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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我乡(57 通灵犀)

时间:2021/6/23 作者: 陆建初 热度: 413464
  我心我乡·上部(陆建初)

  57.通灵犀

  牛魔王们放出来,是沾了大形势的光:四人帮要拉拢下一代,使力鼓捣再教育,把知青代表都拉了进中央委员。但老百姓冲壳子,不知大背景;大皮交听广播,都没轧出苗头来。又过几年,说是县革委主任去了北京,瞻仰毛主席遗容,这边山沟里人,还拿当年瘸子遗容去比较,说大领导寿衣肯定比瘸子光鲜,只是老百姓没得钱去北京啰。还是一点不懂大局。所以,说多了也没得意思。

  好,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回头讲桩知青事体,也弄成劳改,弄得满乡风雨。最后也是跟着大形势,有个结局,可惜已损了人命。

  开头,还是从二胡听来额风声。他说,知青户分家,是那俩开的头,耍脾气,女娃娃……。他们户的家长“日鸡巴气(生气)!”言外之意,我们的腊肉吃完后分灶做饭,没给他爹面子。

  既分灶吃,各自端个饭夹子,胡乱在灶跟前就扒拉了,堂屋里那张矮饭桌就闲置了。二胡们来了,就坐那儿,自顾点烟,渴了自去舀凉水。他们家中都有老人做饭,吃罢晚饭来找知青闲;我们陆续吃过,就凑去长桌边,坐下“听壳子”,她俩的事,多半这么听来。朱哥赶马车,马伕壳子,由他来传达。

  那俩女娃娃,是说小玫、小菊;二胡开口笑,是吡牙的样,说这消息,也吡牙,似笑非笑。女生也搭话:沓对宝货,一向跟人家弗大来往额,又一向拨人家传说额;伊拉娘就是一对舞台姐妹呀,嫁拨两个琴师;小辈覅忒要好噢,形影不离。——这倒是二胡并不知晓的。

  外头传的大都捕风捉影,真相是她俩都很有个性。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能自说自话?耍个性,烦事体就多了:说男生俗不可耐,“黄牛角水牛角各归各”,要分家!沪剧台辞,角、各同音。知青政策太粗疏,关于集体户,尚无细则,分就分吧。奈伊拉开心唻,自由自在了。

  活泼好动,伊拉也出工,至少要去田野看风景。田埂不好走呀,亏得没下雨,塑料底布鞋还不碍事。“总弗见得穿舞蹈鞋出工唠,要叫屋里寄来,顶便宜哎种,小菜场摊头上卖额哎种,松紧鞋。”上海人晓得,用旧轮胎做鞋底哎种呀。

  ——茶花女也欢喜乡村田野哎,想起往时正拿着《茶花女》凑一堆看,一下给老妈逮着:“啥地方来额?”“借来额!”大人押着小孩去把书还了。晓得了,茶花女也曾乡居观景,但不劳动,整日卿卿我我。“弗许再看沓种书!”大人喝斥,她俩所以并未知茶花姑娘悲情结局。黄色小说哎,弗许看额,是伊拉额小秘密,别的女生,还没见过那种书。

  薅甘蔗,小臂上拨甘蔗叶划了道红线,就停下来弗做了,厥厥嘴,扛锄头回转去了,自说自话。老乡笑笑,不计较,人才出众,性情是该出格点。她俩更满不在乎,悠悠地走走停停,指指点点,不由又念白应景的旧戏台词。革命小将们都焦躁激动,她们偏悠悠的,又能触景生情。

  羊圈本来一长排,分成一丈见方的五六格,填平圈底,用土基砌了隔墙,就住人了。螺丝壳里做道场,床铺、灶台轧一道额。煤油灯光摇摇晃晃,阿玫阿菊各自躲进蚊帐,讲起以前:文艺小分队,演出后每人发只甜面包,有葡萄干哎种。伊拉先囥脱(藏去)两只。

  不够发啊,谁轮空?“今晚没上台的不吃面包!”看准那个得意忘形的手风琴手没节目,打个埋伏,结果大获全胜。队长晓得有人捣蛋,没法,文艺团体侪摆弗平的,耍性子的,叽叽喳喳的。女孩都长不大的。——“队长倒是个好人噢”。

  明天出工吧,闲多也无聊,还差好几天才赶街。吹灯,睡了。说是睡了,又想起个事头,来云南路上的事;又讲:危险噢,哎趟差点记大过,人家又传阿拉逃脱唻,讨厌伐。——是勒州党校过夜,早上起来,看看院子蛮大额,寻个角落去练练,手势,腰身,台步,一套一套,吚吚啊啊,边唱边做。差弗多唻,去拿两只大馒头,吃过早饭,要上汽车唻。想弗到角落边上是灶间,两个炊事员看伊拉,看得开心,招呼过去,拨伊拉馒头里夹点猪油……。“耽误了十分钟上车呀,又讲阿拉逃脱……。假使是白脱油夹馒头喏,我情愿记趟过。”

  ……

  敲甘蔗根轻松:三年的宿根犁翻晒干了,用锄头背敲去粘土,捡成堆,烧成灰碳肥。村姑来叫她们同去。

  烟冒起,天地间一片焦糖香,好高兴,梦境都未曾有这般。“哎,想起来伐,上海糖炒栗子,店家门口一团香气。”那香气,飘散马路上浊气里,哪能比这,哪能比田野清气中充盈着香甜。使劲去嗅。老乡暗笑,那不似牲口嗅骚气?女娃不懂事得狠!

  又笑又唱,任性天真;上海人会叫伊拉“痴子”。老乡对弥漫田野的香气无动于衷,粗蠢,反笑她们娃娃性子,大致也看作痴憨的了。不过她们模样儿好,村里痴憨人也有,就太瞧不成了。“唉,憨人生在农村贱得狠,生在上海就这种金贵!”

  堆草垛也轻松,也农闲时的活,村姑又约上她们。稻熟,都在田里脱粒,前头割倒,后头人拉着大木斗上来,抱起稻捆掼打,谷粒就掉大斗里,那斗就叫“掼斗”。脱粒后,稻草一捆捆竖在田里;晒干了,分给各家去垫猪圈,又挑好的用来编织。余的就要拖去地头堆草垛,留着捂堆肥。若上海郊区,是当柴烧,叫稻柴。

  农家小孩大都读完初小回家干活,十岁上下,玩性还大着,小子小女,在草堆旁的散草上,推推搡搡,吵吵闹闹。单脚跳的“斗鸡”,居然跟上海的一样。玫和菊睹景生情,坐田埂上二重唱《我们的田野》,先假嗓童声唱一遍,又美声唱一遍,自娱陶醉。

  大人喝止小孩,静静听着。哎呀,小女子,喉清嗓嫩,唱的是仙曲。又看她们动静,说不上那点好,瞧着就是好;灵便活泼、体格匀称、动静协调,村妇没这套形容辞,只道是“水灵灵的好瞧”。美好女子,好到极致,民间向来也有种美称:观音娘子。但俩个姑娘又歌又舞又顽皮,不合观音的文静。

  真造孽,好生生一对美人,来住破羊圈。大妈大嫂不嫌她俩劳力弱,居然怜香惜玉了;应该批判伊拉小资情调的呀,督促劳动呀!

  村里也就传开了,小玫小菊会唱歌。还是没形容辞,说是“会唱歌”,便最高的赞誉了。那县城下放的,另有说法:“非会唱歌”,听来不通,实是指非常会唱。

  (200-57·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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