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接受批斗

　　徐刚每天数着日子，盼望有人在牢外叫他的名字。可是，8月份过去了，十一国庆节也过去了，但是，没有动静。

　　过了几个月，徐刚由市局看守所分到铁北看守所关押。这里比市局看守所条件好多了，大铁笼没有了，牢房是一排排平房。睡的也不是地板，而是木板坑。大小便及喝水的地方也不是水泥台，而是由大玻璃窗隔开的小房间，管教和警卫战士可以从门上的小窗观察内部的一切活动。每间牢房后窗外，有一块由高墙围成的空地，管教高兴时就打开后窗，让老犯跳出去放风。

　　大概是11月的某日下午，牢门突然打开，有人叫喊：“徐刚！”

　　徐刚立时站起来：“到！”

　　“出来！”管教叫道，徐刚跟了出去。

　　路上，徐刚暗想：大概是放我出去，获得自由了，可是为什么没让把行李带出来？不对！不象是放我。但找我干什么呢？也许是核实问题。

　　走进接待室，徐刚见到汽车厂专案组的石科长，他的口气不象以前那样霸道了。他告诉徐刚，这次提他出来是让他参加汽研的批判会。

　　徐刚失望了：世事真是不公道，该放人就是不放，还要押回原单位接受批判，但能怎么办，只能任人摆布。石科长跟他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后，徐刚提出一个要求：希望给个机会与家人见面。石科长答应了。

　　不多久，押着徐刚的汽车开进了汽研所的大门，他心中感慨万千，这里是他离开学校走进社会的第一个地方，也是他工作和生活最长的地方。

　　专案组把徐刚押回汽研所批判，其用意是肃清他在这里的流毒和影响。

　　会场设在汽研所的饭厅。当徐刚被带进饭厅时，里面已经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徐刚身着黑色棉工作服大衣，剃着光头，带着手铐子。人到了这田地步，已没尊严可言。他象是一只纸老虎，任人摆布。徐刚心里只有一个期待，就是尽快见到妻子，了解父母、子女的近况，听点落实中央48号文件的信息。

　　批斗大会一片口号中开始，发言的都是徐刚的“战友”们，首先上场的是汽研造反大军的一把手赵明，接着是高振。高振文革前是科长，是所里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造反派的干部，三结合时为汽研所革委会的副主任。此人有点水平，在群众中也有威信，就是因为他最早支持造反派，四人帮倒了，他也跟着下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只能跟徐刚划清界线才能过关。

　　在批斗会中，徐刚很注意观察同他一道工作过的同事的表情。虽然大会气氛热烈，但同事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神色，还是同情者多。因为中央48号文件下发已经有好几个月了，释放徐刚只是时间问题。再说，徐刚与任何人都没有个人恩怨，在文革中他也没有参与抄家，在清队中没有介入，更谈不上打人，另外，对老干部他也没有触动过。

　　批斗大会在下午3点多结束。会后公安人员让徐刚在饭厅里吃饭。饭厅师傅很关照徐刚，给他肉吃，还有白面馒头。徐刚狼吞虎咽，吃得饱饱的。临走时，师傅们还往他口袋里塞了五六个馒头和玉米饼。

　　吃完饭，石科长安排徐刚与家人在汽研所收发室里见面。

　　徐刚心情非常激动，诚惶诚恐地走进收发室。妻子和老爸早就等在里面了，看见徐刚走进来，也不管公安人员在场，都扑上去同徐刚拥抱，大家都流下了眼泪。徐刚看见妻子好象经过一场打劫难，黑瘦了好多，眼窝也塌下来了，他的心一阵收缩，心痛不已，但他没有哭，他不能给家人留下软弱和悲伤的影子。妻子看到他的情绪非常激动，主动地为他点了一支烟，徐刚接过烟猛吸几口，表示自己的坚强和豪爽。由于公安人员在场，大家彼此不便多交谈。妻子鼓励他要耐心等待，要相信组织，相信党的政策。妻子在临别时乘人不备小声告诉徐刚：新年前可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