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近两个多月以来,一个阴魂不散的人总给他添堵,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他并不着急进院,他总是在进屋之前抽一支烟。
他完全陷入沉思中,以至于一个女人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余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他一惊,猛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她戴着一个米色的宽檐的帽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落在胸前,略微卷曲的几绺头发松散在帽檐下,她嘴唇上翘,就好像是在对着他笑。
他怎会不记得她?当初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他把主任的位置拱手让人,就是这个女人,让自己被老范抓住了小辫子,此时此刻,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你想怎样?”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是关于老范的,非常紧急,你回家吃点饭,找个借口出来,真的,请务必,对了,我就在那边不远处“芳龄街7号”等你。”她用手指向远处。
这时余展鹏家的大门开了,一个卷发女人出来了。
“老余,那个女孩子是谁呀?”
“是打听路的,找一家姓高的。”
芳龄别墅在市郊,它依山傍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树木一棵挨着一棵,槐树,柳树,梧桐,枫树,银杏都在这里聚齐。
正值十月,似乎叶子的颜色在传染,一片红了,周围的十片也跟着红了,鸟的声音也在传染,一只叫了,十只,百只也叫了,蝴蝶在传染,一只接一只地在彩叶中纷飞,花儿在传染,一朵接一朵地在微风中缭乱。
余展鹏无需借口,因为他已经习惯于晚饭后散步了,他沿着一条平稳的下坡路,跟在一群穿着黄色运动服的老年人后面,漫无目的地走着,那些吵闹的音乐并不妨碍他的思考,他想着十二年前,老范是怎样地软硬兼施要挟自己,所以他恨那个女人,他不可能去见她的,他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了。
夜幕悄悄降临了,街道上已经冷冷清清了,他不想回家,想着林采菊可能走了,于是他才拐向了芳龄街7号。
远看一个白色的影子在那里,走近了,明亮的路灯下他看清了林采菊,她向前倒在一棵树上,像情人一样把头埋在树杈间,那树干用宽阔的胸膛接纳了她,那些红色,橙色,黄色,绿色的叶子也层层叠叠把娇小的她包围在中间。
“怎么,这一次你亲自来了,老范怎么没有来?”他目光冷冷,表情严肃地说。
“你在说什么呢?那一次之后我就去了澳大利亚,一呆就是十年,我今年开春才回来的。”
“那一次之后,你不是自杀了吗?然后又勒索我5万元。”
“怎么会有这个事?完全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自杀过,也从来没有要过你什么钱?当时老范说你看上了我,说如果我同意和你那个,你就能帮助我把签证办下来。”
原来如此,看来自己是误会了林采菊。
“他跟我说,你一个大姑娘,还没有结婚,出了那事,你想不开就喝药了,住院抢救花了一些钱,要我多少补偿你一些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我当时见你是处女,我就拿出五万元要他转交给你,而且因为那件事情我还丢掉了主任的职位。”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从中搞鬼,我们被他利用了都还不知道,他说话总是带着笑,谁能想到他居心叵测。”
“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以后我也不想和你有什么交集。”
“我这次来见你,不光是想弄清楚以前的事,重要的是眼前我们应该怎么办?就在上个周日,他去了云海找我,要我拿出20万,说如果我拿不出来,他就把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抖了出去,还说以后他的生活就靠我们两个了。”
“7月份他刚出狱时已经找过我了,从我这里已经拿走十万了,我还是从朋友那里借的,昨天他又打电话给我,说是他想要开个4S店,还要借点钱,我正愁呢,我在这个职位上,如履薄冰,我不敢贪一分钱,仅仅靠我的那点死工资,哪里禁得起他这样敲诈。”
“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合计一个永久的办法,”
“什么永久的办法”
“如果你的指甲里扎了一根刺,你该怎么办?难道你会听之任之,每天忍受着无休止的疼痛?还是拔掉它?让他消失?”
“怎么让他消失?杀人的事我可不做,绝对不做的。”
“那你再好好想想吧,然后联系我。”
他望着她的背影,呆呆了有几分钟,看着她渐行渐远,风把她的裙子吹了起来,那长长的马尾在后面甩来甩去……
余展鹏本不想杀人,但老范是有点迫不及待地逼余展鹏杀他。
十一长假过后,老范打电话又提起了钱的事,余展鹏没等他讲完,就撂下了电话,后来老范的电话,他一律拒接,余展鹏想着以后就不理他,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可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也许他的无视激怒了老范,这一天,余展鹏下班刚进屋,他的妻子说今天有一个姓范的来家里找他,说是你以前和他在一起工作时,曾经从他那里借了十万元,说现在他要开店急用钱,要你务必这几天把钱给他筹齐。
如果是普通百姓,这没什么,别说是有一个女人,就是三五个也不算什么事?可是自己处于现在的位置,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恨不得没事也得盯出点事,小事也要放大成大事,大事更会被贴上标签,众口铄金,一夜之间,网络暴力,人肉搜索,自己将无路可逃,最终社会性死亡,而且还会殃及自己的老婆,子女抬不起头来,余展鹏越想越不寒而栗。
他在恐惧中拨通了林采菊的电话,两天后,林采菊带他去松果山见了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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