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的冬天来到了,山城的冬天雾气很大,早晨,学校上空大雾弥漫雾气茫茫,一直延伸到嘉陵江边,七中附近的重庆大学、重庆建筑工程学院的不少校舍、教学楼都淹没在茫茫的晨雾中。
吃完早饭后,同学们簇拥着向敎学楼走去,虽然穿着厚厚的毛衣和外套,当阵阵寒风吹来的时候,不免仍要打几个寒颤。
那时候,住校高中生早自习和晚自习是必修课,由于早上雾气大,教室的窗户全关上,同学们都十分自觉地打开书本复习功课。因为大家都知道,明年6-7月份就要参加全国统一的升学考试。
老师还告诉我们,明年高考录取比例可能很小,大家一定要努力学习顽强拼搏,向党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老师还告诉我们,校领导已通知学生食堂,把两年来节约的少许粮食折算成饭票发给毕业班学生,每人每月可多领壹斤饭票,在自然灾荒年代里,那是相当不容易办到的事哟!
当时的必考科目是:政治、语文、数学(代数、几何)、外语、物理、化学、地理,单科最高分数为一百分,按考生平均分数高低进行筛选后录取。
在高中阶段,我的语文、数学(代数、几何)、外语成绩很好;物理、化学、地理成绩也不错,老师诚恳地告诉我:平时成绩好,不等于高考时就一定考得好,唯有抓紧时间全面复习、突出重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班主任老师还告诉我们,从高三下学期开始,就要划分为文科、理科班级实行分开教学,因为高考时的考试科目不一样,录取分数也不一样,希望同学们认真考虑后填报,並希望同学们充分徵求专业课老师意見和家长意見。
班主任语重心长的话在同学们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在两年多的学习生活中,老师和同学们携手共進,渡过了难忘的岁月,结下了深厚的师生情谊。
很快就要分班学习了,同学们心中总是捨不得。由于老师提前告之分班学习的消息,准备报考文科和理科的同学不时聚在一起,希望分班教学后仍能在一起学习,生活,渡过人生美好的高中时代。
在高三学习生涯中,同学们的业余生活並不枯燥,男女同学们有时还结伴到沙坪坝电影院看场电影,班上有好几位唱歌天赋很好的男女同学经常在班会上唱歌给大家听。那时候毕业班同学都是18-19岁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凡是看到建国初期涉及到的爱情故亊片都不免脸红。
高中时代,男女同学之间相处十分融洽,没有絲豪的做作与虚伪,也是那个时代的共性。
有时候同学们还拿几位相处比较好的同学开玩笑,说某某男同学与哪位女同学很要好,那都是在宿舍里瞎聊的,大家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谁也没把它当回事。
我们班上最有歌唱天赋的女同学首数郑建生,她是位个子高高,扎着两条长辨子的漂亮小姑娘,她在班会上唱的第一首歌歌名: “我的祖国”,真是很好听!当她每次演唱的时候,别班同学都跑到我班来听她唱歌,教室往往会挤得满满的,郑建生同学唱完歌后敎室里总是要响起阵阵热烈的掌声,欢乐的掌声穿过窗户,向茫茫兰天飞去。
快放寒假的时候,一个周六的傍晩,我刚回到家里,二弟辉世兴冲冲地将一封北京来信递给我。他快乐地对我说:大哥快看看,冬姐马上就要回家了!我接过二弟递给我的信封,迫不及待地拆开大姐的来信。
娟秀的字体写了满满两页,详佃地叙述了在北京学习生活的感受,还简述了去天安门城楼参观的喜悅心情,她告诉我们,希望我们听爸爸妈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做个共产主义的优秀接班人。冬姐还告诉大家,她非常想念爸妈和弟弟妹妹,放寒假时想回家看看。
爸爸妈妈坐在诊所的沙发上,爸爸载上老花镜看完冬姐的来信,他开心地笑着说:冬冬到北京唸书都快二年了,心中甚是惦念她。这几天挣了点銭,请淑云安排一下,赶快再给冬冬寄点钱去。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叫我到陈家湾邮局给冬姐寄去了五十元钱,填好汇款单后,我问台上那位女同志:汇款后何时能收到?那位女同志笑着告诉我:发送北京的汇款最多5,6天就到了,你们放心吧!
放寒假的时刻快到了,一天晚上,子瑾大哥带着子瑛妹妹来到我家辞行。当他们知道冬姐过几天就要回家的消息时,热情地告诉大家,外公外婆邀请大家都到藕塘村去作客。
过了两天,邮递员又送来一封信,那是冬姐从北京发来的,她告诉大家,建筑工业学院已经帮助返家学生订了来回火车票,过几天就要回家了,返家时电报通知。
这时,七中已经开始放寒假了,我也才刚刚回家,妈妈叫我与弟妹们商量一下,好好安排寒假生活,既要适当休息又要把假期作业做完,为下学期打好学习基础。我和弟妹们纷纷表态,一定会抓紧时间努力学习,为学校争光为我们家庭争光。
冬姐发电报来了,她坐快车从北京直接返回重庆,並告之我们准确的到站时间。爸爸妈妈特地安排我和辉世到菜园坝火车站接她。
第二天大清早,天气特别好,我们两人先乘长途汔车到牛角沱,然后转车至两路口,我们站在缆车站附近向下俯瞰,一个气势磅礴的火车站展现在眼前。
菜园坝火车站是新中国建国初期,成渝铁路通车时新建的火车站,爸爸妈妈还专门带着我们姐弟去参观过呢。但是,那时候还没有直达两路口的缆车,现在可不一样啦!火车站至两路口的缆车早就通车了。
我们俩兄弟坐着缆车很快就下到了菜园坝,尽管是灾荒时期,火车站一带仍然呈现着勃勃生机,沿街还建设了不少新楼房,由于人民政府加强了火车站一带的安全、治安管理,违法乱纪现象荡然无存,
我俩在火车站一带转悠,快乐的心情难以言表。二弟眼晴尖,看见旁边有一群人正围着几个农民在买红苕泡,价钱也不贵,才两角钱一斤。我们买了半斤,一面品尝一面静候火车来临。
隨着一阵火车的呼啸和长鸣声,火车到站了!我们和众多的接站人群挤到了车站出口,眼巴巴的等着冬姐到来。
过了一会儿,冬姐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正手执火车票让值班人员验票,冬姐出站后,我和辉世接过她的揹包和手提包,快乐地簇拥着她向缆车站方向走去。
当我们姐弟登上缆车,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缆车缓缓地向高坡上的两路口驰去,几个载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快乐地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漿”的歌曲,优美动听的歌声飞向兰天,把我们带回那个难忘的少年时代。
冬姐离开山城才一年多,看着家乡的变化,总感觉十分亲切,当汽车驰过化龙橋时,街道上十分热闹,她用手指着靠山边的方向快乐地说:四姨父,四姨娘全家就住在这里,哪天去看看他们和几位小兄弟。我赶紧回应了一句:好啊!三三明年就要考初中了,我还经常到他家帮助复习功课呢!三三很聪明,进步也很大。
就这样,我们姐弟三人边坐车边聊天,中午前就赶到家了。辉仙小妹儿带着几个弟妹把我们接进屋里,冬姐打开我和辉世两人揹着的大背包,拿出了不少由北京带回来的好吃东西,堆了满满一桌子。
冬姐告诉大家,北京是首都,毛主席和党中央对青年大学生十分关心,粮食供应和物资供应标准都比较高,学生们的学习、生活没受到甚么大的影响。一年多下来,我还节约了不少粮票,付食品票,桌上的东西都是拿票证买的,价钱也很公道。
吃午饭的时候到了,我和弟妹们端了满桌子的菜,主要还是以自家种的蔬菜为主,但是还有两个好的暈菜,那是妈妈特地为冬姐回家准备的,一个是四川红烧肉,另一个是南京口味的鱼香肉絲。爸爸、妈妈不断往冬姐的碗中夹菜,但是她吃得很少,总是把碗里的肉块和肉絲夾给几个弟弟妹妹。
收获最大的是弟娃和小幺妹,小弟娃非常高兴的对爸妈说:还是大姐对我们最好哟!
吃饭的时候,大姐告诉我们:在火车上碰到一位在哈尔滨工业大学念书的高材生,四川郫县人,他主动把坐位让给我,自已却一直站着,一直站了三、四个小时才找到新坐位,在成都转车时,他还十分热情地帮我指路。
爸爸妈妈十分感动地说:这位年青人真不错,今后一定是位出类拔萃的人材。这时,楞头楞脑的二弟却突然冒出一句话:这位大学生真好,今后有机会请他来我们家做客。他不着边际的讲话引起大家一阵哄笑,全家人在笑声中把午饭吃完了。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一次偶然的相遇使两位素不相识的青年大学生萌发爱慕之情,一九六二年暑假,冬姐再次回家来探望亲人,隨同她一起来家的是一位带着眼镜,高高个子的年青人,毕业时刚分配到西安飞机制造厂工作。
他举止文雅才华横溢,和冬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就是我们未来的姐夫李泽荣。那时,我正在四川冶金学院上大一,暑期正回家探亲。我特地带着泽荣哥到沙坪坝,杨公桥一带转悠,相逢时的亲情把我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后来,我和冬姐又领着泽荣哥到江北藕塘村探望外公外婆,送上晚辈最真挚的祝福。
泽荣哥来家时特地送了一部华山牌135照像机给我,那是当时最优秀的国产照像机,装在一个十分精致的小小皮盒里,平时可以用皮带揹着,拍照摄影很方便。
当时,这部华山牌135照像机价格不菲,要花20多块钱才能买一部,我带着这台精致的照相机,记录下不少逝去年华的珍贵留影,每次展开相集总难免感慨万端。
冬姐回家后,把从北京带回家的礼物分成好几份,每家亲戚都有一点。春节前,妈妈安排我的主要任务就是陪着冬姐到各家看望,向长辈亲人们带去我家最诚挚的问候。
冬姐离开山城一年多,尽管仍处在灾荒时期,山城的变化还是很大,从沙坪坝通往市区的公路两旁搞得很干净,牛角沱、大溪沟、临江门一带还新建了不少店铺,商店里人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路边的小贩也多了起来,偶而多花点钱也还能买到农民自家做的糖果、糕点。不管走到哪里,社会风气良好,社会秩序安宁,山城人民在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领导下,正一步一步走出灾荒的阴影。
冬姐带着我们姐弟四人渡过嘉陵江,高高兴兴往藕塘村方向走去,别看小弟娃当时才六岁多,他走起路来总是把腰板儿挺得直直的,一边走还一边和二姐谈心,高兴时还会转过头来与我们开玩笑。
当我们快到藕塘村时,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地,他松开紧拉着二姐的手,一溜小跑就跑到前面去了,还不时转过头来做个滑稽的鬼脸。
跑不多远,藕塘村大门外出现几个我们十分熟悉的身影,原来是子钰表哥带着几位弟妹在那儿等着我们,领着我们姐弟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在藕塘村熟悉的小别墅里,外公、外婆快乐地向我们姐弟打招呼,小弟娃跑到两位老人面前撒娇,他天真无邪的表情逗得他们开怀大笑。外婆赶紧到抽屉里拿出一个捧捧糖递给小弟娃,小弟娃捨不得马上吃,快乐地拿着捧捧糖四处炫耀。
在藕塘村这个熟悉温馨的小别墅里,子瑾、子钰哥和几个弟妹与我们欢聚在一堂,我陪着冬姐和他们聊天,谈得最多的是紧张的大学生活和北京的见闻,当冬姐谈到与同学们一道观看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的感受时,大家都睁大了眼睛,入神地听着冬姐侃侃而谈,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
辉仙小妹儿和子瑛姐聊得也很投机,嗓音清脆的小五妹和性格憨厚的子琨小弟拉着小弟娃的手到墅外转悠,小路边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傍晚到了,阵阵凉风吹过,天空中飘浮着阵阵流云,云彩中掺杂着银色的光亮,宇宙大地显得十分寂静、温韾。外公外婆领着孙儿女围坐在大厅里,听子瑾哥和冬姐讲八国联军攻占北京,火烧圆明园的故事。
那段中华民族悲痛、屈辱的历史己过去一百多年了,给华夏儿女留下了永难忘怀的伤痛,清咸丰十年(1860年),英法联军攻占北京,並于10月6日攻陷圆明园。
中国守军寡不敌众,圆明园总管大臣文丰投福海自尽。10月18日,3500名英军冲入圆明园,纵火焚烧,熊熊大火连续三日不灭,圆明园及附近的清漪园、静明园、静宜园、畅春园及海淀镇均被烧成一片废墟,安佑宫中,近300名太监宫女葬身火海。
当子瑾哥和冬姐讲完这段悲惨的历史,大家为清朝政府的无能深感悲愤,为八国联军的暴行深深震撼,为我们在新中国红旗下长大而庆幸和自豪。大家纷纷表示要学习长辈亲人们的爱国传统,紧跟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和毛主席,战胜自然灾荒,作新中国的好儿女。
第二天清早,我们姐弟四人辞别外公外婆后踏上回家的路程,在经过勤俭村时又特地去看望辉翼哥嫂和几个侄儿女,送上冬姐特地从北京带回来的小礼物。
辉翼哥嫂对我们十分热情,非要留我们吃过中饭后才让我们走。为了早点回家去帮助爸妈做点事,刚吃过午饭,我们就怱忽向哥嫂告别,急忙向渡口方向奔去,赶到家中时,天色己经暗下来。
冬姐在家陪伴着我们渡过了寒假,她特别嘱咐我: 明年七月就要参加升学考试了,你一定要努力学习,顽强拼搏争取考个好点的大学,为弟妹们做个好榜样!
冬姐还对我说: 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成天操劳实在太辛苦了!大学毕业后我们要多带点钱回家,让爸妈有一个幸福的晚年生活,我十分懂事地点点头。
1961年的春节来到了,这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即使在新中国最困难的自然灾害时期,共产党和人民政府仍然想方设法使老伯姓过一个快乐、祥和的节日。市场上也加大了供应力度。重庆市每人増加供应两斤猪肉,还有一些憑票供应的商品如糯米、糖果、豆腐干、鸡蛋都有不同程度的増加。
除夕夜前几天,妈妈就领着孩子们忙碌起来,楼上楼下打扫清洁卫生,一天中午,爸爸的记名弟子,家住歌乐山的候伯禄兴冲冲地来到我家,特地带来十几斤磨好的汤元面、2隻老母鸡及山上釆摘的蘑菇。他激动地告诉我父亲,数月前在兴发乡办起了骨伤科治疗诊所,按照爸爸传授的方法和袓传秘方治疗病人,已治好不少骨伤患者。
爸爸听后十分高兴,爸爸还诚挚地告诉他,一定要牢记“医者仁心”的古训为老伯姓治病疗疾,方能成就一方名医,师徒两人在诊所里足足聊了两个多小时。
大姐正在楼上领着几个弟妹忙家务,当她获悉候伯禄师兄来家探望父母的信息时,特地下楼来看望候伯禄,还把一包从北京带回来的小礼物递到侯伯禄手中,真挚祝福他努力治病救人,成就一方名医。
临行时,爸爸特别关照我和辉世二弟送伯禄师兄一程,我和二弟陪伴着伯禄师兄向杨公桥方向走去,大家边走边聊心情十分舒畅。
在杨公桥汽车站候车时刻,伯禄师兄悄悄将30元銭塞到我手中,诚挚地对我说: 今天来得太怱忙,确实不知道你大姐从北京返家了,感觉很是过意不去。这点小钱不成敬意,请你代我帮帮忙,大姐返回北京时,代我买点重庆礼物送给她!我怎么推辞也推不掉,只好点头应允。
除夕那天晚上,天色刚刚喑下来,陈家湾、杨公桥、向乐村一带灯火通明,给大地染上了美丽的色彩,迎接除夕夜的来临。
年夜饭才刚刚开始不久,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就响成一片,当冲天炮炸响的时候,天空中闪现出美丽的的礼花,把人们带入一个欢乐吉祥的境界。
我赶紧带着弟妹们在诊所门外点燃鞭炮,当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邻居们也带着小孩子在路边点燃了炮竹,过年的气氛非常热闹又温馨。
大大小孩在凛冽的寒风中双手合什,默默祈祷自然灾害早点过去,祝愿老伯姓的生活一天天的好起来。
除夕夜的晚歺还是很丰盛,除了红烧肉、粉蒸肉、四川回锅肉外,妈妈还特地炖了一锅子老母鸡汤,全家人边吃边聊非常快乐。我和冬姐站起身来,代表弟弟妹妹们向爸爸妈妈敬上一杯酒。
在中华民族苦难深重的年代,是爸爸妈妈把我们带到这个世界上,是他们不辞辛劳把我们姐弟撫养长大,带着我们渡过了难忘的岁月。
即使在三年自然灾荒的困难条件下,他们不是跟着那些反华势力恶意攻击中国共产党,而是不辞辛劳行医治病,带领我们开荒种地,尽量让子女们吃饱吃好填饱肚子。还歇尽全力给长辈亲人和旧时好友们送去一丁点儿食物和祝福,让他们感受到亲情的温暖,遂歩走出三年自然灾荒的阴影。
爸爸妈妈教给我们热爱民族,热爱家国的高尚理念,希望我们努力学习顽强进取,长大了为中华民族复兴努力工作,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中国人,在弟弟妹妹们的热烈掌声中,爸爸妈妈和我们一道喝下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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