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乐天下册

乐  天
作者：老西米

（乐 天 下 冊）
第六辑：       求 学 逸 闻

影子在六个女亲人支持下，又进入求学生涯。这次上学，不同过去！既不是私塾，也不是村小，而要选正规的学校。正好童年朋友左传善也要读书，两人都是儿童团长，都有一定判断能力和选择能力。决定从乡村小学，跃进到越江完小。越江完小，是一所老牌的完全小学。校址在越江街东端的小山上。校门外有很大一个操场，操场周围被密密麻麻的杨梅树所包围。越江河沿着操场环绕了大半边，使操场处于山水之间，形成视野宽广的运动扬。从操场直上二十余步石梯，就是越江镇完全小学校。
走进学校，就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两边的芭蕉林簇拥着假山，厨房和饭厅分别在中心道两侧。再上十余步石梯，偌大一个长方形礼堂，出现在眼前。二十多间大教室，分布在礼堂四周；四个大天井成田字型摆在教室群中。每个天井内都有荷花池和假山，每座假山，按不同季节，栽有四季花卉：有桃花、石榴花、桂花和腊梅花。礼堂除了开大会和集会之用而外，还兼作风雨操场。舞台在礼堂底端，台上挂有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巨幅画像。礼堂后面有个小操场，被挺大的黄葛树遮盖着，夏天在操场内活动，不被太阳晒。黄葛树上吊了一口大铁钟，只要敲打铁钟，不仅整个越江场都能听见，而且还传得很远。
1， 学而习之。
影子和左传善去教导处报名，教导处主任殷兴绵动员他俩读高小！影子担心读不下来。殷主任微闭着眼神只细看了看影子，最后鼓励说：“影子，你准能行！走，我带你俩去见班主任。班主任名叫石倩裕，较年轻，身材细高，面貌端庄。她指定影子坐第三排，左传善同排；后两排坐的是年龄较大的学生；前两排坐的三个女生和一个小男生，全班共八人。石老师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然后叫学生互相自我介绍。第一个女生怯生生地站起来，面向大家轻声说道：“我叫青惜香。” 影子突然站起来，“子莲！”青惜香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也认出了分别五年之久的影子哥，由于在课堂上，想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是轻轻地念着：“影子哥！影子哥！”望着石老师。石老师说：“你们认识更好，能在同班学习，今后好互相帮助。”示意俩都坐下，接着住下介绍：钱立、钱美琼、翁顺莲、影子、左传善、左传圆和田智光。
课间操到了，子莲和影子在天井里有不一般的欣喜。现在的子莲大不一样，亭亭玉立，长成文静的少年姑娘了。想不到两人会在课堂上相见！而且同读高小。这是缘分吧？影子不仅仍将她当妹妹看待，而且还是同班同学。既有了能说知心话的莲妹妹，又有了能互相学习的惜香同学。因此，对腼腆的青惜香说：“莲妹，你什么时候将名字改成青惜香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答：“名字是在这儿上学才改的。爸爸说：青子莲像乳名，改成青惜香才能当学名，将来可登大雅之堂。这才是顺理成章的书名咧；爸爸妈妈，从西京市回来后，我和婆婆就从龙洞水，来到越江镇天灯宛，同妈妈爸爸住在一起。爸爸买了铺面卖小百货！妈妈长期患胃病，辞去教书，在家养病带弟妹。婆婆身体好，担任买菜、煮饭和管家务。”影子说：“太好了，你现在不再孤单寂寞了。等有空的时候，能将你爸爸妈妈团圆的经过摆来听听，我想决不是一般的经历。”
一月后，影子对班上的同学，从认识到初步了解，互相很快建立起同学友谊，影子和青惜香两个童年小伙伴，更接近了。惜香是班上最小的同学，闪亮的大眼睛，总是专注地盯着大家，也爱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发问？使人家一时答不上来。影子是属于开放型少年，爱说话、爱接嘴，随时都能所到他喋喋不休地，瓜哒！瓜哒！说东道西。跳闹更是他的自然流露！所以，凡是课余时间，青惜香最喜欢伙同影子在一起玩笑打闹。而影子的小打小闹，甭同顽童那样忘乎所以，能掌握分寸，能使同学增加快乐。譬如，当大家在玩一种碰灯笼的游戏时，玩的同学，随便站一个圆圈，先由其中一人发令，“灯笼撞，撞灯笼，我张灯笼撞你李灯笼。”众答：“李灯笼？”姓李的同学要自觉接招往下传。也可以回传。这种游戏往往是男女同学分开做！就是混合做，也只会出现女灯笼撞女灯笼；决不会出现女撞男，或男撞女。可是，影子改变了一下招数，就敢男灯笼撞女灯笼了。他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不给别人留下话柄。他不直接指名道姓，而采取贬低自己抬举别人的方法，但见他发令：“灯笼撞，撞灯笼。我臭灯笼撞你香灯笼！”大家明白，这是影子针对青惜香发的令；都面向青惜香大声吹令。“香灯笼？”青惜香也不势弱，毫不犹豫地接令。“灯笼撞，撞灯笼。我香灯笼撞你臭灯笼！”大家哄笑着棒令，“臭灯笼。”香、臭灯笼反复撞了三次…不仅打破了男女同学的界线，还使同学们达到了娱乐的目的。由于解放不久，男女在一起还受习俗的影响，难免不保持一定的界线。尽管学校在教育小学生，要打破男女界线，可是，得找一些娱乐活动引导，自然消除界线。碰撞灯笼的游戏，就是其中一种！影子无意利用，撞灯笼这种游戏，居然打破了男女界线。从此，全校的男女同学在做游戏时，再不是男同学只和男同学、女同学只和女同学活动了，而是男女同学在一起活动做游戏了。
影子虽然会玩耍，而且在学习上也是认真的。上课专心所讲，做作业毫不苟且。尤其在作业本上，字写得很工整，这可能是他读私塾，经常写墨笔字的缘故。他的墨笔字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不过，他从不顾步自封，因为班上比他强的人，还有左传善、田智光，他们的成绩同样冒尖。尤其田智光的字写得特别漂亮。因此，影子暗暗下决心，要悄悄超过他们…影子为了学好各科知识，对每个老师都很尊敬，不仅对班主任担任的课认真学习，而且对历史、地理、自然和常识课，都认真学习，不听懂甭罢休，不缺课不拉账！各门功课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儿童节快到了，为评选甲等学习模范，全体老师在认真讨论挑选：石倩裕老师提议：“我班影子学习认真、踏实、进步快；思想朴实、开朗、肯动脑筋；性格单纯、活跃、同学关系好。成绩由中等快速上升为全班第一！也可以说是全校第一。我提议选他为甲级学习模范。”历史老师陶彩补充道：“我同意班主任的意见。他学历史特别认真，笔记非常清楚，把我讲的内容几乎录完，考试成绩得满分，难得的学生。”地理老师张中端也同意。“影子同学的地理课，把山川、河流、气候和物产倒背如流，是个好学生。”音乐老师肖东妮也赞成。“影子唱歌认真，他带动全校男女同学搞文娱，不仅活跃了课余活动，而且还积极参加宣传活动。应该评为甲等学习模范。”几乎全体老师都同意。教导主任殷兴绵总结：“大家都同意影子当模范，就定他为甲等学习模范吧！”…六一儿童节那天，影子不尽是全校惟一的甲等学习模范，还是第一批少年儿童先锋队员。宣布上台领奖，影子得到全校老师和同学的喝彩，掌声特别响！而且响的时间长。领的奖品有：钢笔、铅笔、日记本，小人书一大堆。由于事迹突出，成了全校的新闻人物。都要向他学习。青惜香对他佩服备至，也为自己能认识这样的哥哥感到心满意足…消息传得很快，传到了高岩滩村，村长西梅英和农会主任陈仲子，特登门祝贺。“影子老弟，你是我村出的第一个秀才，又是模范。我们恭贺你！你放心去读书吧！你家的困难，农会出面解决。起码可以免去你家不上公粮。”
青惜香和影子，能在一起读书，也算形影不离了。他们课余时间，并不全是打打闹闹，有些时候也搞一些智力活动。譬如猜字谜。左传善说：“一撇三点头，走马转角搂，背床旧席子，牵个大牯牛。”田智光答：“是舜字。” 青惜香问：“大和小怎样编字谜？”影子说：“天将宰头成不了神，变个巨魔吓死人”大家都说：“天字没有头就成了大字了，巨魔也是大咧！” 影子又说：“农夫顿锄去吃饭、两头小猪两边站。” 大家默黔地的比划和想象，都认为：“顿起的锄头两边各站一头猪，当然是小啊！”都觉得编排得好。左传善又要求打个字，“一点一横长，一撇飘南洋！你说南洋丑不丑？露丑不说还张大嘴。”田智光抢着说：“唐。”影子笑着说：“他的姓当然能猜准啊！”青惜香不解地问：“他明明是姓田！怎么又姓唐了呢？”影子加重语气说：“唐就是田嘛！难道糖还不甜吗？” 又把大家逗笑了。青惜香不服气地说：“算你有小聪明，能将‘凹’字说个是非出来？”影子考虑了一下说：“凹凸两字本出奇，形状相反音各异，凸出盘旋像高山，凹陷成池像大海，凹凸相合口一个，能吞高山和大海。” 青惜香又说：“按你的说法，是将‘凸’比成山；是将‘凹’比成海哟！而且两个字合起，就是人的嘴巴了哟！” 大家都说：“是的！是的！嘴就是口嘛！”影子说：“反正象形字，要怎样说就怎样说。” 他们猜字谜，编排象形字，很有一些创意。这几个小朋友在一起搞文字游戏，比无意义乱说一通，要有意思得多。
影子去越江完小读书以后，史春莲不再去卖酒了。他集中全力，带领三个小女种庄稼，喂猪、纺线…影子在星期天，帮助家中做些农活。还和左传圆组成同学互助组。左传圆年龄较大，已结婚。经常帮助影子家犁田和担粪；影子帮助他补习功课。尤其他对算术非常吃力，影子利用他懂珠算和心算，教会他运算加减乘除。很快跟上了学习。当然，影子也去他家，帮助做些农活。
2， 中举梦没。
影子以优异成绩，读完高小二册。翻年后，听说刚直中学春季要招生，左传善邀约影子，以同等学历去投考。被田智光听到了，也要同去。影子本想约青惜香也去高攀一下，但是，想到她父母管得严，估计不会同意她去，不去碰钉子为妙。影子在三位同学中，经济最困难！左传善出主意说：“走！去找你三姨。”他陪同影子去到小越江，见三姨正吸着水烟袋。影子站在三姨面前，很难开口！左传善见状，他理解朋友难开口是羞涩的缘故。就义不容辞替影子借钱。“三伯娘，我是影子的同学，想去刚直中学投考，缺点路费？”三姨还未等左传善把话说完，就顺手从荷包内摸出人民币五千元，笑嘻嘻递给影子。“影儿，三姨就像你妈妈一样。有什么不好意思呢？考中学是好事嘛！你蓝姐就读过这所学校。”伍千元挺管用，吃住用费，凿凿有余…三人走拢刚直中学，正碰上老师们在吃午饭。听说影子三人，是从后龙县越江完小来的，非常热情招待他们。留三人在他们的食堂吃饭，付钱不收，当客人款待。也许他们见三位少年像貌不凡，定能考上他们的学校。这儿的老师好，学校也好。刚直中学，是顺陵地区的省属中学。一面靠山，三面临水，位于顺陵江边。与刚直镇水码头相连。环境优美，历史优久，规模也大，可容纳两千多学生。蜀地各地的学生慕名来刚直中学求学的不少。这所学校在刚解放时，报名参军的学生颇多。三姨的大女儿，钱蓝就是在这里参军的。
在考试中，影子感觉考题简单，无论语文、算术、时事政治，都容易答上；就是史地、自然也不陌生。，三位读过私塾，基础好，都考得好。在发榜那天，影子老是找不着自己的名字！还是在报名时，认识的考生陶化媛，她指着榜说：“那不是影子！”影子定眼一看，真是自己的名字。巧了，陶化媛的名字，紧接在他名字的后面。影子高兴得忘乎所以，就车身转去，拉着陶化媛的手，边握边摇说：“哈哈！我们都考上了。”这时，左传善和田智光都来到影子身边，从表情告诉他，他们也考上了…三人喜滋之地回家，当走到东关寨门口，影子下意识向左边渡口看去，那是先祖过渡翻船的地方。江水流速却实较急，没有涨水，水势就汹涌澎湃，要是涨水，水势就可想而知了。再向右边看，是不规则的斜坡，到下游江边，大约五里路。顺陵江被东关岛一挡，绕道多流百多里。如果在寨门口凿条隧道，可修很大的水力发电站，解决周围数百个村庄的用电问题。想实行电灯电话不言而喻。当然，这是若干年过后的事情。
三人分别回家筹备学费。影子提前考上中学，使全家人无不欢欣鼓舞，按老人说，考起州府学校是重了举人。史春莲高兴得不亦乐乎。既要卖肥猪，又要卖谷子，给影子凑学费。忙到开学时，影子毕竟背着行李，去实现不是梦的梦想。左传善和田智光，在约定的地方，会同影子，高高兴兴去到刚直中学。办好入学手续，离上课还有半天时间。正好上街去买些笔墨纸张，为了节省开支，自己动手钉做笔记本。新生分三个班，影子、左传善、田智光，正好各分一个班。影子在一班，当找到座位时，有个女生早先一步落座，与女生同桌是影子莫属了。她车身转来很惊喜地说：“真巧！又是你？”她本想说真有缘分，临时改口变成问号。本来嘛！陶化媛从投考报名起就和影子，结合在一起了。考取公榜名字在一起，上学读书同桌，又在一起，而且相貌堂堂。不是缘分是什么？反正两人像老熟人一样，坐在一起，共同求学进取。教室内的新生，是通过按千分之一的比例，筛选出来的，无论文化水平、年龄、身材个头，都比较整齐，同时大家都有优越感。蜀地的农民，绝大部分都是文盲，能上学读书，已属了不起！能上中学，更是一步登天了。矮子里面充高子，在文盲群中，中学生的出现，称得上是高级人才了。因此，影子信心百倍，争取以优异的成绩获取中学文凭。
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影子享受中学教育，已过完整天的一半，足足四堂课。领略了四位老师，从各自不同的学科，进入了知识舞台拉开的序幕。与其说是老师上课讲课好，还不如说是听课人专心录知识，已达到了自觉的求学境地。笔记可以作证！小学升中学，是上了知识的新台阶，知识的深度起了质的变化。影子从头天报到，到第二日听课，也领取了集体生活的乐趣。那怕厨房炊具简陋，用新粪桶挑稀饭，用淋粪的新瓜瓢舀稀饭。形状不雅，便益耐用，毕竟是对中学生实惠的待遇，已属了不起了！事实本来不错。请看中餐有三菜加汤，其中还有一个荤菜！白米干饭随便吃。比起吃糠咽菜的农民生活，要强多少！多少啊！对影子来说，上中学等于是上了天堂…好境不长，翻身娃子欢欢喜喜考上中学，却因是小学在校生，受到教学制度的羁绊。遭到了来得容易，去得也快的除名下场。正在吃中餐时，教务处有位老师，手上拿着印有红色长方格的公函，当着数千学生的面，大声宣布：“同学们请注意！请影子、左传善、田智光三位同学，饭后速到教务处，有事要谈！”而且还重复了一遍。
被念了名字的三个学生，三口并成两口，扒完碗中的饭，怀里像揣着兔子，同去教务处；只见越江完小肖师傅坐在办公室，都明白叫他们的缘故了，肯定是凶多吉少了。正座的领导，先对三位学生验明正身，然后宣布道：“你们三位学生，高小未毕业，私自报考我校，违反了上级规定，取消入学资格，马上收抬行李，随这位同志回去吧！”伙管老师已结账退款，交给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三位学生。影子三人像犯了偌大错误，无申辩的余地，胡乱捆扎起行李，灰心丧气的，也可以说灰溜溜地离开了，本来是真实的，却像似海市蜃楼的刚直中学…求学登天像入梦，梦破回归滞碍学知现实。影子确证自己是站在驶向东关岛的过渡船上，转过身去，依依难舍地再瞧一瞧屹立的刚直中学。内心深处留恋着，已听了一万四千四百秒，中学课的刚直中学。令人难忘的情景，真的出现了，突然发现，在刚直中学，认识的第一位四同女同学：同报名、同看榜、同桌坐、同过半天学的陶化媛。她站在岸边向影子频频挥手，如果有缘的话，将来再相见。正在这时，船转弯了，河对岸的陶化媛不见了？除了被袅袅炊烟薄薄地遮盖着的青山外，只剩下了天空中的白云在慢悠悠地飘荡。在渡船上，三个倒霉的学生，都把心中的怨气，集中出在送公函的肖师傅身上。肖师傅申明说：“我只知道送公函，并不知道公函内容！早知道是通知你们回去，我宁肯受到不执行任务的处分，也不愿意送取消你们入学资格的公函。”毕竟三位还是未毕业的高小生，还很单纯，不再责备肖师傅。只是各自想着心事，一路上都不说话，闷声闷气走回头路……
无可奈何！仍然回到越江完小，上高小三册的课。从此，影子变了，与以前判若两人；只读自己的书，再无心关心其他事了；不仅对学校其它工作不关心，就是最热心的宣传工作也淡心无偿了。肖东妮老师喊他去，他只埋头打闷鼓，不声不响，只机械地完成任务了事。班主任是张仲端，他是校长张仲明的弟弟。影子知道这层关系后，更与班主任拉开了距离。影子留恋刚直中学，可惜已与他无缘了。新校长不听知情老师的意见，坚持将三个考上中学的尖子生弄回来。其实是他死板教条，打击了求学上进的积极性，这几个学生，读了不少私塾，如果要算学历的话，早就超过了高小程度。这下好了，三个学生回来了，可是心却飞走了！像木偶一样，大伤了元气。除成绩仍保持前茅外，其他方面却死气沉沉。
3， 子读娘嫁。
真是一个遇到倒霉事的人，倒霉事往往接踵而来。随着婚姻法的贯彻执行，史春莲也想结束多年的寡妇生活。当寡妇太难太辛苦了，不仅要承受很沉的生活重担，还要承受一般人，甭可想象的精神折磨。她才四十出头，正是徐娘未老的阶段。既然婚姻法规定，寡妇可以改嫁，当然史春莲找个老伴，也是无可非议的。她的朋友们，有的劝她，儿女已陆续长大不改嫁为最好；有的劝她，政策允许，跟着政策走，改嫁不会错；有的不负责出馊点子，怂恿改嫁好。史春莲以前遇到大小事，总是找史春燕或者史春才商量，唯独改嫁一事，不找任何人商量，为了排除干扰，自己拿定了主意。史春莲想：种庄稼离不开男人！儿子要读书，三个小女要抚养，单凭一个弱女子不行。在农村，妇女千能干！万能干！最终离不开男人犁田、栽秧和打谷。她在潜意识上，已作了改嫁的打算？加上政府大力宣传婚姻法，她改嫁已成了既定的事实。
史春莲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打听到半边山，有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姓殷名地福，四十余岁。膝下两个女儿，大的十岁，小的七岁，经人撮合，一拍及合。史春莲担心儿子和女儿反对，不知如何处理才好？殷地福说，“我看不会反对！他们不是最听共产党的话吗？婚姻法是共产党领导的政府颁发的，他们那有反对之理。依我说，只要向他们多作解释，是不甭会有什么问题的。”内因往往通过外因起作用，史春莲想改嫁是内因，殷地福要娶她是外因，一个愿嫁，一个要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史春莲主意已定，决心改嫁。她已有打算：三个小女没问题；大女去西京，那么远想管也管不了；二女无主见，也听之任之；只有儿子影娃不好说，因成绩优秀，跳级考上中学！才被越江完小喊回来，心情不好，难过他那一道关。殷地福有把握地说：“我有办法说服他！他要读书，我们就积极支持他。你放心，他肯定也学了婚姻法！我想他不会反对的。”
史、殷俩商量妥当后，安排一个星期天，趁影子在家，合计做儿子的工作。！影子在家无聊，借春暖花香，鱼儿出来晒水，找出钓鱼杆，去高岩滩江边钓鱼玩。鱼儿很多，不一会儿就钓了好几条。正钓得起劲，忽然听到精灵在喊哥哥回家。说母亲有事要商量！影子只好收钓回家，见家中坐着一位陌生人。史春莲忙介绍：“这是殷地福伯伯，是我们的远房亲戚，今天特来看我们，想和你摆摆龙门阵。” 影子并不知道母亲要改嫁，对陌生人——远房亲戚，也就没有了戒心。只好安下心来，应酬客人。殷地福面带微笑说：“听说你才读完高小二册，就考起了刚直中学？真不简单啊！不过，越江完小硬喊你回来，太过分了。其实像你的天分，肯定能读好中学，拿到文凭。活又说回来，越江完小是共产党办的，既然回来了，把基础打牢些，甭愁考不上更好的中学！影侄，听殷伯伯的活，不要再生气了，安心读下去！以更好的成绩让他们看看，证明你不仅经得住考验，而且是名副其实的高才生。” 这个殷伯伯真会说话，句句打动影子的心。尤其考验二字最听得进去！是呀，能考起中学读不成有什么了不起？不听组织的活，才是最大的不对！现在已到了这步田地，再想刚直中学也无意义、也不现实，只要经得住组织的考验，才证明自己是听学校的话的。因此，影子说：“殷伯伯说得对，我只好再多读两学期书了；原本想缩短时间，早毕业，早工作，好分担家中的困难。”殷地福见时机已到，以安慰带诱导的口气说：“你快不要那么性急，家中的困难还有你妈顶着呢！其实你家的手上活不成问题，只是缺一个男劳力犁田、栽秧和打谷；不过，不要紧，为了支持你安心读书，我能助一臂之力。我家只有三口人，自己的二十挑田土不够做，既然我们是亲戚，你家犁田、栽秧和打谷，我来帮忙就行了。” 察言观色说出这段活的殷地福，见影子对他这个远房亲戚产生了好感，就话峰一转“影侄，你们学校宣传婚姻法没有？”单纯的影子并不怀疑在套他，还滔滔不决地说：“不仅进行了宣传，还演活报剧，什么一夫一妻制呀！寡妇改嫁呀！”就这样东拉西扯，不外乎婚姻法好。殷地福很有耐心，与其说在和影子摆龙门阵，还不如说给影子下套，进入实施他的婚姻计划。
影子也没这样傻，隐隐约约从这个所谓的远房亲戚口中，听出了谈话的宗旨。在影子的记忆中，经过那样多的红白喜事！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这位亲戚。再结合他与史春莲，挤眉弄眼的情景，明摆着是非亲非故。看来，快要亮底了，说明他们早有打算了…凭心而论，史春莲拖三个小女不说，还要供儿子读书，够辛苦、够劳累了。殷地福说得对，史春莲种庄稼，土里活路能应付，田里活路需要男劳力。殷地福正是不惑之年，身强力壮，完全可以胜任田里的活路。如果史春莲和殷地福结婚，排出封建思想作祟的话，是一宗好事。两个半边家，合成整个家，男管外，女主内，困难都解决了。五个女儿，一年小两年大，要不了几年，这个家是可以兴旺发达的。午饭后，史春莲正式提出与殷地福结婚的事。影子为了解除后顾之忧，就认真地说：“我不反对，我也学过婚姻法！不过，你们可要考虑好，两边都有妹妹？”殷地福说：“没问题，我那两个女儿，最听我的活，不信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这件事说起是好事。可是，对影子来说是最最倒霉的事！嫁母的滋味，在早熟的少年心中，很不平衡，难受得要死！有什么法子呢？俗话说：“天要下雨，鸟要飞，娘要改嫁！这是自然发展的规律，理所当然，谁也难改变。”母亲自己要改嫁当儿子的不好硬性阻挡。明摆着的：要么自己不读书了，回家挑起家庭重担，劝娘不改嫁；要么自己读书，凭其自然，到那个坡，唱那个歌。至于三个妹妹，娘结婚后，肯定跟娘而去。自己嘛！见机行事，现在还不是决定自己的命运的时候…母亲改嫁也太快了点！等影子回家，不见家中人，只见一把长铜锁挂锁在大门上。同院的婶子说：“你妈嫁人了，三个妹妹也跟着去了；你要进你家的话？钥匙在后院西梅英那儿！”西梅英虽然是村长，但是，管不了人家嫁给男人的事。她是影子的远房姐姐，才与史春法结婚。因此，影子称呼他们，只好按原称呼喊叫！也就是说，姐姐仍喊姐姐，舅舅仍喊舅舅。当影子见到女村长后，西梅英以同情的口气说：“影弟，你妈出嫁的事，我劝不住！我这个当村长的，样样事可以管，就是甭好管别人的婚姻；你拿钥匙去家中看看，等会儿到我家来吃饭。”影子的家，确切地说，这个乐天家，终于发生异变。家中的二十五挑田土，暂由村长西梅英的丈夫史春法代耕。除上公粮外，余下的粮食，六成归史春法作代耕报酬；四成归影子做学费。
家庭异变，没想到发生这么快，原以为他们要了解几个月，再考虑几个月？那知殷地福怕夜长梦多，就使出手腕，来个快力宰乱麻的速度，当听到影子一松口，立即催促史春莲去办了结婚证。不等史春莲向亲友告诉一声，瞒着影子，就找了一批人，将史春莲家中的木器家具和细软之物，都搬到半边山去了…影子打开门后，室内空荡荡的，除了还有锅瓢碗盏和一张架子床而外，没有其它东西了。显得冷清浸的。家没有了，怎么办？以前回家，几个妹妹围着哥哥，问这问那，多么热闹温馨。那怕是吃粗茶淡饭，也感到其乐无穷。影子最深刻的回忆是：母亲、几个妹妹围着桌子，喝着热热呼呼的稀饭，你一碗，我一碗，喝得多带劲，连喝稀饭的声音，都像音乐一样，说有好好听就有好好听；碰到吃汤羹，更有意思，先舀的人，将汤羹糊在锅子周围，后舀的人才便于铲走。又效法泡制，让后去的人才有铲的。这种汤羹是将玉米、高粱、豌豆…磨成粉，加水熬熟，由于水多，筷子是挑不起的，只能喝着吃。往往喝得很响！就是喝这种汤羹过日子，一家人在一起，是多么偷快，多么的亲昵。现在看着屋空灶冷的惨境，好不辛酸啦！唉！父亲早逝，母亲嫁人，还有什么心思读书啊！摆在影子面前有两条路：要么辍学回家，重建家园；要么饿着肚子读书！正如父亲临终之言“影儿啦，你读书，吃书哇！”书真能吃吗？
4， 众师怜才。
影子并未去村长家吃饭，无精打采，不知不觉，信步去到学校。正好碰到教导主任殷兴绵，他慈祥的、笑嘻嘻地喊影子去办公室，轻声细语地说：“听说学校喊你回来，读完高小，你对校长有意见！一直不高兴，其实对你有好处。回都回来了，就要安心读下去。明年就考中学了嘛！我听吴老师说：你母亲与别人结婚了，还带走了妹妹，家中只有你一人了，你很苦恼是不是？我就为这事找你的哟！”影子那里还忍得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我，怎么办？无饭吃，那里还读得成书啊！唔…唔！”殷主任将面巾递给影子擦眼泪。他边擦边说：“我回家门已上锁，屋内空空，只留下我一人。没人管我了…吃什么呀！”殷主任安慰说：“你村女村长大前天告诉吴老师，你家的情况，许多老师都很同情，早知这样！当初不喊你回来，办个退学手续，让你读中学，还可申请助学金。事已至此，老师们商量，你暂时在教师食堂吃饭，同时搬到学校来住，等与你母亲联系上后再说。”确实走投无路，能暂时解决吃饭问题，使影子绝处逢生，有了从新生活和学习的希望。
在老师食堂吃饭，影子并不心安理得，小小年纪就懂得察言观色。第一重要是搞好和炊事员的关系，搞炊事工作只有肖师傅一人，他既要购买油盐柴米，蔬菜作料，煮饭炒菜，供三十多位老师吃喝。还要备办学校一切办公用品，跑腿送信。影子就主动帮肖师傅，每天去一百米开外挑回生活用水三、四十挑。饭前帮助抹桌、凳，送菜送饭。饭后帮助收拾洗净碗筷。反正见啥做啥，使肖师傅松了一口气，就对影子像亲弟弟那样。既然住在学校，就要给殷主任减轻点事务，发现殷主任每天早晨六点钟和晚上十点钟，要亲自叫大家起床和提醒大家休息。就主动从殷主任手中接过敲钟锤。影子做这种工作是尽职的，反正早晨学生听到钟声，就起床做早操。居民听到钟声，就起床上班。晚上学生听到钟声，就寝睡觉。居民听到钟声，就结束一天的工作。解决了吃饭问题，消极到极点的影子，又复活了本来面貌，在班上又能听到他的声音了；逢场天他又主动协助肖东妮老师，召集宣传队，上街去宣传各种国家大事。肖老师很喜欢他……
影子在老师食堂搭伙，是引人注目的，就是老师自己的子女，也只能回家去吃饭。说穿了，除影子一人在老师食堂吃饭外，其他搭伙者，全部是老师。有一天，青惜香路过食堂，发现影子与老师在一起吃饭，感到很诧异。事后她问：“影子，你怎么在老师食堂吃饭？你不是在你三姨家搭伙吗？其实，我听父亲说，你三姨家不是奸商，问题已查清，是守法的小商。”影子在倒霉事压抑下，能听到三姨的好消息，也是一种安慰。青惜香又说：“你抽时间去看看就知道了。”影子心想：香妹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影哥已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儿了。不过，母亲改嫁的事，不能告诉她！她从其他方面得到消息，是另外一回事。知心妹妹甭能说知心话，自尊心受到刺激的影子，已反常到何等地步。香妹妹，快走吧！自己落成这般地步，无什么好说的。青惜香可能真有事，她急急忙忙地走了。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影子甭因母亲改嫁，就不找她。通过打听，越江街去半边山，三十里。影子去到半边山，打听首家就是殷地福的家。单家独户，茅草房加半间快垮塌的瓦房。从外观看比柳家院差远了。整座房子，墙壁稀牙漏缝，遇风吹会对穿而过。史春莲见到儿子，好像见到了救星，又是喜又是悲，带黄肿的脸，显得无可奈何。以一种哭笑不得的腔调，招呼儿子坐。他们的蜜月还未度完，确切地说，根本没度蜜月。看得出，双方都不愉快。殷地福也是一张死灰色的苦瓜脸，初次相见的那种神采奕奕，侃侃而淡的潇洒模样不见了。他对影子不冷不热地招呼一声，就坐在厨房抽闷烟去了。殷氏大女殷巧珍，眉清目秀，嘟着腮帮子不说话；二女殷晓尔天真秀气，躲在姐姐身后，一双大眼睛飘来闪去，盯着想喊甭敢喊的哥哥。道是西氏三姐妹，围着哥哥，恢复了在柳家院的欢乐气氛。问这问那，根本没把殷地福和殷氏两姐妹放在眼里。总之，这个刚组织的新家很不协调，这种局面，已投下了快要崩溃的阴影…不管怎样？大家在法律的束缚下，仍然坐在一起吃了团圆饭。尽管八张脸，八种表情，但是十六只眼睛却希望着有个稳定的、和睦的家园。然而谁也猜不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影子的心在流泪，决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受到精神折磨。生活苦点可以克服，何况生病的母亲，经不住折腾。家庭已出现貌合神离的局面，很难维持。有个性的史春莲，能与说得天花乱坠的，实际不然的，殷地福生活在一起吗？他们是成年人，不是小孩！轰轰烈烈地把家搬在一起，能说合就合！能说散就散吗？没那么轻巧的事哟！想来想去，趁他们陷得不深，还是离婚的好，等找到二姐商量后再说。
再说西青尔和谭明亮结婚后，真难与谭母生活在一起。两人商量决定搬上谭家寨，就凭他们的决心、志气、吃苦耐劳的精神，用双手挖干田干土，种出的粮食，居然够吃了。政府考虑到干田干土，收获不多，免收他们的公粮。第二年，西青尔生了个胖小子。曾经影子专门去寨上，看望了自己的小外甥。对二姐既要背着小孩，又要上坡挖地，很感慨，回家告诉母亲。史春莲一听，勃然大怒，一口气跑到池家院，找到亲家母池氏，狠狠地数落了一顿。骂她只晓得生儿子图名声，没有痛惜儿子的心！更没本事，才不管媳妇的死活！何况置自己的子孙不顾！连亲孙子都不去看一眼。难道当不起婆婆？只顾自己在坝上享清福，将儿子、媳妇和孙子丢在寨子上受苦！畜生还知道抚育自己生的崽子，你那点像人？连畜生还不如！最后还说：“亲家，我那点对不起你，我帮你将你女儿谭明芳嫁到坝上，有吃有穿，生活美满；可是，你对我的女儿又怎么样呢？将人家撵出了门！你知不知道？她为了生活，背着你孙子去挖地！你太残忍了嘛！”谭母感到内疚，首先杀鸡打酒款待亲家，赔不完的小心；然后，立即上寨接回儿子、媳妇和孙子。从此，祖孙三代儿孙满堂，过上了其乐无穷的生活。
影子去到池家院，将母亲出嫁经过和现在的处境，告知二姐。西青尔不是当年，只会干粗活的女子，如今也能考虑向题了。她劝影子不要急于处理母辈的婚姻问题。让她自己反省改嫁的后果？她还安慰弟弟，暂时仍在老师食堂搭伙，她准备买头肥猪，付影子的伙食费。而且把钱拿给母亲，让她去学校交伙食费，使母亲才有脸见老师。影子感到二姐想得周到，就将母亲的地址告诉二姐，自己返校…影子二次去到半边山，正逢二姐也来看母亲。这次比前次略有变化，殷地福带领几个女儿，去薅秧扯稗除草去了。母亲的面貌略有起色。二姐说：“影子，事已至此，让他们互相适当适应，看能否向好的方面发展；主要看母亲的态度！我们作儿女的，只能随他们合或分的大流。目前凭其自然吧！至少过了大春再说。”影子说：“你说得对。他们的事，我们多观察，在适当的时候，我请老师帮助母亲，让她真正懂点婚姻法。可是二姐，我怎么办？不能长期在老师食堂搭伙呀！”二姐说：“这学期只好搭下去，下学期你自己煮来吃，假期中作好准备…饭桌上，殷地福好像有话说，他不能小看影子，人不大主意多，自己能找到吃饭的地方，这么多穷学生，为什么老师偏要帮助他？他还会搬兵，将史春莲的二女找来！说不定在那一天，把远在西京市的大女也找来呢！真那样的话，就难对负了。看来对史春莲要小心点，多顺着点为妙。不过，眼前可要搞好与影子的关系。于是他说：“影子，快放假了吧！回来住吧！也帮我除草好薅红苕。”影子答可以。
影子和二姐离开半边山后，二姐说：“母亲病得不轻，她有苦难言！要是她认识到这次婚姻不幸就好了，你说得对，她想离婚甭好开口。能找个她信得过的人，帮助一下就好了。都说女儿最了解母亲，却相反，恰恰是你最了解母亲。看来读书才使人聪明，看问题比别人深刻。”影子说：“本来母亲最听三姨的话，就怕三姨因‘三反’、‘五反’的牵连，心很烦，那有心思管母亲的事嘛？”二姐说：“你能不能在学校找一位女老师，帮助母亲解除顾虑？她对老师的话，肯定听得进去。影弟，你觉得像这样行不行？我回去办钱拿给母亲，她交钱给老师，老师趁此就可帮助他了。”影子高兴地说：“行。” 两姐弟商量好救母亲的办法后，才分手各自回家和学校。
影子回到学校，将搭伙问题给肖师傅谈了，肖师傅说：“可以搭伙到放假，至于伙食费能补更好！不补老师也不会问着要。关于你自己煮来说的问题，我到想到一个办法！现在会议多，每次开会都剩许多干饭。我帮你将那些剩饭用锅子烘烤干，烤成阴米又放得，要吃的时候，渗点汤煮一煮，又快又好吃。”影子激动地说：“肖师傅，你真好，是我的好哥哥。不过，生活用水，我帮你挑。”肖师傅忙说：“不行！不行！千万不耽误你的学习。”影子解释说：“我放学后挑水，不会影响学习的。”…吃的问题解决了，但是，找谁帮助母亲呢？影子左思右想，还是去找吴老师好。她年长，又懂婚姻法；请她帮助母亲摆脱困境，准能成功。主意已定，趁晚上拜访吴老师。吴老师认真听完影子的诉说，知道了史春莲改嫁太盲目，双方并不了解，就硬凑合在一起。这样相处很严重，又很危险。如果不趁早摆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吴老师叫影子尽快将史春莲找来，由她做工作。并安慰道：“影子，你放心，我受党的教育，懂得政策，挽救你母亲是义不容辞的义务，至于你，必须要努力学习，争取明年考上中学。”
影子第三次去到半边山，夏天很闷热，又打雷下起雨来，不好淋着雨返校，只好留下。见殷地福背起雨具去栽红苕，影子也去帮助栽红苕。路过了解庵，按平时的习惯，是要进去看看尼姑。据说大多数尼姑，都是因婚姻不幸，才出家当尼姑的。现在母亲婚姻不幸，自个的稀饭未吹冷，那有闲情去吹人家的热汤元！当然无心思去看尼姑了哟！晚上，就在堂屋挂着破蚊帐的床上睡觉，幸好初夏蚊子尚且不多，否则会被咬惨。可是，潮湿闷热的气温，使人烦躁，睡不着觉。正在辗转反侧之际，突然听到母亲惊恐地大叫一声，影子还以为是姓殷的在打母亲，翻爬起来，冲进母亲房间。见神色不安的母亲举着油灯在照什么？呀！好大一条乌沙蛇盘在母亲的被窝里，在灯光照明下，见蛇张开嘴吐着红红的信子，伸出缩进绕来晃去，两个眼睛还反射出蓝光，使人看了毛骨悚然。由于母亲的惊叫，惊醒的妹妹们，她们听说母亲床上出现了蛇，不敢走近，站在远处看。殷地福顺手拿起扁担，走来狠狠地打了几扁担，将蛇打死了。史春莲无文化，平时都迷信，硬说是西淡金变起蛇来吓她，不准她与别人结婚。其实蛇喜欢潮湿，单家独户的茅草房，墙壁裂缝又多，刚下过大雨，蛇钻进被窝，一点不奇怪。看出史春莲认为是父亲变蛇吓她，在内心深处已意识到改嫁的失误了。
天亮后，史春莲带着前几天，二姐拿来的钱，去学校给影子交伙食费。很早动身去到越江完小。由影子引路，母亲见到了吴老师。史春莲说：“吴老师，感谢你关照影子，我是来交他的伙食费的。” 吴老师先招呼坐下，然后说：“影子妈妈，先不要说伙食费，等会儿我带你去找殷主任结算。我想和你谈谈你结婚的问题。” 于是，史春莲就将结婚经过，向吴老师摆谈了，还诉说了婚后的隐情。吴老师说：“结婚要男女双方同意；离婚也要男女双方同意。既然你俩婚前不了解，婚后又合不到一块，也无法生活下去，可以在办结婚的机关，办理离婚手续。”史春莲原以为结婚像西淡金把她当妹妹爱戴，事事顺着她；那知这次婚姻像枷锁，不仅没有一点柔情蜜意，而是过着难言之隐的日子。史春莲原本是精明强干的中年妇女，再婚后，使她脸色黄肿，提不起精神，患下重病。殷地福也感到是个包袱，可以说像猫儿抓糍粑，脱不到抓爪。因他们才结婚不久，又提出离婚，谈何容易！吴老师说：“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婚姻登记机关会考虑你们的实际情况的。”最后，吴老师带史春莲去见殷主任。因事先殷主任已了知情况，见到本人，确实病得不轻！殷主任按伙食最低标准收下，又原封未动交还给史春莲。他说：“影子妈妈，影子在学校吃饭的伙食费算付清了；现在这钱是我代表全体老师，权当送给你去看病、治病的药钱，甭要推迟了，收下吧！”史春莲感动得热泪直流，殷主任送她出办公室……
放假后，影子无心去半边山，只好回家守冷祸冷灶。肖师傅知道后，说：“影子，干脆帮我照看学校，遇到乡政府开大会，给我煮饭当帮手。再说，放假后老师都回家了，我一人忙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学校这么多空房子，也需要人看管。影子同意留下。在学校住，也不是整天蹲在学校！有时，肖师傅还主动提出：“影子，越江镇有你那么多同学，晚上可以找他们玩玩嘛！”少年爱动不愿静，影子也没另外！于是，约了几位同龄少年，在月光下，去越江桥下乘凉。大家坐在石头上，脚伸进河里打水，既凉爽又快乐。玩得忘乎所以！突然吴老师来到桥下，找她的小儿子。见影子与街上顽童为伍，很不高兴。只问道：“影子，看到吴兴没有？”答：“没有。”她就走了…第二天，吴老师专程到学校，狠狠批了一顿“影子，你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有父母赚钱，有吃有穿，就是不读书，生活也优越，长大了虽然没什么本事，还可以继承父业做生意。可是，你有什么？母亲还在受难！自己吃饭都没着落，还心安理得去玩水！与其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看看书、练练字。”影子在吴老师面前，渐愧得抬不起头。吴老师严肃地说：“下次我再见你这样！就甭再管了。”说完，很生气地走了。影子认认真真地反省了自己，从此，再不敢与街上的娃儿耍了，相反，更尊敬吴老师了。
毕业班学生突然增多，主要是其他学校的学生，慕名到越江完小求学，为的是能考上中学。补习班学生增多；可是，成绩差异悬殊。不必细问，还是原班学生升中学，希望率较高。其中影子、左传善和田智光最有把握。但是，影子认为青惜香也肯定能考上中学。现在影子自己煮饭吃，比在老师食堂吃饭愉快，起码甩掉了吃拼饭的包袱。过上了少年人正常心理的生活！
秋末，史春莲与殷地福办了离婚手续。殷地福算有良心，将史春莲的家具，原封原样搬回柳家院，另外还给了黄谷十斗。史春法将代耕的土地也归还给史春莲，并交回黄谷两石，加上殷地福给的，口粮基本解决。史春莲经过这场婚姻波折，完全判若两人，丢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要重建立自己的家园…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影子的吃饭问题。史春莲和史春燕在娘家当姑娘时，就很投缘。各自安家后，往来甚勤。当史春莲误入婚姻泥潭时，也是史春燕受“五反”的考验之时。现在两姐妹都恢复了元气。共同又关心起她们的影子！当史春燕听到影子无饭吃的时候，先是老师食堂收留；后是自己煮来吃。身为三姨，不能让自己的姨侄受委屈！就亲自去学校接影子到她家去吃饭。母亲在三姨帮助下，请中医连续吃了几付输经顺气的汤药，病很快就好了。不仅不黄肿了，而且又红光满面了。每逢赶场天，都到三姨家料理家务，使三姨安心经营生意。史春燕知道史春莲最喜欢吃炖肉，因此，只要母亲去赶场，三姨都给她准备了大沙罐炖肉等着她吃。可以说史春莲得到了丰富的营养补充。很快又红头花色了。为此，史春莲特为史春燕物色到最忠厚、最可靠、最勤快的榨油工人，这工人是柳家院的柳月元。使史春燕的油坊又开始兴旺发达起来。
5， 首感惊诧。
史春莲开始新的生活后，又想去看二妹史春碧。就带着放寒假在家的影子，去到龙洞水。影子想和关二哥玩，当然乐意。可想而知，姊妹相见倍加亲切，有说不完的心中话；表兄、弟相见，更是一番风情，无话不谈。现在的关二哥，不仅成了二姨家的主要劳动力，而且已到了爱盯女娃尔的年龄段。只要提到女娃子，就手舞足蹈起来！不尽如此，还要比划动作。要是被正人君子看见，准说关二哥流里流气。影子是随和型少年，见什么人，可以用什么方法应付。更不会干预关二哥的私事。当关二哥议论异性，说得口若悬河，口水飞溅，影子只是听着；既不反对，也用不着去争论，对拉稀摆带的空话何必认真。何况表兄弟难得相见，顺其自然吧！十冬腊月，是正好薅麦除草的季节。不贪玩的影子，宁肯帮助关二哥薅粮食，甭愿白玩。麦子长势很好，两人边薅草边有讲有笑，速度快多了。很快薅完大块地…冬天的太阳，以少见的光芒照射大地，晒得两兄弟暖和兴奋。关二哥宣布休息，两人相对而坐。也许是阳光起到暖洋洋的作用，落座散发芳香味的麦地里，不一般的轻松舒服。没有示好的少男，对坐无事找事！关二哥不知那根神经支配着他，居然当着影子的面，把他的快活神，从静养宫请了出来，放在手中，逗趣玩耍！影子在这方面，还属萌芽阶段，无知之道知之。说奇怪也惊讶，他的快活神在他手里像在变换魔术！变成不可想象的玩意儿！他刹有见识地说：“甭看这玩意儿不那样，可会作法，能将主人的灵魂、精神境界，送上半天云中去。”边说边摆弄起来，顿时显得很亢奋，影子好奇地观察他使法，只见他两手协助快活神使法，洗哩哗啦！脸红筋胀出着粗气；他变调的大叫一声，而且闭着眼睛，上半天云中去了。快活神出窍那一瞬间，有碍大雅，不便点破。让他静息半刻儿，冒出一句话：“我好不容易，才从半天云中回来了。” 影子含蓄地说：“关二哥，你去半天云的神情，让人可怕！还是收起你的玩意儿吧！别人会笑话你的。”关二哥无可奈何地说：“那个愿意这样做嘛！你尚幼，到了我这个年龄，如没中邪的话，算你有本事。”影子甭知在那里听到一种说法：“关二哥，听说女人能避邪？干脆去娶个嫂嫂吧！”说到娶嫂嫂，关二哥哭了。他说：“影弟，你有所不知，其实妈改嫁贺家，我很难受！这个贺后爸像供的老爷。每天只知道喝酒，啥事都不做，坡上田地里的农活，全靠我做；当长工还有工资，我不停地做，一年到头什么也得不到：妈和后爸根本不关心我。我腰无半文，那个女人愿意嫁给我嘛！” 影子劝道：“关二哥，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自己找条退路，又给你妈做些农活。行不行？”关二哥说：“按你说的办法，是有的。我三老子，见我去了贺家不服气，想认我作继子；三老子关建山在越江开染房，颇有家产。正准备办过继手续时，突然冒出个陈咬金——窦卧友。此兄一副好模样，白白净净，能说会道。刚解放参军，在越江当过武警战士，因想作个大义灭亲的典范，自告奋勇去枪毙他老子，结果不敢开枪甩枪而逃，被部队开除。他就以参加革命早为本钱，迎得三老子青睐，收他为未来的女婿，以便继承家业。三老子变卦不收养我，深怕别人议论，就设法帮我入赘。女方母女俩，女子名西永珍在越江完小读八册，因年龄偏大，不便升高小，回家待嫁。”影子说：“你说的窦卧友我知道；西永珍我认识。越江完小只我两人同姓！人品不错，朴朴实实，在农村，也是难得的女子。我劝二哥，快敲定这门亲事。” 关二哥说：“怕妈妈不同意？”影子说：“先不要声张，也不忙结婚。反正你去来自由，两家维持；既帮助母女犁田、栽秧和打谷，又帮助自己的妈妈种庄稼。要是你妈问起你，就说给三老子帮忙就行了。”关二哥在影子肩上擂了一拳说：“小小年纪读了书，花肠子增多了，狡猾起来了。”影子充口而说：“你三老子收窦卧友入赘，为什么不收你入赘？你与关哉英很般配嘛！” 关二哥正色道：“你该挨打！枉费还读了书，那有堂兄堂妹成家的嘛！”影子忙认错说：“我该挨打。那是因为关哉英长得美丽，比我矮一班，人俏成绩差。”关二哥说：“你了解她，是不是想打她的主意？”影子申明说：“对你老兄说实话，我从未打过她的主意！不过，我喜欢漂亮的女娃子，那怕是与她们答点非白，就满足了。” 关二哥笑着说：“你还是少年，等到了我这样的年龄，你不打女娃尔的主意才怪。” 影子一本正经地说：“算了，不淡这些花絮话了，说点正经的好不好？你必须抓紧时间，找你三老子，把这门亲事定下来；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如果婚事成了，我喊西永珍仍然是姐姐，不会喊关二嫂啊！”关二哥下决心说：“过两天，我去找三老子，定要把西永珍抓到手。”影子友好地说：“这就对了，免得你有事无事，去摆弄快活神，那是既损大雅，又伤身体的事。”关二哥认真地说：“以后再不这样了，希你保密。”
6， 西京看姐。
大姐从西京寄回书信，说他们在三八钢厂定居，家中人可以去耍。史春莲考虑，只有影子去才现实。她不放心影子单人出远门，就去找同路人。结果在史春碧那里打听到，有个尤裁缝要送媳妇去西京。尤裁缝是关建康生前好友的儿子尤大鹏的母亲。史春莲带着影子，专程去找尤裁缝。一个五十岁上下，对人热情，精明强干的大妈。她见影子眉清目秀，与她小儿子年龄差不多，满口同意一起去西京。约定三日后早上，在越江桥汇合。有同路人，尚差路费？正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听到“当！”的一声，茶香舀水不注意，打翻了铜瓢。这把烂铜瓢是乐天家做粉条用的，多年使用已变形。史春莲捡起一看，眼睛亮了，拿去买了凑路费正好。居然卖得一万伍千元，做路费凿凿有余。按时会见尤大妈，她的媳妇姓莫，二十余岁，有几分姿色，穿戴时髦，显得妖艳而不娇。影子正喊莫嫂子好的时候，突然肩上有人拍了一巴掌。车身一看，啊！尤小鹏？原来尤大妈的小儿子，是影子在三教寺读书时的同学。他也要去西京，有同学同路，影子喜出望外。史春莲更放心了。
影子见尤小鹏挑的行李太多，就主动帮老同学挑两小篓皮蛋。在三姨家找了块南竹片，只几刀就砍成了小扁担，挑着皮蛋上下晃悠悠，在队形中显得优哉乐哉！一行四人，中午就到了石盘镇。下午婆媳二人甭能行走了，何况莫嫂子有喜在身，雇了两乘滑竿，说定送到巧间桥。影子和尤小鹏挑着行李，跟随滑竿，简直像小跑，速度不一般的快。反正影子想见大城市，满面春风还想跑快点！由于心情舒畅，挑有担子也不觉得累。当晚在巧间桥歇息。吃晚饭时，莫嫂子付了钱。她还说：“影子弟弟，你给我挑了皮蛋，一路上的吃住费用，我全包了，何况你是尤小鹏的同学。”影子说：“这不好，是我自愿帮忙，怎么让你破费呢？”尤大妈说：“影子，你妈把你托付给我关照，才花几个钱，不必提了，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影子说：“谢谢莫嫂子！谢谢尤大妈！那我就小贱八实了哟！”第二个赶路日，除莫嫂子怕动胎气，仍乘滑竿外，尤大妈坚持自己行走。影子和尤小鹏当然陪着慢行。其实速度不算慢！毕竟尤大妈是小脚，难为她走长路。在五家镇仍然雇了滑竿，天未黑还是到了两川市。在约好的鸭嘴旅馆找到了莫嫂子。晚餐后，影子和尤小鹏在城内去游玩了一阵，乡里少年，只走马观花看了一下晚景，不敢玩得太久，就赶回旅馆睡觉。第三日，目标小西京。仍与头天一样，孕妇乘滑竿，三人步行。由于走的是顺陵江岸边道路，靠着顺江峡道半山腰行走，道路崎岖，山路弯曲狭窄。往往滑竿只能慢行，尤大妈走山路，比滑竿抬工的速度还快。速度慢不要紧，两个少年可趁机观赏风景。他们从两川市出发，经过金陵湾、咸沿溪、木顶寺和黑庙庵，很晚才到小西京。都说小西京是西京市的缩影，奈何太晚，无法观赏市容。第四天，路经小山峡，都说栈道难行，由于有思想准备，反觉得不如传说艰险。尤大妈走得挺起劲，脱掉棉衣要与两个晚辈比赛。这天经过茅草寺、青石滩、仁慈庙、鸳鸯坊和半十里铺。在北岸鱼嘴和莫嫂子汇合。乘机器船渡江，上通天门，乘黄包车去散漫沟。尤大鹏家住散漫沟平房，他见妻子平安到达，心中暗自高兴。母亲和弟弟顺利到西京，也凭他有本事，才为亲人团聚创造了条件。他听说弟弟的同学影子，是同路来，要到三八钢厂看姐姐，就招呼尤小鹏尽心款待。并礼节性留影子在他家多玩两天。影子表示感谢，并再次谢了莫嫂子和尤大妈。他想尽快见到姐姐，无心思在任何地方玩耍。
大早起来，影子在尤小鹏护送下，忙着赶时间去火车站。一路上，真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来人往，好不容易才小跑式到了车站，匆匆忙忙和尤小鹏告别。还好，顺利上了去三八钢厂的火车。首次看到、首次乘上火车，那种新奇感，不言而喻。在车上买的米花糖还未吃完，就听乘务员喊三八车站到了。刚下车，近看铁轨，密密麻麻，排列得整整齐齐，起码几十条。远看烟囱林立，冒出白色、灰色和黑色的烟雾。那是三八钢厂无疑了。向着密集的烟囱走去，突然听到一声很大、拉得很长的吼叫声，据说这是工厂上下班放的信号。跟着下班工人，去大姐住的石船门。青一色的平房，一排排、一座座，布满整个山坡。按编号找到了大姐住的号头。走拢一看，门开着，往里瞧，大姐正从里屋出来。她万没想到会有人找他，何况还是一位东张西望的农村娃子。便问：“你找谁？”影子感到奇怪，明明是大姐，怎么不认识了？既激动又自我介绍：“我是影子，大姐不认识我了吗？”仅仅才离老家两年，小孩变化大，不但人长高了，而且连声音都变了。当然，更没想到影弟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其实，只是瞬间，马上回过神来，“啊！是影弟，长大了，差点认不出了。”拉着影弟进屋。不仅大姐喜出望外，就是影子也热泪盈眶。邻居们听说西秀丽家弟娃来了，都一窝蜂拥来围观。这些青年大嫂，听说影子是高小毕业生，个个都羡慕秀丽姐有个高文化的弟弟，因为她们还是扫盲班的学员。西秀丽的弟娃得到赞扬，她脸上也有光。围观者来得快，散得也快。西秀丽忙给影子煮了十个大汤元。影子长这么大，还是初次吃这种外皮雪白，里面包有花生、黑桃、芝麻碎粉和各种糖油混合的大汤元；吃起甜、香、细腻，滋味无穷、美不可言。吃完边擦嘴边说：“我只吃过滴水巴，还没吃过这玩意儿。” 西秀丽笑着说：“这就是滴水巴，只是包了瓜果糖油和各类香仁吧了。”
大姐想听家中变化，从何说起？影子从近到远，谈到准备送茶香和满妹去上学，精灵已超龄，不愿意读书，就和母亲种庄稼；二姐生的胖小子，开始说话…说话之间严香寺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女孩进屋。影子高兴得跳起来，“严大哥我来了。”他笑嘻嘻地说：“新香，快来喊舅舅。”影子举起外甥女，新香乐得呱呱的笑，两支脚只顾蹬腾。严大哥问：“土改结束后，季队长在做什么？”答：“早调走了。听说在他家乡当县长！”其后，还谈道家乡经过土改，变化很大，农民喜洋洋，争先恐后送公粮。越江粮仓已装满，又在水月寺修了更大的粮仓。影子见新香歪着头看人的样儿很乖，顺手抓了把爆米花给她。她坐在小凳上，慢慢品尝舅舅给她的礼品。影子又说：“我读完高二，考上了刚直中学，只上了半天课，就被越江完小喊转去了，理由是未毕业！现在我毕业了；可是教改，变成春不招生秋招了，要让我们多读半年的补习班。”严大哥说：“不简单啊！高二就考起中学。虽然学校有点过分，不过多读些书，把基础打得更牢些，再考中学，把握就更大了。补习班是复习，你可多玩些时候，晚点去上学没关系。可去西京到处看看。” 严香寺在土木车间上班，吃了午饭就去了。
趁新香睡午觉，影子将母亲改嫁，吃尽苦头；他自己无可奈何，有个空家不能归的家庭故事摆了出来。并感慨地说：“学校老师同情我，喊我到他们的食堂吃饭，我并不平衡，想法找到了母亲。见她脸色黄肿，病得不轻，就和二姐商量，先弄清情况，母亲完全是盲目受骗。就请学校老师帮助母亲，她自己提高认识后，才去离了婚。我们又团圆了…在三姨的关照和护理下，母亲吃了几付中药，很快病愈并康复。才有了现在这个家。” 西秀丽边听边泪流满面。她说：“影子，怪姐姐无能，没照顾你们；如果我是男娃尔的话，母亲也不会走这条路。我没文化，没与你们联系，才使你吃亏。年底是我在扫盲班毕业，学写的信，还担心你们收不到呢！”姐弟俩淡了知心话，西秀丽还招呼影子保密，家丑不必让严大哥知道。姐弟都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正常的婚姻受挫，其实，保密与张扬都无关大局。
影子虽然到了西京，但是并不忙于去闹市游玩，也不光欣赏大街上的车水马龙，更不去商场、酒吧逗留。而是喜欢看书。好在三八纲铁厂，有很大的图书馆。馆内有各种书籍，文学、技术、科学，各类都有；开发阅览室有：杂志、画报、小说、诗歌、戏曲、电影和相声…样样齐全。尤其小说，古典的、近代的和现代的多得很。其中，解放区的作品，更引起影子的兴趣。每天不看到值班人员下班甭罢休…钢铁厂的俱乐部也有相当的规模。群众性舞蹈队有：交际舞、狮子龙灯车幺妹和秧歌。曲艺队有：相声、快扳、山东快书、评书和平弹。戏剧队有：活剧、川戏和京戏。唱歌队有：民歌、山歌、民族唱和美声唱。配上拉拉队，相当热闹。加上厂广播站，放出各种音乐，每天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有一天，影子从俱乐部回去，出乎意外！田智光和一个陌生男人坐在厅屋。影子和田智光都同时喊出：“你！”下文甭知说什么？天天同在一起读书，同坐一个课堂，同在课余活动探讨问题。想不到在严大哥家中见面！最感到纳闷的是影子！田智光介绍“这是我舅舅，是他带我来西京看看。”这时严大哥从里屋出来，对影子说：“你认识田智光？他是我外甥女婿。”影子释然：“啊！真的一点不知道。”显得愕然不说，还有诧异之感！田智光解释说：“影子，在学校我们是好朋友，平时无活不说；只是结婚的事不便启齿，那有小学生结婚的嘛！更不好张扬出去！其实，我也不愿过早结婚，可是两家父母都催促快点办！就在春节前结的婚。所以，你不知道。这次舅舅到西京办事，顺便引我看看大城市，也认识下她的三舅舅。”影子话锋一转，“这下好了，既是同学，又是亲戚，互相更要照应了啊！”…影子进厨房帮助大姐理菜，严大哥进来问田智光的人品怎样？影子说：“他是我班大同学之一，成绩不错，去年同我一道考上了刚直中学。写一手好字，他家既做绸缎生意，又种庄稼，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户。”严大哥说：“他和三姐的大女高玉秀结婚。是快了点！不过，三姐无儿子，只几个女儿，想找个有文化的女婿，将来好有依靠。”影子说：“他的人品还是不错的。”严大哥说：“如果人品好我就放心了，今后你们要互相帮助啊！”说完就出去陪客去了。西秀丽说：“我在老家时听三姐说过，她要找个有文化的女婿，想不到找到你的同学。不过，高玉秀初识字，心灵手巧，是个能干的女子。”
吃中饭时，田智光邀请影子去城内看看市容，就住在城内。影子说：“好是好！怕给人家添麻烦！”田舅老说：“不碍事不麻烦。就住我师傅那儿，反正那里有我的铺位，在楼上，我们三人挤一下即可。他们有他们的事，我们干我们的，互相不干扰。吃饭更好办！他们喊我们吃就吃，不喊我们，就去外面随便吃什么。我师傅就是那样性格的人。”严大哥说：“影子，去观下市容吧！难得的机会。”…影子跟着田智光进城了，住在逸仙路。田舅老的师傅和师娘，对人很实在，无客套。听说两青年是专程进城观光的！就说：“你们尽情去玩好了，我这儿吃住都方便，需要什么就找我。”说完就忙着做他的皮鞋。田舅老对他的师傅必恭必敬，也立即捆起围腰，拿着锥子帮助他师傅干活。田智光和影子乐得空手利脚出去玩。他俩信步去到文化宫，里面花园楼阁很多，处处都吸引他们。反正无须选择！先到盆景苑浏览了一圈。当听到吹拉弹唱的声音，就顺着走了进去。原来是青年男女练舞蹈的场地。乡里毛那见过城市姑娘的容貌，她们身着紧身衣跳舞，舞蹈千姿百态，动作优美柔情！个个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可是，红扑扑的脸却笑逐颜开。小伙子也英俊潇洒，人人身高体壮，都显得容光焕发、生气勃勃，他们跳起舞来，更是生龙活虎，精干投入。影子好羡慕，看得甭知离开了。田智光使劲拉他，才不得不跟着去到儿童乐园。有些奇怪，儿童居少，青年男女偏多？可能想弥补儿童时代，所失去的乐趣。正像田智光一样，已结婚了，还对儿童乐园感兴趣。影子爬进儿童转椅，当转到顶端时，有些害怕，多转几圈，也就不怕了。田智光也坐在转椅上，忘情地哈哈大笑。继后去到动物馆，从未见过真狮子、老虎、豹子、狗熊和猴子的人，首次看见，非常惊奇和激动。尤其老虎的威风！猴子的灵性…都显示动物世界有它的奥秘。要不是怕晚了，找不到归路，还想玩下去。田智光在乐园，也恢复了儿童时代的本性，像其他儿童一样，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只有在这时，才和影子成了蹦蹦跳跳的高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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