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匆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后的一天。杜靖在这里新建的立窑厂终于建成了。
也许是太急了的缘故,也不知道是在测算方面造成的原因。烧的砖头不是很理想;可能是煤炭的量过了,或许是烧的时间过长了,砖头变成了砖砱。其实,所谓的砖砱就是砖头全部连接在一起,在煤炭的量放的过多或者火候少的时间长的话,就会全部结接在一起,当中还有很多小孔,颜色不是像正常的砖头那样红色,而是一种灰黑色。
看到这样子,老杜很急;不仅仅意味着他的苦劳没有了,还要自己承担着上万元的损失。如今的他是不能这样子亏的,也不允许他这样亏。经过郑宏、老板杜靖,还有一些其他的人员,讨论和各方面的改进及调试,逐渐走上了正轨,砖头也变成了它的天然的色彩。
杜靖布满愁云的脸上绽开了难得的笑意。再加上上门订货的人很多,不等得放到场地上,就直接被客户拉走了。
“老板,你这条路算是走对了。”郑宏笑着对杜靖说,“这样下去,你是要发大财的了。”
“你啊,老郑,”老杜递给郑宏一枝烟。“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家的功劳。”
就在大家满怀喜悦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工伤事故。
这个姓王的工人是江苏泰兴人,什么地方我倒是忘了,好像是叫什么珊瑚乡。他是在早上上班的时候,坐在电动机上,他的同乡也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就放在电动机的机动盘上,便推上闸刀。电动机已启动有个惯性,手正好落在三角盘上夹断了两个手指头。
经过他们几个人的商量,决定派我去。和病人商量的时候,病人也同意让我去。
在医院服侍病人,不需要自己费多少心思,每顿饭菜都是由饭店送来(医院是不准生火做饭的),营养品;如果要少个鱼汤什么的,也可以在饭店烧好端来。只要付点加工费就行。
我们临床的病人是为了一点小事情被邻居打伤的。他很瘦,就像我们家屋后面长得一颗树,看上去很高,却是瘦瘦的往上串。躺在床上,盖得被子两头都不够。比起我们先住院两天,他呢?是由他侄女服侍的。(呵!我当时还以为是他的妻子呢?真的是荒唐。)
他的侄女身材不高,一米六五左右,方长脸,扎着两条披肩的辫子,黑里透红的脸宠。她的黑不是真正的黑,视乎是一种淡淡的黑,白色为主,穿着一件红色涤纶卡兹你大衣,内忖绿蓝三色的套头衫,蓝色裤子,布鞋。她对我很好,这种好不是能用言语好说的。我也喜欢和她说话,总觉得她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邀请我和她一起去她家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叔叔就要出院了。”她笑了笑。“你和我一起回去,可以吗?
我不好意思说去,也不能说不去?何况,我自己也想去看看,但是,在我们老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男孩子不会到女孩子家里去,去了就意味着什么!
她似乎没有觉察到我的忧郁,还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开病人或者是担心病人没人照顾。
“王叔叔,和您商量一下,你的这个小哥哥陪着去我家一趟。”
王英华看了看我,有看看站在眼前的女孩子。笑了笑,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床头上几个空的盐水瓶在空间静静的睡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快点去吧!”
路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离他有丈把远,没有人的时候,我才敢和她走的近一些。她拉着我的手,(我知道,这时候的脸一直红得像鸡冠花。)边走边笑,手就像在风中摇摆的树梢。
半路上经过一条正在挖的河边时,那么多人正挑着泥担子,盯着我们看。在农村这个偏僻的地方,看着一个年轻的男女手拉着手,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我一看到人家的眼光,马上就松开她的手,紧张的像蛇一样离开了她。
她呢,也似乎觉察一点什么,只是看看我,在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更加大方和一种很宽容还有一种深深的爱。这种爱使很纯洁的。纯洁的就像一杯白开水。
望着刚刚修好的河流,一堆堆光秃秃的土丘。似人的心里总是觉得缺少些什么。而且,这种心情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也无法说出这种感觉。
她的家,前后各三间。东西是有围墙的,家里很清洁。虽然是农村,也是和我们家里一样,一切都离不开土。她的父母还特地烧了六个鸡蛋茶给我。
在乡下这也算是最好的招待了,大概是看我还不错吧,也不知道是无意、或者称得上顺口的事情;他们问了家里的情况,我都是实话实说。当问道我是否定亲没有时,我红着脸支吾着,还没有。连对象在何方还不知道呢。
“帮你在我们这里谈个对象?”她母亲看着我的眼睛。就像我已经是这里的人似的。
“把糖给你们吃,”我声音很低。
“就在我们这里不回家了?”她的母亲在说,“你的父母没有意见吧?”
我心里也在想着,如果真的在这里是否可以?不过,我记得母亲曾经和我说过,在老家是没有出路的。如果将来有什么地方好生根的话,就不用再回来了。这个家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可以啊,”我看了看站在父母亲旁边的这个女孩子。“不过,还需要我母亲同意。”
他们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我看了看,我倒是觉得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见到的东西。
回来的路上,我与她的距离比起去的时候近多了。(也许是经过一段时间磨练过了,变得老练了。自嘲。)我还斗胆问了一些他们家的情况。
她们家姐弟四个,一个妹妹,二个弟弟还在读书,父母亲就在家里种地,养了三头牛,二十几头猪。还有二十几亩地,他们这里就是人少地广。还有就是水源紧张。
我对她有着一种从心里深处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了对男女之间的那种感觉。
“晓雨你回来了。”
我走进病房看到工地上的人都来了。他们有的人坐在床边抽烟。有的陪着他们的老乡在聊天。
“回来了。”我看着他们。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时候好买糖给我们吃啊?”王英华的一老乡把我拉到他身边问。
“别乱说,没有这么一回事。”我只有逃开。
母亲过来了,我刚刚还在兴奋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
“妈……”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叫出声音来。身体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疼。
“你是在这里服侍病人,怎么好随便离开病人呢?”母亲的脸色就是要下暴风雨的天际。我的眼睛却在看着周围是否有她能随手拿起的东西。我的身体莫名其妙的感到不舒服。
“是我叫他去的,”王英华感觉到我母亲的语气不好,连忙把我拉到身边。“孩子到外面玩玩是正常的,不要责怪他。”
“不要怪你家孩子,他挺好的。”女孩子的二叔叔也替我辩解。“是我请他和我侄女一起去的。”他叔叔起身拿起床头上的网篮里的苹果递给我。“还得谢谢他呢。”
“就说哪里话啊!快不要这么客气。”母亲笑着回答。我看得到母亲脸上的而笑容是真实的,一种很骄傲的笑容。
“你的孩子服侍病人还真的不错。挺好的,”临床的一位病人有种嫉妒的神情。“唉……我们家能养出这样的儿子那该有多好啊!”
“小家伙是不错!”
“你能有这样的儿子该知足了。”
“……真的是前世修来的福啊!”
“……”
阵阵赞叹声,是母亲本来都是忧郁的脸上堆满笑容。毕竟她儿子没有引起人家不愉快不说,还能得到别人的赞许总是好的。
“你们也不要太夸奖他了,孩子还小,不到之处还要请你们说说他。”
“哎呀!我们如果能修到像你家这样的儿子就是福啦!”
“你儿子是不错,有对象了吗?”
“还没有。麻烦你们帮忙谈一个,把糖给你们吃。”母亲也趁机说上一句。
我的脸红了。
“你家的儿子不要您愁的,一定会找到好的对象!”
……
对于临床病人的赞誉,我都不知道是该说什么好了。
他叔叔出院了。
“晓雨……”她说,“我们家你也去过了,也知道我们家在什么地方的哦!”她脸上的神情有期盼、有失落。
“会去的。只要不怕嫌烦就好!”我笑着说。
“怎么会呢!常去哦。”
“好的啊!”
“那我走了。”她回过头来,看看我。摆摆手,“再见!”
……
她比我放得开。我心想。
“晓雨,到我们哪里玩,我们会欢迎你的。”她的叔叔说。
“我肯定会去的。”我勉强装出一些笑容。
“别忘了,来玩!”她的家人说。
“忘不了。”我说,失落的感觉就像一盆冷水从头上淋下。我确实是忘不了,但是,真的去,会有可能吗?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一切都是空的。我是没有办法去的,去了等待我的又是什么?难道真的能像自己想的那样吗?或者说,是按照人家想想的那样吗?我也不清楚,真的没有办法说的清楚。
他们走了,真的走了。这么多天的相处,一切的愉快都与他们的离去而离去了。能挽留下来的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恐怕很多人都说不清楚。
望着他们叔侄及家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人群中,我的心里,刹那间似乎觉得整个人都失去重心的支撑。究竟是失去了那些,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晓雨,怕什么?人家不是带你去过她家吗?你也找得到的怕什么呢?”王英华笑着说,他知道我的心里,在一直开心的气氛中一下子变得很失落。他是个成年人,也是一个有了几个孩子的人,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心思他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到时候,要不你带我一起去。”他在笑。
“那回的事啊?!”我努力争辩着。
一切都是空的。我心里在说,‘人家如果知道我现在的真实情况的内幕时,真的不知是什么样子的神情?我不敢去想了,也没有办法去多想。也许,就当做在我成长过程中的一束影子。
“再有两天我们也要回去了。”
“好的。”
“拆了线就行了,”王英华起身脱下医院的服装,“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没有再说什么,实际上我也希望早点回去,在这里一天就意味着对我多一天对往事的思念。 “还是在休养几天吧。”
“回家吧,”他走在这个城镇并不宽的镇中心路上。望着四周低矮的房屋,炊烟随着晚风四处飘散着。“还是回去吧。”
“还得谢谢你。”王英华边走边回过头对我说。
“我哪敢要你谢啊,你不骂我就算好的了。”
“真的。谢谢你这么多天照顾我。”
“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
王英华的背影在斜阳下显得更加高大,我有时看到他不时的回头看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每次有都没有说出来。
我的心里掠过阵阵苦涩,心思有谁懂?
“晓雨啊,”王英华抽出香烟点上。“我问你一件事情;”
“哦!”我一惊?他会问我什么事情?
“你这个孩子真的不错,跟我回家吧?!”
“我跟你回家?”我怀疑自己的耳朵有点问题。
“我是真心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
唉……我有何尝不想离开我这个的家庭啊,可是我自己说话能算数吗?
“晓雨,这次你做的不错,没有想到小小年纪尽能把事情做得这么好,还真的是没有想到。”杜学金拍着我的头笑着。
“你的表现不错,”郑宏也难得张开他的那张臭嘴表扬人。“不容易啊。”
“晓雨是不错,对人服侍很周到。”王英华坐在桌子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指。手指没有能接起来,五个指头中有两个指头是光秃秃的。
“不要这样子说了,孩子做事,应该往好处做,好处学。”母亲是坐在门口洗衣服。
这个乡村的地方每当下起雨来,就是寸步难行。首先是门前的场地上到处留着猪老爷们的足迹和粪便是你想躲都来不及。再说了,这些地方属于低洼地区,蓄水的地方太多,泥泞得也很厉害。比起我的家乡路还要难走。又是一个而很偏僻的地方,谁也不想出去,再说了,在这个离镇上有二十几公里的路程,离县城的路程更加远,就是想出去也没有办法出去。
大家也只有呆在宿舍里,吃饭看书,打牌克,或者听他们唱歌,或者坐到窗前望着,听着外面淅淅的和檐口‘滴答滴答’的雨声。
雨点,敲打着檐角和窗棂,就像在弹奏一首古老的情歌。
我不会唱歌,最多的时候是在听他们唱,他们唱的歌大多数是流落在乡村的通俗歌曲,或者说是一些调情调,什么《十二月谈媒》、《八根芦柴花》、《十二月调情》等等。歌声从他们的嗓子唱出来的时是那么的悠扬,还有那种深深的思念和爱恋。
“晓雨,来。”王城把我拉到他的身边。“我叫你唱,在我们哪里没有那个男孩子不会唱的。”他长着一对咪咪眼,有点陷,一脸的络腮胡子。
“不会唱歌男孩子都不会有女孩看上的哦。”
我有点傻傻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不会。”我还是很好奇的。
“那是当然!你听——我先教你《十二月谈媒》吧,你看好不?”
“随便你。”
“你听——
正月里来谈媒真月正,
我同那个二小妹一起去看灯,
看灯都是假啊!
我的妹妹!
想你却是真啊!
二小妹子忙开言哪,
叫一声才郎哥哥,
细听奴根苗哪,
我走在在场面上走一遭,
看见的人不少,没有我的郎哥漂啊
……。“”
歌声一下子把打牌的人野加进来了,一起唱着这首乡间的曲调,屋子里一下显得热闹起来。遗憾的就是我太笨,学了半天,一句都没有学会。只好继续看书。看倦了就睡一会,醒了、饿了、就去吃饭。吃过还是看书,睡觉。
安徽是黄梅戏的出生地,在安徽唱黄梅戏最出名的就是安庆黄梅戏剧团。我就是在这里知道什么叫黄梅戏的。也是在这里学上了黄梅戏。记得当时最流行的就是《天仙配》,在安徽的整个大街小巷、不管老少都会唱上几段。就是放猪羊的娃等都会唱上一段一段的。
我学了几段,这几段还是跟隔壁的录音磁带学着唱的,还有《打猪草》,我都会一点点。闲时,就哼上几句,解解乏。天仙配剧中我最喜欢的就是——
……
手拿开山斧一张唉,
肩扛扁担上山岗唉
砍担柴儿上圩卖哎
卖柴买米度日光哎
度啊度啊度日光哎
……
我常唱轿夫这段,歌声中不仅仅唱出人的感情,也道出了相帮相助的心理。是人感到一种无比宽慰的感觉。这个地方的人情风俗也不错,说起来我的自行车就是在这个地方学会的,自行车学校老师,他们早上来上班,车子就放在办公室前面的场地上。又不上锁,哪里像现在,停下来就要锁起来,锁起来的车子还被偷了。他们上课了,我是不会和老师说的,拖着就骑走。又是现成的操场,何况,他们哪里的道路也很宽,有四五米,都快赶上我们家乡通汽车的公路了。
老师们从来不说什么,也没有说过不让我骑什么的,或者把车子锁起来。知道现在,每当说起学自行车的是往事,都和朋友们说,我的车技是在安徽学的,朋友们听了很好奇。现在这些老师都退休了,也不知道是否还记得当初的一个小罗卜头在拖着他们的自行车情景。
地方上的人也好帮助人,就是我们在哪里连续几天的下雨,我的粮食吃完了,一时又没有办法到街上起买,一位姓吴的老乡听说,连忙冒着大雨送来一百多斤的粮食,使我们感动不已。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看到田里的麦子黄尖了,麦子的清香味在晚上随着夜色把天际都弥漫了。
“晓雨啊,农忙要到了,我还是不放心家里,我想回去,你看这里有走不开。本来,对你回去我也不是很放心。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有叫你回去,你回去把秧栽好才能过来。顺便看看你祖父怎么样?身体是否说得过。妈妈最不放心的还是你弟弟。他还是小孩子啊。”
母亲把我喊到屋里对我说。
“什么时候走?”
“明天,”母亲好像没有等我有反应的余地。“这是给你的五十块钱,做来回路费和买点东西带给祖父和弟弟。”母亲把钱塞到我的手里。“放好。杜老板现在看起来生意不错,但是,造窑厂的摊子铺的太大,欠钱的也不少,一时没有那么多钱,这个还是郑宏从伙食费里面省下来的。”
我看着母亲,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明天早上,这里会派一个人骑自行车把你送到镇上,你乘头班车去县城。”
实际上,这个镇上在前面说过,一天就只有两班车去县城,早上一班,中午一班。
天长,是一个小县城。到了县车站才七点四十分。我立即去窗口买了八点去扬州的车票。
车子就像在天空飞的一样,有些景色还没有来得及看就倒在后面去了。下午二点多钟就到了古城扬州。买了两个烧饼,一边吃一边往湾头赶去。必须要赶上三点二十分去苏北的轮船票。
“你不能买半票的,你看看,你已经超过半票的高度了。”售票员望着我说。
“我知道的,可是,我的钱……”
“那你知道,就买全票啊。”售票员看着我还在啃着烧饼。“你出来的时候,大人没有给你钱吗?”
“阿姨,我实在是没有钱,父亲是……母亲也……我是跟着人家出来的……!”
“你父亲是残疾?”她很吃惊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
“你是跟着别人出来的?”
“是跟邻居出来的……”实际上,我虽然是跟着而母亲出来的,其实和跟邻居出来没有什么两样,有时候想想还不如跟着邻居出来。
“那你现在回家做什么,不会是……”
“家里要农忙了……”
“好吧!”售票员看了看我,递过来一张票;缺了三分之一角的票。
“谢谢!”
没有等到我看看码头是个什么样子,船就起锚开了。汹涌的波浪里放映着家里的情形,家是个什么样子?几度向往几度悲伤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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