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是一把巨大的绿伞,屹立在高高的河岸;近看,是一棵巨树,古老而又苍劲。
巨大的躯干,拔地而起,伟岸的耸立。
抬头仰望,望不透,遮天的绿盖。
四周,庞大的根系,青筋暴露,龙爪似的牢牢抓住河岩,坚如磐石,风吹不动,雨打不动。
真是一把巨伞。
故乡,到处是一片炙热的时候,河岸岩石边的路口,伞下,倾泻一首梵婀玲的名曲。
巨伞,移不动;清凉,尽管你带走。
2
巨树无语,静默着,只管屹立在河岩上的路口,只管张开了绿盖,遥望着,默默迎接每一个过往的行人走近,又默默望着他们的背影,目送他们远行。
那一缕缕视线,放飞一只只远去的风筝。
3
记得小时候,我问过,它多大年纪了,没有人知道。
问它身边茅屋的主人,主人摇摇头,也说:不晓得。
那从猪圈屋喂了猪出来,还围着围裙的女主人说:
只听老人说过,爷爷的爷爷,小的时候,就在这棵树下捉过迷藏,逮过雷公虫,爬上树顶逞能,不小心,摔下来,那根桠枝挂住了衣服,才保住一命。看,就是那根!
女主人叽叽喳喳,在树下指手画脚,讲得津津有味;巨树不动声色,保持着永恒的沉默。
4
不知什么时候,巨树旁竖起了一轮巨大的风车。
河风吹动风车转动,风轮便旋转到树下的水潭里,带动固定在风轮上的竹筒舀满了水,旋转上来,哗哗的倒进架在树上的水槽里,流入附近的一座烤酒坊。
巨树、风车,流水、人家,还有河滩上,一溜琴键似的跳蹬,编织得故乡的临江河,风情万种。
入了夜,巨树的绿叶在月光下窸窸窣窣的翻动,风车在它身边吱溜吱溜的拉着家常。
河边的草地上,袅娜的洞箫,呜呜咽咽,倾诉着幽情。
水光山色,沐浴在清风里,朦胧在月色中。
5
茅屋边的桃花盛开了,李花又开了,接着,路边田野上的油菜花又开了,红的、白的、黄的,绕着青青的巨树,展开了一幅春画。
春风翻动时日,转眼便到三月阳春。
临江河上下的田野里,麦苗,绿得逼人;油菜,褪去了黄色,结出了籽儿,变得碧青。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季,河岸的巨树,竟然一夜之间,绿叶变黄了,再一夜,由黄变枯了。
河风一吹,枯黄的叶,纷纷离枝而去,洒落一地,有的还飘入树下的河水里,在水里无奈的打旋。
黄叶落光了,树丫 “光秃秃”的了。
这么一棵枯树,该不会被人砍了去,锯成片,做成水车的叶轮?
不用担心,没有人把它砍了去。这是巨树在换装!
没几天,虬曲的枯枝发出了新芽,新芽长成了紫苞,紫苞在春阳下裂了开来!
风一吹,裂开的紫瓣,飘起来,萧萧而下,如天女散花。
没多久,巨树便换毕了新装,一色的翠绿,一树的新鲜,树下的水潭,投下一池的婆娑。
6
六月的骄阳似火,已经偏西了,还晒得人额头直冒汗。
放学一出校门,伙伴们就如出圈的羊一样狂奔。还没有拢河边,就已经在脱衣服了,跑得快的,已经扑通扑通跳进了河里。
像青蛙,在水里窜,像鸭子,在浪里扑腾,像白参鱼,在水滩上溜滩。
突然,有人大叫:“老师来了!”
无论什么白参、鸭子、青蛙,一齐呼啦啦的冲上岸,卷起衣裤和书包,飞也似跑上高高的河沿,躲藏在巨树后面。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身上的水,滴溜溜的流在巨树的根上。
巨树,掩护了一群光溜溜的屁股。
7
又见草长莺飞、杂花生树了,故乡那棵巨树,又换新装了吧。
抬望眼,我仿佛看见,巨树褪去了黄叶,长出了紫苞,紫苞裂开,吐出翠绿。
我仿佛看见,那脱落的紫瓣,随风漫天飞扬,扬起一川的乡愁。
二〇二一年四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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