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蓝与其他奴仆一干人等偶尔几番进殿,未留话语,逗留片刻便转身离去。
一日,我在卧榻之侧爬起,突感胸膛之上一阵痛楚,这征兆,即知是‘老朋友’来访,忍痛倒来开水一杯将药石服下,阻挡了顽疾复发再受那无谓的折磨。
服下药石,免受折磨,心情化佳,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这时有个鬼祟脑袋挤入眼角,走神间,瞭着有点面善,就着这个点子,我不惊不忙出寝去与其会合。
是她。
杀母仇人东诺海。
我脸无好色冷道“你来干什么,不该是杀意未尽,又想图谋不轨吧?”
她全神贯注,神色和善有些诡异,所言也要绞尽脑汁仍不得其解“我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如坐针毡,就想过来看看,你没事吧?”
她凤眸子里饱含焦急。
我哭笑不得“我好不好怎么会让你心神不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话时,我没直视她。
若看人不顺眼连她所言也不顺耳,我与她非亲非故,怎么咯触她哪条根了,如说这是心灵感应,不是嫡亲才有的反应么,同一个陌生人也会发生心灵感应?
不禁觉得可笑和滑稽。
她语甚柔,让我欲罢不能“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附身席地坐,在脱去面具的那一刻,面容是那么随和,一张瓜子脸孔呈现在我面前。
我目光滑漏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太费劲。
她只身席地而坐,戴在头上的发饰有点松动,那个玉簪子闪闪发光,带动邻边那发夹也金光闪闪。
她的侧边,我把她紧紧相望。
我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她今日大有不同,唔,许久不见,莫非她已改邪归正?
我的侧边,她已将身子回转,和蔼道“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
那女儿身嘴上虽放言要走,却迟迟没起步,回头看看,再回头看着,依依不舍。
她如今的这般举动异常,半躬身半哈腰,右手紧顶着邻边石柱上,甚是容易真情流露出心痛的眼神。
最终她把伫在石柱上的手放开,再不舍回头一瞥,从衣襟里摸出面具戴上,模样有点无奈,将掌一合,嘴里一念,便化作一缕轻烟,悄然离去。
好不同寻常的一个她。
那天夜后,我睡得不太踏实,满脑子都费思着东诺海白昼所说那令人劳神的话,思连附身顽疾成旧伤,痛得心里头拔凉拔凉。
刚下眉头,却巴巴地从被褥里爬起,瞧着躺的正是上宫往常的床铺,心微微一抽,立刻弃床卷铺盖走人。
头颅脑海里汹涌澎湃,想着每次入睡前的姿态都是用腿顶着床缘,这个姿态才以便入睡。
我赤脚而站了片刻,然后举步来到窗前,腾身坐到窗边,手掌不断拨去附窗雾气,植在那处的一支半干荷枝入目得更清晰。
一动,微风拂过,树枝摇晃,飘落下来一片花瓣,我甚是欢颜地伸手掌去接捧,它轻轻坠落,那阵微风力度不够,我再加一成力,对着花瓣子呼出一口气,它又飘浮向地。
我笑了一笑。
随着这一笑,嗅闻有人的气息在靠近,我下意识把凤体藏起来,那銮驾进来后见悄无声息,便不发一话,只是目光四射就移驾出殿。
于她未曾远去,如我放喉一叫,不用太用力亦能把她重新召回,但因之前往事始终没能完全释怀,口舌在这样要紧的关口上一收,忍回已到喉咙而不及出口的话。
神仙凤体銮驾已离殿却未曾远去,我闻她轻声道“你说乐彤这会子不在寝室内作息,她会去哪,外面更深露重的,不会有危险吧,我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了,我要时时刻刻保护她,确保她平安无事我才安心。”
那个奴仆头头,以前是她心腹那位即是月蓝安慰道“太后,您不要担心,公主那么听话,应该不会去什么地方的,也许是我们刚才进去时没看到而已,等晚点我再过来看看。”
纵然她们不知此时我藏在墙角隐秘处偷听,这副神仙骨子早经得起大大小小的历难折磨,等闲如是往常听了这话定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泪流成河,但如今,不能说无动于衷,但也不会为此情不自禁。
我被銮驾这番发自肺腑的感言感得不深尚浅,侧过身来原路返回,重新坐到榻上再三思量,觉得有点渴,便倒来一杯水解渴。
当初被蒙鼓里阴差阳错踏进上宫获得上宫公主这个头衔是对还是错?如果没有当初那一撇虚荣之心作怪,就不会招惹出来下面一堆麻烦。
可,人生在世,倘无些许跌宕起伏一切都平平淡淡就会如枯井,了无生趣,虽然天公让我经历了这么多苦难,痛不欲生,但还是感激上苍,让我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恍然间,便有点福至心灵。
我闷闷地自言自语“如果当初爹娘不让我呱呱坠地,那该多好。”
发完牢骚之后,已是傍晚,未近夜,月蓝气息又扑鼻,这一次,我反应迟钝,未思及藏身就见她之倩影,她见我颜后即欣喜若狂,笑容满面,眉开眼笑。
我很厌恶把脸转开去,是在责怪她和太后串通一气、一个鼻孔出气隐瞒实情。
她却坐到我身边来,最大距离不过一尺远,柔言道“我知道您在生气,咽不下这口气,可是您想想,太后对您多好呀,可见她是真的疼您,她也身不由己。”
我傻了。
她转过头来,再神情复杂道“我知道白昼的时候其实您在,那番话相信您听得真真切切,到现在您还不明白呀,太后她有多疼您。”
她从何得知,难道她与我亦有心灵感应,她不会是着了什么魔障了吧,迷上心灵感应这一套。
说话时,她双眼一眨一眨又一瞪,没见明显泪花渗出,却听她哽咽得厉害,重叹得很重。
我把屁股移开一尺,天堂轻靠榻缘,不睬她。
她倒没跟我唱反调硬把女儿身移近,则继续帮太后美言几句“公主,我知道您并非铁石心肠,只是口硬心软。”
我颤了一颤,面前的月蓝亦抖了一下。
趁她发愣间隙,我高起身来,往前迈几步,手撩开眼前的窗帘子,外头夜漆黑不见光点,不见五指,高空上少去繁星点缀,再加一度黑。
我观夜景之时,她已近身,陪伴着观夜景,再度发言“您设身处地想想。”
我冷哼一声“想什么想,又不见你为我设身处地。”
她不说话了。
这刻,我灵机一动,想到她既然在上宫闷待已久,想必对上宫昔日了如指掌,不如趁此打听一点往昔,这可是天赐良缘。
有了这层关系,权当知晓丁点儿也不算过分吧。
思及到此,便将冷脸转成热脸同太后这个心腹道“月蓝,你能不能告诉我一点七王子的事,你在这待这么久,肯定知道些什么。”
本来以为她会犹豫,甚至以为她一叨二唠三拒绝,可是她却不假思索“好,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
她拉着我坐到床榻上,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她开口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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