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多雾而少雪。
这个冬天,常常将早晨或整个上午都栽种在浓雾里,然后长出一朵朵水嫩而柔软的下午。
我被扔在这雾里,左奔右突,找寻幸福的出口。而那片水杉林,依旧惯看秋月春风,在教学楼前面的空地里,上下而求索。多年的光阴催得它们成四层楼高的伟岸,却催得我日以远离青春。它们像极了大地满腔豪情发动的冲锋,焚膏继晷,直逼苍穹。如今,它已将满身的红羽褪去,将全部的躯干裸露在三九严冬里,一副盛时不再,盛景可待的样子,冷冷地与我们对视。
这片水杉树的叶子是细细的、密密的针状。它们将春天绣成飞鸟的绿绒,将夏天别成阳光的翠卡,将秋天挽成长风的舞袖,将冬天叠成白雪的护纱。我喜欢严寒侵它们成醉红,我喜欢夕阳镀它们成妩媚,我喜欢浓雾绕它们成远黛,我甚至喜欢繁华落尽的它们,不忧不惧中元气潜藏。
每到秋天,它们总要爱了绿装又爱红装,然后舍满身红色的羽毛与风霜雪雨,冷霜加它们以苍劲,白雪衬它们而燃烧。因为太苦,所以要卓绝坚定;因为太爱,所以要用绚烂的生命去抵偿。当这高贵而淳朴的表演结束时,雾冬散失,春天不远。
常常想,人类的特别在于,他有太多的四季交替的机会,有足够的能力去俯瞰一棵树,看它叶青叶黄,花荣花枯——相比之下,树的轮回何其短暂!而人呢?由年青到衰黄,又有谁在俯瞰?我今俯瞰树,谁在俯瞰我?树的轮回一年而已,人的轮回呢?而人世远比树木变得沧桑。“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的四季太长了,就没有反身可回的机会了。
青春小鸟一样飞走,已经浪费了近十年的光阴的我,再也回不去了。如今,我蜜蜂一般踩着朝夕,在一个单词又一个单词上停下,在一本书又一本书里驻足,酿苦为甜。也许,仍酿苦为苦。谁知道呢?我只要像这红杉林一样,穿越这雾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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