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人,说到蓝建国,自然就会想到老顽固,有些人甚至说他不合群。这个人除了孝道,医术高明外,别的找不到什么优点。不过,夏洛蒂却非常欣赏他,说他是性情中人,坚持原则,为人正直。
他的父亲早年留学日本,抗日战争时期回到祖国。那个时候的南方医院,规模还比较小,就围绕着医院打了很棚子,受伤战士就在棚子里接受治疗。条件非常有限,却赢得了宝贵的生命,就是他们这样的人为当年的抗战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
他自己也是医学博士。南方医院的外科手术,一直由他独当一面。所以,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历届领导都敬佩他。工作中,他说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
但是,他不善言谈,自己看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改革开放后,有人在背地里都叫他老古板。
事实上,他对新药的价格特别敏感。谈到新药的时候,他说:头孢哌酮钠舒巴坦钠,实际上是合成剂,单独定价都很便宜的,但经过厂家复合后,价格就翻了几翻,成了所谓新药。特别是进口产品,价格更是高得离谱。有些价格达到几百倍甚至上千倍。这样,已经把医生的观念引向了丛生。病人来了,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因为新药有提成,往往是利益最大化。有的医生甚至把这里当成了屠宰场。老百姓因病至贫的现象也越来越普遍了。
医生私下聊天的时候,开口闭口的谈钱,谈别墅,谈豪车。他觉得,这种现象不扭转,救死扶伤就成了一句空话。他认为,要想改变这种现象,首先就是控制新药。
尹敏就是为这个而苦恼,遇到这样坚持原则的人,谁都一样。但必须攻克,不然的话,花出去的钱就真的打了水飘。现在,她不敢问武劲松了,这个人看到自己越陷越多,又岂能不着急呢?
之前,他想不通时就想到放弃。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他的工作。其结果是越陷越深。现在,连自己都没底了。原来,做生意也像赌博,随着赌注的增加,眼睛就红了。就想把本钱扳回来。
废话。
你……
你什么你,武劲松说,我是无心赌博之人,之前花了十多万块钱就想放弃,就不想玩了,是你们说的,坚持就是胜利!现在可好,离胜利越来越远了。
你不会是真的想打退堂鼓吧?你就不能积极一点吗?尹敏硬着喉咙说。
我是想积极,可蓝建国会配合吗?
我认为,尹敏说:困难是暂时的,绊脚石只是增加了难度,只要我们坚持,就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
武劲松说,我保证不会退怯,我也只是愁嘛!
固执。他这个人就是固执。固执的人都是好人,固执的人没有坏心眼……
尹敏睁大眼睛站起来,拿了件衣服就出去了。
武劲松追了出去……一边喊尹敏尹敏。你去哪里?
我们去找雷仁汉啊。他应该知道一些关于蓝建国的情况。
对!
现在的武劲松,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他也知道,只要蓝建国这关过了,问题就基本上解决了。
女人拼起命来比男人还要厉害,尹敏立即拨打了电话,雷仁汉听到铃声,掏出手机一看,见是尹敏的,就说是你呀?有什么事?
尹敏却沉默了。
到底有什么事?说咯。
良久,雷仁汉又说,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等一下,声音急足,说其实,我就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你能岀来一下吗?
有事吗?
废话。没事我找你干嘛?火烧眉毛呢。
那好吧。
雷仁汉挂了电话,跟身边的医生交待了一下,就急急忙忙的出来了。到了咖啡厅,四处看了看。见尹敏坐在大厅的一角。而尹敏见到雷医生,也立刻站起来,伸手喊道,雷哥,这里这里。
雷仁汉说,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我出来,有什么急事?
哎哟喂,我的雷哥!
怎么啦?不要吓我。
上次搭帮你帮忙,各个科室的主任都写了申请,我一直没有过来感谢你呢。
就为这事,你还专程来感谢我?雷仁汉睁大眼睛,这点小事,用得着兴师动众的么?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当然不是。尹敏说,蓝建国那一关没有通过,我始终坐立不安!
那你去找他呀!找我干什么?
我也是没辙了,才来找你的。
你这个人,之前,我就告诉你了。
所以啊。
雷仁汉有点犯难了,说这个老顽固啊。雷主任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摇头。
到底怎么样嘛?我又不是来看你摇头的,把我凉在这里,有意思吗?
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有办法还来找你?
雷仁汉说,其实,为了你这个事情,我一直就没闲着呢。办法嘛,倒是有一个,不过啊还不够成熟。雷仁汉咬着嘴唇,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算了?你帮我想想吧,我大学毕业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出来做事。为了这个医院,我已经豁出去了。你知道吗?总共花了我百多万呢,全是借贷的,如果不做了,我这辈子就彻底的完了。
雷仁汉吃惊的看着尹敏。这个也不能怪我吧?
尹敏叹口气说,是不能怪你,我也知道你帮了我很多。可是我现在是胸口对背心,透心的凉。骑虎难下呀!这么大一笔的钱,怎么办呢?
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要你们放弃医院,我的意思是说,刚才那个办法行不通。容我再想想嘛……
尹敏舒了口气,拍拍胸脯,说你吓死我了呢。
你先回去吧。雷仁汉说,急打急的,我也是黔驴技穷呀。
哎呀,不管怎么样,你说出来,行就行,不行就拉倒。有这么为难吗?
事情被逼到这个份上,雷仁汉走又走不得,坐又不想坐。他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蓝建国这个人吧,视金钱为粪土,唯独孝心无价。
啊?武劲松一惊,你的意思是说,他还有长辈?
是啊!雷仁汉点头说,他有个母亲,今年八十八岁,也是个怪脾气,住在郊外,死活不肯同儿孙们住在一起。他就一天到晚的两头跑。他一方面放心不下老人,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累,老娘还骂他不孝。这件事情让他非常苦恼。
武劲松说,这有什么为难的吗?我们现在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
对呀!尹敏反应过来了,说这件事,我就可以做到。
雷仁汉说,先不要把话说满了。夸海口,谁都会!你知道吗?这个老婆子与他儿子一个脾气,不仅是个老顽固,还有一身的臭毛病。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呢?
雷仁汉再次看看尹敏,摇摇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仅仅是她老人家身上的气味就够你受的了。
受不了也要受,已经没有选择了。
既然这样,你就去试试吧。雷仁汉说,问题是,就算服侍好了,那个篮院长也不一定买账啊!
走一步算一步吧。人心都是肉长的……
要去也是我去。武劲松说。
你去?开什么国际大玩笑!一个大老爷们去照顾一个老太太,怎么拢身?这件事你就不要争了。
蓝建国和往常一样,下了班就开着自己的桑塔纳,直接去了郊外。刚进屋就感觉到了不同。屋里的灯光也亮着,从里到外干干净净的,更没有了往日的气味。最主要的是,屋里充满了生气,接着就听到有人喊奶奶。
孙女什么时候回国了?没有人提起过呀!她什么时候变得会照顾人了?他三步并着两步冲到里面,就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笑容可菊的向自己走来,哟……篮院长回来了呀?
蓝建国的脸一逊,怎么回事?你又是谁?
尹敏鞠躬说,冒昧了,我叫尹敏,是朋友介绍过来的,不好意思哦。
谁?是谁介绍的?蓝建国步步紧逼。尹敏被问得心惊胆战的。
我……我……
说!
嘿嘿……我问你啰,你今天到屋里来,感觉有什么不同吗?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蓝建国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你知道吗?你这叫私闯民宅。
尹敏的笑容僵住了。她想了很多的理由,唯独没有想到他会上纲上线到这种程度。
你赶紧的给我滚!不然的话,老子就报警了。
不啰。尹敏赶紧喊叔叔。我没有恶意的……
有没有恶意,我不知道。非亲非故的,跑到我家里来讨好人,非奸即盗。
奶奶感觉到气氛不对,驾着电动车从里面出来了,眼睛盯着儿子说,你这是干什么?人是我请来的。花我自己的钱,怎么了?
妈!你不要骗我了,如今的骗子花样百出……
原来,蓝建国真的是个不可理喻的人,凶神恶煞的,尹敏哪里受得了这些!她丢下奶奶,逃命一样的跑了,留下蓝建国和他的老娘四目相对。
蓝建国不得其解,这个女孩子是哪里的,来干什么?当然,他首先想到,一定是医药公司的人。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选择了不择手段。
直到第二天,科室副主任见到他。好像欠了他的。藍建国思维特别敏捷,难道是因为尹敏的事情?这时候,就见副主任走到蓝建国身边,讨好的说,蓝院长,怎么老是闷闷不乐的呢?
哪里?没有。
副主任笑了笑,这不是你的性格呀!从昨天到今天,烦恼两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
蓝建国马上反应过来,搞半天,原来是你出的馊主意?
怎么啦?
蓝建国问: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个叫黄金素的副主任,长得高高大大的,也是一个热心肠。他一脸的无奈,说你一天到晚忙医院里的事,分身乏术啊。
哦!你就自作主张,难道就不能事先给我说说吗?让我猜迷一样的,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我也想给你说,可你这个性格,我还不知道,肯定是生气加拒绝。这次,我只有先斩后奏了。你生气也好,骂也好。我受了。
你呀你呀!蓝建国用食指指着黄金素说,我真的不知道说你什么好。管事管到我家里来了。
尹敏回到家里,一脸的茫然。蓝建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是帮助他,却整得天要塌下来一样的,就算我有目的,那又怎样?这样的医院,好产品会少吗?
事实上,蓝建国医院里一大堆的事,还要忙家里。要是换了别人,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一定千恩万谢。他倒好,见到尹敏那一刻,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臭骂。不!他那里是臭骂,简直要吃人。而她不知道为什么,抑或是骂傻了吧,那个性格开朗又能说会道的人,竟然会一走了之。
还记得当时,她求蓝院长说,我是医药公司的……
话还没讲完。蓝建国就咆哮起来,还想做药,你见鬼去吧。
你不用急嘛。
我就知道,你的目的不纯。说着跳了起来,脸上的青筋暴露。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啊!
见过不讲理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尹敏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之前,她有过种种猜想,一旦事情败露,一定会暴跳如雷,甚至打她。没想到啊!他的话刻薄到无法形容,好在有奶奶护着,只见她举起那根助力棍。可蓝建国根本不管这些,直到自己没有力气喊叫为止。
蓝建国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粗气。说你行行好行吗?我不想因为我个人的事,让他人戳着脊梁骨说我坏话。如果你有点人性,就帮帮我吧!啊?我几十岁的人了,要不要跪在你面前求你呢?
尹敏完全被吓住了。丢下奶奶,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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