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

　　李师师，北宋末年汴京名妓。原姓王，父亲王寅，为汴京永庆坊染局匠。出生时母亡，父亲以米汤代乳。汴俗：父母疼爱儿女，便送佛寺舍身，父亲将女舍身宝光寺。女入寺后嘻嘻笑，一老僧曰：“此何地，你来何？”女转而啼哭。老僧以掌摩其顶，哭止。父亲暗喜：“此女真佛弟子。”人称佛弟子为师，故女名“师师”。师师４岁时，父亲因罪入狱死，师师为乐户李母收养，十年后登风月场，色艺双绝，遂名冠汴京。要论她的姿容才艺，《大宋宣和遗事》中有几句白话形容得好：“待道是郑观音，不抱着玉琵琶；待道是杨贵妃，不擎着白鹦鹉。恰似嫦娥离月殿，恍然洛女下瑶阶。休道徽宗直恁荒狂，便是释迦尊佛，也恼教他会下莲台。”

　　徽宗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还不厌足，有亲幸太监张迪，常引他微服出宫，作狭邪游，慕名来至城中金线巷镇安坊李师师家，称：大贾赵乙，愿求师师一见。俗语“鸨爱钞，姐爱俏”，师师虽是风尘女子，以卖笑为生，却也爱的是风流雅士，俊俏郎君。徽宗虽也是风流浪子，花中蜂蝶，但他扮作商贾，就透着铜臭，因而受到师师冷遇，到半夜才让他相见，又只给他弹了一曲琵琶，未让他近身。宋徽宗对人民极其不仁，对漂亮女人却很宽容，没有怪罪师师。事后李母抱怨师师道：““赵人礼意不薄，你为何这样待他。”师师怒道：“一个粗鄙财奴，还要我怎样？母莫强我。”不久，汴京三街六市、酒肆茶楼，沸沸扬扬传言皇帝微访镇安坊。李母大恐，师师安慰道：“既然皇帝喜欢我，必不会加罪我们。”果然，徽宗第二次来时，给了她们更多的赏赐，以后常常乘小轿，带数内臣，来往于镇安坊；将师师所居金线巷改名小御街，又在樊楼设御座，常与师师来此宴饮，并册封师师为“李明妃”。后来更为了来往方便，遮人眼目，从宫中挖一条地道，直通镇安坊师师家中。还专门设置了一个机构“行幸局”，负责皇帝游乐之事，皇帝外出时，就谓之“有排当”——《续资治通鉴》：“宫中饮宴，名曰‘排当’。”若次日未回，则传旨皇帝患疮痍不坐朝。嫔妃韦氏曾问：“何物李家儿，陛下如此喜欢？”徽宗说：“无他，但令你等百人改艳妆，服玄素，令此娃杂处其中，迥然自别，其一种幽姿逸韵，在色容之外。”

　　跟妓女做情人，即使是皇帝，也免不了要吃点儿醋。师师有一个相处甚欢的情人，就是北宋著名词人周邦彦，时任开封府税监。一日正在师师家，徽宗突然由地道中到来，从袖中取出一只橙子，说是江南新贡果品，给师师尝尝鲜。周邦彦逃避不及，躲在床下，徽宗和师师在床上的浪言淫语，全被他听在耳中。第二天，以纪实的笔法，写了一首《少年游》词。词云：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周邦彦又是谱曲的高手，将词谱上曲让师师唱。徽宗听后，问是何人所作，师师不敢隐瞒。徽宗大怒，回宫后对宰相蔡京说：“开封府征税不力，周邦彦身为税监，为何不受到查办？”蔡京就问开封知府，知府说：“不是这么回事，周邦彦职责履行得很好，连附加的税都收上来了。”蔡京说：“官家要寻他的错，就将就着吧。”于是上奏徽宗，下旨将周邦彦免职，押解出京。

　　当晚，徽宗到镇安坊，师师去与周邦彦饯别，至深夜方归，愁眉泪眼，憔悴凄婉。徽宗怒道：“你从何来？”师师说去给周邦彦饯行，徽宗问：“又作何词曲？”师师说作了一首《兰陵王》词。徽宗叫唱一遍来听。师师歌曰：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徽宗听后暗思：“此人出京后，难道不会到处乱写乱说？”又要讨好师师，便免了周邦彦的罪，复召为大晟乐正，专门负责搜集、制作词牌、曲调，让他由民间“媒体”成为官办“媒体”，保持”舆论”的统一。周邦彦有《清真集》传世，收词206首。

　　师师年幼时，曾与人有过婚约，夫婿叫贾奕，后任武功员外郎。一次徽宗将自己身穿的龙凤袍送给师师，被贾奕瞧见，也吃了皇帝的醋，写了一首《南乡子》词。词云：

　　闲步小楼前，见个佳人貌类仙。暗想圣情浑似梦，追欢，执手兰房恣意。

　　一夜说盟言，满掬沉檀喷瑞烟。报到早朝归去晚，回鸾，留下绞绡（绞绡即薄纱所制的龙凤袍）当宿钱。

　　徽宗见词后，将贾奕贬到海南琼州雁也飞不到的地方去了。

　　梁山泊宋江欲受朝廷招安，派燕青到京城找师师，走皇帝的裙带关系。燕青是何等样人，风流潇洒，年少貌美，让师师一见之下顿生爱意。她先用言语挑逗，然后又吹箫、又唱曲给燕青听，最后叫燕青脱掉衣服，让她看身上的纹身；见到燕青“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的身体，禁不住春心难收，“把纤纤玉手，便来摸他身上”。但燕青不是小霸王周通、矮脚虎王英一类好色之徒，知道师师是皇帝的女人，动了皇帝的女人，若被皇帝知道，就有可能毁掉招安大事，于是心生一计，拜师师为姊姊，拜住了师师这一点淫心。此事见于《水浒传》，属小说家言，不足为信，但宋江为招安见李师师，宋人笔记中确有记载，据《翁天脞语》：“山东巨寇宋江将图归顺，潜入东京访李师师，酒后书《念奴娇》词云：‘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销得。回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八九，只待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宋江通过师师的枕边风，终于让徽宗知道了想归顺朝廷的愿望。

　　徽宗耽于玩乐，政务废弛，奸佞弄权，金兵南侵，国事一日不如一日。为了平息朝野非议，徽宗罢免了师师“李明妃”的封号。靖康二年，金兵攻破汴京，徽、钦二帝被俘，北宋灭亡。“徽宗在五国城，犹为李师师立传”（《板桥杂记》）。关于国破后师师的下落，有生死两种说法：

　　一、死于靖康之难。《李师师传》载：金人破汴，主帅闼懒索师师，云：“金主知其名，必欲生得之。”连日索之不得。张邦昌等为踪迹之，以献金营。师师骂曰：“吾以贱妓，蒙皇帝眷，宁一死无他志。尔辈高爵厚禄，朝廷何负于汝，乃事事为斩灭宗社计？今又北面事虏，冀得一当，为进身之地。吾岂作尔辈羔雁贽耶？”乃脱金簪刺其喉，不死；折而吞之，乃死。

　　二、流落民间。《大宋宣和遗事》载：师师后流落湖湘间，为商人所得。湖湘即洞庭湖和湘江，指湖南省一带。宋朝诗人刘子恽在北宋亡后，写了《汴京纪事》诗二十首，其中一首云：“辇毂繁华事可伤，师师垂老过湖湘。缕衣檀板无颜色，一曲当时动帝王。”《宋史》中记：“靖康之乱，师师南徙，有人遇之湖湘间，衰老憔悴，无复向时风态。”《墨庄漫录》说她流落到浙江，有时也为当地士大夫唱歌，但“憔悴无复向来之态矣”。《水浒后传》采用这一说法，说李师师流落在杭州，住西湖葛岭，操旧业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