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企业中的集体工是计划经济时代的产物,现在已经伴随着着那个时代的结束而成为了历史名词。当年的集体工,虽然地位比不得全民工,但是,因为一定程度上多属照顾工厂子弟的性质,他们的人生起伏,随着改革开放的进程,随着国营工厂的改制或倒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成为历史夹缝中的特殊人群。
第1节.老曹喜逢小魏丰
斯有七命,死于老曹之唇舌;非檄文,非笔吏,何堪构陷?一般故事所及,合计七条性命,均丧于老曹的铁嘴。
束发之际,他以少年老成,在邻里家巷常有传闻,所谓昂昂然千里之驹,岂非曹公夸侄子——曹休我家千里驹也!与其同岁同校同年级,束发之际的“小社会”,众人已经称起为老曹。一班之里,名声窗外;一校之内,略有传闻。
数年之后的那一天,下班沐浴之际,自隆隆轰鸣的车间出来,目光所及,北向,是高大的红墙红瓦房,左边是车间,右边则是工具室和维修房,东面梧桐两棵,树冠半笼,已遮阴出厂墙之外,千百巨大叶片,积满了各个生产车间升起又浮落的烟尘,不见本色,似曾相识;确凿只是刚刚进厂上班,确凿相期月余。
梧桐枝桠之间无鸟飞,鸟鸣仅仅只两三,有病枝密密杂杂,呈团状,若鸟巢。那树木枝桠之间,忽然传来奇怪而熟悉的喊声:“小魏……”瞬间惊诧,搜索记忆,瞬间对比,接着又听到一声:“小魏……”因为没戴眼镜,一边应声,一边靠近端详,判断了好久,果然是你:老曹!
老曹,别来无恙,毕业一别,何以在此处此时现身?老曹还是胖胖的身材,依然嘶哑而低沉的喉音。
大家以少年之时相识,之后初中高中,风云生路上,左右飘摇。那年那天重逢,作为本市第一橡胶厂的子弟,为谁在红头文件上的笔笔画画之间,有家长的商榷和意愿之求,大家按照集体工身份,先后进厂,只是分在不同的车间,一在炼胶一车间,二在内胎七车间。
一车间是胎料炼成血红一样的方方橡胶泥坯,再过滤净化;不远处是老曹所在的外胎车间。两个车间仅有一墙之隔,原来有一门相通,奈炼胶车间一色男性,内胎车间仅只两三个维修工外,其余全部是女子。不知何年何月,处于何故,运送到内胎车间原料的那个通行铁门,累起砖墙,刷上白灰,但又有人弄成了一砖活络,可以隐蔽着供人传话交谈。
第2节.两友畅谈自考梦
老曹于莲城老县衙衙后街居住,去之五一路一橡胶厂家属院稍远。今日毕业相别,彼此罕见,正当青年寂寞,前途未卜,匆匆命运别开,忽然一明,如此缘来重逢,喜不自胜,便邀请老曹一同回家,在四平米的斗室说话。
魏丰的斗室一桌一床,墙有壁柜,壁柜放书,常放一些常用而可以反复阅读的。拉出木床下的矮桌,可以两碟小菜,一瓶宝丰酒,还有一瓶二锅头预备。于是,诗杯词心之烈酒相左,谈兴浓浓深厚。淡到兴处,不觉坐于床上,扺掌而言。其间同学往来、是非曲直、富贵贫贱、恋爱婚姻、工作人生,远之曹氏来此屯垦,遥对三国魏都战乱,纷纷更有法家、庄子、尼采、桑特中外,不觉午夜子夜已过,方不舍相离。下楼送别,挥手强调,不可爽约;所谓约定,既翌日要和老曹一道,报名参加自学考试。
那些年国家教育改革,以各种形式面对社会全面招生,老曹已经参加了全省试行的自学考试。众多青年眺望前途,梦想前景多多,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踊跃参加,老曹上学期参考,已经及格两门。后来魏丰听乔明月说,老曹行稳致远,报考一次仅只两门,从不贪多,不像诸多同学,以为地上撞个好运,天上掉下苹果。所以隐隐之中,天人感应,冥冥之中,何以侥幸?乔明月随即报考了三科,但是勉强及格了中共党史的一门,老曹中共党史82分,哲学79分,傲视夜校那个临时班级的100多人。
乔明月虽看不上老曹的相貌身量,但是应该暗中佩服,心中何以坦途?课间介绍老曹这奋斗的励志与成效,她的眼睛放光,亮亮如月。
第3节.夜校结识乔明月
乔明月美丽。
魏丰按约随老曹到夜校报名,接着上课。就在开始夜校学习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聘请的教授尚未开始授课,众多学子窃窃私语,但忽然之间,嗡嗡如蝇的大课堂,陡然安静了,要开始上课了吗?抬头望教室,前门那昏暗的灯光中,一个奇女子,在门口打量。众学生之哗声顿时寂暗,正被一张面孔照亮,照亮而沉寂,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
那妙龄女子款款而入,静坐到陌生同学的身边,同排同桌者那夜那课不知教授所云。
老曹自惭形秽,心中忧郁吧,自觉追不到她的吧,只是醉后感叹:好汉无好妻,懒汉我要娶一个花滴滴;乔明月的屁股好大呀,乔明月的皮肤好白啊!
无论是衙后街的院落高台,还是我的斗室高处,仰望深蓝夜空中的娇娇皓月,邀世之友,零落星辰,闪亮在暗淡的神奇夜空。于此不觉常常咏叹,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已愿?人长久?婵娟在?婵娟共?随口吐出的粒粒星辰,不必闪耀,悉为追忆,权做悼念。
那岁那时,乔明月早已上班,也在内胎车间,与我一墙之隔,如今如此遥远。
第4节.小魏调班逆风行
同学校同年级,窃以为学习并不差于老曹,为何考试总是落伍?难道是时间精力配置不均?配置不匀,工作早中晚三班倒,老曹作维修工,常白班,精力充沛,时间集中。难道是自己贪求太多?报了几门功课之外,尚有其他的原因?于是,魏丰向值班长反映了自己的想法,请求调班,被推诿到了上面,要找厂长理论,或者求助。
改革开放多年,潮涌潮动,企业为三角债所逼,人才选拔是脱困的改革项目之一,培养人才、留住人才、用好人才的舆论,左右流行,上下传闻。以为可以借口,也真诚请求。于是魏丰比较自信的对着厂长的中山装风纪扣说,希望可以调成常白班,保证不误工时,业余使劲用力,勤奋学习,待到学业顺利,毕业学成,拿到文凭,一定报效企业,多做贡献。
老曹眯着眼帮腔:厂长叔伯啊,小魏家庭条件不好,孤儿寡母的,咱厂都知道他有囊气,有志向,调个常白班,支持支持也好,让他集中学习,调个常白班,对于100多人的车间,还不是您叔伯的一句话?家有千般事,做主在一人。听说厂里虽有困难,但这样的小事不算什么困难吧,您看看支持支持呗。
老曹从比邻木质的沙发上,眯着眼探过身来,胖子要拉成瘦子一般,几欲越过浅黄色的茶几,倾向权威,试图靠近。
但是世事难料,想法落到了实处,又不出所料,平易近人的老厂长,竟然劝退青年。他明确指出,要看时机,全厂将拿出一个鼓励年轻人进修学习的文件,鼓励人才培养,现代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
如是三春起尘风,遥遥无期无人应,魏丰不自量力,不顾老曹坦言又去请求,反成纠缠不绝,任人恼羞成怒,惹出祸事。
第5节.刻意工伤纵苦情
一车间的炼胶,是橡胶厂生产的基本程序之一,拉来已经是红色的胶块,大致是添加了一定的佐料,生橡胶炼成熟胶后,以专用的机器割成胶条,然后用特制的机器过滤,滤出橡胶内部的杂质,再炼成纯洁干净的胶块,然后铁板车拉到内胎车间。在内胎车间,道道细微工序,最后吹压成胎,不允许有杂质影响所有内胎的质量,以防走着走着,忽然撒气,或者爆胎。
魏丰负责的简单工作就是过滤。过滤机有一丈多长,一尺口径,要钢铁铸造成筒,筒央上方有方向碗口,掌宽指厚的,胶条填入铁口,转动轴传送,加热传送,经最后三道的钢丝圆篦,滤出树胶中的砂砾或者棉絮。整个工作并不劳累,也不繁琐,但是如果要尽快下班,干完当班的计划,就得作弊,可以少加一张铁箅子,过滤的速度自然加快
也许就是报应。那一晚,深夜值班,值班长老寇监工巡视,听闻隔壁传来查岗的消息,同班的人和他搪塞着,闻警惊动,魏丰抓紧时间关掉机器,换下两件套的钢篦子,扔到货架下面的角落里,慌忙装上正规的三件套的钢壁子。值班长刚好走来,应该不能揭穿。但是夜色必然是浓浓高大的宽阔的车间内,只有外间炼胶的同事,操作的炼胶钢桶滚动隆隆声,冲着过滤机降温的那巨大铁扇的风声,乃至于血脉抑或心脏拼搏的搏动声。
因为作弊操作,快速而顺利。但是,却在关上过滤机闸门的同时,魏丰听到了自己刻意又是无意的一声惨叫。
(待续,欢迎持续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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