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过后,正是风和日丽、天气宜人的日子,清理阶级队伍的学习班结束后,阶级斗争的火药味少了一些,社员们正忙着争分夺秒的忙“三秋”。夏茬高粱红了,一穗穗红彤彤的在秋天的阳光下,随风摇晃着。黄灿灿的谷子倒垂着头,像害羞的姑娘,把脸埋在绿叶中。蓝天白云下,几只麻雀扑楞着翅膀在谷地里偷吃谷粒。地瓜叶子开始由绿色变褐红色。偶尔从地里跑出一两只野兔子,人们放下手中的活儿追赶抓捕。上级分给大队的一辆十二马力的四轮拖拉机,冒着黑烟,拉着犁子,在地里艰难地爬行着。但比牛拉犁快了很多。往禾场里拉庄家的青年们,拉着地排车,嬉闹着望前跑。几个老头在一起评论着今年的收成,高兴地谈论着今年的口粮能到三百斤。生活会比去年好。
生产队派我去薛城焦化厂拉氨水,耕地的时候施在地里,分解成氮有利于庄家的生长。使明年夏收会更好一些。在路上我碰到一些拉木棒、秫稭、铁锨的车辆向关帝庙、袁河、郭洼村奔去。回家后把氨水卸到地头上,与在地里劳动的人们说起此事,我西院的衍礼哥说:“老大,明天就到你拉棒啦!”
正说着闲话,队长走过来安排说:“衍通,你明天拉氨水把社屋院的木棒捎到潘庄。明天衍礼你跟装车、缷车,地点由公社分。上公社指挥部去问。”
“从潘庄上焦化厂走那边?”我问到。
“从潘庄走六炉店向北走大庄往北就是焦化厂。”队长给我指出了路线。
“笨样,鼻子下边就是路,不知道就问吗。”衍礼笑嘻嘻的说道。
生产队里正在分地瓜,趁天好大家都要连夜切成地瓜片晒上,以防变天,下雨霉烂了。队长安排完,大家就匆匆忙忙的跑向地瓜地。
第二天一早我与禇衍礼一起拉了木棒、秫秸去了潘庄,我们走到了郭洼村西,就看到了区水利局张贴的引湖工程示意图,示意图前有各个公社的人员,安排引导各大队的车辆到具体安排的地方去。我们在公社人员的指挥下找到了分配搭窝棚的位置卸了木棒,衍礼留在那里准备建窝棚,我按队长给说的路线一路向北去焦化厂。
微山湖边的风景比我们那儿好多了,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花,抬头看去,蔚蓝的天空高深莫测,太阳在天空中高高的悬着,散发的阳光温暖而又没有太大的热度。一队队南下的雁群排着整齐的队伍,高歌着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中。路边的白杨树叶子开始发黄,风刮过去,掉下几片淡黄的树叶,拉车的馿拾到嘴里慢慢的吃着。村边沟里,长满了荷叶。水面上漂 着小叶的浮萍,颜色绿绿的。几只鸭子在荷叶中觅食。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路边的水溏里挖藕,他们在黑黑的污泥里挖出白白的藕,真是出污泥而不染。俗话说“花下藕、苔下韭”,这个季节的藕是最好吃的季节。
潘庄向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地,全是还没有收割的玉米。玉米叶子及天缨已经干了,棒槌子熟的倒搭着头。这里不像我们那儿的地一块一块的。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地,一派丰收的景象。当时我心里多么羡慕这里的社员,他们的收成这么好,能比我们多分多少口粮啊?
上了六炉店村前的岭上,向西看去,十几里路远看不到村子,全是没有收割的庄稼。红色是高粱、黄色是谷子、苍绿色的是玉米、褐绿的是地瓜,还有落完叶子没收割的豆子,豆地的蝈蝈不停的唱着丰收的乐曲。田地边的远处,是一望无际碧波荡漾的湖水。渔船游荡在明净的湖面上撒着鱼网捕鱼。我从内心里赞叹,这里是多好的鱼米之乡啊!
过来六炉店便看见薛城焦化厂炼焦炉那浓浓的黑烟。一座座炼焦炉冒出一柱柱黑烟,像一条条倒挂着的黑龙。在空中慢慢地变成蘑菇云,再慢慢的扩散,几柱黑烟慢慢的融合,成为浓浓的黑云。遮天蔽日,散发刺鼻的硫磺和氨味。焦化厂周围的树木、庄稼早早的脱去了绿装,蒙上了黑色尘霾。房屋和地面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煤粉尘。洗煤流出的黑水,染的沟沟渠渠的土都成了黑色。有几个年老的妇女在水沟里挖着沉淀的煤粉,晒干后做烧火煤用。二十世纪中后期中国的工业是原始的、落后的。人们没有环保意识,经济效益和污染是画等号的。但是,污染的企业也少的可怜。焦化厂是钢铁企业的支柱产业,是薛城区经济利税的大户。
农历九月二十四日,薛城区引湖灌溉工程正式开工,全区的农民从四面八方赶来,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带着衣物、锅灶、工具、牵着牛馿,背着煎饼,拉着粮食蔬菜,备齐了油、盐、酱、醋、柴。奔向提前搭好的窝棚,在哪儿开火做饭。
这次工程动用的民工是空前的浩大,生产队里从十几岁的孩子到60的男女能劳动的人都参加了这次工程,我记得我们生产队最小的是程延峦,只有十三岁,小女孩个子又矮,在人群里蹦蹦哒哒,像个小蚂蚱,大家给他起了个诨号叫“小蚂蚱。”年龄最老的思君老爷62岁。民工们一到工地就忙着打扫各自的窝棚,用麦穰铺好地铺,放下衣物、食品、用具。
工地上,从关帝庙村后四条宽宽的白石灰线延伸到微山湖的水边。灰线的两边插满了红旗,毛主席语录牌。沿灰线架设的电线杆子上挂着高音喇叭,不停地唱着《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革命歌曲。红红绿绿的大字标语贴满了工地的角角落落。
我们大队两个生产小队,每个小队盖了四间窝棚。我们小队的窝棚搭在潘庄的地理,地里的地瓜还没有刨完,被霜打过的地瓜叶子太阳一晒,黑乎乎的焉在地上。露出土的地瓜被霜一打,变成青色,成了露头青。北边地里的玉米掰完了,玉米秸还站在地理。成了大家的临时厕所。后来大家砍了一些玉米秸,围了一个男、女厕所。在窝棚东南角刨了一个两米多深的水槽,供大家用水。窝棚东头一间支了两口大锅,一口锅烧汤,一口锅炒菜。窝棚里边放满了油、盐、菜、粮。中间一间住女性,西头的两间住男的。一间窝棚住二十多人,挤得无法站,睡倒挤得不能翻身。妇女也没有洗漱的地方,洗刷全在外边。开工后白天窝棚里是空着的,人都在工地上。只有各队的伙夫在窝棚里做饭,偶尔,有些队干部跑回来偷吃点小灶。
誓师大会上,区委书记周子明提出了:“大干苦干一百天,完成任务过大年”!的口号 做到“头顶星、脚踏冰、完不成任务不收兵”!的要求。区直属的物资局、卫生局、供电局、水利局、农业局、各个公社的领导都表了态,宣了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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