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风尘里,写下这篇文章的。
不奈何,我是风尘里的人,总容易兴起些烟花风流、红颜浪荡的情怀,哪怕是写文章,也容易在笔底渲染起一种情愁,无关对错,不问善恶,只是随心而生、随心而灭,生生灭灭,起起落落,面对老乡万里江海,总是浪子心性。
我流浪在春秋的边缘,随便他风云的舒卷,在尘世的道路上,我也疲惫,满面倦容。朋友细细分析道:“这事儿还得小心,万一政府里来人弄政审,被她暗地里绊一跤,那可真是几年心血付诸东流。”
我暗暗点头,回答:“凡事败就败在细节,这人还是得提防,既然她已经在领导面前说你问题了,指不定以后会成为绊脚石,是得小心。”
“哼!别让我爬到她头上,否则铁定叫她爽歪歪。”
“心态还是安稳些,暂时她毕竟还是主任,党委委员,你斗不过她,好好做事,别让她再找借口,一切等以后再说。”
朋友脸色忿忿,显然心境尤不能平息。我叹了声,回望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汪洋草野,阴郁郁的黄梅天气,总带些闷热,这世间的事哪里能够轻易放心,又哪里能够随意自然呢?
往党政办转了圈,朋友睡觉去了,我借口去图书馆,见他背影消失,我低头不语,暗念,如此浮浮躁躁,心思大如漏斗,将来必难成大事,少个对手总是好的,真是舒心之叹。
独自行走在世间道路,偶尔望天,偶尔看地,疯疯癫癫,计算着些得失来去的事,谋划着将来必然布局的事,从《市场营销学》的马斯洛需求理论,转到五千年华夏民族的文化信仰,继而向着佛陀的《心经》去考虑,总算渐渐有了眉目。
读《心经》,所谓是“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是我最爱。
人在黄梅雨天里,时而几滴细雨落在脸上,手上,身旁有农人在种植着棉花,撒药着水稻,我喃喃自语,不知所该往、不知所该住,只是任随心境来去,少给自己一些负累。空阔的新路上,车辆偶有,呼啸而过,有人以看神经病的眼光来看我,指指说说,尽去矣,任他对或错,任他善或恶,我自由心看世事,繁华冷眼,红尘淡漠。
道人坐在观里,拿山泉来,煮一壶清水,洒几叶茶心,独自盘膝而坐,对着屋檐瓦沟簌簌流落的断线似珍珠雨,淡然而笑,漠然而语,从《南华经》到《抱朴子》,他总能帮你将纷繁的世相,讲解的清清楚楚,寻寻常常。茶成了,饮一口,纵然是生生死死的相遇相爱相别,也成了深山里一些零落的草木,这片草遇见了那块顽石,转眼风雨飘摇,又是离去。
当时的我,也站在风尘里,某座人世的小村庄,守在相爱之人的屋前,日日凝伫,六月大雨如断珠,屋檐雨漉漉,盼良人安然归来一个笑。
佛陀站在群山之巅,天高地迥都望尽,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手持念珠,石板上放两个竹筒,随意洒些天落水,丢几片幽山林叶,自然成,香悠悠,一杯离尘茶。知道我被情苦,在苦海,抱着条载沉载浮的小破船,不肯登彼岸,佛陀细说,般若波罗蜜多经,这一场经,一说是经年,这一杯茶,一饮是风霜——
待到尘缘断尽,爱恨成空,我也遁入空门,不再是那个三更半夜哭醒的少年郎,唯有慈祥大悲咒方能一宽心境。坐在局里的会议室,做这些劳身的事,一杯茶,清水里飘一山青叶,偶绽几粒细花,听隔座暗骂:“真是太腐败了,这么好的茶,咱办公室怎么就没有!”
微微一笑,淡淡一饮,漫鼻清香,闭了眼睛,真恍若是脱了凡尘,入了深山幽林,成了阳春三月,采摘野花的小姑娘,风儿轻轻吹,彩蝶翩翩飞。刹那恍惚,放下茶杯,又是人世的季度总结大会,听一耳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谆谆教导,拍手鼓掌,纷纷表态,不敢有违。
颠簸久了,少年人也不复当初狂傲,累了,就想歇息,歇息之余,见青山绿水倒影在水里,这水也必是深受草木涵养、清灵之茶了,掬一潭山泉,才在指间欲流欲去似,山友赶忙提醒:“这水不能喝!有农药会致癌!”
回来后,冥思苦想,终于恍然大悟,在自家屋后种下几株花草树木,风水所谓,草木能滋养地脉。眼看槐树大生,弥天大枝,葱葱茏茏,暗喜,家中井水总算是有灵根净化,来日隆冬寒雪,汲一碗清水,熬成沸腾,放几叶旧时采来的野地菊花,在明窗下,就当是喝了一杯菊花茶,清香袅袅,只得半日空闲,就胜却十年尘梦。
杯在手里,茶在饮着,是当初少年为谁的爱恨,是旧时年染的冤孽报应,尽合着水,融入肚里。痴痴一笑是我,跳出红尘万丈又是我,访山问道,采茶煮水,何一不是我。
从一杯茶开始,暗送平生——
2014-6-25
钱塘野人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