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晚霞将天际染得火红火红,城市的高楼大厦,大街小巷此时已渐渐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光,远远望去好似星光闪砾。好一派万家灯火。只有笑雨寂寞地坐在家里,她没吃晚饭,只顾坐在沙发上发呆。潘军不知去了哪里,下了班到现在就没回来过。或许去了同学家?也许正在街上的什么饭馆吃饭呢。想到这儿,她又推翻了这两个推断。不可能,这会儿去同学家不是时候;上街吃饭也不可能,他这个人一般不会一个人在外面吃饭。那么他会去哪儿呢?他是教体育的老师,不代文化课,所以这会儿也不可能在学校里。忽然,她的心一跳,她突然猜想他现在会不会和戴梅在一起?他们可能开始了约会,她越想越觉得可能,因为她早就发现人类这个奇怪的生物常常是说的和做的不是一回事,心里想的和外表露的也不是一回事。不象她傻乎乎对人对事没一点心计和手腕。昨天她又痛斥了潘军,也许他一气之下就去找戴梅了呢。是啊,他找她方便的很,一个办公室往另一个办公室拔一个号码就行了。
她越想越烦,心中不是滋味。一阵过后她又开始蔑视自己:你激动啥?又不是你约会?难道你真的象潘军说得那样眼红了吗?你好无聊啊,你真的好没出息,好没志气啊!眼下你应该立即离开他才是你的性格啊!即然你没有生路可寻,你就应该结束你这条自己也嫌弃的命才对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去想别人,快快行动吧!
扭亮台灯,她起身走进卧室,来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本稿纸,随后把它铺开,坐下来写道:
亲爱的爸爸、妈妈:
此时此刻,你们一定处于悲痛欲绝之中。在你们面前,我是一个罪人。
明知道是犯罪却还要去犯,你们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吗?这是一种灵魂不得不将肉体分离开来,将它抛向万丈深渊的感受。是一种罪恶将我的肉体夺走了的感受。是一种身不由己的感受。是一种万般无奈的感受。
二十六年来,你们用尽心血抚养了哥哥和我,把你们的未来和希望都寄托在了我们身上。可是今天,我用我这双罪恶的手把你们的希望和未来撕碎。我,除了给你们增添了条条皱纹和根根白发以外,再不能给你们留下什么。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一下你们的养育之恩。尽管我知道二十六年的心血是无价的,是恩重如山的。而且这个恩也是不求回报的。
亲爱的妈妈,我对您是多么的留恋啊,曾几何时,您用您那坚强的毅力换来了我弱小的生命。当岁月刚刚催醒我思维和记忆的时候,它们便首当其冲地接纳了您。从此,您是我幼小心灵的重心,我是您母爱的象征。我吸吮着您的乳汁渐渐地长大,您的品德、气节也潜移默化的印在了我的身上。我不会忘记,您疲于奔命的脚步是怎样地伴随我成长。而今,我长大了,却要将您疲于奔命所换来的成果毁于一旦。我在您面前是个罪人,因为我杀死了您的女儿。我不祈求上帝的饶恕。只祈祷上帝赐福给受害的您。我在阴间期盼着您早日走出失去女儿的悲痛,能够幸福安康地度过今后的岁月。
亲爱的爸爸,您是一个好人,您心地善良、耿直。从小对我和哥哥宠爱有加。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您那慈祥的面孔,我就感到无比的幸福,就会觉得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只可惜女儿太不为您争气,您工作吃苦耐劳、兢兢业业,把一生的精力都献给了国家的铁路事业,我多么希望生活能给予您公平的回报,使您和妈妈能有一个幸福安享的晚年。这也是我此时此刻唯一的、最大的愿望了。
您们不必太在意我的死因,这完全是我个人的事。我的生命之旅只有二十六年,现在到站了,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与其它人都没有任何关系。
我走了,到了另一个世界,我还要为你们祈福,倘若冥冥中真有神灵所在,愿它保佑您们早日解脱悲痛,保佑您们平安、幸福、长寿。永别了,亲爱的爸爸妈妈。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您们。
您们的不孝之女:雨儿
1983年7月18日留
遗书写好后,她将它装进一个信封,然后在封面上写上父母的姓名。就把它放在她平时用的抽屉里。
她在房间四处寻找着绳子,终于找到一卷尼龙绳,又觉得它太细,怕经不住人体。于是再找,却没有了。她又打开衣柜来翻,翻出了她的开司米围巾,觉得它太软舒,勒力可能不够,又继续翻,差不多将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找到三条她在上中学时用的丝巾,她觉得这个东西比较合适,就把三条丝巾用针线牢牢地连接起来。接完以后,她把它先挂在衣架上,然后来到厨房,抬头观察着房梁,她知道只有厨房没有装天花板。她的目光停留在房顶中央的三角架上,觉得穿绳子是可以穿,就是太高,怕是够不上,她将高高的碗柜移动了一下,顺着炉灶往上爬,她没有注意到碗柜侧面的铁钉,当她的右脚已经上去,左脚正在往上爬时,只听“撕啦”一声,左腿裤脚掛在铁钉上被掛破,钉子穿过裤脚将脚踝处划破,大概有很长一条口。顿时, “撕拉拉”地疼,仿佛有湿湿地感觉,估计有血流出来。她顾不了这些,站起身伸手去摸房梁,糟糕还差一截够不上,她烦脑地用手抠着脑门。有了,在柜子上再放上一个方凳,高度就绰绰有余了。对,到时就这么办。她跳下地将碗柜移回原位,然后走回厅里。不走路还好,一走路左脚就钻心地疼,她这才想起她受伤的腿,于是撩起裤脚一看腿踝处一片血糊糊的。她急忙走进卫生间去将血清理干净,才看出有一条三至四寸长的划口。但是血已经不流了。
站在厅中间,她想着自己的计划怎么来付诸行动。此时,房间里很静,四周的空气好象都凝固了,异常地空寂,只听见组合柜上坐钟的“滴嗒滴嗒”声。她抬眼看了一眼坐钟,九点整。她的身体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随后,就好象有死神一样的东西向她的身体袭来,她摇晃着身体走近沙发坐了下来。有好一阵,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她心里计算着,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人世间只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了。因为她的计划是在夜里实施。等潘军熟睡了以后才能进行。现在他随时都有回来的可能。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她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她想着,理不出个头绪来。也想不清楚一件事。突然,一个漂亮的男性面孔在脑海中一闪,她仔细一想,终于想起来了,他不是她的同班同学李小亮吗?高中毕业时,他曾经给她写过一封情书,之后还热烈地追求过她。可那时,她实在看不惯他那女里女气的气质,总觉得他特“酸”。奇怪,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他来?她自言自语地苦笑着:他现在在哪里呢?他人长得帅智商又高,命运总不会太差吧?想必有众多的追求者,说不定已经结婚了呢。那时嫌人家女人气,可你现在的男人又是什么气呢?哈哈!人家虽说女人气,但心地善良,素质好,人也聪明。唉!人不知要经历过多少才能懂得深浅呀。现在可好,竟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她起身去拿来她心爱的吉他,慢慢地拔动着琴弦,然后,她开始唱:过去的事情不再想,弹起吉他把歌儿唱,风中的迷惘,雨中的傍徨,今天全把它遗忘。
唱着唱着,她便泣不成声。她手抱吉他,低头腑在琴身上伤心地痛哭起来,很久很久都不能停止。大概快十一点钟的时候,她听见潘军回来了。她没有移动姿势,只是停止了哭泣。
从昨天和他吵完之后,她们一直没有说过话。
他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进来不大一会儿,就蒙头睡觉了。
笑雨收起吉他,洗漱了一下,就象平常一样躺在床上先看了一会儿书,然后闭灯睡了。她细心倾听着潘军的呼吸,等待着。一小时过去了,她的手脚仍然是冰凉的,手心好象出了许多冷汗。他的呼吸匀称,而且沉沉的,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睡的很熟了。她看看手表,时间是凌晨一点半。为了更稳阵一点,她又躺了一会儿。然后她便轻轻地从被子里欠起身,朝黑觑觑的四周望了望。静谧的夜啊,竟没有一点挽留她的意思,它的漆黑,它的沉寂仿佛是张开的死神之网在召唤着,捕获着她。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地,为了不发出声音,她没有穿鞋。她轻轻将昨天准备好的一套黑色套装和白色打底衫连同接好的那条丝巾从衣架上取下来走到厅里,将它们穿在身上,然后将一头浓浓的长发梳理整齐,再淡淡地打了点口红,往脸上涂了些脂粉,最后才把鞋袜穿上。穿戴完毕后,她拿起一个方凳来到厨房,再把通向厅的门关好,打开厨房灯,就开始轻轻地移动碗柜,等碗柜放好后她将凳子放在碗柜上面,就拿着丝巾开始往上爬,爬上凳子后她顺利地将丝巾穿过房梁的三角架,然后将两头拴好留下一个能放得下头的环儿,她高高地站在凳子上,低头朝窗口望了一眼,此刻的窗外万赖俱寂,只偶而地听见由远而近的汽车过往声。她就这么高高地站着,思想再一次地做着激烈地斗争。此时此刻,她的思想非常地清晰,没有一点杂念。走吧!枉费了二十六年悠悠岁月,徒留一腔悲怨,来世再好好做人!
决心下定后,她将头伸进了环里,嘴里默念着:上帝啊,一定要对我妈妈爸爸好啊!几秒钟后她闭上眼睛,为了不使凳子发出响声,她没有踢倒它,而是用脚把它拨去了碗柜的一头,使自己两脚悬空了起来。顿时,她的身体下坠,她的喉管被狠狠地扼住,她难受,不能喘气,感觉马上就要窒息过去……可是她想不到就在她失去知觉的一刹那,有一双手切断了她头上的丝巾,然后她的身体被这双手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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