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村子掩隐在一片林荫之下,远远望去基本上都是树木遮掩而只能够看到一些房子的瓦脊。村子里居住的几十户人家中,最大的要数杨家大院,杨家大院是一个四合院的青砖瓦房。
十多间房屋一排的上厢房,中间是一间供奉杨家先人牌位的堂屋。左边六间正房住着杨家大院二十多户人家最受尊崇的人,也是杨姓族长的杨其善一家。右边的几间正房住的是杨其善的堂弟,也是杨姓一族制茶工艺的掌门人杨其均。
杨家大院的左边厢房的二十间房住的是杨其善爷爷的堂弟名下几个后辈家人,而右边的厢房则住的是其善姑姑家的几个后辈的家人。下厢房住的是杨家族人请的三位制茶师傅和近二十多位帮工。正房的后面,还有一排二十多间的房屋因为那二十多间房屋,就是杨家大院制作藏茶的作坊。还十几间用条石砌成的房屋,那是杨家储屯藏茶的仓房。平时全都是不对外人开的,更不允许其他人随便进出的。
在杨家族人眼里,包括与杨家大院毗邻的其他几家姓张的和姓刘以及姓王的族姓人眼中,杨其善都是一个有着很高威望的人。这不单是杨家族长杨其善曾经在前清光绪二十八年的时候中过秀才,对那四书五经和山海经、资治通鉴以及菜根谭烂熟于胸。更为重要的是杨其善从父亲手上接过祖辈传承下来的藏茶制茶手艺后,又通过自己在研习黄帝内经和本草纲目的基础上,将药物学中医学上的“阴阳五行学说”、“脉象学说”“藏象学说”等原理,纳入了藏茶的制作过程中,对饮品藏茶的人的身体产生不治已病,而治未病,同时兼具养生、摄生、益寿、延年的作用。平时只要是邻里之间有人有求于他杨其善的时候,他无不慷慨解囊给予资助。所以在龙接盖的一带,赢得了很多的人心。
而杨其善的堂弟杨其均,虽然对藏茶的文化底蕴远没有他堂哥杨其善那么精熟和钻研,但是在制作过程中的技术上,不管是杀青摊凉揉捻分选,还是发酵后的五六次翻仓温度湿度匀度的把控和那翻拣,也全都是远近驰名的一把好手人。
因而使得杨家大院制作的藏茶,其煮熬的茶汤不仅在视觉效果上观瞻起来,呈现出上等黄中带红的玛瑙色一般,汤色红润细腻色泽均匀如脂,饮入之后口中茶味柔滑淡香绵长。用杨家大院的藏茶制作而成的酥油茶,酥油茶咸里透露出来的那浓淡相宜的香味,味道尤为甘醇鲜爽,因而倍受康巴地区包括拉萨布达拉宫啦嘛的青睐。
因此,因为这样的原因,在龙接盖方圆百里,杨其善和他的堂弟杨其均与他们一起的杨家大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之杨其善为人处事也是十分的谦逊温文尔雅,从不持才自傲,大凡是邻里乡亲抑或是远道而来登门求艺的人,他都以礼相待有求必应。尤其是对那与杨家大院一个村落的前后几十户同为制作藏茶的人家,包括在制茶过程中的技术,杨其善和杨其均兄弟俩都竭尽所能地施以援手。按照杨其善的话说,就茶的本质而言就是人们一种生活习性的延伸和情感文化底蕴厚度的衍生方式。
在杨其善看来,只要是为了人他人和自己能够尝鉴到茶的甘醇与快乐,并以此起到推衍茶的制作工艺,提升和彰显茶品的魅力,丰富和传承茶文化的精髓,都是值得他的信任与帮助,支持与尊重的。杨其善的这些理念也获得了他的堂兄杨其均的理解和接受。
而这些,都让杨家大院包括龙接盖山脚下与杨家大院相邻的百几十户人家生产出来的藏茶,一道在经营藏茶的马帮道上口口相传且使之有着很好的口碑。
茶的历史在华夏大地历史长河里有着悠长的岁月,据《华阳国志.巴志》:“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茶蜜皆纳贡之。”这一记载表明在周朝的武王伐纣时,巴国就已经以茶与其它珍贵产品纳贡与周武王了。《华阳国志》中还记载,那时就有了人工栽培的茶园了。
而在中国的茶叶中,藏茶,具有独特的色彩和风格。按照不同的历史时期和各地风俗不同又称为大茶、马茶、乌茶、黑茶、粗茶、南路边茶、砖茶、条茶、紧压茶、团茶、边茶等。藏茶生长的地理环境要求非常的挑剔,必须于海拔在1000米以上的高山。当年生成熟茶叶和红苔,经过特殊工艺精制而成的后发酵茶。藏茶属于最典型的黑茶,它的颜色呈深褐色,又是后发酵茶。
藏茶是各种制茶中最为耗时、最为复杂的流程茶类,一般要经过和茶、顺茶、调茶、团茶、陈茶等五大工序和三十二道工艺,约六个月左右,依古法炮制出品,标准藏茶褐黑有光,具有红、浓、醇、陈四绝特色。藏茶在其全发酵过程中,较完整地保存了大量的营养成分和多种微量元素,为红细胞系统的生长和作用提供多方面支持,、藏茶在高寒缺氧的环境下使人体营养保持均衡。
正是因为藏茶原料采用海拔1000米以上的成熟茶叶种类,其中茶多糖含量明显高于其他茶类。经实验证实茶多糖具有明显的抗辐射损害,保护造血功能的作用。其中丰富的维生素和矿物质具有提升人体的而在千百年来世界屋脊高寒缺氧,强辐射的西藏地区的民众生活必须摄入高脂肪、高糖类食物以适应自然环境,藏茶就成为调和和分解油腻、补充维生素的必需品。
由于高海拔地区不产茶,所以要从汉区贩茶到高原,因此就形成了特殊的藏族生存的补给线(茶马古道、南路边茶),藏茶也称为藏族的民生之茶。藏茶自唐朝已是千年古茶。
话说回来,一九四一年农历的辛已年冬月,显得似乎比往年的冬季还要寒冷得许多。虽然还是冬月十九,但是今年的大雪比往年的还要大许多,而且时间上也提前了半个月左右,现在就已经将整个东拉大峡谷捂得严严实实的了,龙接盖山更是银装素裹。
早上一大早就起来的杨其善,习惯性地度步到杨家大院门口外的一百十来米远的小溪边,举目远眺那雾蒙蒙中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时隐时现的龙接盖山巅。
再过十天,杨其善就满五十八岁了,但是如果完全从其外表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年近六旬的人。
杨其善身高一米七左右,一张俊秀瓜子型泛着红润的脸,透出一股儒雅绅士风度,两只眼睛大而有神,浓密而细长的两道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有一些络腮胡子的胡须打理得十分整洁布在两腮上,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就觉得这个人是很有涵养和善良的一个人。
漫步在小溪边小道上看到眼前和当下的这银装素裹的景况,使得杨其善心里感到一种很是舒畅的欣慰。因为凭杨其善多年体悟得出的经验,这样的气候足可以冻死茶树上的虫卵,让来年的茶树减少病虫害的吞食。同时雪可以阻档寒气,因雪的导热性很差,茶园土壤表面覆盖上一层厚厚雪被,可以减少土壤热量的外传,阻挡雪面上寒气的侵入,有利于茶树安全过冬。其次积雪还能为茶树积蓄水分,避免茶树受干冻之害。还让杨其善很高兴的是大雪还能为茶树增强土壤肥力,这就预示着来年可能是一个茶的好收成年份。
看到和想到这些的杨其善在心里想,看来明年一定是一个茶叶收成的好年辰。要尽快做好翻茶腾仓为来年茶叶的好收成作好准备事宜。今天已是冬月初三了,后天就是冬至,吃了早饭之后要将堂弟杨其均与两个制茶师傅和大管家以及账房管事找来一起,商量一下将今年最后一批茶叶进行陈茶的事。这样做一是为明年收茶作好准备事宜。二是还多天就是藏历新年了,要尽快赶在藏历年前,派人与倒挂金钟的迤萨马帮联系人联系和商量一下,作好今年最后一次送货到康巴地区和拉萨与林芝的事情。
心里想到这些事的杨其善,看了看眼前的小溪潺潺的溪流中几尾身体几乎都是透明的戏水的小鱼,带着一丝微笑返身往杨家大院走去。
回到家里,夫人李紫云已经和儿媳妇宣若兰与女儿杨可霰一起已经将早餐准备好了。只是有一个特点,就是一个饭厅摆的是不同的大小两个餐桌。小的一个是女性用餐的桌子,大的一个餐桌是男人用餐的桌子。
从杨其善能够记忆开始,杨家的一日三餐都是男女有别分开吃的。这倒不是说菜饭的标准与东西不一样,而是从祖辈那里就留下来的规矩,到了杨其善这里后依然被保留了下来。
很多时候杨其善对夫人说一家人一起用餐更好一些,可出生于大家闺秀的夫人李紫云,耽心自己因此担负那坏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和名声,因此始终坚持男女有别的方式用餐,久而久之杨其善也就只好顺其自然了不再提这个事了。
看到主人回家,夫人叫厨房里的人赶快叫儿子和两个制茶师傅上桌用餐。
儿子来了之后,杨其善见了之后叫儿子杨远能去请幺爸过来一起吃早饭,说是有事要一起商量。儿子杨远能答应后即刻就去出去叫他幺爸去了。
几分钟后,已经在杨家大院制了快三十年茶的两兄弟吴久恒吴久洪制茶师,与杨其善的堂弟杨其均也来到了饭桌前坐下了。
看到人都到齐之后,杨其善惯例地问了两个制茶师的好以后,一面吃饭一面对杨其均吴久恒和吴久洪说:“其均和久恒久洪,我今天早上出去转的时候,我想了一下这几天把那翻茶腾仓的事抓紧做完,为明年收茶做一些准备,你们意下如何?”。
杨其均听了大哥的话后,认为杨其善说得很在理,便说:“哥,我同意你的想法。下来后我马上就与久恒久洪两兄弟一起把你说的话往实去做哈!”。
久恒久洪听了之后,都说杨其善这样的打算最好,下来后上午就马上安排人去落实。
杨其善与杨其均包括吴久恒吴久洪两兄弟说事情,历来都是用家人一样商量和征求的口吻说话的,从来没有把久恒久洪两兄弟当作请的帮工或是其他什么人对待,一来这两兄弟是他远房的表亲,二来这两兄弟做人做事都本分厚道,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没有一点藏着掖着的。
杨其善比吴久恒大三岁,比吴久洪大两岁,又基本上是同龄人,所四个人的关系非常的融洽和谐。
当然,报酬上杨其善与堂弟杨其均更是没有亏待过久恒久洪,一年要分别给两兄弟八百块大洋,逢年过节和生日还有礼包。正是因为如此,久恒久洪两兄弟心也都是完全扑在制茶和制好茶中去了。而杨家大大小小包括杨其善的堂弟杨其能以及杨家大院里的人,都把吴久恒和吴久洪两兄弟当着亲人一样看待十分的尊重。
杨其善见久恒久洪都同意进行翻仓之后,便对儿子杨远能说:“远能,你今天上午带上两天用的东西和吃的东西,与张大武管事一起去到山那边的倒挂金钟那里,去找迤萨马帮在辜家庄的那个朋友辜会俊辜大爷,请他老人家尽快给我们联系迤萨马帮的人,派五十匹马帮我们运送货物到那曲的索秀甘丹培金林寺院!”。
儿子杨远能听了父亲的话后,连着点头答应父亲下去就去准备好。
杨远能是杨其善唯一的一个儿子,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从小便熟读唐诗宋词和四书五经,后来考上了宝兴县立高等小学校,毕业时又以优秀的成绩考入了雅安西康省立初中。中学毕业后的杨远能,本来打算去报考国立四川大学,然而,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抗日战争的全面展开,对快二十岁的杨远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放弃了继续读书的念头,决定回家帮助父亲经营管理茶事,然后瞅准机会拉一个抗日的队伍上前线去打日本鬼子。
杨其善还有那杨其均当然不知道儿子侄儿杨远能的心里怎么想的,但是杨远能没有继续读书,这让知书识礼思想很开明杨其善心中郁闷了许多时间。本来想问儿子一个所以然的,但是转念一想,儿子自己已经作出了自己的决定和选择,他杨其善觉得去多问和知道了原因也无济于事。于是也就什么也没有问,加之他认为儿子是一个非常懂事明事理的人,又比自己更有文化,现在回家来帮助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所以便尊重和接受了儿子的选择。
杨其善见大家都表示下去按照安排干活以后,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暖意。心想,还是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照此下去,我杨家一定会越来越兴旺的!
然而,杨其善虽然在他的小家,包括杨家大院的生意上运筹帷幄,看起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是他杨其善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问题,在民族受到磨难的时候,一个家庭,乃至于一个家族又怎能够独善其身呢?!家庭的命运个人的命运,在许多事许多时候都是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的!
看似一个单纯的藏茶送运和贸易生意,杨其善还不知道,其实已经悄悄的在他不知不觉时候就与抗日联系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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