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啰!在黄老倌的吆喝声中,小木船快乐地向江边划去,岸边上出现两个模糊的人影,那是两位彝族男孩在等着我们。刚一登岸,两个男孩就抢过揹篓,带着我们向帐篷方向走去,这时晚中吹过来一阵诱人的香味。杨老倌笑着对两位男孩说: 好香好香哟,黄老倌在弄啥好吃的招待我们哟?
高个男孩大声中: 老倌上午带我们上山打猎,我们一人打了隻野兔,我打那隻还大些呢!野兔肉都炖了几个小时啦!包你们吃得好满意!婑个男孩也抢着说: 我到山上还采摘了不少野蘑菇,蘑菇炖野兔味道可香啦!
回到驻地时,黄老倌仍在忙个不停,铁锅里炖着野兔肉,饭锅里煮着米饭,不断发出诱人的香味。两位老倌还特地拿出彝家人自制的米酒,请在坐的人们都喝了几口,大家快乐地聚在一起,渡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们当时都很年青,一天的长途爬涉累是累了点,休息一会体力就恢复过来了。
月亮升上高空,金沙江畔风月清幽,显得特别安静,是晚间学习功课的好地方。我把简陋的小桌子和小椅子搬到帐篷外,聚精汇神地看起书来。到金沙江参加大三线建设己经七,八个月了,艰苦的生活並没有打消我学习的习惯,我时常想起父亲小时候对我的教导: 唯有刻苦学习,才是创造人生价值的真谛。
这时候,全宏琪悄悄走过来对我说: 几个彜族孩子刚刚找到我,说是看到大哥哥在复习功课,不好意思来打拢你,你说说看,我们今后怎么帮助他们补习功课呢?
全宏琪同学的提醒使我感到无地自容,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就忘了呢?我请她把陈开文找来商量,慢慢就有了主意。
我立即找到两位老倌帮忙,赶紧做两张桌,椅供孩子们复习功课使用。两位老倌可都是有心人,他倆笑着对我说: 材料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们一声令下就开工。
大家说干就干,不一会就把桌椅都做好了,杨老倌严肃地对孩子们说: 几位大学生都商量好了,明天下班后开始给你们补习功课,哪个小傢伙不听话,我就要拿板子打他的屁股!听到了吗?几位小孩齐声说: 听到啦,听到啦!
沈老师站在傍边,亲眼目暏这动人心弦的一刻,他代表我们向几位彝族小孩讲话:
孩子们好!你们是新中国的同龄人,也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深处彝族乡亲们的后代,是万恶的旧社会掠夺你们祖辈的财产,也掠夺了他们的生存杈利
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推翻了蒋家王朝,新中国成立后,旧社会最底层的劳苦大众成为了国家的主人,其中也包含世代贫困的彝族同胞。
在参加大三线建设的日子里,我们来到了金沙江,亲眼目暏了贫困山区发展和大城市发展的差距,但是我们始终坚信,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是全中国人民的党,绝对不会忘记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少数民族同胞!
孩子们!振着起来!努力学习,学好知识!一定要争取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当好社会主义接班人!让撫育你们长大的父老乡亲们过上好日子!
沈老师的发言掷地有言,几个彝族小孩激动得流下了热泪。两位老倌也带头鼓起掌来,热烈的掌声伴隨着夜间微风飘向金沙江两岸,向党和人民述说,一群参加大三线建设的师生和彝族同胞们的的希望和决心!
自那天晚上开会以后,无论测量工作和夜间学习都开始走上正轨,沈老师要求大家一定要保持正常的工作状态,周一至周六连续工作六天,每天晚上由我和全宏琪,陈开文三人轮流值班,认真辅道四位小孩复习功课,由他自己担任督查。
我们把安排告诉几位小孩,他们都非常感动,坚决表示: 工作 学习两不误,一定要努力工作刻苦鉆研,争取考上县城里的好中学!在沈老师的大力支持下,一切工作都走上了正轨。
金沙江的夜晚总是充满诗情画意,圆圆的月亮在丛山峻岭中悄悄地游荡,慢慢掀开娇羞的面纱,把金色的月光撒在金沙江上,江面上也不时泛起阵阵晶莹的浪花。
白天工作晚上学习,每天夜晚我几乎都要和全宏琪,陈开文守护在彝族小孩旁边,我们桌上总是摆着好几夲书,除了抓紧时间复习大学里老师们传授的知识外,不遗余力地辅道几位彜族小孩子,衷心希望帮助他们创造自己的美好人生。
几位彛族小孩很听话,尽管测量工作十分艰苦,每天晚上他们总是认真复习功课,和我们的关系也处得非常融洽,每当看见我们三位同学,总是大哥哥,大姐姐的叫个不停。
但是,顽强的拼慱生话並不像人们想向中那样美好,它充满理想与激情,也充满挑战,危险和艰辛!我还记得,在一个月后的测量工作中,为了精确测定在波浪中时隐时现的大礁石,我不幸跌落江水中差点喪失了生命。
那时候,我们离开七棵树已经整整过去了参个多月,估算一下,测量里程已接近60公里。那天晩上,两位老倌特地带着沈老师和我来到江边,他倆指着奔腾咆啸的金沙江感慨地说道:金沙江水从雪山深处流出,两岸都是高耸入云的悬岩峭壁和连绵群山,江水儿也是左拐右拐七弯八弯,一会儿平静若止水,一会儿汹涌澎湃似蛟龙!明天我们要测量的地方就很难行走啦!两位可要告诉大家多长个心眼,一定要注意脚下路,不能跌到水里去哟!
和两位老倌合作了叁个多月了,他们朴实善良的为人广受称道,今天特地带我俩到金沙江边查看,肯定是明天出行有困难。为了解决他们心中的疑惑,沈老师和我返回驻地后,与两位女同学啇量了一会,决定马上开会讨论。
几个彝族小孩正在煤油灯下看书学习,当哨声响起的时候,他们立即收起书本,赶紧跑过来与大人们聚在一起,由于发现大人们的神色都很滞重,就十分规矩地坐在我们旁边。
沈老师请求两位老倌重点介绍下游一带江岸陡峻情况和水流环境状况,务必确保作业人员,特别是彜族孩子们的生命安全!若大礁石实在无法测量,只好选择放弃!
两位老倌轮流发言,最先发言的是黄老倌,他详细介绍了2-3公里范围內江岸悬崖陡峭的情况,反复提醒人们,无论仪器搬迀,执竿跑点时都要特别注意安全!
杨老倌还重点介绍2-3公里范围內江水流速情况和众多注意事项,他还特地告诉大家金沙江右岸,离我们驻地约1公里多的地方有很大一块礁石,礁石离岸约30m,目前仅有0。8m左右露出水面,稍微涨水就看不见了!对金沙江航运是很大威胁!但是,这块大礁石究竟测不测量?怎样测量?大家一定要讨论清楚,千万不能出事故哬!
两位老倌掏心窩的发言使沈老师和同学们深受震撼,大家讨论的结论是,明天暂时停止测量工作,请两位老倌带着我们先到沿江两岸踏勘后再说。
天刚曚曚亮我就起床了,我快步走到江边,拿出望远镜向前方一带观望,两岸裸露的陡峭岩壁托起巍峨高山,晨风中还不断传来金沙江阵阵涛声。
我用望远镜仔细查看,发现金沙江突然变得狭窄,象一条扭曲的美女蛇,弯曲地奔向前方,江水流速也急骤增加,江心一带还有不少大旋窝。
远处靠近岸边有块耸立的大礁石,奔流不息的江水冲击着礁石不时掀起冲天浪花,令人心惊肉跳。
当我刚要返回的时候,沈老师带领两位女同学已来到我身傍,他接过我手中的望远镜又十分仔细地查看一番,神色显得十分滞重,喃喃地说道: 两个多月来,我们也闯过不少凶山恶水,大家都顺利地走过来了!看来,昨晚上两位老倌讲得有道理,在这一带开展测量工作,千万不能疏忽大意,绝不能让白滩事件在这儿重演啊!
为了确保测量工作顺利进行,吃过早饭后沈老师又召集大家聚在一起,再次进行更深入的讨论研究。
为了尽快解决面临的困难情况,会议集中讨论了如何因地制宜,重点解决的办法,两位老倌和四位彝族少年都积极发表意见,两位老倌坚持认为,在这段危险区域进行测量时,最危险之处在于拿杆跑点和仪器搬运,建议由一位老倌带领四位彜族少年全承担,你们几位空手走路,只要能确保自已安全就谢天谢地啦!
杨老倌还笑着对大家说: 你们可别小瞧这几个傢伙,他们干了叁个月了,揹东西爬陡坡你们可根本没有他们内行,不信咱们当面试试!讲得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
说实在话,别看彝族小孩年纪小,无论男孩女孩可都是爬坡上坎,穿越陡峭悬崖的高手,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几个月的工作实践证明,没有他们的帮助,测量工作不会有现在这么顺利。
在讨论是否对那块耸立在岸边附近的礁石进行测量时,大家都认为在上面插竿太危险,万一一个浪头过来把孩子冲下江去,后悔都来不急了!沈老师告诉大家,如果涨水后江面升高1m,江面变宽了,礁石离岸边可达40m,势必对附近航行的船舶造成重大威胁,很希望通过测量,把这个礁石点位坐标精确标注在地形图上!
这时候,高个儿彜族男孩站起来大声说道: 沈老师不要着急,我要求承担这个任务,保证完成平安归来!这位小孩话刚讲完,会场内沉默了一会,随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两位老倌和其他三位彜族小孩子都站起身来表示坚决支持。
会后,黄老倌悄悄告诉我们师生,高个儿男孩是他亲侄儿,平时话不多,但是人很实在学习成绩也很优秀,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你们就放心吧!
测量工作又开始了,前进还不到100m,江岸地形变得愈来愈陡峭,连安置经緯仪的地方都不好找,只有把一支腳架支得老高才能湊合着使用。
两个男孩打主力,什么事都抢着做,由于三个月的工作实践使他们业务变得十分熟悉,只要记录员一个手势,他们就知道下步往哪去!
他俩也十分关心两位小女孩的安危,只要是仪器搬迀时刻到了,他俩就会拿着花杆赶过来,抢过小女孩揹着的经緯仪和脚架,象灵活的小猴子在陡峭的江岸穿行,看着小女孩着急吶喊的模样,还不忘回过头来做个顽皮的小手势。
拼命工作的结果,一天干下来仅仅也就前进了约500m,工作效率只达到原来的一半,为了尽快扭转被动局面,吃过晚饭后,沈老师又组织大家开会。
这个讨论会开得很热闹,沈老师话刚讲完,两个气鼓鼓的彝族小女孩就站起来告状,说是两个男孩没有组织纪律性,昨天晚上开会定下来是我们抗仪器移位,他俩只负责拿杆跑点。今天测量时,刚跑完点就赶过来抢我们揹在身上的经緯仪和脚架,真是太不讲规矩!一面说一面还质问两个男孩: 你俩说说,我俩讲的都是实话吧!
没料到的是,两个女孩的发言却逗得大人们轰堂大笑,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黄老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打手势叫两位姑娘坐下,然后笑着说: 两位小侄女,你们怎么连这个事都看不明白?那是两位哥哥心疼你们,怕你们揹着经緯仪又抗脚架,万一跌跤了咋办?
两位小姑娘想想,老倌讲的确实有道理,低头摆弄着衣角,忍不住娇羞地笑出声来,两位彝族男孩看着两个小妹妹高兴起来了,也忍不住快活地笑起来。
歇了一会,沈金山老师又因势利导,组织大家进一步研究讨论岸边大礁石测定方案,一定要确保站在礁石上持杆男孩的绝对安全!两位船老倌和两位彝族男孩都积极发言,沈老师和我都听得十分仔细,並不时提出质疑,逐渐理清了思路。与此同时,沈老师还提醒三位学生,两台经纬仪都要架设在易于观测大礁石的最有利位置,待持竿小孩登顶后立即测量完毕,防止突发性事故发生!我们听后认真地点头认可。
开会结朿后,两位老倌带着我们师生在驻地附近转悠,聊的话题还是如何确保安全问题。刚返回驻地不久,几位彜族孩子就拿出书本在煤油灯下认真地看起来,今晚是全宏琪值班,她刚走到那儿,两位小女孩就拿着书本向她讨教。沈老师感叹地说: 彝族孩子不怕苦不怕累,勤奋工作努力学习,长大后肯定有出息!
天亮了,起床了,圆圆的太阳爬过高山,拨开笼罩在金沙江两岸的浓浓晨雾,把美丽的晨曦撒向两岸的巍峨群山,一群鸟儿似乎也很有灵性,看见站在山岩上的我们就不断扑过来,在头顶上转了好几圈,然后再张开翅膀向远方飞去。
由于掌握了实战经验,而且又专门开了几次讨论会,大家热情高昴,测量工作开展顺利。女孩走在前方踏勘地形,然后回来向我们报告。彝族男孩按女孩提示拿杆跑点,少跑了不少冤枉路。每当经纬仪需要移位的时候,只要发个旗语,男孩子就会快步来到跟前,然后揹起经纬仪向女孩子站的地方走去,全宏琪惊讶地说: 想不到彝族孩子水平实在是太高了,这么难走的陡峭路,眨眼功夫就到了!
一个上午干下来,足足又前进了4百多米,接近了那块伫立在岸边不远处的大礁石。沈老师带着大家慢慢走到礁石附近查看,终于一暏它的真容。
大礁石位于金沙江转弯部位下游不远处,离岸边仅約30m,顶部面积约2m2左右,高出水面约0.8m。由于这一带水流喘急,每当急速流水冲撞礁石,势必掀起冲天大浪,散发出惊天的轰鸣声,江水也会很快漫过礁石顶部,周而复始从不停息。
当我们一行八人紧盯着大礁石暝思苦想的时候,两位两倌划着两条双飞燕小木船来到上游不远处靠岸,伴隨着一阵亲切的呼唤声,他们两人又来到面前,把我们带到山崖树荫下吃午饭。
为了打好礁石测量这一仗,他俩早上特别交待,中午就不要再走回去了,由他俩划船送过来,当我们在树荫下歇息时,一阵江风吹来,感到特别凉爽舒适,肚子也咕咕叫起来。
两位彝族老倌忙了一上午,特地给大家烧了一葷两素叁大碗菜,还有一大盆米饭,他俩笑着对几个彝族孩子说:你们一定要吃饱吃好,坚决打好下午这场攻坚战!可不许给咱们彝人丢脸啊!几个孩子都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吃过午饭后,大家又叽叽咕咕地聊个不停,聊得最多的还是应对突发事故时的急救措施。出发前,两位老倌特地把高个男孩叫过来反覆交待,告诉他若遇到突发情况时如何自救,为了彻底打消大人们的顾虑,高个男孩真诚地告诉大家:阿爸从小就带着我在七棵树江边学游泳,上小学时游泳比赛得过第一名,你们就放心吧!
休息时候,沈老师神色显得十分滞重,他把我们三位学生喊到一起,再次认真讨论研究大礁石的测量方案。他焦虑地告诉大家:在大礁石上蹲点竖杅实在太危险!我们可不能让彝族小孩子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出了问题我们无法向党和人民交待哟!看来我们原先的决策不妥当!
経过认真而周密的讨论,大家决定推翻原定由彝族男孩在礁石上蹲点竖杆的决定,改由我来承担这个十分危险的任务。
当我们把这个决定告之两位老倌和几位彝族小孩后,他们十分惊讶,后来,当他们知道我的游泳水平很不错,也只能选择服从。
两位老倌和四个彝族小孩找到我,不断地向我提出在礁石上竖杆要领和注意事项,谆谆告诉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刚赶到江边,沈老师指挥大家把两台经纬仪架设好,並仔细调整好测量角度和焦距,焦急地等待我爬上礁石顶。这时杨老倌划着双飞燕小木船越过那个大礁石,在距离大礁石约50-60米的下游处等侯救援。
黄老倌带着我划着小船到礁石下游,然后用力地划动双浆急速向大礁石方向靠近,花了好大劲终于靠近了大礁石。我望着盖过大礁石的巨浪一动不动,待巨浪刚过,立即纵身跃上礁石顶部,手拿长花杆伫立,並不断挥手向测量人员示意,这时一个浪头打来盖过头顶,我拼命抵抗无效被巨浪掀下礁顶,落入汹湧澎湃的金沙江急流中,身傍响起了黄老倌的惊叫声,他弯身想拉我一把,但却未能如愿。
岸上响起阵阵恐怖的吶喊声,大家丢下手中的仪器和花杆,拼命向下游方向奔去,还没跑几步沈老师就跌在山岩边上,爬起来再拼命向前跑。
当我刚跌落水中的时候,寒冷的金沙江水冰涼刺骨,我睁大眼晴挥动双臂不停地向下游岸边方向划去,这时身旁响起了黄老倌的呼喊声:向岸边划!向岸边划!我在身后保护你!
没想到的是,金沙江水流实在是太急了,霎时间我就被急流冲了好几十米远,多亏杨老倌的双飞燕停得更远些了,他看见我被急流冲过来后立即划到跟前,一把就紧紧拉住我,这时候黄老倌的双飞燕也到了,两条小船把我紧紧围住,为我築起了生命的屏障,不然的话还不知江水要把我冲到哪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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