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胡太后安置降户】
破六韩拔陵走了,带走没有完成的夙愿走了,没有人知道或者是关心他的下落。至于那些向朝廷投降的二十万“六镇降户,”他们还能返回故乡吗?柔然可汗阿那瓖霸占了怀朔、武川、沃野,他能答应吗?
沃野、怀朔、武川历经战乱,再加上北方柔然的蹂躏践踏,早就已经失去了“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条件,是永远回不去了!
广阳王渊上书朝廷,建议在恒州(治平城,今山西大同县东)以北,建立郡县,安置二十万“六镇降户”,由朝廷供应米粮。奏书中说:“破六韩贼为患已久,赖陛下天威,今幸而破亡。然六镇降户尚有二十余万口,请置六镇降户于恒州以北,设置郡县,充实空虚之地,息其乱心,使之永为中国之拱卫,则永无后患矣!”
胡太后览奏,下令群臣合计如何安置六镇降户为宜。
朝中大臣大多赞同元渊的意见:“宜从广阳王所请。”
胡太后不语,而是看了谏议大夫郑俨一眼。郑俨“容仪秀美”,在事业上是胡太后的左膀右臂,生活上是胡太后的情夫,当然知道胡太后的真实想法,立即站出来驳斥元渊的意见:“五原(今内蒙古包头)残破,恒州荒芜,哪里有能力安置六镇降户。河北富庶,请于河北安置降户。”
有大臣反对:“六镇降户,戎狄之性易变,不可刑以法威,不能教以礼仪,乡土之情,未易忘去。若置六镇降户于河北腹心之地,有损无益,恐一旦生变,乱起肘腋,悔之何及。”
郑俨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胡太后脸色铁青,不发一言。郑俨转头看着中书舍人(立法官员)徐纥,以目示意。
徐纥显得有些为难,但毕竟“徐郑一体”,必须做出表态,他徐徐说道:“此是国家大事,不可能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必须仔细筹商!”
朝散,郑俨在太后面前气愤不过:“徐纥不可用也!”直揭徐纥老底:“纥外表看上去似乎很正直,而实际上喜欢阿谀奉承,见利忘义。前者,元叉弄权,(留)放纥为雁门太守。而纥饰貌事(元)叉,大得(元)叉意,被留在洛阳。今天,朝中大臣反对在河北安置六镇降户,纥又曲意迎合。反覆之人,如何得用?!”
也难怪,郑俨“以徐纥有智数,仗为谋主。”人称“徐郑”,不想今日徐纥出工,却不出力。胡太后倒还冷静:“徐纥肯定有些话不好在朝堂上说!”
原来,胡太后新近反政,颇欲树立威望,收揽人心,巩固自己的地位,恰值破六韩拔陵败亡,六镇降户需要安置,就和郑俨、徐纥暗中商量,想要乘这个大好时机,采取怀柔政策,妥善安置六镇降户,争取民心,不想受挫朝堂。
宫人来报:“徐纥求见。”郑俨气得把头扭到一旁。胡太后传旨召见。
徐纥入宫,觐见太后。郑俨看到徐纥,气不打一处来,数落道:“阴怀两端,无大臣体!”
徐纥嘿嘿陪笑,“我这样做,也是为太后着想啊!”
胡太后一愣,详问究竟。
徐纥道:“陛下刚刚反政,又以女主临朝,众心不服,恩威未著。六镇降户安置事大,大臣们的意见大都与陛下相左。陛下如果一意坚持自己的意见,只恐引起朝野不满,反而对陛下不利。故臣在朝堂上不敢多言,也是在保护陛下啊!”
胡太后沉吟道:“众论纷坛,意见不等,朕莫知所从。”
徐纥献计:“无论是置六镇降户于恒州之北,还是置于河北,当使言理俱畅,各抒己见,方显陛下优容也。可诏敕有司及近臣定议,坐听得失,长者从之。然后陛下裁决。”
胡太后大喜,命徐纥草诏,令公卿大臣与近臣定议。徐纥作为天子近臣(中书舍人负责草拟诏书)参与本次重要会议。
议者云:“六镇降户初降,多反复,弱则请降,强则叛乱。今我大军陈兵恒州,声威正盛,宜乘此时,悉数将六镇降户徙往恒州以北,分其种落,散居各处,选派将帅,以强兵临之,此乃安边之长策。”
徐纥坚决反对:“六镇降户受破六韩鼓惑,人亡地失,颠沛流离,怨愤之情溢于言表。现置其于荒芜之地,纵其于胡马北风之处,临之以强兵,假以辞令之色,六镇降户怨气累积,又无从申诉,能无再反乎?”
有的大臣提醒道:“昔晋武帝(司马炎)不听大臣意见,纳诸胡于中国,与民杂处,二十年后,终成祸乱,致中原鼎沸。此乃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徐纥不悦:“六镇降户不类晋时之戎狄,彼皆为我民,也曾多年拱卫边镇,抵御蠕蠕,立功边陲,今日奈何弃之。孔子云:‘有教无类。’若赦六镇降户死亡之罪,授以谋生之道,教以礼仪,数年之后,悉为良民,何来后患。”
大臣们意见纷呈,胡太后以徐纥意见为高。在胡太后的坚持下,公卿大臣定议,诏令黄门侍郎(立法部官员)杨昱担任全权特使,负责在河北的冀(治信都,今河北冀县)、定(治中山,今河北定县)、瀛(今河北河间)三州安置“六镇降户”。
消息传到北边,六镇降户喜于河北富庶,从此生活安定,拍手相庆,欢呼雀跃。广阳王渊忧心忡忡地对行台元攥说:“此辈复为乞活矣!祸乱当由此作!”
安置“六镇降户”是一项庞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北魏朝廷却视为儿戏。不过一个月时间,黄门侍郎杨昱就宣布:提前完成“六镇降户”的安置任务!
杨昱报喜的奏书一到,无论是“容仪秀美”的郑俨,还是“有机辩,强力终日”的徐纥都高呼万岁!胡太后得意洋洋,下诏抽调兵力向西,镇压关陇暴动。
诏令名将李叔仁担任都督(兵团司令),从得胜之军中,抽调精锐,全军西迈,增援在豳州(今甘肃正宁县)作战的魏军;
杨昱在完成安置六镇饥民的任务后,被北魏朝廷任命为侍中(监察长),派往豳州,前往北海王元颢(hao)军中督战,企图一举解决关陇问题。
六镇暴动失败了,胡太后认为天下大局已定,很快就把往日被幽的苦楚,抛诸脑后。她召见郑俨、徐纥、李神轨等亲信之人,把酒言欢,放纵无度。深宫中的胡太后哪里知道:关陇暴动尚未平息,新的大乱却已在酝酿之中。河北地区由于大量涌入六镇难民,加重了当地老百姓的负担,很快成为新的战争策源地。
【第2回 斛律金兵败黄瓜堆】
北魏孝昌元年,秋八月,此时距离破六韩拔陵失败还不到两个月。
敕勒酋长斛律平、斛律金率领怀朔镇敕勒部南出黄瓜堆(今山西北部境内,山阴县东北黄花梁)寻找木草,水源。据说黄瓜堆在西晋年间,由鲜卑拓跋部建新平城,在此繁衍生息;今天,斛律兄弟要在这里重建部落,生生不息。
没有想到的是,黄瓜堆早就已经不复当年盛景。到处是草木荒芜,到处可见逃难的流民。突然,有人惊呼:“远处来了好多人!好象是冲着我们来的!”
斛律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看看扬起的尘土,人数不算少。兄长斛律平担心道:“我众虽多,但很多是老弱妇孺,能战者少,如何是好?!”
斛律金请兄长保护老弱妇孺,自率部族武装殿后。
滚滚而来的人不是军队,他们穿着胡服,大多衣衫不整,破烂不堪,或拿着棍棒,或拿着刀矛,一个个吵吵囔囔,凶神恶煞。
这些人看到斛律金,似乎红了眼,不分好歹,冲了过来。斛律金引弓射箭,射中了冲在前面的人,后面的人见斛律金箭法精妙,吓得停住了脚步。
他们在远处高声痛骂,细细辩别声音,应该是六镇人。斛律金明白自己遭遇六镇流民,心中叫苦。看看这些人的样子,根本没有放过斛律金的意思,仗着人多,分出一部分人马,直奔辎重;更多的人呼喊着,不顾一切,冲向斛律金。
斛律金力战,究竟不敌对方人多,部队被冲散了,辎重被抢劫,老弱妇孺被冲散,呼天抢地。斛律金下令抛弃辎重,六镇流民争抢粮食,场面十分混乱。
斛律兄弟乘乱突围,沿途惶惶,终于打听到,兄弟二人遇到的流民来自上谷(今河北怀来),领头的是柔玄镇兵杜洛周,他的鲜卑名字是吐斤洛周。
黄瓜堆是回不去了。斛律兄弟二人商量今后出路。斛律平念念不忘自己曾是洛京的羽林虎贲,一心想归附朝廷:“不如投奔肆州(治九原,今山西忻州)刺史尉庆宾!”
斛律金向来反感汉人当权的朝廷:“朝廷向来瞧不起我们六镇人,把我们称作北人。我们投奔朝廷,得到的只有侮辱和歧视。”
“我听说尔朱酋长在秀容川散畜牧,称义勇,招纳了不少六镇人,可往投之。”
斛律平当然听说过尔朱荣这个人:“我在军中曾闻薄骨律镇(今宁夏灵武)别将贾显度率领镇民,‘浮(黄)河南下(避难)’,被尔朱荣留在秀容川。”
太阳就要落山了,天气会转冷。斛律兄弟必须选择。尔朱荣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和斛律金一样,尔朱荣是酋长的后代;和破六韩一样,都有自己的理想或者是野心;和卫可孤一样,具有极强的煽动性。尔朱荣更拥有斛律兄弟无可企及的财富:他是酋长,拥有自己的部族武装;他是皇亲国戚,受到朝廷的重视。
斛律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无论承认与否,北魏朝廷已是日薄西山,一天不如一天了!秀容川却在不经意间,一天比一天发展壮大!
尔朱荣见斛律兄弟来投,高兴地对从子尔朱兆、尔朱天光说道:“敕勒斛律部数经战阵,抚之足以为用。”
尔朱荣亲自召见斛律兄弟,表示慰问,具体介绍秀容川能够提供的工作。“散畜牧”就是让逃难的镇民有牧可放,有工作可做;“称义勇”就是组织逃难的镇民,拿起武器,为朝廷效力;“给其衣马”就是解决逃难镇民的生活问题。
此刻,斛律兄弟别无选择。尔朱荣任命斛律金为别将,统领敕勒斛律部,又表奏朝廷,汇报斛律部的不幸遭遇,请任命斛律平为敕勒斛律部第一领民酋长。
无论斛律兄弟怎么想,尔朱荣为斛律部族所做的一切,深深地感动了斛律部,最终使他们安下心来,在秀容川安家落户。尔朱荣也因此平添了一股力量。
六镇暴动刚刚平息,河北又出现了杜洛周,这对尔朱荣意味着什么?乱局的未来发展又会如何?所有这些问题,问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问“粗鲁”尔朱兆,肯定是不行的。尔朱荣“阴有大志”,离不开读书人,朱瑞就是其中之一。
朱瑞感叹道:“乞活军复生了!”朱瑞所说的乞活军发生在西晋末年,当时天下动乱,八王争权,流寓并州(今山西)匈奴、羯等部酋乘势而起。并州民众深受其苦,远走他乡,先后流落到今天的河北、山东、河南,乞讨生活。他们有自己的武装和领导,游走于各派势力之间,成为影响中国北方局势的一支重要力量。
朱瑞说:“朝廷不明,令乞活军复生,天下乱矣!”
天下越乱越好!尔朱荣大喜,派人打探消息,密切注意河北动向。
【第3回 鲜于修礼聚众左人城】
六镇边民涌入河北。吃饭、就业、住宿都成了大问题。六镇边民以蓄养牛、羊、马、骆驼为生,白天放牧,晚上圈养。突然来到了河北农耕之地,六镇边民既不会耕种庄稼,也不会织布匹,只能靠救济粮度日。
除了吃饭、就业之外,住宿也是个大问题。北魏朝廷拿不出钱建造安居工程,地方州郡县更不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许多六镇边民只能露宿街头,条件好一点的,简单搭建个茅草房,勉强凑合在一起度日。
这样一来二去,“六镇降户”到了河北,成了六镇流民,三五成群,流浪街头,四处惹事生非。
转眼到了公元526年,北魏孝昌二年春正月,博陵郡左人城(今河北唐县西北),一群六镇流民在府衙门前,请求放粮。
从衙内走出一人喝道:“谁为主使邪?!”
一人奋然而出:“我,鲜于修礼是也。”
看此人,身材魁梧,面色冷峻,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府衙的人要捉鲜于修礼问罪。那群六镇流民不乐意了,纷纷用身体挡在前面,不让官军靠近。
官军欺软怕硬,仓皇退入衙门。鲜于修礼大呼道:“以前朝廷不把我们六镇人放在眼里,叫我们是北人。破六韩拔陵失败后,我们六镇人变成降户!辗转到了河北,成了汉儿的牛马!怎么办?”
有人高呼:“今日反矣!”
六镇人情绪激动,撞开大门,冲入府衙,夺兵器,遇人即杀,府衙里的人或死,或逃。鲜于修礼率众夺取了署衙。
鲜于修礼平生喜欢结交英豪,天生一副英雄之表,“六镇流民”在他面前无不畅所欲言。有人担心左人城民不服,恐生事端。
鲜于修礼道:“我自有办法!”
鲜于修礼暗中命人运来几百辆运输车,乘着浓浓的夜色,锯断城门的门限(即门槛),命令运输车辆来而复往,出入城门,络绎不停。车声辚辚,整整响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城民口口相传,说是城门的门限断了,六镇人都集中到了左人城。
杜洛周、鲜于修礼先后领导“六镇流民”揭竿而起!历史将证明:河北大暴动不但改变了北魏历史,也改变了六镇鲜卑的命运!更改变了中国历史的进程!
【第4回 葛荣问疾元氏】
鲜于修礼聚众左人城,有的人不无担心:破六韩拔陵的结局会不会重演!
一个叫葛荣的人出现了!说起鲜于修礼、葛荣两个人,还颇有渊源。鲜于修礼,曾经的怀朔镇兵;葛荣,曾经的怀朔镇将。曾几何时,葛荣高高在上,发号施令,鲜于修礼唯唯听命,发誓效忠;昨天的葛荣还在犹豫接不接受一个镇兵的领导,今天的葛荣就屈尊就驾,拜见鲜于修礼,大谈纵横天下之志。果然是,怀朔,实在太小,包藏不住个人野心;河北,北魏统治腹心,动辄即可摇动天下。
鲜于修礼认为葛荣曾担任怀朔镇将,见识肯定比自己高,很想听听他的意见。葛荣说:“现在聚集在我们身边的北人是越来越多了。可还是有很多北人在观望。”
葛荣提出了自己的办法:“我们可以派人到处散布消息,就说朝廷已经给河北地方下了密旨,甑别流落在河北的北人,一经查实,立即捕杀。天下谁不知道朝廷腐朽,地方无能。所谓‘查实’,就是欺负,就是歧视,就是无中生有。我相信,听到这个消息的北人一定会拿起兵刃,参加我们的队伍!”
鲜于修礼连声叫好,但这样一来,他将要掀起比之破六韩拔陵更大的波澜。破六韩拔陵主要依靠北镇的部落酋帅造朝廷的反;鲜于修礼则主要依靠镇将、镇兵造反,而且地处北魏统治腹心的河北,走上了比破六韩拔陵更加危险的道路。
显然,鲜于修礼担心将来会落得与拔陵一样的结局。葛荣不相信这个邪,认真分析当前形势:“莫折念生、天生兄弟据陇右(今甘肃)形胜,东向而争;杜洛周集众上谷,威胁幽州(今北京),与秦陇遥相呼应,元魏一身二疾,势难支矣!又闻伪梁大将夏侯亶(dan)屯兵合肥,都督北伐诸军事,时窥寿阳(今安徽寿县);又有蜀兵吴卒进扰汉中。元氏既要安内,又要攘外,分身乏术,不亡何待!”
鲜于修礼听罢,心中满怀激荡,颇受鼓舞:“如你所言,我起兵左人城,与杜洛周南北呼应,摇动河北。元氏一身数疾,不亡何待?!”
葛荣笑了:“果真如此,元魏北守河北,西救关陇,奔命数千里,劳损精兵,引以日月,只有败亡一条路可以走。”
万万想不到,葛荣反叛朝廷还有理论基础,因之,其意志更加坚决。他乘热打铁,建议鲜于修礼建号改元,与魏朝分庭抗礼,向全国发布命令。
鲜于修礼惊叹道:“吾计不及此,想我饥肠辘辘,食不裹腹,求粮不成,推己及人,只想拯救北人于水火。至于成帝王之业,所望不及。”
葛荣的敬业(造反)精神让鲜于修礼自愧不如。葛荣既然说出口,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他提出“建号鲁兴”,即使不能号令全国,也要号令六镇人。葛荣前不久还在迷茫,现在倒象是一个指路人,连他的引路人鲜于修礼都惊得目瞪口呆。
说到兴奋之处,葛荣习惯地伸出了右手。这是葛荣的习惯,遇到大事情,总是希望能有志同道合的人在身旁,手拉着手,连袂奋进。
鲜于修礼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伸出自己的右手。因为,他与葛荣已经互换了角色。现在的鲜于修礼,高高在上,已经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
葛荣似乎看出了鲜于修礼的心思,缩回手,嘿嘿一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第5回 元洪业告变】
在葛荣等人的帮助下,六镇流民纷纷聚集左人城,鲜于修礼声势日振。
一日,有人禀报鲜于修礼:“有一个叫元洪业的人求见,有机密事相告。”
鲜于修礼闻听来人姓元,心中疑惑:“难道此人是皇族。”
葛荣倒是听说过这个人,他说:“元洪业是元氏权臣元叉的从弟。胡太后反政,元叉失败被杀,只剩元洪业隐匿河北,多与北人接触。”
元洪业入见,看他面容憔悴,穿着一般,有些缩手缩脚。元洪业毕恭毕敬,警惕地看看四周,欲言又止。鲜于修礼摆手道:“都是心腹之人,但说无妨!”
元洪业密报:“武川人杨祯聚众,欲袭左人城。”
鲜于修礼大吃一惊。杨祯?前段时间还和自己共同约定为六镇人的出路而努力奋斗。转眼之间,就把矛头转向了自己。难道这就是杨祯心中的六镇人出路。
鲜于修礼似信非信,诘问元洪业:“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
元洪业回答:“我和杨祯手下一个人十分熟悉,醉酒时无意间向我透露。”
鲜于修礼仍然半信半疑。元洪业见状,就提醒鲜于修礼:“我听人说杨祯祖上曾担任过武川镇司马,本人受封宁远将军。这样的人,当然是心向朝廷。”
鲜于修礼摇摇头,“宁远将军”不过是个荣誉称号,最多就是个从八品,和葛荣怀朔镇将的官阶差不多。葛荣能做到和六镇人一条心,难道杨祯就做不到。
葛荣在旁,以目示意。鲜于修礼心领神会,命心腹带元洪业到帐下安置,好生款待,不令外出,以免泄漏机密。又派人四处打探杨祯的动向。
不数日,杨祯主动派人禀告:“纠集同志近千人,不日前来拜见。”
鲜于修礼与葛荣定计,邀约杨祯在左人城外阅兵。到了约定的日期,鲜于修礼建旗鸣角,聚集队伍,专待杨祯的到来。
滚滚尘土,遮阳蔽日,杨祯集众而来。鲜于修礼派人传话:“只杨祯一人可近前问话。”杨祯见鲜于修礼已经有了防备,心中疑惑,勒众不前。
鲜于修礼遥呼道:“将军最近在做什么?”
杨祯答道:“简练士卒,缮修器械。”
鲜于修礼不觉冷笑:“我知道将军做了很多事情,恐怕还在背地里做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杨祯见事情败露,索性撕破脸皮:“你们跟着鲜于修礼,只有死路一条。”
鲜于修礼怒喝:“有谁跟着杨祯,现在就是死路!”下令:“生致杨祯问罪。”六镇流民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杨祯却也了得,跃马持槊,奋力接战,槊刺剑挑,无人敢当。远远望去,杨祯槊舞当空,残甲败鳞,满天飞舞。
鲜于修礼不觉着急,葛荣拿出自己的杀手锏,喝道:“潘乐安在?!”
一人走马上前,看其形貌,不到二十岁,却生得虎虎生风。葛荣遥指杨祯,命令道:“予我拿下叛贼!”
潘乐催马上前,挺槊催马,踏尘而上。杨祯已经杀出重围,仍陷入围中的人高呼:“将军要弃我等而去吗?”杨祯不得已,复又杀入,却被潘乐拦住去路。
潘乐大呼:“杨祯还不束手就缚!”杨祯大怒,奋槊来迎,两下厮杀,难解难分。六镇流民越聚越多,把杨祯团团包围,杨祯力不能支,倒在了血泊当中。
六镇人围观杨祯的伤势。鲜于修礼分众而入,来到杨祯身旁,大声质问:“你生于六镇,长于六镇,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们北人作对?!”
杨祯张张嘴巴,因为伤势严重,口不能言,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默然而已。
葛荣也走到跟前,轻蔑地说:“你以为你是贺拔度拔父子吗?!”
六镇人还在指着杨祯七嘴八舌。杨祯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他努力睁开眼,他要记住每一个人的脸,每一句话。
杨祯身形僵硬,意识渐行渐远。鲜于修礼的内心空落落的:“可惜了。”杨祯本可以成为六镇人的悍将,做出自己卓绝的贡献。
元洪业在旁道:“您是北人的皇帝。生杀予夺,都是您说了算!”
鲜于修礼这才回过神来,说话的元洪业就在身边,他拍拍元洪业的肩膀,说道:“微汝,无以成大事。”
元洪业担心地说道:“杨祯身后不止这些人!”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元洪业忧心忡忡的呢?当然是比杨祯更为厉害的人。
【第6回 葛荣孤身说如愿】
元洪业所说的比杨祯更为厉害的人就是宇文氏、独孤氏。
独孤氏就是指独孤库者、独孤如愿父子;
宇文氏就是宇文肱父子。
正是这些人,都曾参与了袭杀卫可孤的行动,名震一时。
鲜于修礼大惊,命令葛荣集结兵马,擒拿宇文、独孤氏,定要除恶务尽。
葛荣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宇文、独孤没有跟随杨祯起兵,有争取的可能。”又说:“宇文、独孤袭杀卫可孤,知名北边。尤其是宇文父子在武川人中颇具影响。若能得宇文、独孤助力,何愁大事不成!”
鲜于修礼道:“你心中一定有了主意。”
葛荣笑道:“相对宇文肱老于事故,独孤如愿则年少冲动,不谙世理。如果能够说动独孤如愿归附左人城,那么单剩下宇文父子就好办了。”
“好啊!好啊!”
“独孤郎!独孤郎!”
这一片喝彩声来自一群六镇人当中。
只见一位英俊少年郎,年纪不到二十岁,坐下一匹良驹,腰挂弓矢,身穿百花袍,战衣迎风飘扬,再配上英俊的外表,显得英姿飒爽。
这位英俊的少年郎在马鞍上做着各种眼花缭乱的动作。又见那少年郎左手取弓、右手拔箭、搭箭、拽满弓、扭过身躯,弓弦拉开宛如秋月,只听得弓弦声响,离弦之箭恰似寒星,直奔靶心,又一次引发了众人发自内心的喝彩声。
忽听一人高呼:“那位英俊儿郎,莫非袭刺卫可孤少年者也?!”众人循声望去,一个中年人自话自说,身后跟随几个武者打扮的人。
“独孤郎”正是少年独孤如愿,他走马射箭,箭无虚发。独孤如愿听到叫喊声,抬起英俊的脸庞,不认得。有认得的人说:“鲜于修礼谋主葛荣。”
独孤如愿脸色骤变,甩蹬离鞍下马。就是葛荣等人杀了杨祯,杀了武川人,独孤如愿取槊向前,迎着葛荣走了过来。葛荣身后的潘乐奋身而出,挡住来路。
葛荣朗声道:“独孤郎!你袭杀卫可孤,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破六韩拔陵率领北人攻入洛阳,坐了天下,你还是我们北人心目当中的大英雄吗?!”
独孤如愿反唇相讥:“破六韩拔陵对抗朝廷,把北人引向绝路!朝廷不念旧恶,安置北人在河北就食。鲜于修礼不顾朝廷恩义,集众造反,这从道义上能说得过去吗?现在,鲜于修礼再次把北人引向绝路,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葛荣反驳道:“我看不到朝廷的什么恩义。我看到的是我们北人在河北成了流民,受到汉儿的歧视,官吏的欺压。现在的北人已经没有任何出路可言,不得已才揭竿而起。独孤郎如果还认为自己是北人,就请和我们一道拯救北人。”
葛荣指指身边的潘乐,向独孤如愿介绍道:“这是潘相贵,云中人(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北),与尔年纪相仿。元彧北征破六韩拔陵,擢用北人,以相贵为将,摧锋陷阵。潘相贵虽然为元氏立下汗马功劳,但是现在也站在北人一边。”
双方唇枪舌战,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时,独孤如愿的父亲独孤库者出现了,他生怕得罪了葛荣,尤其是葛荣身后广大的六镇人,急忙快走几步,拦在独孤如愿的面前,喝斥道:“独孤郎休得妄言,葛王也是在为北人寻找出路啊!”
独孤库者转过身,对葛荣说道:“我独孤父子愿意追随葛王。”
【第7回 宇文肱的决定】
鲜于修礼打败了杨祯,葛荣又收复了独孤如愿,争取了更多六镇人的支持,归者日众。鲜于修礼登高一呼:“我起兵左人城,正为北人耳!中山城(今河北定县,北魏定州治所)多有北人,我将引众(救)取之。”
鲜于修礼为六镇人指引了前进的方向。又向犹疑的六镇人喊话:“朝廷不把北人当人看,就算你想为朝廷出力,可你始终是北人,朝廷也不会真正信任你。”
这句话不是说给杨祯听的,他已经听不到了;这句话显然是说给武川宇文肱听的。在宇文肱身旁,聚集了不少六镇人。宇文肱的决定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到底何去何从?”
次子宇文连说:“如果我们加入鲜于修礼的队伍。‘袭杀卫可孤,复取怀朔镇,’为朝廷立功的事情不就白做了?!”
宇文连说得何尝没有道理。从认知上来说,宇文氏以“良家子(良民身份)”镇武川,如果今日跟随鲜于修礼,那就是“从贼”,这是永远洗不清的污点。
从情感上来说,宇文肱长子宇文颢在与卫可孤的激烈交锋中战死。宇文颢还没有死多久,做父亲的“转身从贼”,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从行为上看,宇文肱坚决反对六镇人造反,与贺拔父子合谋,袭杀卫可孤,复取怀朔(今内蒙古固阳西南),名震一时。
无论从认知,情感,还是从行为上看,宇文肱都不可能跟随鲜于修礼。但时事境迁,不同以往。河北大暴动能够迅速燃烧,因为它点燃了六镇人心中的怒火:“就食河北与犯罪徙边无异”,六镇人引以为耻!“忍饥挨饿,还要看汉儿的脸色”,六镇人无不切齿憎怒!“风餐露宿,还不如北镇”,六镇人要为自己而战!
鲜于修礼掀起的风暴顺应了六镇人的愿望,以其草原飓风,涤荡一切不平!在几个儿子中,宇文肱最担心的是儿子宇文洛生。在洛生的身边聚集了不少六镇豪杰,他们经常在一起切磋骑射,讨论国家大事,常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是雄豪,更有傲气。宇文洛生在羡慕贺拔三兄弟风采的同时,恨不能勒生双翅,象雄鹰一样,展翅高飞。宇文洛生朗声道:“鲜于修礼多聚北人。朝廷不辩是非,视北人为仇敌,岂独于我?纵今日不反,明日也当反矣!”
宇文洛生希望能够在激荡的舞台上,大显身手。少子宇文泰没有吭声,他知道宇文氏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宇文肱深受触动,想当初携家带口,来到河北,只为寻求安定的生活。原来以为河北富庶,远离战争,更没有大漠风沙侵蚀,鼓角争鸣,一家人可以安定地生活。可万万没有想到,宇文肱亲眼看到“六镇流民”的困苦生活和官府对流民的欺压。不知不觉,宇文肱感觉自己的心离朝廷越来越远。
“孩子们还年轻,且个个雄豪,不甘人后!也许在乱世中会闯出另外一番天地,还说不定呢?”
宇文肱也不希望束缚儿子们的手脚,他缓缓地说道:“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我们一起努力吧!”
忽明忽暗的烛灯下,妇女们搂着孩子,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默默无语。安定的日子没有过多久,宇文一家子又要回到以前的战争生活当中去了!
最痛苦的莫过于儿媳阎氏,一想到丈夫宇文颢长眠在武川南河!兄弟阎进直到现在还在为朝廷坚守盛乐(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北),就会感觉内心隐隐作痛。
在左人城,鲜于修礼亲自接见宇文肱父子,高兴地说道:“宇文公父子雄豪,若能得公助力,何愁大事不成!”
虎背熊腰,满脸的横肉,胡须根根突起,嗓音洪亮。鲜于修礼一身豪气,他热情地指出:“北人的出路就是暴动,讨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走出帐外,是欢呼雀跃的人群。鲜于修礼大旗一挥,宇文肱父子再次披挂上马,走上了漫漫征程。前面是福是祸,连宇文肱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8回 胡太后借重元渊】
六镇流民大暴动如燎原之势,愈演愈烈,席卷河北,势不可挡。警报与雪片相似,飞达魏廷,朝野上下无不惊惶失措。
胡太后深悔失策。
后党郑俨、徐纥相顾无语,垂手而立。
城阳王元徽乱中添乱:“六镇流民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臣担心有的大臣拥兵自重,很有可能乘乱图谋造反,这才是最可怕的。”
胡太后知道城阳王必有所指,诘问他所说何来?
元徽乘机进谗:“恒州(治平城)人曾上表要求广阳担任刺史。臣当时就说广阳其意难测,不可不防!这样的担心,今天还在!”
胡太后沉吟不语,似信非信。
就在这时候,从平城传来广阳王渊的表章,较之河北,更加令人震惊:“五原(今内蒙古包头)降户”密谋响应河北,甚至“结谋(拥戴广阳为主)。”
胡太后看完广阳王写的表章后,拿给城阳王徽看。
城阳王徽看了,目瞪口呆,暗骂元渊狡猾,但是嘴上不依不饶:“这是广阳心虚,害怕朝廷问责,故意说个朝廷听的。”还是那句话:“其意难测!”
胡太后仍然是沉吟不语,似信非信。
不久,广阳王渊的奏章又来了,请求朝廷允许自己返回京师。
胡太后看完元渊表章,又拿给城阳王徽看,征求意见。“难道广阳王渊事先得到消息,要到京师当面对质?!”这下,轮到城阳王徽不吭声了。
胡太后还在犹豫的当口,元渊的奏章紧接着又来了,仍是“五原降户结谋(指五原降户企图拥戴广阳王渊),谋据北边,表启回京师。”
广阳王渊镇压六镇暴动有功,在六镇流民当中有很高的震慑力。以胡太后为代表的北魏朝廷有意利用广阳王渊的影响力镇压河北暴动。
在接连收到广阳王渊的奏章后,北魏朝廷顺水推舟,下诏对广阳王渊表示安抚,胡太后派人转告元渊:“贼迫近中山,但得将军威重,卧在床上就足以震慑敌人。”
诏令左卫将军(宿卫京师洛阳的高级将领)杨津代替广阳王渊担任北道大都督(北部边防军总司令),坐镇恒州(治平城,今山西大同县东),镇遏北方。
北魏政府又诏令广阳王渊担任侍中(遥领监察长)、右卫将军(宿卫京师洛阳的高级将领,此为遥领)、定州(治中山,今河北定县)刺史,镇压鲜于修礼的叛乱。
接到诏书后,广阳王元渊立即赶赴定州就任。
【第9回 元渊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广阳王渊就任定州刺史,召集州郡督将僚佐,了解六镇流民在定州的情况。
众文武一个个哀声叹气,极说:“贼众势大,不可敌也!”
元渊不高兴了,他要压住失败的气氛,逐朗声道:“贼寇虽众,平时只知道闯庐舍,剽虏物资,淫略妇女。到了打仗的时候,‘胜不相让,败不相救’,非有仗节死义者也。今日是封侯之秋,诸君勉之!”
众人面面相觑。元渊又朗声道:“朝廷命我‘卧着’破敌。我现在就坐在此处等待卿曹凯旋的消息。”命令中山太守赵叔隆为将,发兵征讨。
赵叔隆勉强接过将令,点兵出发。统军毛普贤密谓元渊:“赵叔隆,娇贵子弟,这种人志向外露,心浮气躁,受不得半点刺激。我刚才观察他,微微凝了一下眉毛,有些畏首畏尾的样子。这个样子,怎么能够打胜仗。”
元渊于是派毛普贤率兵接应赵叔隆。
赵叔隆果然胆小,且行且停,途中一会听到这个消息,一会听到那个消息。一会听说没有发现贼众,一会听说广阳王派出了援军;又听说鲜于修礼与葛荣不和,鲜于修礼害怕葛荣夺权,拒绝葛荣的意见,把葛荣气走了。
各种消息真真假假,赵叔隆分不清东西南北,忽如一凛,刀风来。马蹄声夹着胡哨声,旌旗掩映着寒光,滚滚而来,来将可朱浑元,与鲜于修礼同起怀朔。
赵叔隆硬着头皮,下令列阵迎战。可朱浑元领百战之军,战鼓一响,喊声四起,战马嘶鸣,惊天动地。赵叔隆突临大敌,忧怖交怀,雄图锐气一朝顿尽!
慌乱之下,赵叔隆命令羸弱之兵在前,以当可朱浑元的锋锐。军中所谓强壮的将士居后,主要承担保护自己的重任。
这样的军队“敌数战之师,欲其不败,岂可得哉。”赵叔隆军大败,仓皇逃窜。还好,毛普贤杀到,救下赵叔隆,且战且退。
可朱浑元见来了魏援军,吃了一惊,停止追击,撤退途中忽见一彪军斜刺而来。首将乃是赳赳少年,高声道:“吾乃葛王部下大将潘乐是也!”可朱浑元大喜,两下合兵一处。潘乐告诉可朱浑元:“葛王亲率大军将到。”可朱浑元不再撤退,安营扎寨。
赵叔隆见敌不退,欲请援兵,毛普贤称有妙计破敌,命令羸弱的士兵运送粮食,车里面全部装土,表面覆盖粮食,三摇两晃,在可朱浑元、潘乐军前出现。
潘乐年仅十九岁,少年气盛,远远望见,不听可朱浑元的劝告,挥兵杀出。魏军丢下车辆逃跑,潘乐军饥饿难当,争抢车上的粮食,行伍大乱。
毛普贤、赵叔隆乘机反攻,潘乐不敌。可朱浑元见势不妙,命令属下打出许多的旗帜,派人登上山岗擂鼓呐喊。再看可朱浑元的军队:这边是步兵,扛着刀枪棍棒;那边是骑兵,打马扬鞭;还有呼喊、胡哨的声音,响彻山谷。
魏军闻之,阵脚移动,不复追赶。潘乐重新鼓足勇气,手执旌旗,率领所部重又杀回,可朱浑元从斜刺杀入,纵兵奔击,大败魏军。
赵叔隆单骑逃跑,只留下毛普贤苦战,双手难敌四拳,成擒阵前,执送修礼。
鲜于修礼亲手解开毛普贤绑缚。
毛普贤大为感动,愿效死力。
鲜于修礼仔细端详道:“看将军容貌,不似中原人。”
毛普贤答道:“朔州人。”
朔州,即怀朔镇也。鲜于修礼与毛普贤同出怀朔,心中大喜,又因为毛普贤在元渊帐下听令,备知底细,因此十分看中毛普贤,所有军中大计,必与熟商。
元渊连战连败,六镇流民声势日振,现在别说“躺着”了,就连“坐着”都无法打败敌人。元渊如坐针毡,倒背双手,来回踱步,铺纸磨墨,下笔数行。
“六镇流民相聚为乱,定州涛急浪涌。”
“属郡残破,露尸蔽野,残不忍睹。”
写着,写着,元渊烦躁地将墨纸撕碎,颓然依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中山太守赵叔隆出现了,搓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才说道:“贼众很快就要打过来,中山(定州治所,今河北定县)固若金汤,可保万全。”
台使(朝廷派到定州的特使)刘审走了进来,听到赵叔隆的话,讽刺道:“你是想躲在‘乌龟壳’里不出来吗?”还不无调侃道:“吾属的性命,包括你的性命,始终藏在这个‘乌龟壳’里面。更何况,中山城并不象乌龟壳那样坚固。”
刘审语气尖锐,意在警醒赵叔隆,包括元渊:“打仗不是闹着玩的!打了败仗是要接受惩罚的。”
元渊不高兴了,挥手令两人一同离开。台使刘审不满意元渊的做法,驰驿回京,告了广阳王渊一状:“(中山太守)赵叔隆在此之前,讨贼失利。赵叔隆兵败失职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广阳王渊就擅自放纵赵叔隆,与法不合。”
胡太后下令群臣讨论刘审的报告。城阳王徽乐得落井下石,极力支持刘审的意见,要求惩办广阳王。坚持说元渊将有异志。
徐纥极力数落广阳王,说广阳恃功骄横,目无朝廷。
广阳王渊在京师耳目众多,很快知道城阳王徽又在从中使坏,内心十分焦急。元渊上表朝廷辩解:“我以为到了定州,(就可以)远(离)彼(元徽)奸恶(的猜测、诽谤),(不想,元徽)又复论臣将有异志。翻覆如此,欲相陷没(着实令人可畏)!”
其实,广阳王元渊“放纵赵叔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也无需闹得沸沸扬扬。关键是,广阳王渊坐镇定州后,并未能如魏廷期望的那样,“刻期平叛。”广阳王渊“大败破六韩拔陵”的声威也起不到震慑作用。
北魏朝廷下诏,征召广阳王渊入京,担任吏部尚书(组织部部长),兼中领军(宿卫京师洛阳的最高级别将领)。
北魏朝廷改任元冏担任定州刺史。还没等元冏到任,广阳王渊就收拾好了行装。临走前,广阳王渊紧急约见“丁忧在家”的前尚书仪曹郎甑(zeng)楷,“委(甑楷)以(定)州任(处理定州城内的大小事务。见《魏书•甑楷传》)。”
广阳王渊拍屁股走人,扔下了一大堆麻烦事。元渊的政敌,如城阳王徽等人,多次拿这件事攻击元渊。广阳后来是这样解释的:“臣是担心被元徽这小人中伤,是以孜孜(不倦)乞(求朝廷允许臣从定州赶)赴京阙。(接到朝廷诏书后,不等元冏到任),臣就匆匆返回京师述职。”
徐纥说“广阳这人不厚道”还真说对了!
可叹元渊,走也被人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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