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息自远方来,待侧过身,娘的娘,太后,及默源前辈统统都怯生生站着。
外婆见景象,脑袋一热直接上阵,施法击倒欧阳常德,冲上去将女儿紧抱于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娘如此这般躺于她娘怀中,鲜血直流流满地,染红身边好大一片地方,尽管已虚弱得不成样子,仍挺起那低沉的声线,发自肺腑致歉“娘,对不起,原谅我,我身不由己。”
那嗓子空灵,话语缝隙,她眼神空洞,饱含内疚。
我正探究着外婆此番是本能反应还是所有怨恨突然烟消云散原谅女儿,又在无形中感谢欧阳常德,自问这算不算因祸得福,看着母女俩依偎的画面,要命的难受,说不清,道不明。
那人使坏心眼,阴差阳错之下竟促使外婆与娘冰释前嫌,也算成了一件美事,累了功德,积了功劳。
眼见画面似乎接近静态,太后自告奋勇主持公道,从上宫召下来许多管事级人物,把欧阳罪犯携返宫正法制裁。
正法判决他回府邸面壁思过,今生今世,若不经允许不得出府一步。
是他错了,对于该有的惩罚,他欣然地领受。
就像一片落叶从半空中徐徐飘落下来,也许,只有直到他手刃所爱的那一刻起才明白,自己所有执着,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事已至此,甚算完满。
若干天后,天气转晴,娇阳再升,别去那小雨沥沥,迎来一番新景象。
大抵是那时欧阳常德手下留情了,没刺中娘的要害,劳驾默源前辈练药施救几天,终于把她从死神手里夺回来,再过五根指头刚数得尽的天数,又恢复些许,最后终于痊愈,还我一个健康活泼的娘。
她回来到今,我仍未能越过芥蒂,始终不曾开口唤她一声娘,回想起,是特特的尴尬呀。
那一天,娘把日历从头到尾翻个遍,终于挑出一黄道吉日来,几经深思熟虑,决定敞开心扉畅谈心事,做个伤心人。
那日,外婆纯属本能,今日,又原形毕露了,对女儿不冷不热,甚至视而不见。
有那么几回,母女相见,母亲依旧一张木板脸,叫她情何以堪。
还有那么两三回,母女俩擦肩,母亲直接回身离去,女儿费了好大话劲才挽留住娘,再不计唾沫费尽唇舌才劝得母亲愿听她掀起那段被埋没了十七年的前尘往事。
她娘还是持一副凶神恶煞、咬牙切齿样,说话那么赤裸裸,没一点儿婉转“好,免得落人口实,我就给机会你解释,你为什么十七年不回来,快点解释,你说呀,我听着。”
女儿被她娘怒喝得浑身发颤、心惊肉跳,彷徨中咽咽口水,鼓足勇气回答问题“直到前些天,我无意间打破锁心镜,才瞬间忆起所有事。”
身为娘的那个女神仙好奇往下打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女儿轻叹“十七年前,我被欧阳常德救回后,喂我喝下洗忆水,被抹去之前所有的记忆,他还帮我起了新名字,将我变成另一人。”
女子的娘半信半疑,发挥出她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那你为何要杀我和彤儿,你是被洗去记忆,不至于同我们有仇吧?”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女子亦如此,她女儿听后,当即情绪失控,泪流不止。
“我的确身不由己,因受他蛊惑才会误入歧途的,当初被抹掉记忆,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现在回想起,原来他是为了斩草除根。”
她边说边抬手拭泪,边拭泪边落泪。
她娘自知不是众目睽睽,所以放嘴破口大骂得滔滔不绝,誓要将平生委屈全诉尽“这十七年来,你把彤儿丟给我,不闻不问,可真是够狠心的,恐怕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比你更负心的女儿更无情的娘了。”
女儿呆滞得很,方才的泪意还镶在双颊,伴着泪意看,如一头刚生的小猪,极易使人生不忍,一味低语“娘,对不起……我会尽量去弥补的,您让我干什么都行。”
那身为娘的怨恨有增无减,满目恨可比怒泪多得多,旁边没榻椅亦无石凳,她因刚才破口大骂尽失元气,以致精疲力尽,快快席地而坐。
尽管如此,女儿还听得她硬下心肠来一顿解气的数落“弥补,怎么弥补,难道时光倒流,重新来过让你去弥补吗?”
女儿刹时哑口无言。
若说时光真可倒流,一切可以重来那该有多好,可是,这都是世人愚味之谈与无边幻想而已。
从古至今,该说是从开天辟地起、万物滋生时始,根本没有时光倒流这一说,有的不过是世人脑洞大开的异想天开、想入非非。
女子的娘待久了许是厌倦了,习惯性做着一贯以来的动作,十指相扣,如此不费劲的动作,却非常耐人寻味。
她只是搓搓手背,两掌相磨,却毫不影响那耍嘴皮子的高超本事,实说“装模作样博取同情,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女儿似乎在将心比心,容得娘骂娘数落,一味惭愧地直垂头。
不知从何时起,她娘突然改变主意,不想再纠缠于她们母女之间的怨恨,便切换话题问道“你不肯认我是怕给我招来杀身之祸,那你不肯认你那异母的哥哥,这又是为何?”
哽咽,哽咽好久。
然而在她哽咽时,我和大叔身临其境,舅舅是个急性子,再者外婆的话引起他的共鸣,一腔热血沸腾难以抑制,开门见山“是啊,这是为何?”
娘不肯与舅舅故作亲近,持退避三舍状,却听她软着嗓子低低叫“哥哥……”
舅舅别脖眨眼轻叹息,娘几步走过来,不是和她哥哥套近乎,而是急着同我攀关系,尽之所能往这里靠拢,声腔子低又涩,羞答答“我之前不告而别,当哥哥找到说要认我的时候,我很是内疚,不好意思再去认他,干脆发狠心形同陌路,当看到他为我做的一切后,又很感动……”
我脑袋突然犯晕,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莫非是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妹妹如此荣幸,得到哥哥重言责怪“你可真是够狠心的,不认娘,不认哥哥,不认女儿,六亲不认呀。”
娘听罢,又把脖子低低地猛垂。
我看着他们这场漫长但不太成功的认亲路,默不作声,却蓦然地睁大眼睛。
如此说来,娘确有着许许多多身不由己,她默默承受着一切,又有谁能够为她设身处地,略略想想,真是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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