唉,阿菊喜出望外,真像故事里讲的田野间小茅房呢,“姑苏城外一茅屋”,也不过如此。

  夯土房都坐落在缓坡上,门外去了一层土,顺势就修成台坎和院坝;屋内泥地垫高一点,雨季也能干爽。这设计,农家小子“成竹在胸”。阿得中等身架,匀称劲健;沉静端正的面相,睛光内蕴;康巴汉子,少年阿得已有个雏形。更是个做农活好手。

  菊近去他身边,用淡淡香皂味的绢头抹他脸上汗,黑小子奇怪,要扭头避开,可小手帕早已揩布似,抹黑了。菊暗自好笑而已,下乡了,自就耐脏了;灰头土脸的伙子,心地好的。不由想起仙女配董永,脸红了。

  和乡下姑娘的大红大绿不一样,阿菊抱过来的被褥,淡雅文秀的繁花,人见了自生一份怜惜心。毕竟是女儿,简单的行李,还能如原本的清爽齐整,似有似无的脂粉香。阿得莫名地心动,又不好意思去帮她布置“闺房”,自顾在靠近门口,倚墙砌个小灶台。民以食为天,心上人,第一要紧,也是做吃。

  阿菊逗他:以后你帮我背柴?笑笑,还是闷声做活。心头却不由一转:真能要上人家姑娘?蛤蟆想吃天鹅肉吧,眉头不由一皱。小伙子,心乱乱的。

  知青办早有通知生产队:集体户要有猪圈。猪圈一样舂墙盖顶,劳师动众,好在生产队出头,不愁劳力。去山上割茅草一时难办,用了麦杆盖顶,也管八年;再将就点,用甘蔗枯叶,也管五年。这都由队干部去操心。

  猪圈和羊圈一般地比住家茅屋矮,透光的小窗,象本书似的小方块,开在山墙;少年人易适应,不在乎。而且一个人住猪圈,更宽敞些;梳妆台又搭起来,无非小木箱下,多叠一层土基;靠着西墙,借着小窗洞的光。长条櫈留阿玫的羊圈里了,阿菊用两个草墩子叠起来,照旧地坐小台前照镜子。

  麦杆屋顶新整的,还黄橙色。转过身,就见向前百步远,有小沟淌水,美美的。猪圈比羊圈好呢。“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心头窃喜,远眺田野,一派晴光宜人。耳濡目染,玫和菊的文学素养真不低,从乡下的人情物景中,就能见着种种好处啦。

  事多备具,眼看就有了小安乐窝。村里俩夫妻,也有这般将就着成家的哪;那种残的、憨的配对,就这般马虎将就。城里的傻子、残疾,要人多关照,要宠着;乡下没有,任谁都逼着学做活,自食其力。知青呢,没了关照,明摆要饿死的,得现成的小屋住,已上上好运啦。

  门怎么弄?姑且先用竹门;阿得要去集体的龙竹丛砍三棵竹,让菊去跟家长说一声。小半日,竹爿门编成,隼斗在竹棚里,然后用皮绳栓在门框上。啊,原始稚拙,像童话里的样子;竹爿有缝唉,用报纸糊上。

  糊好,关上了,看不见了,他身后被轻轻扯一下,转过身,少女丰腴的、芬芳的身体隔得这么近,一下搂住她,那么顺从……。

  ——这段细节,二胡海吹,任凭他的下作想象了。后来公布的判辞,也不真实。像我做文章老狙额,一眼就看出有文字戏法:审案的套供,设下陷阱,阿得这般乡下人,就轻易上当。

  其实原来就那么简单的情节,却越传越那个。但尽管那个,也还通人情,不致于如布告的:怀着阶级报复去奸污!

  ……

  小树贴笛膜,竟是用小虫子的茧膜,薄又靭,当然比芦苇膜、竹膜耐用。玫好稀罕,凑过去看,凑这么近。原是嫌着小狙头忒粗心的,没想小树敏感的,只是反应粗鲁些;她的气息、体温,令他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去摸下她奶头。应当去香面孔,野小狙弗懂;不过摸那里也人类共通,没出岔。小玫的回应,是用拳头捶他的肩,也似世界语地通行吧。树会帮玫做活,但不会甜言蜜语,临了就动手动脚……。这对也成了恩爱。

  羊圈隔墙,原来头顶高,小树打了土基(土砖),将隔墙砌成山墙样。谁得闲老偷看呀,俩小多心了。影影绰绰,左邻右舍不留意?这块男女大防不严,“干柴烈火,哪有不着的”,后来专案组来调查,邻居也这话。

  这村的家长烦这差事,隔好久,才去知青办,焦躁的面相。不唱样板戏啦?老师问,又摇头说可惜。怎么会?分家啦!为啥子呢?各自在跟人好,插秧那阵好起的,这阵谷子都收上了。家长确实有隐忧。

  啊?老师最头痛这,眼光直望过来,家长点点头。啊呀,直说吧,快做工作,趁没怀上,快把事化了。

  家长摆摆手,怎么去讲,存心在好,人品还都般配,犯不着去拆。老师转念,那真要成全了,也扎根农村的典型吧。家长略点头,也觉得成全了的好;却又摆手:怕扶不上典型,成份不好。

  啥子出身?现行反革命和劳改右派。老师捶桌子:胆大包天,犯法知道么!阴阳反复,家长大不解,走人了。心里很瞧不上厉老师:男人的眼睛能那么小?像老婆娘眯缝眼;心眼也一般地小。瞧他小眼珠左转右转,心思一定是狡猾。

  家长姓陈,陈伯回去,走过大坪村、中坪村,到下拐村,就望见自家上拐村了。村子改了新名字,叫大红五星队、中红五星队、下红太阳队、上红太阳队,都进了知青的。陈伯赶路那阵,厉老师顾念叨:大红五星、上红太阳,都发生奸情了,……。他深锁着眉,愁呢,按下葫芦漂起瓢……。焦躁着,所以接待老陈时没好气。

  (200-60·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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