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天地间还是一片寒料峭时,小河边的迎春花好像等不及春天的来临,在冬天将要结束,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光里争先恐后的吐露芬芳黄灿灿的幼嫩而热烈。清甜的香味随风飘散。预示着春天就要来了。
天气一天一天的转暖、河床里的冰开始融化。溪水轻轻的唱起歌声,鱼儿开始在鹅卵石中游来游去地觅食。冻土仍然坚硬、但浮露黄黑色微微地潮湿。鹅黄色的草芽开始钻了岀来。象征着春天到了。
一场春雨过后,山区空气里充满了花香的气味。小草鹅黄嫩绿,桃杏姹紫嫣红,小鸟在树林中发出愉快的啁啾。天地间已是一片春天的繁忙的景象。
随着中央政策的改变,一大二公的现象开始转变,在巩固集体经济的前提下,食堂解散了。一家一户开始谋划自己的生活。土里刨食的社员们,白天在生产地队里劳动,收工后他们起早贪黑的在河边、地头开垦三镢头、两铁锨的,种上一棵南瓜、两棵豆角,为自己锅里的粮食、疏菜而打算着。特别是山区、山地宽阔,不仅能开荒种地,还可以养鸡、养鸭、养牛、养羊、养兔子。增加家庭的 经济收入。
天气转暖后、学校里又恢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毕业班的同学为了迎接中考,开始上晚自习课。路远的同学恢复了住校学习。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住校的同学放半天假回家拿饭。六年级有个叫刘佩真的同学要领我到他家去玩,经过父亲的同意,我便跟着他们离开学校。
出了学校一股春天的气息迎面而来,街头河边的柳树不知不觉的抽出了绿丝,桃、杏树的枝头也已綴满了粉红的花蕾。如果留心细看,向阳坡的枯草里,已经冒出了一些高高的青草的嫩芽。同时,还有些别的树木也开始泛出鲜亮的活色,鼓起了青春的苞蕾,像刚开始发育的姑娘一样令人悦目。
过了下村村西的河,爬上双河南岭。山岭上的树木还没有完全发叶,发青含苞的树枝在随风晃动。天空中一群群鸟儿在低空中觅食。虽然是 “吹面不寒杨柳风”;却刮着枯叶在地上打着旋儿跑。
向西走,山凹里有一个小村子、叫南山湾。村子里有五、六户人家,一脉细细的溪水从南山湾里流来,穿过村子、从村中流向双河水库。流水没有波涛、没有浪花、没有“哗哗”的响声,只有清澈、自由的流着,带着宁静的灵气。
村头上几只狗,看见有人走来,“汪汪”的吠叫了起来。两只大白鹅也伸着脖子、拍者翅膀“嘎嘎”的向路人示威。一下子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只有在阳光下觅食的几只老母鸡安静的觅食。村前的山坳里郁郁葱葱的松柏林随着阵阵山风,传来涛声阵阵。阳光下、蓝天白云中不时闪过早归来的燕子剪刀似的身姿。孱孱流水、青山翠柏、宁静的山村,鸡、狗、鹅、鸭,构成一幅和谐、安宁、生动的山水人家的画面 。
走过村子,路边的坝子上栽着一排排核桃树、又粗又大,枝条开始发青、孕育着叶芽。在温暖的春风中枝条里孕育着秋天的丰收。大家沉侵在明媚的春光中,心情无限的美妙。
走到树的尽头,便是两山之间的谷底。一条从南边流过来的河水“哗哗”的淌着,河床较宽、河水不深,水中放着十几块高出水面的石头,可供行人过河。河底是黑色的淤泥。淤泥里长着杂乱的枯草。太阳一晒、淤泥里不断地冒出气泡——应该是沼气吧?
从谷底上行、是一个很大的陡坡,山坡全是整块的石灰岩。没有树木、没有田地。只有一排木质的电话线杆子,整齐地栽在人工凿岀来的石窝里。几棵杂乱的枯草长在石缝里。顺山风一吹,杂草发出“飒飒”的声音,显得特别荒凉。
几个十几岁的大孩子,离开了学校,就像出笼子的鸟,大声的欢呼、跳跃,用力的向山坡上爬,爬上山坡,大家累了一身汗,停下来休息。山风徐徐吹来,送来无尽的凉爽。大家兴奋的打闹着。
山坡的顶点叫虎头崖。崖的北边是一条大河,从双沟峪流来,河水“哗哗”的奔流着。流到虎头崖转向东流入双河水库。山崖是山洪暴发逐年冲击而形成的。山崖有十几米高,崖下是一潭墨蓝的潭水,在西边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银光。向下看去,潭水深不可测。据说没有人下潜过。里边的鱼都很大,一般没有人去捕逮。有时也有大胆人去撒网,因为水深很少逮到鱼。几个同学向潭里投了几块石头,水潭里激起高高的水花。
几个人站在虎头崖上对着大山,大声呼喊“嗷……”,四周不断的传来大山的回音“嗷……、嗷……”。
过了虎头崖是一片薄地,地里的麦苗稀稀拉拉的又黄又小。没耕种的地里裸露着青褐色的沙石板。虽说是春天,田野里没有一点生机。地头上散栽着的几棵柿树、光秃秃地没有一点返青,像枯干似得。几只乌鸦蹲在树枝上对着空旷的田野、凄凉的叫上几声。给人一种诡秘的感觉。
穿过一个山口、顺着东西走形的山坡向西走,走到河边的地方、沿河住着几户人家。若是夏天绿荫遮蔽、很难找到。放眼看去,四周环山,树木成林,东北西南走向的一条通道在树林枯草层之中时隐时现。一条河流从西北流来,经过村子西边向南流去。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道是:“四面环山河水流,松柏满山树木稠。鸡啼狗吠牛羊欢,向阳坡前房几间”。这是真实的写照。
这个村子是下村公社最西边的小山村,也是苍山县最西边的村子。离下村公社驻地13里路。紧靠抱犊崮,西边的村子归峄县,北边的村子归费县。七八户人家、四五个姓氏。虽然叫张庄,但张姓人家只有一户,还是外村迁来的。全村没有百人,是一个三县交界的地方。历来都是山高皇帝远,很少有人管的地方。很少有干部到这里来。但拉游击的时候,这里是革命的根据地。村子里住过许多大干部。
村子里的几户人家全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自种自吃,交完公粮余下的全是自己的。加上养鸡、养羊、养牛、日子过得还是比较富裕。外边饥贫积穷,这里瓜果饱腹还是没有问题的。记得村子里有一个叫余殿举的说过:“喝着山泉水、听着百鸟鸣,住着向阳坡、吃着自种粮,冬天抓野兔、春天百花香,夏日扑鱼虾、秋天瓜果香,闲来无事晒太阳,神仙又怎样。”可以说这里的人过着陶渊明向往的日子。
村头有几棵大柿树,树下有一个碾,几个妇女排着号碾粮食。山村的妇女都穿着自家织的粗布。自染或染坊店染的老蓝、青色、或白底印花的衣服。头上顶着长长的布头巾,扎着裤腿、穿着自己绣的花鞋。给人一种传统、封建、而又朴实的感觉。
“大孩、你驮的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笑嘻嘻的问道。她上宽下窄的瓜子形的脸,面色微红。细眉下一双凤眼,脸上笑出一对喝酒窝。顶着一条青色的包头巾搭到腰间。脚上穿着一双满帮的绣花鞋。手里端着一簸箕高粱等碾。她是刘佩真的母亲。
“俺老师的儿子,”刘佩真回答。
“你老师知道吗?”刘佩真的母亲不放心的询问着。
“知道。”刘佩真笑哈哈的把我驮到她面前。
“长的还怪漂亮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说。
“走、回家。”刘佩真的母亲放下端着的粮食,同我们一起朝村子里走。刘佩真驮着我跟在他母亲的后边。其他的同学也各自回了家。 刘佩真的家在村西头的河边上,三间堂屋、两间西屋。是用石块干垒起来的。毛草的房顶用石板压着。房子很矮,房檐才有人头高。他家养着一条黑色的小狗。看我们走来、摇着尾巴迎着我们跑来。西屋的门前支着一盘石磨,是用来推煎饼糊子的。东墙跟用石头砌着一口大锅,锅台上放着两个盛水的土罐子。院子的东南角几只老母鸡正在觅食。一只小黄猫懒洋洋的睡在窗台上。大门里边拴着一只大绵羊,两只小羊羔安静的在老羊的胯下吃奶。小黑狗跟着人跑里跑外。
刘佩真的母亲卷了一个地瓜煎饼给我吃,望铁壶里放了几个鸡蛋放在火上煮了起来。接着又忙着给刘佩真炒菜包煎饼,忙得脚不着地。
过了有一个小时,其他的同学來喊着一起回学校。临出门的时候、刘佩真的母亲往我的袄兜里放了两个热乎乎的鸡蛋。
鸡蛋在当时是很难吃上的。公社化以来,一大二公、大公无私。社员家里没有粮食,人都没粮食吃,谁还养鸡养鸭啊?偶尔有一两家养鸡的,下的鸡蛋一般都是用来到供销社换火柴、煤油、盐、针、线之类的生活必需品,谁又舍得吃呢?
当时有人说:“地瓜干子是主梁,鸡腚眼子是银行”。公社干部说是污蔑社会主义,进行了批判。实质是当时真实的写照。在我的记忆里很少吃过鸡蛋。
回到学校,我把鸡蛋给了姐姐一个。姐姐没有吃,留了下来,最后又给我吃了。
在我一生的记忆里,那两个鸡蛋给我的印象是那么的深刻,包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含义。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我们家里没有养过鸡,也不记得吃过鸡蛋。第一次得到了两个鸡蛋,是我记忆里的第一次,所以60多年过去了,我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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