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欧阳清一直觉得笑雨有点奇怪，阴郁，说话吞吞吐吐，甚至掖着藏着。不免有些担心。其实，欧阳清早就发现笑雨是有变化的。以前的笑雨活泼开朗，喜欢说笑。她俩在一起总是一唱一和，随时随地可以调节气氛。平时在车间里，如果没有欧阳清和笑雨，那绝对是冷冷清清，有了她俩就不同了。热闹，笑声不断。车间门外有个带走廊的更衣室，每当下班时，笑雨喜欢唱着歌走进更衣室去换衣服，然后唱着歌经过走廊进入下班人群。为此工友们给她起了个绰号叫“走廊歌手”，笑雨乐此不彼。
笑雨除了活泼，还有另一面个性，那就是在大事大非面前，她也很稳重很有思想见地。除此之外，她还非常亲善友好，也多愁善感。但这些不代表她没有弱点，笑雨突出的弱点就是优柔寡断。
欧阳清觉得，如今的笑雨几乎没有了活泼开朗，只剩下了优柔寡断。而且还平添了重重的忧郁色彩。很多次她想问笑雨，结婚后生活怎么样，潘军对她好不好？可是都被笑雨机敏地躲开了。于是，她断定，笑雨一定有难言之隐。她猜想着，是不是潘军对她不好呢？如果是那样，那她一定会去找潘军理论一下。要是靠笑雨去对付他，那绝对是不行的。本来她心里对这个人就不大认可的。这么想着，她有意识地观察着笑雨。
那天，她一眼就发现了笑雨红肿的眼睛。于是便理由充足地问了笑雨。果然，笑雨有事瞒着她。
她本想昨天约上戴梅去笑雨家一起包饺子，高兴高兴，趁此机会再问问笑雨。可是没想到，两个男人阻挡了她的计划。虽然如此，她也不忘有意识地观察一下潘军和笑雨，于是她发现他俩之间真得没有夫妻间的和谐和默契，尽管笑雨很能圆场。但是欧阳清觉得，她对谁也没有对笑雨的了解多。她断定，笑雨不幸福。她想她有必要了解了解笑雨的真实情况。于是她决定今天请笑雨去音乐茶座。可以趁这个机会再问笑雨。
操着这份心，她终于等到了下班。
她等笑雨走出车间，就和她一起去车棚推车，然后两人骑上车走在了回劳动村的路上。
“跟潘军说了吧？”她问笑雨。
“说了。”
“他啥态度啊？”
“我告诉他今晚去音乐茶座，他说我你现在学会高消费了。我说是欧阳清请我，他说今天你请她，明天她请你的，还没完没了啦？我说就行你有朋友，不行我有朋友啊。他哑口无言了。”
“嗯，回答得好！”
欧阳清父母从小就喜欢笑雨。老俩口这辈子到了而立之后才得了欧阳清这个宝贝女儿，被他们宠得任性不象样子。他们总说笑雨比欧阳清懂事，明事理。如果有一段时间笑雨没去她家，欧妈妈都会向欧阳清询问笑雨的近况。以前在劳动村住，她们是常来常往的，笑雨结婚住到了三中后，就不便经常来了。所以笑雨每次来，欧妈妈都要做点她爱吃的饭菜。笑雨呢，每次过来也不忘给欧阳清父母买点营养品之类。或者某天上街看到合适的衣服也会顺便给他们买上，等去欧阳清家的时候带给他们。
今天也是一样，到了欧阳清家，笑雨就把昨天买好的一箱酸奶从包里拿出来。
“哇！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带了这些来？客气哪门子呀你。”欧阳清说。
“不是客气，一点小心意，我好久都没来了。”
“小雨来了？阿姨今天做了扯面，很快就好了，你俩等会儿啊！”欧阳清妈妈在厨房里大声说道。
欧阳清父母都已退休，平时都在家里。
“好的姨，我和清不会拉面，不然来帮帮你。”笑雨走进厨房笑着对欧妈妈说。
“就好了，不用帮。你去厅里休息吧。上了一天班了。”欧爸爸说道。这时他正在厨房里和欧妈妈一起忙着。
扯面做得有滋有味，笑雨和欧阳清都吃了一大盘。虽然笑雨并不是太饿，但是为了使两个老人高兴，她还是尽量多吃一些。
吃了晚饭，欧阳清带路和笑雨一起来到离劳动村500米左右的一家音乐茶座。刚一坐定，欧阳清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笑雨那天为什么哭，一定要让笑雨告诉她原因。
这时，一个男歌手正在唱着一首抒情歌曲，曲调委婉动听，唱得非常好。
笑雨眼睛望着台上的他津津有味地听着。欧阳清急了用手拍着笑雨，笑雨朝她摆摆手。欧阳清这才认真地去听舞台上的歌。也觉得台上的人唱得很好。歌词大意是：
人生短暂，何去何从，
人海茫茫，来去无踪。
都说活的好累，
都说活得好难，
却不愿谦让。
时光悠悠，流水淙淙，
茫茫人世，过客匆匆。
畅开你的胸怀，
拿出你的友爱，
让人生感动……
男歌手唱完后，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时欧阳清仍旧没有忘记她要问笑雨的问题。只见她把椅子朝笑雨跟前挪了挪，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身子凑近笑雨说：“你和潘军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你伤心的程度，我知道一定是有事的，否则你不会那样的。你说吧，是不是潘军看不起咱是街道工厂的？他不尊重你，欺负你是不是？”她迫不及待地问着，看她那神态，好象事情真要是那样，她马上就要去找潘军算账似的。在她心里，笑雨是最软弱的人，这辈子都得为她打抱不平了。
笑雨没有马上回答她，心里想着该不该把实情告诉她，以她的脾气，如果真的把实情告诉了她，她很可能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到时候就会牵扯到潘军、戴梅还有小何，或许还更多。那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不行她决定暂时不能把问题的实质告诉她。于是她对欧阳清说：“你别着急，听我说。”说完这句话，她顿了一下，又喝了一小口茶，这才接下去说：“我和潘军的婚姻是个错误，都怪我考虑问题不周，太委曲求全了。以前总认为他是个正派男人，能在一起过日子就行了。错就错在太少从感情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不懂得感情才是连接两个人的真正纽带。如果感情不合，日子是很难过下去的。而我跟他缺少的正是这份感情。”
“这么说是他不爱你？那他为什么又要娶你呢？”她忿忿地说。
“是啊，不但他不爱我，而我也不爱他。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是不同生相的人，各方面都相差太远。我们俩的心没有碰撞点，思想也没有交点。我们俩犯着同样地错误。自从我认识潘军到结婚，我一直都是糊糊涂涂的，就好象我的命运并不是把握在自己的手中，而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左右着我一样。所以你现在问我，我真是无从回答，也许这就是命吧。顺便告诉你，我现在绝对的信命。”笑雨焉焉地说。
“你说具体点儿，你们怎么不合？”欧阳清又问。
“我们同床异梦。我从没得到过他的心，他的所思所想我都一概不知。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然而心却离的好远好远。我做过努力，曾试着走近他，用加倍的关怀和体贴来感化他，可到头来仍然是枉费心机，一切照旧。他的爱情对于我来说到了非常吝啬的地步。”
“那就离婚算了，趁现在还没有孩子，离开他找个更好的，否则一辈子这么长怎么过下去呢？”欧阳清同情地说。
“离婚这么容易啊，说离就离吗？要知道我结婚才两年呢，再说了离了婚我如何去面对我以后的生活呢？还有外界的一切。我总得有个充分的准备吧。”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种优柔寡断了，什么外界啊，你为了顾外界的影响宁愿委曲自己，你笨不笨呀你。”欧阳清忿忿的说。
“再怎么说离婚这一步目前我不想马上就去走。”笑雨若有所思地说。
“我懂，这样的事感觉在你自己，你说目前不想走这一步，自有你的道理。但是我提醒你，你曾经可是一个比谁都有志气的女孩子。我比谁都希望你婚姻幸福。但是如果情况不能这样，你就千万不能再委曲求全了。”欧阳清说完皱了一下眉。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心已定，和潘军离婚。但还不能操之过急。我考虑着等我爸妈从上海回来后，我好好地和他们谈一谈，取得他们的谅解和支持后再办。”笑雨稳重地说。
“这就对了，这才象你。哎！我说呢，咱俩是穿在一根绳子上的两只蚂蚁，一样的命运。从小同在一个大院里住；同在一个小学一个班级读书；同在一个中学毕业；之后，又同在一个工厂上班；想不到的是连离婚的命运也是我先你后呢。真是绝了。”欧阳清不无感叹地说着。
“是啊，咱俩是一根滕上结着的”笑雨还没说完欧阳清就接着说：“两个苦瓜。”说完两人都笑了，笑雨先是笑，后来又不自觉地流了泪。
“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父母那边通不过，父母对这样的事还是满保守的。”笑雨说。
“一时通不过总会通过的，你这样委曲求全岂不是害你自己吗？如果你父母知道真相，我想他们也不会同意你这样的。要不，等他们回来我跟他们谈谈？”欧阳清说。
“你可千万不能这样做，该谈的时候我会跟他们谈的。你就不要太为我担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权衡的，你就放心吧。”笑雨说。
“我只是觉得你老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怕是会输得好惨。你要知道善良的愿望并不能改变残酷的现实。”她担忧地说。
笑雨忧郁地问：“输？你的意思是说我会输给什么人吗？”
“不是输给什么人，而是输给命运。”她说。
“其实我早已经输给了命运，难道不是吗？”笑雨说。
“是的，但是倘若你再执迷不悟，就会输的更惨。”
“好了，好了，不要说的这么沉重了，不管怎样我会权衡的。”
“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掖着藏着，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该告诉我。大家也好有个商量。”欧阳清说。
“放心，我会的。”笑雨说。
“你结婚时，我就劝你三思，现在看来，我自有我的道理啊。”
一个晚上，她们俩人只好好地听过一首歌。欧阳清一会儿说，一会儿笑，一会儿感叹。笑雨陪着她说，陪着她笑，陪着她感叹。只是笑雨难免会伤心落泪。
不知不觉中散场了，茶座里的各色彩灯一起亮了，汇聚成以黄色为主调的柔和光芒，仿佛在辞别着熙熙攘攘走出门去的人群。
笑雨和欧阳清跨上自行车，钻出茶座门前昏黄灯光下渐渐散去的人群，朝中兴路骑去。一路上她俩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该分手的时候，欧阳清突然说：“你干脆别回去了，去我家住一晚，明天一起上班得了。”
“这样不好吧？没给潘军说呢。”笑雨犹豫地说。
听完这话，欧阳清马上把脸沉下来：“你这样尊重他，他是不是也这样尊重你呢？好吧好吧，你回去吧，明天见。”说完她就朝解放路拐去了，笑雨也加快速度往三中的方向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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