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10点多,太阳升起来了,蓝蓝得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天空显得格外晴朗。阳光照在脸上似乎有点热乎乎的,地上得白霜开始融化。鸟儿开始在低空盘旋着寻找着食物。路面上得冰开始融化,土路变得泥泞起来。鞋黏在泥里拔不出来,姐姐哭着喊脚疼。父亲把我放在地上,脱下姐姐得鞋,姐姐的脚麽了三个血泡,实在无法行走。父亲把我们领到路边,找了块石头让我们坐下来休息,父亲蹲在地上吸烟。
这时候我们都饿了,干吃了半块带冰得窝窝。父亲让姐姐坐着等把我向前送一段再回来背她。姐姐开始同意了,可是,看我们一走,姐姐就哭了,怕父亲不要她啦。哭着追父亲,摔到了就向前爬,父亲只好放下我去背她。就这样我们一段一段的向前走。到了中午父亲也累了,我和姐姐又累又饿又想娘,就趴在地上哭,父亲蹲在地上吸烟。在这万般无奈的时候,后便来了两个挑担子的。一个岁数较大地看见我们向父亲问道。“禇老师,你从家回来啦?”
“孟大哥、你从哪里来?”父亲站起来问他。
“赶枣庄集去了,秋天晒了些干豆角、买几个零钱花。”
说着话他们来到我们身边,父亲和他们对火吸着了烟。只见他一身老粗布的衣服,染的颜色已经褪色,棉袄的肩部被扁担磨得露出了棉花。粗布得裤子补了几块不同颜色的补丁。头上带着一顶旧军用棉帽,黑黑的胡茬满满的一脸。有50 多岁年纪。他看了看我和姐姐说:“走累了吧?” 说着摸了摸我的头。
他放下担子让我和姐姐坐进筐子里,他挑着我们望前走。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父亲的难题解决了,大家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崖头(崖读Yai),
崖头是峄县最东北的一个公社(当时还没设立枣庄市),以村东的河为界、河西是峄县、河东是苍山县。崖头是一个山村、周围是山、靠河而建,房子是石头干垒而成的,茅草盖的房顶上面压着石块。村子不大,有二、三十户人家。虽是个公社驻地,也没有街道及机关建筑。从枣庄来的一条崎岖不平的泥路算是大道了。这是58年以后,修周村水库才修的路。从大陆向村子里用石子铺了一条路,直通公社的大门。路北有一排草房子是公社的供销社,社员们凭票可在这里购买油、盐、百货用品。丁字路口的西边搭着一小间低矮的茅草屋,草屋的茅草被北风刮的乱动,用两颗木棒压着。草屋的门口放着一个大石板,用四块石头支起,四周放着一圈石块。石板作为槕子、石块便是凳子。石板上放着一把黑沙壶、几个小黒碗。房门的地方用石块砌着一个火炉、用干牛粪烧着火,炉火上坐着一个铁皮做的铁壶烧开水。炉子旁边放着两个竹皮的保暖瓶。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靠门站着,苍白的胡鬚一脸的慈祥、黑瘦的脸上挂着微笑。头上的旧毡帽不知多少年头啦,又破又旧。黑粗布的棉袄用地瓜秧绌着。下身的裤子补了许多补丁,赤脚上的鞋子露着脚趾,鞋子的后跟也烂掉了,脚后跟的皮又黑又皴。像枣树的老树皮。他看到大家走过来,老人主动的招呼道:“歇歇在走?”
“好!”孟大爷答道。
大家放下担子和身上的东西,父亲把我和姐姐从筐子里抱岀来,一起围着石板坐下来。石头很凉、我和姐姐都没坐。
“喝热茶吧?”(枣庄地区喝开水叫喝茶)
说着提了一个暖瓶放在石板上,一双又黑又脏像枣树皮似得皴裂的手去给大家拿碗。
父亲用开水刷了几个黑碗,给大人每人倒了一碗开水,给我和姐姐两人倒了一碗。父亲从包袱里拿了几个窝窝,给几个大人每人一个、给我和姐姐每人半个。大人们没吃,我和姐姐伴着开水吃起了窝窝。
卖开水的老人见我和姐姐干吃没有菜,从屋里拿出两块熟咸菜片给我和姐姐吃。
“谢谢雷爷爷。”父亲告诉我们。
“谢谢爷爷,”我和姐姐说。
“不用谢,孩子真乖。”
咸菜吃到嘴里别提多香 了,感觉到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菜肴。勾引起我无尽的食欲。
我和姐姐边吃边听大人们说话。
“枣庄集的人多吗?”雷爷爷问。
“还行,买的多、卖的 少,”孟大爷回答。
“你卖点什么?”雷爷爷问。
“干豆角。”孟大爷回答。
“多少钱一斤?”雷爷爷接着问。
“一块二,给贩子啦,矿工有钱,只要有吃的,贵贱都买。”孟大爷自解得说。
“唉!就毁社员啦,食堂没粮、家里净光,天寒地动、衣食无着,救济粮又不来。”雷爷爷叹了口气说。
几个人边喝茶边聊天,我和姐姐吃了窝窝喝了茶感觉好多了。大人们看我们吃完了,便离开茶摊赶路。我坐在前面的筐子里,姐姐坐在后面的框子里,由父亲挑着我们。
出了崖头是一条宽宽的大河,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大河。河岸到河底有三米多深,河床有200 多米宽、水流有十米宽,流水“哗哗”的响。水波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银光。
我们顺着“之”字形的斜坡路走到河底,河套里的风特别大、顺河风“呼呼”的刮着,卷着树叶沿着河套旋转着乱跑。河床里都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石缝里长着绿色的苔。河水里有一排露岀水面的石头供人们踩着过河。河的对面是百多米宽的鹅卵石的河床,稀稀拉拉的长着一些枯草,一群羊在河滩上吃着枯草。放羊的老人背对着北风吸烟。靠东河岸的河滩上有几株高大的柳树,树身已经空了,没有树叶的树枝在北风中摇晃着。树枝上几只乌鸦迎着北风凄凉的“呱!呱!呱!”的叫着。
到了水边,孟大爷接过担子挑着我们过河,他迈着稳健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踏着石头走向对岸。我和姐姐坐在筐子里看着奔流的河水,河水很清、一眼见到河底。河中最深的地方、看下去水色有些发绿。河水中的鱼儿挺大、有的迎水而上、有的顺水而下,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
河的上游有几个捕鱼的人、拿着渔网迎着北风撒网。不时传来捕获的笑声。
河的东岸是一个高高的山岭、青色的石灰岩被风雨侵蚀的呈现出不同的、斑驳的面容。石缝里长着枯草和荆棘。几棵被人们砍得少皮缺肉的老树、光秃秃立在山岭上。秃树的下面一脉山泉喷涌而出,清清的泉水“哗哗”得流向大河。几只鸡鸭在泉水的周边觅食。
泉水的北边住着几户人家,房子建在青石板上,干垒的石墙墙缝里向外冒着浓浓的柴烟。房主人大概在烧火取暖。
我们顺着羊肠小道,沿着河堤向山岭爬去、迎面来了几只狗吠叫着扑来。走在前面的同行人、捡起一块石头向狗打去,几只狗吠叫着跑了回去。
听到狗的吠叫、屋里走出一个中年人,他光着头、因为用柴烤火、脸上被烟灰熏的黑乎乎的、消瘦的脸上胡子长长的象个刺猬。他上身穿着粗布的旧袄、补满了补丁,用一根绳子捆着腰。下身穿着单裤,一双鞋没有后跟,脚上没穿袜子。门前栓着一只母绵羊、两只羊羔在母羊的胯下吃奶。他喝退了狗,并向我们招呼道:
“歇歇喝茶走?”
“不啦,刚在雷老头哪儿喝过。”孟大爷边走边回答。
狗仍然远远的朝着我们吠叫。门前的绵羊突然把小羊顶开,小羊“咩咩”的围着大羊叫。
“该给羊加料啦,大羊没奶、小羊长不好。”孟大爷笑着给门前的人说。
“有干草就饿不死老牛,有干煎饼就饿不死老头。人都没粮吃、那有粮食喂它。有草就饿不死羊,青草芽一发就好了。”房子的主人说。
大家说着话从门口走过,爬上青石岭。
整个山岭都是青石、我们在凸出的石头间绕着走,稍不注意、筐底就会碰到石头上。岭上没有土地,石缝里长着稀稀拉拉的几颗枯草。偶尔有一两棵酸枣树苗,落光叶子的枝头上,挂着几个通红的干酸枣,在空旷的山岭上显得特别引人注目。山岭顶的风比较大、刮的电话线“呜呜”地乱响。山岭上没有人,也没有牛羊。这时一架喷气式飞机从天空飞过,在天空中留下了一道长长得白烟,使蔚蓝的天空增加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太阳开始转西、我和姐姐坐在筐里有些凉,便问父亲:
“爹、我们到哪里啦?”
“到寨山头、刚过来的是河湾河。”父亲对我们说。
“寨山这一脉风水发了龙头湾倪家啦。”孟大爷一边走一边向南指着说。
大家顺着孟大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岭向南越来越低,向远眺望、一个高高的山头挡住了山岭的延伸,也挡住了河水的去路。河水在岭的最低处转向东去。山头被河水常年累月的冲击、形成了百丈绝壁。真是鬼斧神工造就一壁江山。绝壁下河水转折形成的大水潭,象一面明镜嵌镶在绝壁下。西下的阳光照耀水面,闪闪发光。潭水北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柏树林、柏树的东边几处瓦房在阳光下,衬托出一幅绝壁清潭林荫笼罩庭院得山水画。
孟大爷说:“崮寨山是从抱犊崮下来的一支山脉,到寨山头变为丘岭,止于龙头湾。这一条龙脉结穴於龙头湾村。河水从西向东绕村前而过,形成一片平地、安村坐林(墓地)靠山依水,是这十里八乡难找的的好地方。这个村子有山有水有田地,官员丛岀。以前咱不知道、民国时这个村里出了黄埔军校毕业的师长。现在有在地区、县里的干部。人只要占了好风水、朱洪武叫花子都能坐皇帝。”
大家边说边走,跨过几个山脚,很快就到了孟大爷的村子——大北庄。
大北庄是一个依山徬水的小山村。村西是一条从后山流来得小河,清清的河水长流不干,是人们生活用水的来源。房子沿河而建,村东是一片凸凹不平的石坡。村前有一个水泉,大家在那里挑水吃、洗衣服。下午的时候、吃了一天草的牛羊来这里喝水。河水里有鱼虾、小石块下有螃蟹、河边的草丛里有草籽和野虫,成群的鸡鸭在河里、河边觅食。村前村后的山上是郁郁葱葱松柏林,山坡上是开垦的梯田、梯田的边上栽着各种果树。田地里没有了庄稼、落光叶子的树枝在北风中摇晃着。树梢上落(la)下的柿子象红灯笼似的、通红通红的挂在树梢上随着树枝摇晃着。
“十月天短、梳头洗脸。”转眼太阳西坠,生产队里劳动的人们开始收工回家。山上吃草的牛羊“咩咩”、“哞哞”的叫着奔向河里喝水。收工回来的人们和孩子们的叫闹声、入栏的牛羊的“咩咩、哞哞”声、组成了乡间这一刻特有的热闹和骚乱的气氛。山区的生活看来比我们的家里好的多,村子里充满了生机。不像我们家乡哀鸿遍野,乞讨为生。
大北庄是下村公社的辖区,孟大爷的儿子是父亲的学生。他对我和姐姐非常热情,留我和姐姐吃了晚饭才让走。我和姐姐实在饿了,看见饭就不想走。孟大娘给我和姐姐盛了两碗汤说:“孩子、慢慢地喝、别烫着”。
一边说一边给我们卷了一个地瓜干的煎饼。我和姐姐从昨天中午在家里喝了母亲烧的高粱汤,一直没有吃一顿热糊饭。因为我和姐姐实在太饿了,我俩不顾汤热、大口小口的望肚子里吃。
“孩子真饿了,”孟大爷看我们吃饭的样子说。说完又对他儿子说:“大孩、你去喊狗蛋,你俩去送送弟弟妹妹。”
孟大爷的儿子急忙跑了出去,一会的功夫、来了一个和孟大爷的儿子一样大的小伙子。
“老师好?”
来的小伙子有礼貌得向父亲问好。他有一米四五的个子、浓眉大眼、黑红色的面容剃着光头,一身粗布的棉衣、一双家做的铲鞋。(自家做的,鞋底前面向上翘着,适应山地走路。)给人一种朴素的山村“野孩子”的形象。
我和姐姐吃完饭,孟大爷的儿子驮着姐姐、狗蛋驮着我向下村走去。
太阳向西边无垠的大山中间沉落,西边天上飞起了一片红色的霞朵,除过山尖染着一抹淡淡的橘黄色的光芒,大山浓重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小路,远远近近都开始模糊起来。我们匆匆的穿行在山坡的小路上、不小心踩翻路上的石块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初冬的晚上、山路上非常宁静,一轮新月从东方的山后慢慢地升起,蓝蓝的天空漂浮在几缕白云,寒星闪闪,山坳里岚气犹如薄烟。寒气凛冽,寒风肆虐。偶尔传来几声寒号鸟的哀号,在夜幕中显得十分凄厉。我们的走路声惊动枯草中的野兔,蹭的一下从我们的身前跑过,吓的我惊叫起来。父亲告诉我:
“这是野兔子、不要怕,我们人多、万物都怕人。”
转过山头、看见了万家灯火 ,我们终于到了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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