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儿是高楼,多是钢筋水泥,既没有松软温柔的泥土,又没有茂密扎根的植物,从食物角度来考虑,他们真得就好像是生活在沙漠里的人,要水难有水,要饭没有饭,沙漠里好歹那么一年还可能有场暴雨,可在我的屋里,十年,也不可能会有雨水。
想想,真是佩服这些小家伙,如此生存境遇,都能活下来,人与蚂蚁相比,实在是金贵。
隔了会儿,可能是打了招呼,竟然又有几粒蚂蚁远远爬来,仿佛约定好了,是要一起聚餐,我有些皱眉了,这儿可是我的卧室,若是深更半夜我在熟睡,突然有大群的蚂蚁把我当夜宵吃了,那我岂不是可怜?到时世人过来,就看见床上躺着一具坑坑洼洼的尸骸,白骨血肉,模糊恶臭。
如此想,我也不再读书,细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原来是一粒玉米,就是昨夜我落在门角落里的,被他们发现了,现在是召集了族群前来搬货。
看着他们艰难地把玉米搬运起来,往来时的路走,小小的身躯、硕大的玉米,好像是几个人在搬运一座低矮的小山,嘿哟、嘿哟,山歌唱起来,号子再加把力!
不行,假若凭借这颗玉米,他们在此地壮大了种族,我岂非夜夜都得睡在蚂蚁窝里,深夜做梦时,蚂蚁就从我的耳朵爬进去,从我的鼻子爬出来,太不能忍受。
拿了扫把,轻轻扫动,就都成了我的俘虏,我本也没有杀心,往窗外拍了拍扫把,风起,蚂蚁粒落向大地,看不见了。
唉,可怜的蚂蚁,希望不要饿死在半空吧。
前夜,友人来访,促膝长谈后,留下了一袋子的葡萄皮,我懒得去丢,就装在垃圾桶里,放置在门外了。次日,送走了友人,回家时,跨过门槛,猛然发现,门槛前已形成了一条黑色的河流,渊渊流动,滚滚不息。
大惊!原来这都是些蚂蚁粒,会聚成河,汪洋大观。
什么时候我的闺房已被这些二维世界的物种所占领,我真是侥幸未死啊!
我细细地跟着河流往上游走,在十步之外的墙壁链接处,寻找到了他们的基地,果然是好眼力,在这么座庞大的建筑物里,竟然能找到如此隐秘的一个裂缝,想来,当年那位在这裂缝里构筑蚁巢的前辈,也定然是蚁族的不测高人。
唉,我长叹,非我心狠手辣,乃是天地不仁,我也无可奈何,今日我若不斩草除根,谁能想到,明日我就成了这些蚂蚁的腹中美味。
拿来扫帚,由源头开始,一场雷厉风行的扫雷运动,在瞬息之间完成,眼看着满畚箕的黑幽幽蚂蚁,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神情,我也不忍残害,丢掉窗外,扫落向凡尘世界。
风又来,蚂蚁纷纷,像是细末,散落于江海天地,也许,他们终此一生,也见不到自己的小伙伴了吧,就此终老在流放之地。可是,他们或许也该感谢我的,我给了他们后世子孙,一方辽阔而丰富的土地,将来子孙繁衍,未必不能成为天下雄主。
垃圾桶拎气来,葡萄皮堆里,更是黑压压一派,实在是毛骨悚然,我提到窗外,抛向了虚空,抛向了无涯的野地,希望他们自己保重吧。
睡了一夜,醒来,今晨我又坐在门口,听风,眼睛细细看了,又见到有些残存的蚁族部队,在搬运我昨夜留下的山核桃的壳,或许他们是打算以此重构自己的城堡吧,用心良苦,生活不易,我也为他们崇敬,可是,我不能因为我一时的动情,而破坏了长久之计,我要为自己考虑,所以,我只能再度拿来扫帚,清除敌军。
坐下来,心中不能平,小小蚂蚁,如此自强不息地活着,死了兄弟姐妹,依旧过日子,整个王国的军队都伤亡殆尽,也依然要好好地过下去,重构家园,而没有分崩离析,成了亡国的洋奴,实在是比人类高明太多,也令人敬佩太多。
徒以此文,写给我小小的蚂蚁兄弟,希望你们在江南肥沃的田野里,成一方霸主。
2014-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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